“采儿还想在大哥面前邀功,当然不希望世子被姓贾的那堆人捉了去。”
“可依采儿姑娘个人之力,又实在是无法将世子从锦安城带离出去,因此。。。。。。”马车缓缓停下来,有人掀帘进来,“便只好与贾某合作了。”
来人一身雍容华衣,身材修长挺拔,却顶了张格格不入的脸。
鼻大如矮丘,眼小似芝麻,脸上还点缀了密密麻麻的痣。
虽然连辰不是以貌取人的人,但还是想避免再看他一眼,连问来人是谁都懒得开口。
那人好笑道,“贾某这般见不得人?”
这次却全然变了声,化作一道清朗男子声音。连辰抬头,是先前那人!
采儿颦眉道,“显然贾大人你吓到殿下了,你何不等到殿下他吃点东西后进来?”
“。。。。。。”
贾若疏摸摸鼻子,好像有些新鲜,又摸了一次,“我还以为娘子不会嫌弃。”
这声音有些哑,与他那行头很相配。连辰皱眉。
采儿道,“贾大人这般占世子便宜,若让大哥知道,只怕会不高兴。”
连辰低头,自己身上果然是一身素色的女装!
贾若疏了然地递过镜子,光滑的镜面中竟然出现了个美貌少妇,发式素雅,唇色略显苍白,脸上亦有一条长长的疤痕。
若不是看到了与姐姐相似的眼眸,连辰几乎不敢相信那是自己。
贾若疏笑道,“娘子无论怎样都很美。”
采儿道,“世子稍微忍忍,只要出了东恒,便替您卸掉这妆扮。”
连辰抖抖嘴唇,“你们。。。。。。”
正欲说话,采儿突然伸手在他身上点了两下,低声道,“城门到了。”
连辰发不出声。
听帘外一人道,“车上何人?”
贾若疏掀开帘子,猛咳了两声,“。。。。。。咳咳咳咳。。。。。。”
领头的人一阵嫌弃着退让,“好生说话。。。。。。唔,找个能说话的!”
贾若疏竭力止住咳嗽,“。。。。。。老夫是个做生意的。”
那人卷开手中画卷,见与画上俊美男子相差太远,便道,“车内何人?”
贾若疏道,“是贱内和个小丫头。”
那人朝里看,贾若疏便微微掀了帘,却又不显得过分配合。
只见里头两人,一人躺在软座上,乍一看是个美貌少妇,脸色唇色苍白难耐,脸上拖着长疤,着实骇人。也难怪,这老头子丑成这样,哪能指望是个美人?
另一人是个小丫头,跪坐在榻边,照顾着“夫人”。
此人多事得很,“都病成这样了还上哪儿去?”
贾若疏也不恼,只是有些丧气道,“唉,贱内父母在乡下,突然病重,命不久矣。。。。。。”
那人有些吃惊,见少妇果然有几分焦急,道,“这么可怜?”
还欲多说,身后一人附在耳边低声道,“头,这人我认识,是全溪那头的富商。时间紧急,既然不是世子,就赶紧放了吧。”
那人一听,又看了一眼,挥挥手道,“既然重病,那你们赶紧上路吧。”
贾若疏忙道,“谢谢官爷,谢谢官爷。”
那人一挥手,马车便驶了出去,身后那人朝他微微点头,两人交换了眼神,了然而去。
连辰绝望地看着车帘放下来,遮住了最后一片蓝天,以及城墙上贴着的,自己的画像。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好想看虐文。
第25章 失踪之人(四)
城门一出,采儿便解开他的穴道。见他神色恍惚,轻抚着他的脸庞。
她从前在他面前都有几分拘谨,此刻动作却流畅得很,贾若疏啧啧摇头,“世子若是生为女子,不知多少男子倾心成狂?”
采儿含笑看着他道,“贾大人难道不知,殿下的胞姐连城公主?”
贾若疏道,“只听闻过传言,却未见过其人。”
采儿道,“殿下与连城公主面容五分相似,若是着妆不言,便是八九分,旁人谁能区分开?”
连辰心中苦闷,他因为当日采儿带自己前往风月楼,见了姐姐一面,看她幼小无依,竟然相信她是姐姐的人。信任之下,笙歌艳舞平日说话便不忌讳着她,哪知竟然是给今日的敌人提供了情报许多。
采儿自幼与兄长逃难,今日担心温饱,明日忧虑追捕,心思不知比他细腻多少。笑道,“殿下不必自责,这些事是大哥告诉采儿的。”
贾若疏玩笑道,“驸马爷就要迎娶云平公主,为何还对连城公主这般上心?”
连辰脸色一变,原本傅了粉的脸上竟然愈加苍白,不愿让人瞧见似的,转过头看窗外。
贾若疏未察觉,继续道,“莫不是。。。。。。”
采儿道,“贾大人,您也累了,何不出去歇歇?”
为什么不是在马车内歇歇而是出去歇歇?
贾若疏头顶冒了个疑惑出来。
“外头空气好些,对您的咳嗽也有好处。”
贾若疏虽然心肠软,看不得人死在自己面前,又不精八卦,却好歹不是个傻子。既然人家三番两次地让他出去,那他还是。。。。。。出去吧。
待他走后,采儿垂头看手中还端着的早已冷却的粥,不由叹道,“可惜了这一碗粥,采儿听世子睡梦中还在念着虾仁粥,还以为就算废些功夫弄来也是值得的。”
连辰置若罔闻,两眼看着窗外。那车帘早已被放下,厚实得很,即使外头刮起大风亦纹丝不动,他却仿佛没察觉。
采儿知他平日好动,此刻如此,知道戳到他的痛处,不忍再说下去。
东恒王殿中,陆振鹏道,“。。。。。。臣从茶铺追过去时,世子已经被带走了。”
王座上那人端坐着,英眉飞扬,轮廓坚硬如同精刀雕刻,眼中精光一闪,“。。。。。。城门守卫分明增强不止十倍,却还是让人带走了?”
陆振鹏道,“。。。。。。臣。。。。。。”
“好了,此时追究责任无意,继续查探,若是有蛛丝马迹立马来报。”司空恒大手一挥。
待人走后,他突然朝世子寝宫走去。
卿兰坐在连辰平日靠卧的软榻上,拿着他的琵琶,轻轻抚了两下,随即笑道,“这小家伙,我还以为他闹着玩玩,竟然真的学起琴来了。”
她这语气,悠然到了极致,非但没有讨好,反倒多了几分长辈的味道。
琴儿两个丫头捂嘴轻笑。
笙歌艳舞红着眼下了跪,“请小姐告诉我们公主在何处吧,如今世子下落不明,奴婢理应告诉公主才是。”
她们跟着连辰,却也只知这位卿兰姑娘与连城公主有关联,公主具体在哪儿,瘦了或是胖了,根本不得而知。
卿兰微微一笑,道,“你们公主知道了又能怎样呢?”
朝着两个丫鬟看一眼,那两人竟然也跟着笑了。
这两人急道,“公主知道,当然就要想办法救救世子,查出世子身在何处,被何人抓走。。。。。。商量,商量对策。。。。。。”
她二人年幼,从未碰过这等事情,分析得也是语无伦次,毫无秩序章法可言。
卿兰不由笑道, “这可难办了,世子被抓,可以说最有可能的是南晋,因为他们害怕东恒北隅结盟,别说对付,甚至还可能被北隅报复。如今世子身在东恒,若是凭空消失了,自然可以让东恒与北隅之间横生矛盾。”
“也有可能是西澜,北隅这个已经弱到需要用公主来交换东恒的救援的国家,突然之间与最强的东恒结了盟,西澜便成了个最弱,自然不甘心。”
“东恒也不是没可能,”她道,“东恒国力强盛,却突然因为个世子殿下而多了北隅这个累赘,若是女子,还可以为东恒王室血脉做贡献,可你们世子殿下又偏偏是个男子。稍微对东恒有一丝忠心的国民,自然是无法忍受的。”
“当然,”她话锋一转,“也有可能是北隅的。”
她连用了三个自然,两个丫头早已被这番思路清晰的分析吓得不轻,此时竟然她更加大胆地说出了北隅二字,两人几乎跌坐在地上,显然不可置信,“怎么可能。。。。。。”
卿兰仿佛极享受这个过程,道,“怎么不可能?你们看如今的南晋驸马爷,不就是你们北隅人么,听说被养了这许多年,世子殿下与他情同手足,此人最后却勾结了南晋来攻打北隅,此时世子对他自然是一个威胁。。。。。。”
她总结道,“如此,不是四国都有可能?”
“啪啪啪”三声清脆掌声,司空恒站在门边,“卿兰姑娘真乃兰质蕙心。”
卿兰见他,也不吃惊,“爷谬赞了。”
此时,她俨然又成了那个能够逢迎他人的风月楼头牌。
司空恒道,“姑娘如此厉害,不如帮本王一个忙。”
卿兰道,“王上说的话,卿兰岂有不从之理?”
“连城在何处?”
卿兰笑道,“卿兰还以为王上要问世子殿下的下落。”
司空恒道,“自然要选择现今最重要的事。”
“哦?”卿兰道,“连城比连辰重要?”
司空恒且笑不语。
卿兰道,“王上不怀疑卿兰就是连城?”
司空恒道,“第一次见面本王便说过,姑娘并不是连城。”
卿兰道,“那时你还未流露出想找到连城的样子。。。。。。”她像想到了什么,突然停下,“原来如此。”
“嗯?”
“此时北隅那几个臣子只怕已经开始在找王上您的麻烦了。”
她说得没错,秦太医那种脾性的人,平日对连辰虽然唠唠叨叨,管东管西,却是比谁都上心。世子失踪消息一传来,若不是田子方奋力劝阻,只怕想自己单枪匹马杀到王殿了。
消息虽然被极力封堵,此时只怕也早已传到各国了。北隅世子在他东恒地境失踪,如何给出个在理的解释?
东恒国力虽强,此时却不能不考虑若是西澜在旁边煽风点火会有何后果。
既然连辰暂时没有消息,如此一来,那么找出连城公主,稳住北隅,便是当务之急。
卿兰道,“东恒王怎会想到连城在东恒?”
司空恒道,“世子出行,姑娘当真只有赵将军一人在保护?司空恒虽胆大,却不敢拿世子的命来打赌。”
连辰不喜欢女子,却屡次往风月楼跑,与卿兰相处的时候,熟络程度几乎算得是在撒娇。加之她来风月楼不过一月,时间之巧,略一推算,便觉得其中蹊跷甚大。
卿兰道,“东恒王却还是不知连城在何处。”
司空恒似乎有些无奈,“世子性子倔。”
卿兰略有些吃惊,站起身来道,“王上放心,卿兰是东恒的人,自然不会让别人威胁到自家国土。”
司空恒顿了半晌,走出门去。
到了门口,卿兰突然道,“其实卿兰有个疑惑。”
“嗯?”
“王上既然知道卿兰并非连城,那日又为何要卿兰入宫呢?”
司空恒微微侧身,露出轮廓分明的侧脸,唇角略微上扬。
卿兰意识到自己问得多了,暗骂自己两句,司空恒施施然道,“世子琴艺不精。”
明明是一句落在世子殿下耳中会讨来两只拳头或狠狠的牙印的话,卿兰却显得非常惊讶。仿佛听到了什么荒谬至极的事情。
司空恒转身出了殿门。
连辰不在的几日,天气好像瞬间冷了下来,往常热闹非常的世子寝宫冷清了许多,倒不如王殿内的书房来得温暖。
司空恒跨出宫门,回头深看一眼。
方才经过那丫鬟时,似乎闻到了别样的清香。
那种味道,别说她一个丫鬟,贵族小姐用千金亦难买到。
因为,那味道就好像是天生带来的,迷人至极,妖冶至极。
作者有话要说:
裸戏什么的,删了就没意思了。。。。
第26章 南晋之路(一)
连辰缩着脖子,看着窗外一望无际的茫茫野草,隔了一会儿,景致完全没有变化,只好放下帘子。
采儿掰下馒头,喂到他嘴边,他习惯性地张嘴吃了。
采儿道,“原本还担心殿下吃不得这平民吃的粗粮,现在看来全不是那么回事。”
连辰失笑,“食粮只为饱腹,哪还按人的尊卑来区分。”
采儿道一愣,随即道,“殿下只是此时新鲜罢了。”
连辰不愿与她争,单手枕在脑后,泰然道,“外头已是荒凉得很,难道就要出东恒国境了?”
采儿摇头道,“还要等上几日。”
连辰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闻名天下的东恒王竟然连个小丫头也抓不住,只怕要闹笑话了。”
采儿苦笑道,“世子有所不知,若不是我们在东恒有内应,王城外有足够多接应的人手,恐怕此时采儿早已是东恒的阶下囚了。”
他几人易容上路,身边除了赶车的两人,便只有弱不禁风的丫鬟与“老爷”、“夫人”了,虽然沿途前来检查的侍卫不断,却未有人怀疑过。
刚开始的两日,连辰眼里总是溢满希望,那些人瞥见,还以为“她”着急病重的父母,便不再耽搁。后来他干脆泰然了,还是听天由命吧。
偶尔他会突然冒出个念头,若是司空恒本人来,或许就会从那虚假苍白的妆容下发现他。转念一想,自己出宫被抓,全都是他司空恒的责任,那家伙居然没来救自己。。。。。。想到那日清晨他略带沙哑的声线,脑子里突然乱作一团。。。。。。连辰想,不要以为随便派了两个将军就可以了事!
至于他为何对此耿耿于怀,世子想,想必是因为姐姐。
路行到岔口,赶马的人正欲朝小道走,贾若疏开口,“等等。”
那人不解地看着他。
他沉吟片刻,指指更一条宽广的道路,“走官道。”
李叶小声道,“可是老爷,官道上是否太拥挤?”
意思是人太多,关卡也多,多了检查,容易露出破绽。他们情况这般特殊,一般人都会选择小道,人少清净,少有人注意,神不知鬼不觉地便出了东恒。
贾若疏道,“咳咳,夫人身体不好,受不住小路颠簸。那深山野林的,亦容易有劫匪,咳咳,官道虽拥挤,路途却要近上一日,还是走官道的好。”
李叶一怔。
贾若疏此人,虽心肠太软,不能成大事,心思却缜密得很。
他们一行“妇孺病残”,虽然赶时间,却没理由如此不要命地往山林里闯。这一路看似平淡,说不定便有耳目在观察他们一举一动。越是到最后便越关键,只要还未出东恒,他们便不能放松警惕。
心里顿时生出一丝敬佩,“是!”
马鞭扬起,“驾!”那马车便朝着官道的方向缓缓而去。
贾若疏看着小道深处,地上铺着一层层的黄叶,随风一卷,便冲天而起,落在歪斜的树枝、斜坡或是黄叶上。他想,小道尽头的官兵,恐怕比官道上来得更凶猛而难以对付上十倍。
傍晚,天空中又落下大颗大颗的雨滴,砸在车盖上,引出一阵阵回响。采儿放下帘子,道,“天冷了,殿下可得捂严实点,切莫再生了病。”
她的声音温柔可人,若不是连辰与她相处几日,几乎以为这是个纯良无比的少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