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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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好的时光-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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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萧死人般的目光慢慢地转过来,和江水明对视着,嘴角牵动,扯着沙哑的声音说:“这就是劫数,这就是我命里注定的劫数。”他从谭晶晶那里抽回了手,又轻按着何晓诗的肩膀,让她离开他的怀抱站稳,然后,就在大家以为浑身发抖的他是要对江水明说些什么的时候,他已经掏出车钥匙,按了开锁键,坐进车内,发动了汽车。
在他准备锁死门锁的前一刻,手疾眼快的何晓诗一把拉开副驾的车门,跳了进去。
葛萧双手伸在方向盘上端,看也不看她,怒吼一声:“下去!”
何晓诗倔强地看着前方,“就不!”
葛萧探过身来,打开副驾的门,然后想将何晓诗推下去。
何晓诗抓住他满是伤口的右手,张嘴就咬,然后动作流畅地推开他的手、关了车门,并给自己绑好了安全带,她满嘴是血、满眼是泪地盯着葛萧,理直气壮地哭叫着:“我不管,我不管你心里有谁,也不管你要干什么,我是你的女朋友,前世今生来世都是。我生要和你生在一起,死也要和你死在一起。”
有那么一瞬间,葛萧愣住了,他说:“我这副样子,你不怕吗?”
何晓诗的哭泣真实而委屈,她说:“我只怕我不能和你在一起。”
葛萧心力交瘁地凝视着哭泣的何晓诗,慢慢伸出手,替她擦去唇角的他的血。
隔着车窗,江水明看到,葛萧扭过头来,以痛彻心扉的神情,对他和谭晶晶说:“我要离开南京,离开!”
江水明震惊于葛萧的神情,因为那神情分明带着赴死勇士般明知一去不回的悲壮,带着即将大苦大悲的凶兆。他一把拉住驾驶室的门,疯狂地敲着车窗玻璃,大喊着:“葛萧,你**的给我下来!”
来不及了,葛萧已经一脚踩下油门,在谭晶晶的惊呼声中,汽车把江水明带了一个趔趄,飞驰出院子,消失在没什么车辆的街道上。
江水明疯了一样追出院门,又很快跑了回来,“要出事了,赶快给乔北打电话,让她拦住葛萧。”
这时,我的电话恰好打来,谭晶晶对着接通了的电话大喊:“乔北,你在搞什么名堂?”
我一圈一圈地沿着楼梯向下狂奔,我甩下了高跟鞋,甩下了染血的外套,我紧攥着手机,拨通了葛萧的电话,泪流满面。隽永缠绵的彩铃声响过一段时间,戛然而止,是冷冰冰的“对方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的提示音。
我哭泣着,奔跑着,顽强地不停地拨,不停地打,葛萧一直没有接听,然而,在不停拨打间,我发现了一件早就让葛萧心事毕露而我却从未注意过的事情。
葛萧的彩铃声,那淡如流水却穿透人心的歌声,是张信哲那首《最好的时光》。
总是在这样的晚上
陪你散步到天亮
你的手如此冰凉
握紧后舍不得放
不常把爱挂在嘴上
却把你捧在手上
我的爱如何丈量
一辈子细水流长
因为你
我拥有最好的时光
细细品尝
爱情淡淡的清香
快乐悲伤
我为了你而珍藏
藏在我心上
直到地久天长
我感谢你给我最好的时光
无怨无悔
默默守在我身旁
这一路上多少狂风巨浪
很乐意在你的世界做你的避风港
有人说感情像醇酿
时间越久越芬芳
和你一起走过的地方
还要再和你分享
是的,从来,葛萧接我的电话都是那么的迅速,以至于我从未注意过,彩铃声的内容。
师伟说的是对的。
歌声如泣如诉,温暖而又惆怅。
就像在每一个我思念师伟的时刻,葛萧默默地守候在我背后,目光哀伤。
世界上最大的痛,不是分离,而是我在你身边,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我知道了,我终于知道了,葛萧,对不起,你的不快乐,都是因为我。
现在,我有那么多的时间,可以重复听到它的内容,葛萧的痛楚,也就万劫不复地加在我的身上。葛萧,那些看似平淡的日子里,你到底承受了怎样的痛彻心扉?你的心里,到底还有多少,是我不知道的秘密?
葛萧,你不要离开,你回来,把一切讲给我听,好不好?
葛萧。
泪水不断地模糊着我的视线,我不顾来往行人惊奇的目光,跌跌撞撞地跑出宾馆大门,我在心里向苍天、向上帝、向一切我知道和我不知道的神佛恳求,恳求葛萧不会就此消失在我的生命里。
我一遍又一遍地挂断、拨打,拨打、挂断,我等待着奇迹发生。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哀恸入心,天地可鉴。
奇迹真的发生了。
葛萧接了电话。
我哭出声来,“葛萧!”除了这一声,我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葛萧静静地听着我哭,然后,他带着苦涩的笑音说:“你知不知道,那个毕业时的夏天午后,我一直忘不掉,你知不知道,你偷偷地看我又偷偷地笑,我的心头,有多快乐?”
短暂的沉默后,葛萧喟然说:“你知道吗,我以为,再也不见你,就可以忘掉你在我的生活出现过;我以为,牵了何晓诗的手、给她一个婚姻的承诺,就可以抹掉你在我心里的存在。可是,我妈妈是对的,我是在勉强自己,我不快乐。就算我反复告诉自己,我是在成全你和师伟的快乐,我也骗不过老天,骗不过我。
“那场暴雨时,我本来是去机场接何晓诗的,可就是毫无觉察地出现在报社的楼下。我忍不住等在梧桐树下,等着你,我想,我只要看到你在师伟的怀抱里,带着笑容,对我,就是最好的结果。可是……
“看着你一个人在暴雨里狂奔,你知不知道我有多难过?我开着车慢慢地跟在你身后,我知道,师伟给不了你温柔的幸福,也给不了你真实的快乐,可是和他在一起,你却会给自己催眠出幸福和快乐,我不忍心唤醒你的梦,我只能站在你家楼下淋雨,感受你经历过的冰冷。”他顿了一下,似乎在啜泣,又说:“你出现在窗口,让我欣喜若狂,也让我心肺俱伤,因为只有不快乐的人,只有没有爱情的人,才会在那样的雨夜,绝望地守在窗前。乔北,那一刻,在你的呼喊声中,我只能跳上出租车,夺路而逃,因为我的心,痛到无法抑制。我竟然没能保护好你。”
葛萧苦笑一声,“我想,我应该给自己一个交代,也应该给我们一个交代。”
葛萧伤心地说:“那次,我是装醉,躺在你家沙发上,我只想回到那个毕业时的夏日下午,想你再次那样带着感情偷偷地注视我。那样,我就有机会,说出多年前那个下午我没勇气说出的话。我闭着眼睛,却是在用生命感知着你的存在。甚至,我心存贪念,我多么希望,多么希望你能像很多女孩子一样,以为我彻底醉了,偷偷在我耳边,说一句我好喜欢你。”
原来,我以为是错觉的片段,那些记忆里零零散散的片段,都真的存在过,甚至以更清晰的方式,存在于葛萧的内心。
我泣不成声地打断他:“葛萧,不要再说了,你不要走,不要走!”
葛萧就像没有听见我的话,他的语调依然痛彻心扉,“我是多么焦急地在等待,我等到了你的注视,我感动得想哭,可就像是老天故意在捉弄我,我又一次在最后关头,失去了机会。”
葛萧苦笑一声,继续说:“那天,我慢慢地离开你家,等在你家楼下,我希望能等到你放心不下我,追我出来,哪怕只是给我一个关切的电话也好,我就那么站在街边,傻傻地等着,等了整夜,什么都没等到……”
葛萧痛得话语断断续续,“天注定!这就是天注定!”
我握着手机,泪雨倾盆,“葛萧,不要走,不要离开我,不要留我一个人在南京。”我顾不得矜持,顾不得措辞,我只本能地知道,没有葛萧在身边,面朝世界,我只能仓皇以对。
葛萧说:“对不起,乔北。
“对不起,乔北。你加诸在我身上的痛,已经被时光打磨得锋利,直刺我的心脏。”
葛萧终于哭出声来,“在你十几年的漠视中,我的心已经残破不堪,它就快窒息崩溃,它无法再承受停留在你的世界一分一秒的痛。”
在我无言以对的啜泣声中,葛萧痛哭失声,“可是,我连关机都舍不得,我**的连关机都舍不得……”
就在这时,我听见何晓诗爆发出一声已经完全变了音调的尖叫声:“葛萧!!!”
不明的呼啸声、刺耳的刹车声和何晓诗爆发出的骇叫声,紧接着,是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手机突然就此中断,再打过去,就是持续不断的“暂时无法接通”。
我就像坠入了数九隆冬的冰窟,浑身发抖,再也拿不住由于持续通讯而滚烫的手机。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拒绝去想可能发生了什么。
几分钟后,司机忽然调大了车载收音机的音量,一个清亮的女音传了出来:“再重复一次我们刚刚从沪宁高速交警大队收到的消息,在高速公路XXX路段,由于一辆运载木材的重型大货车突然侧翻,造成了由南京前往上海方向的五车连环相撞,救援人员已赶赴现场,目前已明确有四人死亡,高速交警提醒过往车辆,目前该路段高速公路已经部分关闭,请车辆注意通行。”
我僵硬在出租车的后座上,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我宁愿这是庄周化蝶的惊险一梦。
葛萧,谭晶晶早就警告过你,不要当让老天爷都嫉妒的好人。好心,从来是不得好报的。
我的眼泪,一颗一颗地,落在膝盖上。
葛萧,我已经习惯了你的关爱照顾,习惯了你的烟草味道,习惯了你的迷人微笑,你已经宠坏了我。
在这个巨大而冰冷的世界里,没有了你的温暖,我该怎么活?


第十五章 直到死亡把我们分离
我坐在郊外公墓的石阶上,凝视着一行大雁扑扇着翅膀一路飞去。深秋的天空高远澄澈,深深地蓝进去。秋的颜色是清冷且分明的,掺杂不进一点暧昧。就连这寂静的墓地周围,在那肃穆的松柏丛中,也有金黄的银杏和火红的枫叶颤抖着叶片。
脖颈有些酸了,我就低下头,去整理那墓碑前摆满的鲜花,一朵一朵地整理着,慢慢地整理着。
江水明和谭晶晶一样的白毛衣黑外套,胸前的扣眼里别着一朵白菊,眼角都带着哭过的痕迹。江水明燃了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两口,蹲下放在花丛中,抚摩着墓碑,半天说不出话来。
谭晶晶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两个红本本,放在花丛中,然后失神地坐在我的身边,“可惜,他没等得及亲眼看到。”
江水明和谭晶晶,他们用尽全力地去追逐过少年时的爱情,他们在这过程中明了了自己的真正内心,他们不需要再等到30岁,他们再无遗憾地在29岁这年,按照28岁时的约定,登记结婚。这一刻,我说不出恭喜的话,只握了握她苍白冰冷的手。
这时,江水明看见了山下慢慢走上来的一个人,他转身迎了下去。
葛萧妈妈。
葛萧妈妈对江水明和谭晶晶点点头,摘下了墨镜。她显然是长时间地哭过,这从她红肿的眼和憔悴的面容看得出来。可此刻,她保持着淡然的从容——葛萧家的家教就是如此,天大的事情,也不允许情绪的爆发和仪态的不雅。
她放一束百合在墓碑前,默默地看了一会儿。转身将走时,她看了一眼愣愣坐在一旁的我。
葛萧妈妈并没有驻足,她竭力地克制住了身为葛萧母亲对我的愤怒,她淡淡地说:“从葛萧陪你去抚顺的那次,我就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场祸事。”走了几步,她突然停住脚步,转过身来,又走到我的身边,说:“你不要内疚,刚才的话阿姨不该说,我想,葛萧应该不喜欢你不开心的。”
我抬起头,看着她的脸,哽咽着点了点头。
葛萧妈妈想擦去我的泪线,却擦不断,她的眼圈也湿润了,匆匆戴上墨镜,叹息一声,“你们,真是些孩子……”声音一抖,她就再不肯说下去了,对江水明和谭晶晶勉强笑笑,就快步下山去了。
三个人坐在墓碑旁边,默默地参悟着生死别离,坐了许久。直到傍晚时沁骨的冷钻进衣摆,直到守墓人来清场,我们这才站起身来。江水明和谭晶晶一起鞠了三个躬,各自把胸前那朵白菊摘下,轻轻地放在墓碑上。瑟瑟秋风里,菊花脉络分明的花瓣微微律动。
有些人,你以为他会陪你很久,你可以任性,你可以胡闹,可直到死亡把他带走,你才想起相处的时间那么少,才会顿悟命运的无常,才会悔恨生命中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遗憾,有那么多的不甘。
回城时,我依然沉默不语,额头靠在副驾的椅背上,泪水绵延不绝。谭晶晶是懂我的,她在我手上放了一片纸巾,没有劝我。江水明说:“大声哭出来吧,你会好过些。”他在开车,没有回头,可他感受得到我的悲痛。他补充说:“或者,你不要哭,十几年前,他就说过,他喜欢看我们笑着。”
夜幕四合,街灯燃亮,江水明把车开到一栋红砖小楼的楼门口,扭头对谭晶晶说:“你们先上去吧,214房间,我去停车。”谭晶晶点点头,拉着我下车。
幽长的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不甚明亮的灯光。谭晶晶拉我走到214门口,轻轻推开了门。
生命检测器的黑色屏幕上,绿色的白色的线伴着规律的滴滴声,曲折起伏。氧气瓶咕噜着气泡,雪白的被子下盖着的、微斜的枕头上躺着的,是葛萧。他头上缠着厚厚的绷带,遮住了大部分脸颊,明亮的眼睛看了看我,与我愣愣的目光僵持了一下,就很不自然地移开了。
这是葛萧伤心离开发生车祸后,我第一次来看望他。
距离那噩梦般的时刻,已经过去三天。
不是狠心,是不敢面对。很多原因的不敢面对。
谭晶晶说:“我去看看江水明。”说完,她扯开我拉紧她的手,拍拍我的背,出去了。
我和葛萧,其实是同样的人,习惯于对周遭的一切保持绝对的从容与冷静,就像风吹不动、波澜不惊的深深池塘,芦苇藏得下月光皎洁,菖蒲盖得住心事葱郁,就连偶有游鱼过路,也可以不动声色地撒上点点浮萍,痕迹不留。
可这一次,在那些变幻莫测、动荡不定的故事情节中,我们隐藏的激烈如岩浆般喷薄而出,剑拔弩张、声嘶力竭,心如止水的淡薄变成了惊涛骇浪的对抗,又经历了跌宕的生死,再次见面时,我们对曾经的失态就突然有了窘迫,有了不得不承认的不好意思。
尴尬中,半晌,葛萧轻轻地问出了一句:“江爸的墓地……你去看过了?”
江爸的去世,就在葛萧因车祸被送入医院的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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