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丕枚坦然地道:“不是有你在嘛,你还能让本侯遇险不成?再说了,本侯只是力助器重之人,谁要轻举妄动,才是真正露了马脚。那些老狐狸可沉得住气得很,断不会如此急躁的。”
蓝羽被那句“不是有你在嘛”幸福地击中了心坎,一颗心轻飘飘的都快飞上天了,乐呵呵地傻笑着,根本再不管别人说什么了。
“那我们就这么做……”高士骞计上心头,对着众人一番细说,程丕枚听得面露微笑,高义明也听得连连点头,蓝羽是不知道云游到哪里去了,只有凌沐然,撅着嘴极不情愿的样子。
“凌公子,你有什么要补充的吗?”高士骞说完,程丕枚见凌沐然的表情不对劲,便询问他。凌沐然提起一口气刚想说话,见高士骞对他使眼色,最终还是把那口气给收了回来,摇着头说:“没,没什么。”
“如若大家都没什么意见,那就照此行事吧。”程丕枚满意地点点下颚,起身打算走人。此时,高元宝却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跟在后面的,是一脸阴沉的凌夫人。
“娘……”凌沐然站了起来,不解地道:“您怎么来了?”
“你眼里原来还有我这个娘!”凌夫人瞪了他一眼,径直走到程丕枚面前,厉声道:“我不同意我孩儿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娘,您刚才都听见了?”凌沐然心头一惊,焦急地问道。
凌夫人直视着程丕枚,一点都不畏惧他身上散发的强大气场:“凌沐然是我凌家单传嫡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怎向凌家列祖列宗交代。我们凌家虽然式微,但沐然仍可以靠考取功名来光耀门楣,此事太过危险,我绝对不会同意。”
程丕枚定定地看了凌夫人一会儿,突然弯腰向她行礼。众人都没想到他会做出如此举动,一时间都愣住了。程丕枚行完礼,恭谦地道:“凌夫人,此次凌公子所为,并非只是光耀凌家门楣。凌公子是贵族之身,继承凌家光耀血脉,参与这件事情,实是为了解国之危患,为圣上分忧,他有这样的勇气和决心,才是对凌家祖上最好的慰藉。”
啊?原来自己这么伟大啊?被程丕枚这么一说,凌沐然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他上前一步,跪在凌夫人面前,道:“娘亲,孩儿是真的想和侯爷、还有高大哥一起,把这件事情做好。您放心,孩儿一定会保重自己,为凌家争气。等事情解决之后,我们就一同搬回祖宅,以后孩儿一定会好好孝顺您,什么都听您的。您就成全孩儿一次吧!”
凌沐然从小到大,从来都是不让人愁的早熟乖宝宝,这还是他有记忆以来第一次对母亲撒娇。凌夫人看着他乞求的脸,眼眶突然就湿润起来,她伸手扶起凌沐然,摸着他的脸颊无奈地说道:“当初,你父亲也是这般,跪在我面前,用家国天下的大道理劝我,求我答应让他去剿匪,结果匪人剿清了,他也受了重伤,不久就离开了我。”
“娘……”凌沐然看着凌夫人眼里伤心的泪光,开始反省自己,怎么能让娘想起这样的伤心事!
凌夫人温柔地拍拍凌沐然的后背,道:“孩子,你去吧,注意安全就好,娘不拦着你。”凌夫人说到这里,看向周遭的几个人,诚恳地道:“还请几位多照顾我家沐然。”
“您放心,凌夫人!”一声“岳母”差点从高士骞嘴里飞出来,幸好他脑子快,及时地改了称呼:“只要有我高士骞在,决不让任何人动沐然一根毫毛!”
第三十八章
凌夫人看着与凌沐然并肩而立的高士骞,不知怎的竟生出一种奇怪的错觉,这眼前两人仿若一对璧人,那默契的眼神和简单却亲昵的小动作,无一不透露着相知相通的情意。
或许是这几日自己实在太操劳了吧,怎的这般胡思乱想起来?凌夫人轻轻摇摇头,甩开脑中那些诡异的想法。再听高义明讲了一番凌勤勤的情况,见凌沐然和高士骞都赌咒发誓说那位江南的苏公子是好人、凌勤勤绝对不会有事情,她才稍稍安心。
待几人走后,凌沐然扶着凌夫人回了房,帮她捏了一会儿肩,直到凌夫人昏昏欲睡,叫来莫姨姨服侍,才慢慢从她房里退了出来,回到自己的房里。
凌沐然刚踏进房间,身前就蹿出一个大大的身影,一把捂住凌沐然想要尖叫的嘴,在凌沐然脸上亲了一口。凌沐然只见一张脸朝自己这边压过来,没过多久脸上就有了柔软的触感,顿时懵了,直到那人放开自己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气冲冲地伸出指头对着身前的人喝道:“高士骞,你干什么呢,万一被人看到怎么办!”
高士骞满不在乎地道:“这有什么,反正我们迟早都是要成亲的,到时候全天下都知道了,现在被看到就看到吧。正好还能告诉那些不怀好意的人,你是我的了,不许打你的主意!”
喂喂喂,除了你还有谁会打我的主意啊,倒是你,整天招蜂引蝶的,也不知道抢了多少姑娘的心!凌沐然哭笑不得,抬起手背来来回回地擦起脸上的口水引子来。
高士骞看到他这个举动,不乐意了,一把抓过他的手捏着,道:“不许擦,这可是小爷我给你的定情信物,你要一辈子留它在脸上的,别人想要还没呢!”
这人,平时处理生意这么老练,怎么碰到这种事情,和凌勤勤一样爱耍无赖呀!凌沐然无奈地想着,手倒是拿下来了,嘴里却还嘀嘀咕咕着:“恶不恶心啊,又不是几年没见,至于么……”
高士骞拉着凌沐然坐了下来,让凌沐然坐在自己腿上,抱着他纤细的身子蹭蹭,可怜兮兮地道:“沐然,你都不体贴我。这几天我们虽然一直在一起,可身边总有昌睦侯和蓝羽那两个人,我想做什么都不行,可把我憋死了。”
“那是因为你想做的都是不正经的事情,所以才不能正大光明地在别人面前做。”凌沐然不吃他那一套,义正言辞地指出了问题的核心所在。
高士骞趁机在凌沐然撅起的小嘴上又亲了一下,说“可是我们现在是一对,做些发乎于情止乎于礼的事情有什么不可以的,再说了现在只是这样而已,等我成亲以后,还要那样和那样呢!”
“哪样和哪样?”凌沐然问完,就立刻想到了什么,脸一下子红成了柿子。他一手捂着脸,另一只手拼命摇动,不停地嚷着:“你别说了别说了,我不听我不听。”
高士骞觉得他这个样子分外有趣,更起了逗弄他的心思,便调笑着问:“沐然,你想到什么了,怎么一下子这么激动?”
凌沐然挣动着身子想要逃离高士骞的怀抱,后者赶紧在手臂上用力,把他箍得更紧,悠悠地道:“我说的那样和那样,就是为一起起床,一起入眠呀,你想到哪里去了?”
“一起起床,一起入眠?我还以为是……”凌沐然刚想说下去,就见高士骞笑嘻嘻地盯着自己,顿时反应了过来,瘪瘪嘴转过头去,干脆不说话了。
不说话也没关系,高士骞乐呵呵地看着凌沐然的侧脸和脖颈,自家宝贝真好看,皮肤又白又嫩,跟奶酪似的,眼睫毛也长,一眨眼睛就扑闪扑闪地上下晃,真想把脸上每个地方都亲一遍。
高士骞刚刚嘟起嘴要往凌沐然脸上凑,后者就突然转过脸来,一脸恍然大悟地喊:“不对,我什么时候答应你要成亲了……唔”
结果,两个人的嘴成功地碰到了一起。高士骞一边亲一边心里偷笑,这回,可得算是凌沐然自己送上门来的吧。
高士骞和凌沐然打闹了一会儿就走了,按照计划,今天晚上他就会和程丕枚一起回到高家主宅,向继母和弟弟提出要重新分配家产的要求。
高士骞的继母十八年前嫁入他家,一进门就显出厉害来,整个高家从上到下,无人不怕这位新夫人。幸好高老爷还清醒,对高士骞极为上心,她才不敢在明里为难高士骞,不过在暗里依然给高士骞下了不少绊子。
每当想到自己的这段童年,高士骞都不知自己是该觉得不幸还是幸运,虽然那几年过得并不愉快,但是却让他迅速地成长了起来,年纪小小便已能独当一面,做事情也都稳重妥当。这些,全都是被这位继母给激出来的。
倒是后来凌沐然听说了高士骞小时候的一些事情,心疼得不得了,那一整天都特别听话,在床上也予取予求,甚至还主动去舔高士骞身上留下的伤疤,弄得高士骞浑身火热、欲罢不能,整整折腾了一宿,当然,这是后话了。
这位继母虽然厉害,但她儿子高士宝却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这小子只有十六岁,从小就无恶不作,吃喝嫖赌样样精通。虽说现在高家大部分产业名义上是由他主掌的,可实际上他却甚少理睬这些事情,反正都有他母亲打理着。
在高士骞看来,好吃懒做的高士宝实在是毫无威胁,现在他们要提防和对抗的,就是心眼极多、心狠手辣的高夫人。
在多年以后,庆安城的人都对这一日的盛况津津乐道。庆安城最繁华的大街上,驶过两架闪闪发光的金色马车,车厢边檐有好几个大大的铃铛,一路叮呤当啷、动静极大,路过之处还闻得到车厢里熏出的香气。庆安城人难得见到如此大的阵仗,都纷纷跟着马车一路到高府。
一架马车的门帘先被掀开,从车上跳下的是庆安城有名的高盛当铺的东家高士骞,只见他走到另一驾马车边,用不大却偏偏能让附近之人都听清的声音,恭恭敬敬地对马车里道:“昌睦侯,家宅已至,恭请贵临。”
昌睦侯!所有人的耳朵似乎都震了一下,痴痴地盯着那从马车上缓缓下来的俊美男子。这人,莫非是天上的神仙转世不成,怎么能生得如此气度高华、姿容绝代。
而此时,听到小厮传话而迎出来的高夫人,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也瞬间铁青了脸色。
第三十九章
昌睦侯大驾光临,除了卧病在床、神志不清的高老爷,高府所有的人都被聚了起来,稍微有点头脸的在前厅里挤着,其余家仆则都候在前院里,恭恭敬敬给昌睦侯行礼。
程丕枚看着跪在最前面、哆哆嗦嗦的高士宝,见他面色发黄、眼泡浮肿,心里冷哼一声,果然是个不学无术、好色淫逸的登徒浪子!刚才高士宝见程丕枚容貌绝代,竟然忘了礼数,直直地盯着他看,直到被他娘重重地在头上打了一下,才学会收敛。
程丕枚又看了站在自己身后的高士骞一眼,不得不在心里暗叹道:这对兄弟,还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一个是高高漂浮的云彩,一个是扶不上墙的烂泥。
微微侧头,程丕枚接着看向高夫人。这女子已年过四旬,倒仍有几分姿色,只是眉眼间过于凌厉,嘴唇也薄薄两片,一看就不是好对付的主儿。
让所有人都跪足一炷香的时间,程丕枚才缓缓抬手让众人起来,对着下面道:“今日本侯只是受高公子之邀,到这里来小歇片刻,你们不必介意本侯,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
侯爷既然发了话,那些家仆自然也就散去了,只剩下高夫人和高士宝留在前厅,等候着程丕枚的吩咐。程丕枚继续晾着他们,慢条斯理地喝完一杯茶,见那高士宝的脸色已经十分难看,这才慢悠悠地问道:“这高家,如今是夫人在主掌?”
高夫人低着头,答道:“外子身体有恙,如今是奴家与小犬暂为管理。”
程丕枚微微点头,又与她问答了几句。就在此时,高士骞上前一步,不看高夫人的脸色,直接对程丕枚道:“侯爷,您不是说要为我主持公道的么,还和他们废话那么多干什么?”
“你急什么?是你的,本侯自然会给你,谁也霸占不了。”程丕枚的语速依然不快,语气里却多了一份亲昵:“俗话说,兼听则明、偏信则暗,本侯也不是信不过你,只是总要问问清楚,以免有人说本侯仗势欺人。”
“扑通”两声,只见高夫人拉着高士宝跪倒在地,高夫人重重地扣了个头,道:“侯爷英明,奴家和小犬绝不敢有此想法,想必士骞所说的‘主持公道’,其中也有一些误会,若是侯爷愿意为高家主持家事,亦是高家的荣幸。”
高士骞跳了出来,大吵大嚷道:“哪有什么误会?分明是你们欺负我母亲早亡,想独霸家产,若不是我忍辱负重,怕是早就被你们欺负死了,如今有侯爷在,看你们还如何欺负我!”
高夫人脸色一变,自从听说高士骞被一神秘人所救,自己派出去刺杀他的人全都无功而返,她心里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只是没想到,高士骞这回攀上的高枝,竟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昌睦侯。看高士骞这回的表现,怕是不仅要把多年来受的气一齐出了,还想要吞下自己手里所有的家产。
不行,这两年,她为了经营这些家产,花费了极大的心血,将来都要传给高士宝的,怎能甘心拱手让人!想到这里,高夫人又磕了一个头,道:“侯爷,此事却是士骞误会了。我既是他的继母,一直将他视若己出,怎会欺负他?我以前不让他管家产,是因为他年纪还小,怕他管不了。自从他几年前搬出高家后,就再也没回来过,这几年我看他能力不错,想把家产分给他管,却也碰不到面呀!”
“切。”高士骞不满地撇撇嘴,轻轻嘀咕着:“毒婆娘,倒是会演戏。”
程丕枚却仿佛根本没听见他的话,嘴角微微一笑,对高夫人道:“夫人和高小公子都起来吧,这寒冬腊月的,跪在地上小心凉了膝盖。”
“既然如高夫人所说,这件事情纯属误会,那就好办了。今日本侯也在场,高士骞不敢不给面子,您就把分家产的事情和他说了吧。本侯做个见证,以后谁还敢说夫人排挤前妻之子的,本侯第一个不饶!”
高夫人心下飞快地算计了一下,道:“侯爷肯做见证,那是再好不过。奴家早就想把染业和织业交给士骞打理,士骞之前经营当铺,想必也见过不少好的料子,若是能把见闻用到咱们的布料上,那真是一桩大大的好事。”
染业和织业?高士骞心里思索起来:高家有五成的收入都是来自于染织业,再加上当铺,自己竟占了大头。继母能把这一块交到自己手里,只能说明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