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铭利先生心中当然清楚:累,确实很累的,身心均感疲惫。但是名利地位的诱惑毕竟大于内心良知和道德的责备,应了一句老话:“良心值几个钱?道德能和实惠相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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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正式到新的岗位上去履行新的职责之前,谭冠厅长语重心长、推心置腹地和邬历进行了一次长谈。这是一个类似严父和儿子样的家庭式的谈话。谭冠厅长充满深情地谈到了他与恩师邬教授的友谊,老师对自己的栽培,否则他这个类似于国军高干的儿子,又有着复杂海外关系的年轻大学生不可能人党、提干,以至能够有头有脸地体体面面地成为A省一方的大员。最后的意思当然是提醒邬历,不能因小失大,生活作风上多检点,工作上多负责,
争取早出成绩,努力塑造自己高大完美的形象,为自己早日进入厅领导班子铺平道路。最后谭冠要求对他的犬子,时在扬子社经理部任职的谭伯平严格要求,多加关照。这意思再清楚不过,就像他关照恩师的儿子那样,请邬历关照自己的儿子。这是两个相互重叠的圆圈。这个圆圈组合成一道道牢固的以既得利益为目标的人情关系锁链,一道道牢固的利益结合体编织成一张夫网,撒向社会就非常可怕。企图冲开这种罗网的勇士或政治家,当他们举起利剑的同时就可能被这张网罩住而不可自拔,最终可能断送自己的政治前程或者经济饭碗,乃至丧失生命都是可能的。因此,他们的形象也许多少带点壮烈,而更多的可能成为漫画式唐。吉诃德似的人物,遭到聪明人的耻笑。
然而,邬历到了A省出版厅就像是撞了鬼似的。一是因为人也间的诱惑实在太多,他那过剩的精力和强烈的欲望实在难于按耐;二是类似郑东这种当代唐。吉诃德实在难于见到,却不幸被他所碰上。整个“扫黄、打非”把他弄得像无头苍蝇那样,到处碰壁。
眼看唾手可得的副厅长位置,已经变得十分遥远。于是也只能实惠一点。谭冠搓的只不过是一只空心汤团,看着有点意思,吃起来却味同嚼蜡,哪有金钱看着耀眼,更无漂亮女人那样秀色可餐。于是又放心大胆地密切厂与宋玉卿小姐的关系。当然双方都是有所收获的,玉卿小姐仗着他的权势经济上获益不少。如此,与女人的关系也如同穿衣服一样,永远是喜新厌旧的,渐渐就疏远了那位蓝副科长,再说蓝副科长毕竟也是过时的隔日黄花,不如鲜活水灵的芍药花那样诱人了。
那次他因为肾结石手术住院,蓝满华前来看他。这位前满族将军后裔已变得那样俗不可耐,简直是徐娘已老,风韵无存了。不仅是身材臃肿,失去了当年的曲线玲珑,而且谈吐粗俗,像是祥林嫂那样絮絮叨叨数落着邬主任走后她的遭遇。她已经被调离了她比较熟悉的音乐舞蹈科,去了儿童艺术指导科,整天哄小孩子似的说是指导,其实是当保姆,油水也比较少。她想凋到邬历所掌握的出版社来。但是她能来干什么呢?她只会唱唱跳跳,那是天真少女时代的游戏,如果让一个半老的徐娘去做,恐怕就要贻笑大方。
况且出版社是出精神产品的地方,不是你方唱罢我登场的舞台。
就是人生舞台也要卖相好才能赢得喝彩,否则只能是不自量力的喜剧丑角。况且还有一个可爱的宋玉卿小姐在那儿呢。“两个女人一台戏”,他自然不愿意自找麻烦。再说随着时间的推移,女人可以仰仗的资本已经消失,用时下的话来说,“已经价格大跌”。他不愿意把这个有如过了花季的落花再揽到自已的怀里来,那只能脏了自己的官服。她当时哭得很伤心,眼睛都哭肿了。当年那个善解人意的她,已经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荡然无存了,她抽抽噎噎的哭声使他心烦。
傍晚时分,那个青春水灵的宋玉卿小姐像一阵轻风那样捧着鲜花飘进了病房。那个半老徐娘才知趣地离开了病房。她临走之前狠狠地刮了他一眼,眼中闪烁着刻毒的光,使他感到有点愧意。不过那很快就在宋小姐的温言细语中消弥化解了。
最近,邬历明显感觉宋玉卿那小妮子与他的关系不那么亲近,不那么听话了。不仅干那个事的时候三心二意的,而且竟然也开始背着他与客户眉来眼去的。这小妮子除了那个不中用的丈夫外,可能在外边又寻到了新的对象。女人嘛,总是杨花水性的。他心中愤愤地想着。
台湾张女士的出现,使他又想起了那段令人难以忘怀的婚外恋情。那毕竟是他的第一次外遇,他们的关系仿佛是与妻子的初恋那样刻骨铭心,那是人生旅途上如诗如梦的插曲。当年在花前月下,床头枕边,他得到许多婚姻所不能带来的愉悦和快感。回忆这些往事就如在品尝陈年窖藏的醇酒,能激起人如醉如痴的感觉。尽管梦中的她、歌中的她,已经昨是今非。而从爱情迷宫走出的张女士,竟然唤起他年轻时的记忆,使他想起了蓝女士当年的风采。
当他与蓝女士一起飞广州去考察文化艺术市场时,蓝女士也是这种仪态。这种叫他看不够、想不够的俏模样,这个从身材到仪表简直就如当年年轻时蓝女士的张女士,使他今天有点激动不已。难怪曹雪芹这个风流大才子对女人的评价那么准确,而充满着水一样的柔情,称女人是“水做的骨肉”,其中竟充满着男人潜在的性意识。而这女人显然是指年轻漂亮、英姿勃发的女人。至于女人变得人老珠黄,皮肉松耷之时,就使男人倒胃口了,那就是进入了所谓“婆子”阶段。世界上那里存在什么真正的爱情?所谓山盟海誓,无非是男人猎取女色的一种手段。蓝副科长显然已进入“婆子”的行列,而且还是一个体态臃肿的肥婆。眼前的张女士却是体态婀娜,风情万种,性感迷人的……邬历正在那里心猿意马地胡思乱想,一双女人纤细白皙的兰花手已伸到了他的面前。
那是张女士笑吟吟地用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看着他,把手伸向了他。他忙不迭地竟然用双手紧紧握住了那只温馨的小手。一股淡淡的香水味,使他回过神来。他们互换了名片,那粉红色的名片也是散发出迷人馨香的,左上角用鲜红色印着一颗桃形的小心脏,小心脏上插着一枝箭。那是丘比特的爱神之箭,象征着什么,或许预示着什么……邬历又在想入非非了。名片用繁体字印着“中国台北爱心出版社总经理。张丽姗”的字样。好迷人的名字,名字和人一样美丽迷人,邬历暗暗想。
张女士一行5人是代表中国台湾省来古都市筹备台湾图书展销会的。外办荣主任负责办理展销图书的内容审查,展销项目的申报批准,出入祖国大陆的手续办理,A省与台湾省双边版权贸易的洽谈代理等等。邬历先生则具体根据展览筹备组的要求,负责联系展览场地、展览布置、图书进出口业务洽谈,受理大陆订户订阅台湾报刊、图书等等业务性工作。
老荣已认真负责地组织起了审读班子,对由台北运抵古都市的样书一本本过目,如期完成任务。凡一切不符合《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确立的基本原则,有损我国领土完整、国家主权,鼓吹“***立”、“一中一台”、“两个中国”,涉嫌yin秽、**,宣扬封建迷信的图书一概予以剔除,谢绝参展。由邬历负责的展销场地、展销会布置等有关事宜已落实,展销方案等也已制订完毕。可以说展销会的一切均已筹备完毕,只等台北方面来人认可。展销会在10月1日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庆前可如期开幕。纵观整个书展,以文艺、科技、生活、教育类图书为重,凡涉及敏感政治类问题的图书一概被排除在外。
张女士一行被安排到古都市最大的涉外宾馆银星饭店下榻。当晚,老荣、邬历先生设便宴为张女士一行5人接风洗尘。便宴后A省方面向台北方面通报了展销会的筹备情况、展销日程、活动安排,听取意见。台北方而通报了对这次活动的设想、要求。双方纯属业务性接触。
第二天,台湾书展筹备组一行5人,拜访了A省出版厅,谭厅长接见。双方会谈的气氛融洽而友好。在谈到A省出版界与台湾省出版界的合作事项、版权贸易、图书进出口销售等有关问题时,双方都显示了强烈的合作意向和直有的诚意。下午由邬历介绍展销方案,陪同考察展销场地。展览馆设在A省新落成的展销中心。张女士一行对A省方面精心周到的安排表示满意,并对A省方面审查剔除的书目表示充分的理解。具体台湾版图书的展销问题由扬子图书进出口贸易公司总经理邬历先生与展团筹备组负责图书销售的张女士详细商定。总之,双方对书展筹备工作中的相互理解、密切合作表示满意。
当晚,谭冠厅长假座银星大饭店正式宴请台湾展团一行。菜上数道,酒过三巡后,谭冠厅长含威不露的胖脸上开始出现酒后的红晕,话也多了起来。他开始向邻座的张女士打听台湾方面国民党的一位将军的情况。这位将军就是在偏安一隅的台湾岛也是小有名气,是文武兼备的一代儒将。将军退役后曾任国民党“国防部资政”、“国大代表”、“立法委员”等虚衔,皆因他曾是著名的抗日英雄。当谭冠厅长报出这位将军的姓名时,举座哗然。谭厅长所打听的谭儒文中将是黄埔军校后来的“国军”陆军大学第六期炮兵预科毕业的高材生。当年以少校军衔任“国军”汤恩伯所指挥的第二十军团炮兵营营长。在血战台儿庄战役中冒着日军猛烈的炮火,在台儿庄东线以炮火切断日军叽谷师团的退路,使第二线军形成对台儿庄的合围之势,致使日军第十师团成为瓮中之鳖,被中国军队全歼。战后谭儒文少校被破格提拔为上校,担任国军第129团团长。不久,日寇分三路进攻长沙。当时的长沙已是保卫西南大后方各省的前哨重镇。谭儒文上校奉命率全团增援长沙。该团划归“国军”第九战区司令长官薛岳指挥,负责防守长沙。蒋委员长一夜之间打9次电活,命薛岳退出长沙。只是九战区谭儒文部已与LI军交火,来不及撤退,只得应战。谭部官兵出于民族义愤,作战英勇,血战十余日,击退日寇进攻十余次。驻军修水的谭儒文部与日寇展开几昼夜的肉搏战,谭部死伤大半,毙敌2000余人,终于在10月2口将日寇对长沙的第一次进犯击退。谭儒文上校晋升少将师长。以后又有血战溪城茅峰山的赫赫战绩,获蒋介石委员长亲颁一级青天白口勋章。潭师长当年28岁,为“国军”中晋升最快、最年轻的师长,成为蒋委员长麾下的一员虎将。国民党退守台湾之前,谭师长所部“国军”第55师先行监运大量美钞、黄金及故宫博物院珍贵文物去台湾,去建没所谓反共复国基地。而家眷却留在了古都市。原以为数年后就能回师大陆与妻儿团聚,谁知国民党兵败如山倒,很快委员长也被从大陆赶到台岛。反攻复国成为泡影。
谭儒文在台湾重新娶妻生子。最后,以陆军中将衔退役,安度晚年。惟挂念留在大陆的妻儿。台湾出皈的《人物传记》曾详细介绍过谭儒文将军大战台儿庄、保卫长沙城、血战茅峰山的英雄事迹。张丽姗女士当年在杂志社当记者时曾经写过《谭儒文将军传》,由爱心出版社出版。该书在送A省出版厅外办审读时,因涉及大量美化国民党军队、吹捧蒋介石先生、攻击共产党的言词而被荣主任剔出了参展书目。
谭厅长听了张女士的介绍则显得十分激动。当时虽然未说什么,只说谭是他的一个远房叔叔,但神情却十分黯然,眼角甚至有些湿润,端起酒杯的手也有点发抖,杯中的葡萄酒洒在洁白的桌布L,留下点点血痕般的印迹。在座的诸位看着略有失态的谭厅长,
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只是不好深问。谭厅长什么也未说,只是吟了两句诗:“天涯岂是无归意,怎奈归期未可期”,好像话中有话,不便说。于是复又招呼大家喝酒、吃菜,为海峡两岸出版界同仁的合作多饮几杯。他举杯与台湾省出版界5名同仁一一碰杯,预祝书展合作成功后,以身体不适为由,提前离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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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题出在第二天。按日程,这天是A省出版厅安排台湾省书展筹备组游览古都名胜。邬历和张女士都未去,他们要商定书展图书的展销问题。
邬历似乎在潜意识预感到他与张女士之间似乎要发生点什么事,所以未像往常那样总是带着他的亲密助手宋玉卿小姐同去,而是十分潇洒地开着他那辆黑色大宇王轿车独自一人来到大饭店。
他轻轻揿响张女士所住客房的门铃。台湾爱心出版社张总经理带着一股诱人的幽香迎上来,热情地把他迎进了沙发,为他倒水。他倒显得有点拘谨,她却落落大方。张女士递上一根“三五牌”香烟,邬历则斯斯文文地表示“不会”,予以谢绝。但见张女士落落大方地从一包摩尔牌女士烟盒中夹起一根,翘起尖尖细细的兰花指,十分优美地开始吞云吐雾,那样子倒像是老烟枪了。于是邬历也就不再隐藏自己的面目了,他毫不客气地点上“三五牌”香烟,悠然地吐纳着烟雾。
“你们大陆同胞的工作效率蛮高的嘛。几千个品种图书审读、繁杂的展销手续,在短短几个月中就高速度地办完了。展厅的设备也是第一流的,很现代噢。设计也是国际流行形式,有点出乎我们的意料,比我们预计的效果要好。”张女士真诚地说。
邬历打量着眼前这位性感漂亮的女人。外办荣主任曾向他介绍过,张女士芳龄36岁,过去曾经是杂志社女记者,采访过国民党上层的许多要员。后来自然是成了某要员的儿媳妇,丈夫是台湾著名的作家。夫妻俩兴趣相投,但写作风格和塑造的对象却不太一样。丈夫专写女人,各式各样的女人,编造着各种动人的爱情故事,像是生活在梦幻世界里。也许这位当年台大的女校花兼才女,后来美国厉害利斯大学出版学院的女硕士,正是因为看了他编造的爱情故事才爱上这位无数少女追慕的对象。他的那些在宽大的书房里编造的缠缠绵绵的故事赚得了多少校园女性的眼泪和欢笑,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总之他编造的是伊甸园中的花环,是丘比特和维纳斯的故事,自然也赢得了张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