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间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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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间志- 第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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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萧慢慢停了脚步,借着视线角度掩藏自己身影,然后回头看了一眼。
这位前梁公主,如今愈发像是一把出鞘的宝剑,锋芒毕露,令人无法直视。
有些人,天生是王者,无论境况如何,即便头顶已经失去了曾经的光环,却不会削减掉一分的高贵傲气;即便已是布衣,恐怕也仍旧是无冕之王。
容萧迈步,牵了马朝前走去。
不过,不管怎样,如今物是人非,都不关她的事了。


凡间志 一百六十四章 逃亡者
回到老妇人家中,天色已经昏暗下来。老妇人仍是留了饭菜,不厌其烦地一遍遍用热水保着温,让容萧进门之后便能吃上嘴。容萧吃着饭,心里更加坚定了离开的念头。次日清晨,趁着老妇的儿媳还没下地,她谢过两人,借口回返故乡告辞离开。老妇人和儿媳依依不舍,却也没有强留,一再推辞她要留下的银两,最后也红着眼眶收下了。
容萧心里的哀伤,在离开那个小院很远之后,才没有掩饰地流露在脸上。
她帮不了每一个人,更清楚个人在历史演进中的单薄弱小。一个群体、一个社会的幸与不幸,同个体成员的幸与不幸,其实关联微乎其微,这里头有概率,有百分比,有相对而言,有人均……没有每一个……
没有等到新的一番对与错内心反省开始,容萧先感觉到的,是被人窥视的危机感。身下的马儿没有主人的催促,很悠哉地迈着步子,偶尔还甩甩头喷个响鼻,显然没有丝毫的异常。那么那种危机袭来的微妙感觉,就只有她自己有所察,容萧的手指停留在眼角,泪水却早已收敛回去,然而这时周围一切已经如常——可能是错觉……抬起头,她紧了紧缰绳,马儿早已熟悉她的习惯,于是一声轻嘶迈步跑了起来,速度并不算快,同寻常赶路的人没有两样,但马背上的容萧已经将全身每一处能感知外界的触角都放开。
奔行数里之后,一只哨箭划过头顶天空,十来分钟的时间,容萧身后来了一只马队,急促的马蹄声,好似催动血液奔涌的鼓点。耳听的啼声逼近,又有一道声音在前方半空里突兀的响起——
“得意宫做事,闲杂人避让——!”
得意宫?容萧勒马驻足,随即往道边避让开。几乎在她避让的同时,身后的马队如箭一般从她身旁越过,卷着肃杀的气息,冲向前方,片刻之后,消失在视野之内。容萧抬袖捂住口鼻,阻隔马蹄搅起的灰尘,眯眼看着前路,耳边听着喧嚣声远去,一时有些犹豫是否另寻他途。
得意宫这个名字,没想到竟会在这里听见。不知道这一次,他们又是参与到什么样的事情里头?
容萧还在犹豫,身下的马儿却自己迈开了脚步朝前走了起来。她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终究还是放松,任由着马儿朝前小跑起来——大概是被方才那一群同类疾奔的模样刺激到,想要去追赶同类来着。
绕过一座山头,容萧再次勒住马缰,眯眼看着数十米之外的一处开阔地。她所处的地势较高,视线一览无余。之前从她身旁越过的马队,正围攻着五名骑士。被围攻的五人武艺高超,以少敌多,竟也能将局面稳稳控制。容萧下了马,拉着它走到道旁,借着浓密的灌木遮挡住自己和马匹的身影,透过枝叶间缝隙看着前方,等待着争斗的结束。
自从离开极乐岛,江湖争斗也罢,官兵抓强盗也罢,也遇见多次,除非万不得已,她向来都做旁观。眼前得意宫的人,最好也别再搅合。
记得此前在泰都时,阿笑婆婆曾经说过,得意宫不仅招揽了江湖高手在旗下,还有许多异世超能的存在,此刻倒也没看到什么异能的人参与其中。这个念头刚刚划过容萧脑海,前方开阔地里已是异变突起,得意宫久攻不下,一只哨箭射上天空。转瞬之间,两道黑影落下来,一左一右攻向那五人。片刻之间,五人中有三人已经挂了彩。
声声惨呼中,容萧皱眉看着新加入的那两个全然不掩饰自己妖相的怪物。它们肆意戏弄刚刚到手的猎物,享受着血腥和杀戮。对手的顽强和反抗,愈发激得它们狂暴无比。容萧垂了眼,本就数量悬殊,又加上这两个怪物,那五人恐怕撑不得多久了。
就在她垂下目光的同时,一道鞭影倏忽而至眼前,她仰身躲过,右手掌中已牢牢握住了鞭头。
“咦?”使鞭的偷袭者一声惊讶低呼,一挣之下没有夺回长鞭,随即撒手,身体几个翻腾落在数米之外。
容萧一手握着长鞭,一首抚慰着受惊的马儿,侧头看着来人。那人单膝跪在地上,全身罩在黑衣之下,只余下两只眼睛死死盯着她。容萧抬手将长鞭托高,迎着那人视线,淡淡道:“我是过路的。”
那人不语,忽地低啸一声,下一秒,得意宫的骑队立刻分了几人驰过来,将容萧围在其中。不等容萧开口,四五把长刀已经迎头落了下来。
好不讲理。容萧皱眉,实在后悔那时没有折路离开。她后退了些,撒手放开缰绳,然后任由几把长刀砍向头顶。刀刃即将触及头发时,仿佛有无形的屏障阻隔,闷闷一声响,长刀被反弹出去,刀的主人紧跟着栽落马背。
容萧足下一点,轻轻跃起,下一刻飘然落在开阔地中央,一手拉住被围攻的一人拖向身后,另一手正正迎着怪物挥来的巨掌。怪物的攻击被意外的格挡,先是一惊,其后越发恼怒,嘶吼着铺扑了过来,却在将要接近容萧时猛然窒住,血红的眼底浮现出几分恐惧。
动物也好,妖怪也好,果然还是凭直觉做事的更容易分清楚强弱,容萧手臂横在胸前,静静看者开始退缩的妖怪。重塑她的身体,耗费了天帝五成的法力,放眼三界,能够将她摧毁的力量,必须能超越这个身体原本的法力。她虽然不谙法术,不精武艺,却能凭借着这个身体作为盾牌自保。何况——她翻掌迎着那些怪物,掌心一点荧光慢慢聚起,一点点蔓延开来——不知为什么,她的身体里,仍旧留着一部分龙魄精元,足以震慑寻常的妖物。
荧光泛起的同时,两个妖怪嘶吼着,齐齐扑向容萧,却在最后关头退宿,化作两道黑烟消失。
“得意宫的事,莫管得好。”先前曾经响起的那个声音这时复现。
容萧冷冷循声看去:“你们逼的我管的。”
对峙片刻,得意宫众人中响起一声呼哨,哨声过后,得意宫的人随即散了队形退入前方密林中消失。
容萧转回身,目光触及五人中间一人时,不由得一怔。
宗典,前梁官拜司徒,随侍公主花绾。
此时他双目发白没有焦距、体侧一只袖子空空荡荡在风中飘舞,入目几分凄凉,全然没有了此前的风采。
花绾昨天就在平安城,一向不离左右的宗典,却为何如此狼狈陷身此地被得意宫围杀?而且——若是那时的宗典,以他一身修为,方才那一众得意宫的刺客,又怎会是他一人的敌手?
“多谢恩人相救。”扶着宗典的一人满面感激叩谢。
容萧犹自愣怔,就见宗典的眉峰渐渐蹙起,才醒神道:“没事,顺便而已。”折身就要离开。
“恩人留步!”那人扑上前拦住她去路,“我等遭得意宫追杀,恩人既已出手,坏了得意宫的事,此后再要撇清却是不能,不如与我等结伴同行,也算有个照应。”
是要送佛上西?容萧的目光又落在宗典身上,看他的神色,似乎对她起了几分疑心,大概觉得她似曾相识,又认不出究竟是谁。他的眼睛是瞎了,断了一臂,一身修为也去的七七八八,究竟是遭遇了怎样的惨况?
“你们要去哪里?”花绾离开平安不会太远,送他们追过去,应该用不了多少时间。
“往北,再行百里便是* 山,是我师门所在。”
平安该是向南——不是要找花绾?
“那里得意宫不会追去?”
“江湖规矩,*山已并非得意宫势力范围。”
容萧低头想了想:“好吧,也顺路。”转身迈步想去牵马。这时,一直沉默听着他们说话的宗典忽地开口道:“我可认得你?”
容萧驻足,看着他:“不认得。”
“不,”宗典摇头,面色迷惘,“我认得你。”
“你认错了。”容萧折身迈步,在之前的灌木丛后头,将埋头吃草的马儿拉了出来,跨上马背,看向跟他说话的那人,“你们身上的伤可撑得住?”
“一时还行。”那人应着,与同伴一起将受伤的人扶上马,一人神志已经有些不清,只能放在马背上驮着,缰绳握在清醒的同伴手中拉着同行。宗典目不能视,坐在马背上,缰绳也只能交给那人拉着。容萧看了看,过去将宗典的马缰接过来,让那人去照顾受伤同伴,然后驭马上路。
沿途仍旧有人窥探,却隐身不出,容萧只做不知,按照先前说话那人指引,在天色变暗之前,寻到一个猎户歇脚的木屋生火休息。


第一百六十五章 由不得
一路颠簸,受伤的人很是遭罪,伤得最重那人气息已经很弱,能否熬过一夜也很难说。宗典被安置在屋中角落坐着,听着同伴出出进进讨论着几人的伤势,脸色愈来愈是难看。那样彷徨无依又绝望的神情,出现在这位曾经的司徒大人面上,容萧怎样也控制不住自己视线。在不知第几次看过去时,宗典似乎有所察觉,歪了头朝她这个方向转过面来,稍微的沉默之后,开了口:“我一定认得你。我如今已是这幅模样,若要拿我回去,何必掩饰身份,因而你该不是我仇家。若是友人,为何不肯相认?”
容萧看着他,视线从他空荡荡的袖子移到那双没有神采的眼上:“……你的主家,难道不知你被得意宫追杀?”
“主家?”宗典惨然一笑,“如今成了废物,还有哪个主家来管?”语气中的苍凉深刻入骨。
容萧垂了眼,不再去看他满面颓丧。
“……你果然是故人。”宗典剩下的一只手搁在膝盖,指骨太过用力泛白,“你究竟是谁?”
不知为何,那一刻,容萧全然没有了隐瞒的心思,侧头看着屋外渐渐暗沉的天色,想起与他最后一次见面似乎是花绾为东齐请和一事约见在梁国北疆赤甸城。
“……赤甸城的白斩鸡很是滑嫩爽口。”她突然道。
宗典先是一呆,随即骤然变了脸色,身体几乎是从座上弹起,失去平衡而重重摔向地面,幸而同伴听到响动转身来看,在最后一刻将他扶住。重又坐回去时,宗典脸色煞白,趁着失明的双目,仿佛地狱回到世间的孤魂。
“……你是——”他一字一字道,“你原来没死。”
“死过了。”容萧没有否认。
“死过了……”宗典呆了呆,片刻忽而一笑,凄惨无比,“不错,都是阴间走了一遭的人。”他抬手将另一侧空空的袖子揽过抬在胸前,“如今剩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真正贻笑大方。你方才问我主家,哈哈,我有今日,全托了那位主家之福。我辛苦教导、视作己出的弟子,亲手毒瞎我双眼,又砍去我一臂,这样决断雷霆,果真是我教得好。”
以宗典的修为,要伤他如斯,的确是近旁信任之人才有可能。
“……我曾在平安城里见过她。”
“赶尽杀绝而已,无需我教。”宗典笑容敛去,面上只剩阴冷,“既然如此,你还是走罢,恐怕你也是不愿与她相见的。”
“大人!”身旁那人急道。
“生死有命。”宗典抬手制止,“过往只如黄粱一梦,梦总要醒,何必强求?”随后又朝向容萧,“秦帝如今是天下共主,贺宣位居相国,你既已回转,为何不去相认?”
“……我同从前不一样了,”容萧垂眼,“既然已经脱身出来,就不想再牵连进去。”
“你那时口口声声要一个大一统的天下,如今看见这副样子,可是失望之极?”
“这个局面,也并非没有想过。”
宗典颓然一叹:“自你失踪,北巍皇甫晋叛魏投秦,一举掀起大战,天宫九皇子临世,不过数月之间,南梁北魏便不存于世。如今想来,若是那时依你四国盟约之举,或许我大梁仍有立足之地。我一向自诩胸中经纬,却原来……”
“你与花绾,是因此事才……”
“其中缘由,一言难以蔽之,不说也罢。她心太大,此举也无可厚非。”宗典脸色灰败之极,“前事说来无用,你快走吧。她既然在平安现身,找过来只是时日长短,事到如今,我已不想再牵连旁人。何况你我说不上熟识,还曾经各自为营,你又何必为我这样的人犯险?”
容萧静静坐了一会儿,忽地起身走到另一边角落,靠着墙壁坐下来,合上双眼:“要走也要等明天,我不喜欢夜里赶路。”
“你只需离我远些便是。”
“无所谓。”容萧将脸缩进怀里,不再说话。良久之后,隐约听到另一头宗典幽然一声长叹。
次日,那个伤重的还是没有熬过去,被同伴寻了一处地方掩埋。沉重伤痛的气氛中,容萧坐在马上,看着宗典等人收拾好东西上路,才上前,依旧接过了宗典的马缰,引他前行。宗典也不再劝说她离开,只是脸上神色雾隐雾罩,只余下颓丧悲惘鲜明流露出来。
越往北行,得意宫的踪迹渐渐少去,看来似乎打算放弃,但宗典的属下却提醒,说越是到后头,越要小心得意宫在猎物脱出势力范围之前那最后一击。
临近x山时,得意宫的人没有出现,花绾却终于现身。她一袭男装,裹在黑色的斗篷中坐在马背上,隔了老远冷冷地看过来。
“先生让我好找。”
“宗典当不得先生二字。”宗典稳稳坐于马背,可容萧眼角余光却瞥见他扶着马鞍的手青筋毕露,“我已不再理会世事,阁下为何还不肯放过我这条残命?”
“我知道先生怪我,”花绾垂了眼,面色白净如纸,“先生活着一天,便有人要去投靠,我与先生再回不去从前的师徒情分,留着先生,便是留着隐患,我不得不如此。”
“呵呵,”宗典一声冷笑,“多谢阁下直言相告。我也不妨明说,我宗典但凡留有一条命在,阁下加诸于身的种种,自然是要铭刻在心的,你要赶尽杀绝,也是应该。事已至此,废话少说,动手罢。”
花绾抬起了眼,目中都是冷绝,然而下一刻,这目光移向容萧,在她身上久久停驻  “……长公主殿下,许久不见。”
容萧抬眼,神色没变,新里还是有几分惊讶。
花绾一笑  “姐姐可是在奇怪为何被我认出?可还记得当年秦宫捉杀乌鱼妖时姐姐那一盏血?不巧我特意留了一些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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