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色诱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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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色诱惑-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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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响,连秋虫呜叫的声音都没有,静极了。惟有阳台的另一侧豪华套间里明亮刺目的灯光,形成一道明显的分界,似一柱强光注入庭院的草坪。穿着睡衣的郑东禁不住好奇心的yin*向阳台的另一侧踱过去。一个高度紧张忙碌的画面,映入了他的眼帘:穿着睡裙的艾莉莉女士披散着满头秀发,一手拿着圆珠笔,一手拿着白色小本,在上面紧张地登录或核对什么。身穿圆领汗衫的李一帆先生的面前是一张宽大的老板桌,桌上明晃晃地像是堆着一桌银元宝那样,整齐地堆码着光盘的裸片,发出耀眼刺目的光芒。郑东眼前为之一亮,这银色光芒极其眩目而且震撼人心。这就是他们带来的参展样品,而展品竟这么多,宽大的席梦思床上散放着花花绿绿的彩封,桌下地毯上一叠叠的空塑料盒。这是一组豪华套间,分为里外两问,据黄大姐介绍那是给国内来的首长住的,正好被H省来的男女占了。更深夜阑,寂静无声,他们那窃窃私语的声音仍然像秋虫在草间行进那样声声人耳。

不知是郑东的踱步声惊动了屋内的客人,还是他抽着香烟的烟火在暗夜里闪烁,使他们突然发现屋外有人。总之,房内的客人发现阳台有一个白色的身影,像是一个幽灵在徘徊。李一帆先生先是惊讶,后是恍然大悟,立即向墙边的开关揿过去。这时墙上徐徐落下一挂木制的门帘,把屋内挡了个严严实实。月色依然是那么柔和,四周依然是那么静寂,那幅神秘的图画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这意外的发现使郑东感到一阵阵疑惑。但他终于弄明白了那墙上的开关可以操纵玻璃门上的门帘。他带着满腹问号,如法炮制,门帘嘎然而落。门外美丽柔和的月光被隔在院落之中,室内顿时一片漆黑。那里暗中闪烁的是他那大睁的双眼。不知什么时候,他又渐渐地睡去。清晨,是老荣把他叫醒,催他去吃早饭。

这儿的住宿费每人每天75马克,代表团制定的标准是125马克,每天可节省50马克,早餐免费。黄大姐每天早起,为自己的客人烧早饭。早餐还算丰盛,烤面包、牛奶、煮鸡蛋、吉士、榨菜、午餐肉,加上熬得稠稠的大米稀饭,可谓中西合璧,刀叉、筷子每人一套。

A省的5位先生围着餐桌坐下来,大家相互望一望。老荣看看大家说:“H省的先生、女士还没来,是不是等他们一起吃。”

只有郑东旁若无人地盛上碗稀饭,漫不经心地说:“我们吃我们的,他们忙了一夜,累着呢,不会马上来,别等了。来,大家吃。”

于是大家动叉的动叉,提筷子的提筷子,津津有味地品尝着在国外的第一顿早餐。谈不上狼吞虎咽,却也吃得极多,显然大家的胃口极好。因为昨晚上大家都是吃自带的方便面和饼干。郑东因为第一次出国,没什么经验,什么吃的都没带,只好吃老荣带的方便面,以后每天晚上都这么伙着吃,使他初次领略了中国人的出国是怎么回事。因此,大家心照不宣地尽量多吃些免费的早餐。好在黄大姐每天准备得都很充足,也很丰盛。

早餐行将结束时,H省的任铭书总编辑一行人才打着哈欠,趿着拖鞋,下楼吃早餐。他们富有,但也想多省钱,与A省的先生们心理是一样的。

郑东只顾自己大吃大嚼,头也不抬,只当未看到这些人进来。

在他看来,这伙端着贵族架子的人,其实心中怀揣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因而他们远离大众,独来独往,看似清高,实质心虚得可怜。

还是老荣歉意地向他们笑一笑,算是打招呼:“对不起,我们先用餐了,早上还要去展馆布展。”老荣慢条斯理地用标准的英国绅士风度,又起一片午餐肉夹在两片烤面包的中间,涂上黄油,喝上一口牛奶,吃上一口夹心面包,慢嚼细咽。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老荣边吃边说:“当年在英国的时候,我住在一个英国老大娘家里整整一年。老大娘是标准的绅士出身,只是后来破落了,虽靠出租房子为生,但淑女的架子不倒。是她教会我英国人待人接物的礼仪,首先当然是学会使用刀叉。”

说完有意对着郑东示范起来,他右手持刀,左手弄又,慢慢地切开午餐肉,并举叉将切下的午餐肉送进口里。他对着郑东说:“像你这样狼吞虎咽,是不符合礼仪的。”

郑东则没好气地说:“兄弟我本来就是平民百姓,填饱肚子就行,没那么多臭讲究。”说完眼睛扫视了一下四周,先生、女士们均用奇怪的目光瞪着他。他则拿起餐巾纸胡乱抹了一下嘴,吹着《山楂树》的口哨,掉头就走。

在郑东看来,过分地在形式上讲究礼仪反而掩盖了人的率直本性,有些人表面上彬彬有礼,礼数周到,对国是民瘼则冷漠无情,对强者鞠躬作揖,对弱者漠不关心,甚至欺压**。所谓恃强凌弱,媚上压下是也。有的人表面道貌岸然作谦谦君子状,骨子里却忙着算计别人,摘取权力或金钱的果实来满足自己的私欲。这种礼仪就是一种虚伪的客套,从某种意义上来看,只是伪君子华丽的时装,假道学高耸的桂冠而已。比如刚刚进来的任铭书总编辑一行,衣冠楚楚,华服盛装,一副假贵族的作派,就令他恶心。对老荣的回答,实际是对这些先生的蔑视,如是而已。

正文 第六章

正文 第六章

28

艾莉莉在首都机场与郑东刚刚谋面的时候,就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这是一种不祥之兆。这位身材高大,长着瘦长脸,留着短发,剑眉高扬,星眸生辉的A省“扫黄”办公室副主任曾经像是梦魇那样压在她的心头,不时勾起她对那段难以启齿往事的回忆。她明显感到他的冷傲和不屑,尽管此刻他并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真是冤家路窄,她只能在内心叹息。

她是带着面具生活的漂亮女人。真实的她,徐娘半老,女性的靓丽是靠美容术、脂粉等等化妆品来维持的表面的虚荣。她漂泊半世,无以家为,就像是无根的浮萍,随风浪迹而无处立足,她已不可能是脱俗绝尘的莲花出淤泥而不染,只能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了,如今是上了贼船,在黑道上闯荡江湖又那得干净呢。她屈就的是金钱,也只能为金钱所亵玩,这是人生一个难以自拔的怪圈,只能是两眼一抹黑走到底了。如是,导致了在生活中也只能是一个粉墨登场的演员,根据需要出演各种角色:纯情的淑女,高傲的贵妇,卖身的娼妇,无耻的女皮条客,风度翩翩的女翻译,精明的女老板……

这个郑东像是一尊横眉冷对的捕快,如影随形般追踪着她的足迹,当她在代表团名册上第一次看到郑东的照片和简介时就有一种本能的恐惧,他那虎虎生威的眼神,似乎能洞悉她内心的恐惧。他不知道她就是当年的艾君红,而她知道他,他还是当年的郑东,他随时可能把她送上审判台;而那个李一帆却是攫住她灵魂的魔鬼,使她难以摆脱,因为她的灵魂已经押给了魔鬼,她的身心和肉体只能听任魔鬼的摆布而别无选择。至于那位打着性学专家旗号的任铭书先生,只是穿着教授外衣的色狼而已,凭她那双久经风月场的杏眼,她就能一目了然洞悉他的yin邪用心。不过眼下他还有利用价值,当今社会没有那身华丽的外衣,要想成事却也难,这外衣象征着权力,国家的专有出版权,因而这杆大旗还是要拉的,尽管拉这面旗的价格不菲。这旗作为冠冕堂皇的标志,以示正统合法也好,作挡风遮雨的帐篷来得安全也好,作掩盖丑恶藏垢纳污的锦被也好,总之在这旗下需要她演什么角色,她还得身不由己地去扮演,因为这种表演本身也能换来丰厚的收入。如果这舞台是用金银堆筑的,这戏的出演还是值得的。

这戏子生涯就是她安身立命的依靠。人生犹如舞台,你方唱罢我登场,有人求名,有人求利,既然名份已堕,也就只剩求得利益了。

她可以暗暗自我安慰的是,郑东并不认识她。但是不知怎么的,一见到他,她的头皮就发麻,心跳就加速,还是紧张得不能自己,所以还是像躲避瘟神那样避开他比较安全。尤其是刚到德国的那天晚上,他像是一个白色的幽灵显现在阳台上,着实使她吓了一跳,正在清点数字的她差点没把登记簿吓掉在地毯上。还是鬼精灵似的李一帆,迅速启动了电动门帘。

她这才自我解嘲地说:“这么晚了,这家伙还在游荡,怪吓人的,不要出什么事。”

这使她想起了岁月的往事。

29

艾莉莉的家乡是江南水乡的溪城市。这座古老而富庶的城市绕溪而筑,城中有山称溪山,系茅峰山山脉的一支,现辟为公园。城外有湖,名清溪湖,环山而建,烟波浩渺,包孕吴越。溪城市山清水秀,物产丰饶,湖山相映,景色绝佳。

艾莉莉出生于当地驻军的一位首长家里,母亲也曾为市政府属下的中层干部。和她同时出生的还有一孪生妹妹。首长行伍出身,从沂蒙山区南下渡江,进入江南,故将一双女儿分别取名艾君红、艾彬红,以示女承父志、不忘家风之意。君红、彬红自是首长的一对掌上明珠,聪明灵秀,模样可人。一对小姐妹在风和日丽下悄然长成,可惜“文化大**”风暴骤起,使她们学军、学工、学农,就是文化未能学到什么,在乱哄哄的社会动乱中临近毕业,今后的道路自然一是下农村,一是下部队。从家庭的渊源来讲,当然还是要秉承家风去部队锻炼的,况且那时候城市已被军管,父亲顺其自然地进入溪城领导班子,去部队当女兵是当时最最时髦的选择,非一般平民女孩所能获得的殊荣。于是姐妹俩双双穿上了军装,以15

岁的低龄被选进了部队这所大学校。

“文革”后期,又双双被推荐为根红苗正的“工农兵”学员,走进了部队的外语学院学习。三年学业期满,“十年动乱”业已结束,小姐妹俩本来是分到那个十分重要,而又离家很远,很偏僻的山区去从事保密性极强的工作。然而,善良的父母亲不愿她们远行,于是她们又像是远去的燕子双双转业回到了江南那座秀丽的湖滨城市,一个进了报社,一个进了旅行社。

工农兵学员的身份自是那个畸形时代的畸形产物。三年大学生活,学习外语仅仅是皮毛,社会实践占去时间不少,加上一年的部队实习,可资利用的时间就十分有限。小姐妹俩中,姐姐能歌善舞,性格活泼外向,妹妹沉默寡言,性格内向,秀外慧中。姐姐的社会活动就比较多,而妹妹则更潜心于埋头学习。那年头大演洋板戏,竟也将“***思想宣传队”改成了样板团,像模像样地排练起《红灯记》来。李铁梅一角挑中了姐姐,于是姐姐就与妹妹分开单独住到宣传队,一心一意去演戏。

排戏期间,宣传队的指导员也是院政治部文化处的干事,对这位活泼可爱的***经常给予特殊的关照,经常和她进行“一帮一,一对红”地进行促膝谈心,自然也惹来了一些流言蜚语。指导员年龄不大,也就二十二三岁吧,眉清目秀,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

在《红灯记》中出演叛徒王连举。

年轻的指导员出身将门,年纪不大,阅历丰富,见多识广,博学多才,虽未经正规大学学习,但属于“老三届”高中生,知识底子雄厚扎实,且经“文革”活动的磨炼,勤于思考,酷爱读书,精神状态、生活经验要比艾君红这类“新三届”成熟得多。

指导员写得一手好文章,是学校宣传队的编剧兼导演。他们之间的所谓促膝谈心,也只不过是营区里梧桐树下的漫步交谈,一种青少年男女朦朦胧胧的异性相吸而已。指导员这层干部子弟中是属于早期参加过“文革”、“破四旧”运动的第一代红卫兵,是怀着叛逆心态揭竿而起造旧教育制度反的青年知识分子。他们是血统纯正、自命不凡的天室贵胄,他们是以天然**接替人自居,有着理想主义的激情,以解放全人类为情怀的一代狂热青年。运动后期,父母在政治风浪中失落,权势丧失后的一批去了农村;仍在权力峰巅、挥斥方遒的那批军队干部子弟大部分去了部队。指导员属于后一类,自然进入了军门,子承父志。他们中的一批人都在不同的层次和角度对自己的过去进行过反思,尤其像指导员这类有思想的青年,在读了《第三帝国的兴亡》之后,把红卫兵运动与当年纳粹党徒的排犹行径进行比较,第一次感觉到了当年的幼稚。希特勒的“焚书”,对犹太人、基督教徒和马克思主义者的迫害与“破四旧”中的疯狂举动在破坏人类文化,践踏文明,实行法西斯主义方面没有本质的区别。他们这一代因此被称为“思考的一代”。而指导员的这类思考是在与军营中的干部子弟小圈子中互相借阅、传递“禁书”以互通信息,赋诗言志以交流情感的过程中孕育而成的。因而,这批“老三届”知识青年中的不少人后来都成为出类拔萃之辈,至今仍然活跃在中国的人文社会科学舞台上,领一代风骚。

书籍成了传递青年男女之间微妙情感的道具。这些书包括从内部发行的描述苏美两国间谍战的《秘密战》到政治类图书《和平的反**》、《格瓦拉传》,从供内部批判用的苏联小说《你到底要什么?》、《落角》、《多雪的冬天》、《州委书记》、《人世间》到日本军国主义作家三岛由纪夫的《丰绕之海》三部曲等等,以及“文革”中缴获的古今中外“黄书”——其实也就是类似《红与黑》、《红楼梦》一类的中外名著。总之,在他们这圈子内可以阅读到许多普通老百姓不能阅读的书籍。他们如饥似渴,各取所需,相互交流,相得益彰。

艾君红是由于指导员的提携,才闯入了这个神秘的圈子。这个圈子中的人一到节假日就会从学校各个班级主动聚集在一起。多半是在大礼堂的后台,席地而坐,不分官阶高低围着一块塑料布,中间有酒瓶、各类罐头盒、花生米、猪头肉、几盒香烟,他们各取所需,有点像绿林好汉聚会的样子。然后海阔天空地神聊、胡侃,话题信手拈来,大到国家大事、上层小道消息,小到风花雪月、花边新闻。有时对酒当歌,诗词喝和,相互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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