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所有人无声的退出了房间,我才发现这间病房的豪华程度堪称星级,上至装潢设计,下至座椅床铺,无一不是最好的。我想聂辰的妈妈一定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就像爷爷于我也是同样的重要。有时候亲情对于我们而言就像一棵参天大树,就算一句话也不讲或是无法沟通,只要知道他一直在那里,内心就会充满无限的期盼和希望,继续往前走。即使遍体鳞伤或者支离破碎,他也永远站在那里等你,不偏不倚,毫不嫌弃。回过头想想这几年在聂辰身上发生的辛酸苦楚虽然我不甚了解,但我能感受到他的不易,而从前对我说的那句“发觉其实你很累”应该换我同他讲。
耳边传来一阵关门声,靠着墙边的我一抬头,和聂辰四目相对。他充满疲惫的眼睛里看得清楚血丝。一瞬间他收起了疲惫,耸耸肩,做了个若无其事的表情:“走吧,她睡了。”这让我莫名心酸。我不动声色的跟上他的脚步与之并肩,鼓起勇气牵起他的手,心中七上八下。他突然停下来,看看我们交握的手,又看了看我。
我胆战心惊的说:“我···我害怕。”为此还特意缩着脖子,注意脸部动作的协调。我知道我对他撒谎了,但我不清楚他是否能够感受到我的安慰。至少同样的动作,他曾经让我感觉温暖。
他鼻息间,一闪而过的叹息声没有逃过我的耳朵。他反握住我的手,走出了医院。
在回去的路上我才留意到,D区的发展迅猛,一栋栋电梯公寓的建筑,鳞次栉比。大概还没改建的地方就只有聂辰他家那一块。
才刚走到大门口,聂辰突然甩开我的手,蹲在了地上,双手捂头,发出难以忍受的微小shenyin。我慌乱中从他的口袋里翻出车钥匙,打开车门,让他上车休息,也许会好受一点。满脸的汗珠和紧皱的眉头,看着让人心痛。我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把他从地上拉起来,扶他上车。而下一秒发生的事情是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的。我从来以为眼冒金星的感觉是动画片里才会有的情节,但是我不仅看见了星星,还看见它们转着圈的在我跟前跑。眼睛的剧痛和脑袋的嗡嗡作响分辨不出哪个更剧烈些。即便聂辰很用力的推开我,勃然大怒的喊出一句走开。也只是我脑海中一闪而过的画面,不带任何感□□彩。这一切快得我近乎无法思考。回过神来才发现我硬生生撞在了半米高的石桌上,条件反射的坐在了地上。我使劲的摇了几下头,眼睑顿时一闪一闪的跳动,一闭眼的疼痛连带眼泪夺眶而出,我下意识伸出手轻轻的碰了下被撞的眼睛确认有没有流血。手上没有任何血迹,视力也正常,还好只是不小心撞了一下。一只手撑着石桌站起来,另一只手捂着眼睛,转过身。
聂辰拉下我的手:“没事吧,我刚才···”其实他也没比我好到哪里去,头上裹着纱布,耳边的头发湿透了,满脸苍白,看起来也挺狼狈的。
我摇摇头:“没事,不小心撞上面了,只是有点痛。”指了指身后的石桌。
他倒抽一口冷气,说:“还是去医院吧。”
我挥挥手说:“不用不用。”心想应该没什么吧,又没破皮,也没流血,没必要这么兴师动众。还有就是我对医院一向没有什么好感,特别有抵触情绪。
后来我们简单的吃了顿饭,他就送我回家。期间我们几乎沉默不语,可能大家的心情都不好,他没有心思说话,我也没有没话找话。我不知不觉在他车上睡着了,直到他叫醒我。
“到了。”
“哦!”我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一时忘了被撞过,一阵疼痛袭来,痛得我嘶哑咧嘴。
“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比较好。”
我摇头,对她摆手,下了车,看着他车子开走,只剩下两个红色的尾灯就像夜晚的眼睛,直到消失不见。
“爷爷,这几天工作很忙,我住若亚家。别担心啊,忙完就回来。你自己注意身体,有什么事及时给我打电话。”我尽量保持平静的在电话中告诉爷爷。爷爷嘱咐了很多,才放心的挂了电话。
我还没上楼,就被楼下那面穿衣镜中的自己惊呆了。右眼眼白全是血红色,我严重怀疑自己是兔子或者吸血鬼之类的异类。家是绝对不能回了,爷爷一大把年纪,如果还为这种事替我担心真是不应该。所以只能投靠若亚,但是让人绝望的是,给若亚打电话,手机在我包里响个不停,打她家里也没人接,打给助理说她今天6点就收工了。
这时我的电话突然响起,“雨嫣,若亚那个什么初中同学,怎么打电话打到我这里来了?”我完全无视萧言的质问,突然心情大好,人生总是充满希望的,只要你肯努力或者够倒霉。显然我是第二种。
“萧言!我也找不到她人,但是我急需你的收留,有家难回啊!”我惊呼出他名字。
“你怎么了?”他淡定的语气,完全忽视我的热情。但一会儿他就像使命召唤一样,车已经停在我家楼下。
我接受他探照灯似得检查,心有点虚。坐在他小白上,有种骑虎难下的感觉。
久久他忍无可忍的瞪了我一眼,骂了一句:“你傻啊?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没长眼睛吗?”
我不吭声。心想反正又不是你。
“先去医院再说。”他说。我配合的点点头,“会不会瞎啊?”
“瞎了才好,叫你走路不看路。”
“我···”我吃了螺丝,不知道怎么反驳。
作者有话要说:
、小小伤口一闪即过
门庭若市的急诊室里,不禁让人感叹医院是最不缺生意的行道。排了一刻钟才挂上号。又等了一刻钟才看上病。
终于轮到我了,结果我对面的外科主任用下巴指路说眼科上二楼。我和萧言互看了数秒后,又拿着挂号单子上了二楼。空荡荡的二楼,迎面走过来一位年轻的护士,可能看见我手上的单子,直接说去办公室等,眼科医生正在巡房。
大约过了10分钟,风尘仆仆的走进来一位约莫40来岁的中年女医生,眼睛炯炯有神。
“哪个看?”
我忙过去她办公桌旁的凳子上坐下,“我看!”
她拖着我的脸左看看右看看,然后拿电筒对准我的眼球照射。抬头看了看萧言,又打量我一番,眼神犀利,“怎么弄的?”
“摔的,撞桌上了。”我如实交代。
“你怕什么”她狐疑的看我。
“我没怕什么。”我眼睛不自在的眨了眨,感觉气氛不对。我不过就是在她刚才对我检查的时候出于本能的躲闪了一下,完全因为电筒的光线太强。
“你也过来看看。”她用目光示意萧言到她的位置去,“你看脸都肿了。”萧言表示赞同的点点头。
“眼球大面积呈鲜红色,这是球结膜下出血的病症,严重可致人失明。”她专业且一本正经的说。
我大惊失色,“啊?会瞎啊?”我在心里咒骂萧言一百遍,不要真让他这个乌鸦嘴说准了。但医生对我眨巴眨巴眼睛,我觉得莫名其妙。
萧言也着急道:“她应该没事吧?”感觉同样心提到了嗓子眼。
“现在知道着急了?当初动手的时候怎么没有想过后果呢?这次撞上的是眼睛,下次又是哪里出血呢?”刚开始还一头雾水,怎么越听越觉得不对头,貌似话题有点跑偏。
我小心提醒:“那个,医生!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她硬生生的打断了。
“你先听我说完,这些事有一次就有第二次。现在提倡创建和谐社会,首先要家庭和睦,社会才能谐调嘛,家庭暴力万万不能够发生。”她看向萧言的眼神就像快刺穿他的身体。
萧言极力反驳,“医生!不···”
“你不要说是不小心的,这些事情我见多了。你太太现在都这个样子了,你还狡辩。你也是不要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怕什么怕?面对这种事情最主要是自己先要学会自我防范,不能容忍这种事情的再次发生,其次是对家庭暴力坚决的说‘不’,实在没法解决了还可以上法院起诉。这种事情要是发生在我身上,我是受不了的。”
面对她的言传身教,我又一次准备解释:“医生!这···”
她完全无视我:“别担心,观察一个星期,我给你开点药,回去冰敷,就能恢复。不要委屈了自己。”她语重心长的拍了拍我的手。
说实话我被她绕的脑袋有点晕,鬼使神差的问了句:“医生,这是在劝离的节奏啊?”
“我这是给你们打预防针,暴力是最不能解决问题的方法,婚姻最重要的是互相尊重。”用一种过来人的生活经验告诉我。
她说完看着我,终于停下来听我说,我长舒一口气:“医生,他不是我老公。”
她情绪略显激动:“你们怎么不早说?”
萧言无奈的比画了一下:“我们叫了你三遍,没说成。”把双手摊开。
于是医生尴尬的埋头写药方。我一拍桌子,声音大得连我自己都吓一跳,医生抬起头看向我。
我撞起胆子说:“医生你说得太好了,那个渣男,我今天回去就跟他摊牌,要过就好好过,不过就离。离不了我就上法院去告。我们女人多不容易啊,怎么能委屈了自己,你说对不对?”她讲了一大啪啦啪啦的道理,我也应该附和下不是,不然多尴尬,太对不起这一番苦口婆心。
医生一下来了劲:“对,没错,小姑娘悟性好!”萧言在一旁差点笑出来,突然镇定,又信心满满道:“医生,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她的。”拿过桌上的药方,专门跟医生道了声感谢。走出房间的时候我回头看见她望向我们俩的眼神尤其复杂。没准是等我们离开,就去找隔壁的小护士讲婚外情这种违背社会伦理,打破社会和谐的家庭论题,是婚姻中的定时炸弹也是罪大恶极之类的大道理吧。
我和萧言一直憋着进了电梯,才捧腹大笑。
我打趣道:“你说那个医生会不会后悔?”
他说:“后悔什么?”
我说:“好不容易解决了家庭暴力,又促使一桩婚外情?”
然后我们又笑得前仰后翻。
取了药,从医院出来,得知若亚已经回家。萧言送我过去之后,就离开了。刚进门,若亚就激愤的说我怎么跟聂辰出去了一天回来就搞成这样了。我岔开话题,跟她讲先前在医院发生的爆笑经历。说这个瞎掰的功夫,绝对是若亚师傅的真传,还在心中暗暗给她点赞。她乐不可支的同时特别得意,后来也忘了跟我深究怎么搞成这样的话题。
期间给爷爷打电话说等再过两天忙完了就回去陪他。他笑说‘退休’和‘寂寞’根本就八竿子打不着的词语,让我放心,安心工作。楼下的李伯伯缠着他下象棋,整天吹牛皮吹上天,却总是他的手下败将。我笑说,李伯伯就爱耍嘴皮子。
这几天,在若亚家过上了逍遥清闲的生活。每天异常规律,就差去楼下跳两段广场舞,制造点噪音,洞察一下黄昏恋。若亚的工作也忙昏了头,基本上我早上起来她已经走了,晚上睡下,她才回来。聂辰给我发过一次短信,问我还有没有事。我说已经生龙活虎了,空了一起吃饭,叫上若亚和萧言,就像我们高中一样。他说好。
正如医生说的,一个星期后,眼睛里的血块和脸上的淤青都差不多好了。
从若亚家出来,就碰见一个人在大门口踱来踱去,我从来没见过他,但直觉告诉我,他就是夏果。不只是因为他提着紫罗兰的盆栽,更重要的是电话没拨通的失望表情。我惊讶于若亚从来没告诉过我,夏果其实是标准的帅哥一枚。不似聂辰的温文尔雅,也不似萧言的宸宁之貌。若非要找个词来形容他,接近180的个子,我想应该是气宇不凡。好吧,我承认是因为他手上提的是紫罗兰而并非玫瑰花,让我对这个人较之前改观了许多。想起之前我帮若亚狠绝的挂过几次电话,于心不忍的走过去,“你找安若亚?”
他像如梦初醒一般,双眼闪烁的问我:“你们认识?”我点点头。
“那麻烦你把这个帮我交给她,好吗?。”我答应他,接过那盆紫罗兰。
看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若亚可能在工作,不方便接电话。”
“应该是吧,那拜托你了。”神情不免流露一丝失落。
“不用客气,小事小事。”
后来开着他的卡宴离开。我站在原地,不免叹息他的痴情得不到回应。
当天下午我就打电话给聂辰说晚上大家一起吃火锅。若亚拍戏正好4点半收工。萧言也如约而至。此时我们正坐在四四方方的火锅灶台前,不像是多年不见的老友聚会,反而更像大家怀着忐忑的情绪打起腹稿,为了新开学的自我介绍。隔着飘起的雾气,坐我对面的萧言率先站起来,拿着啤酒给每个人面前的杯子里倒满酒。
“兄弟,五年了,还不算晚。敬你,先干了!”聂辰一点头也跟着站起来,端起杯子与萧言碰杯,他们一饮而尽。接着他又倒满,端起泡沫溢出来的杯子。
“为我们的再次重逢,干一杯。”我们全部站起来,就着酒杯清脆的响声和不小心洒进火锅里的啤酒沾起来的油渍,一口气下肚。
酒精真的是个神奇的东西,刚才还略显尴尬的气氛,突然热络得大家就像同胞兄妹。仿佛时空重叠,像从前一样好的不分彼此,没有隔阂。
“上次,上上次,我们也是在这里,就坐这个位置,连坐的方位都没有变过,你们说神不神奇?”我一面得意我的记忆力,一面又庆幸我们命中注定的相遇。
若亚笑说:“哈哈哈,你说的我怎么觉得就像是昨天!”
萧言拍桌而起:“为我们的昨天干杯!”我们又一干而尽。
聂辰一改以往沉默寡言的性子,站起来说:“为了我的缺失,能认识你们这帮朋友,我先干为敬。”他一饮而尽,豪爽的把杯口朝下。
我们都欢喜的把自己酒杯酌满,不约而同的喝下。大概聂辰也放下了戒备和生疏,听我们天南地北的畅所欲言。他总是和适宜的赞同我们的话。
顾不上吃东西,我们从我记得有一次,还有一次中找寻乐趣,夸夸其谈。我们从高中聊到大学,那阵玩笔仙,遇见的极品老师。从工作聊到生活,第一次面试,第一次做饭。甚至从UFO聊到外太空,假如被外星人绑架,假如可以穿越。最后不知道是为我们的故事心醉了,还是彻底喝醉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有种关系似梦一样
“记住她原本的样子,就是我能送给我们彼此最佳的礼物。”这是《巴别塔之犬》的最后一句话。为这句话感动了好久,也记住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