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奇怪啊!”高士骞的眼睛瞬间瞪得比凌沐然还要大,满脸都是惊喜的表情,语气极尽所能的夸张:“要不是你提醒,我还真没发现我的腰竟然好了!沐然,你真是我的福星!”高士骞嚷嚷完,凑过去在凌沐然的脸颊上“吧嗒”亲了一口。
“你你你……”凌沐然挣扎着从高士骞身上跳下来,站在五米开外用手臂猛擦自己的脸。借着月色,高士骞见凌沐然义愤填膺的小脸已然变得红通通的,也不知究竟是被手搓的,还是害羞的,觉得眼前人看起来竟可口无比,让人产生了一口吞下去的念头。
“咳咳,”高士骞清清嗓子,把不该有的念头从脑中驱逐出去,用无辜的眼神看着凌沐然说:“抱歉,我刚才太激动了,一时忘形。”
一时忘形就可以乱亲人么?难不成你每次忘形了都会去亲别人?凌沐然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而更让他感到不是滋味的是,相比自己被高士骞占便宜了,他发现自己更在乎的居然是高士骞到底有没有随便乱亲人的坏毛病!
啊啊啊我究竟是怎么了,这么在乎他干什么!凌沐然维持着平静的外表,在内心默默咆哮了一句。憋着一肚子火气和各种胡思乱想,凌沐然在高士骞的脚背上重重踩了几下。可惜他力气小,对高士骞来说被踩几下跟玩儿似的,高士骞不仅开开心心地任他踩,在他踩完以后还涎着脸问:“累不累?气消了没有?要不要再多踩几下?”
这人没救了!凌沐然一甩手,撇下他一个人往外走。走了几步想起自己不认识路,最终还是老大不服气地被高士骞领了回去。
两人一回到当铺,顾掌柜就急匆匆地奔出来迎接,见两人安然无恙,总算舒了一口气,吩咐立刻准备热水给两人梳洗。见顾掌柜对自己使了个眼色,高士骞让凌沐然先回房去休息,眼看着人走出前厅,转头问道:“什么事情?”
顾掌柜说:“少东家,您今日可算出了个大风头,如今整座城里都在传了刚才那桩意外,您已经成了大家口中舍身救人的大英雄了。”
高士骞啧啧嘴,白了顾掌柜一眼:“老顾,你这是夸我还是讽我呢?我怎么听着觉得怪不是滋味儿的。”
顾掌柜扯起嘴角笑笑:“少东家美人在怀,自然春风得意,众目睽睽之下抱着人一走了之也没关系,反正有老身留下来善后。老身可是被一行人团团围住,有来道歉的,有来问情况的,还有凑热闹的。可怜我一把老骨头,要不是店里的伙计帮忙开路,八成出不来了,即便如此,老身还差点挤去了半条命。”
“好好好,都是我的不是,我见色忘义,不该把您抛下。”高士骞站起来要给顾掌柜作揖,“顾掌柜辛苦了,请受我一拜。”
“我可不敢当,少东家您已经让我丢了半条命了,现在我要是受了您这一拜,更要折寿了,我可还想多活几年呢。”顾掌柜嘴上开着玩笑,手上却赶紧扶住高士骞:“再说了,我就算受了您的礼,那些帮着我的伙计呢,难道少东家给他们每人都行个礼不成?”
“罢了罢了,我知道你这老狐狸的意思,今年你尽管给他们封大红包,明年每个人的月饷再加半贯钱。”高士骞原本想要装生气的,可板起脸还不到三秒钟就笑了出来,指着顾掌柜说:“老顾啊,这几年,就你最会闹钱的事。你对下头做人情,每次都来问我拿银子。你也不算算,你这里涨了,其他的店也要涨,你统共要讹去我多少银子?”
顾掌柜反过来向高士骞作揖:“少东家此言老身可不敢当,若非少东家菩萨心肠,老身也绝不会有此念头。何况老身做人情,也是为了做好当铺的生意,相信涨月饷的消息一出,所有高盛当铺的掌柜和伙计们都会感激少爷的宽厚仁善,做事也会更尽心尽力。”
高士骞轻哼一声:“老顾,你别的话都不错,唯有一句话,我高士骞可不是菩萨心肠。我喜欢的人,我拼命疼;能帮我的人,我用心待,我能帮的人,我竭力帮。但是,若有犯我者,我也必会狠狠地反击回去。”
说这话的高士骞,收起了脸上常挂着的笑容,神情严峻里带了三分冷意。他双手背在身后,下巴微微扬起,昂首挺胸地站在那里,浑身散发出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强大气场。顾掌柜虽与他熟稔,此时心头也不由地冒出一种敬畏感。他微微佝偻起身子,压低了声音道:“老身明白。少东家吩咐老身办的事情,老身为防万一,全都亲力亲为,请少爷放心。”
高士骞点点头,又恢复了刚才那种带着些促狭的语气:“老顾,你我还信不过么?好了,我也该去洗洗了,这衣服上还沾着一地的灰呢。”
顾掌柜也跟着微笑起来:“少东家快请吧,我让他们立刻把热水给您送过去。哦对了,明日中午烟花商会的会长和闯祸的那家烟花店的店主在醉风楼摆了酒宴,请您携眷出席,要好好向您赔罪。”
“携眷?”高士骞有些迷茫,自己身边可没有任何的女子啊。
顾掌柜笑得暧昧:“他们见少东家和小凌公子举止亲昵,把小凌公子当成少夫人了,还以为他是女扮男装。”
听了这番解释,高士骞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心头的不畅一扫而空,迈着轻快得几乎要飞来的脚步,回自己房里去了。
把浑身上下都仔细洗了一遍,再换上干净衣裳,高士骞出门去了趟茅厕。回来时,发现隔壁凌沐然那间房里的灯居然还亮着,高士骞好奇地敲敲门,听到凌沐然喊“进来”,便推开门走了进去。
“是你呀!”凌沐然盘着腿坐在床上,穿着干净的白色里衣,领口开得有些大,露出凹凸有致的锁骨和一大片白嫩嫩的肌肤来,让高士骞顿时移不开眼。
一路盯着凌沐然的领口,高士骞慢慢走到他床边坐下,伸出手去摸了一把凌沐然的头发,黑亮亮的头发刚洗过,如今已经干了,摸起来又柔又滑。
唉,摸不到肌肤,只能摸摸头发代替了……高士骞默默感叹一声,对凌沐然说:“那么晚了,怎么还不睡?还穿得那么单薄地坐着,你要是敢着凉,我就扣你工钱。”
凌沐然是节俭惯了的性子,最受不了的就是有人拿钱威胁他了,所以即使一边嘟着嘴和高士骞赌气,一遍还是乖乖地用被子把自己给包了起来。“我睡不睡得着你就管不了了吧,我可在想重要的事情呢,别来烦我!”凌沐然撇过头去,对高士骞下逐客令。
“重要的事情?”高士骞的好奇心反而被吊起来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说来听听,别小气啊。”
凌沐然起初还倔倔地不睬他,后来耐不住高士骞的百般纠缠和无敌“挠痒功”,最终还是笑叫着讨饶。把身上的被子揪紧一点,歪着头认真地和高士骞说:“我在想呀,各地都有别的地方没有的好东西,庆裕有好酒,庆平有最漂亮的烟花,若是能把这些东西拿到其他地方去卖,也许能赚不少钱。”
第二十五章
“继续说,说得详细些。”高士骞脸上浮起一个饶有兴致的笑容,脱了鞋爬上床,和凌沐然并肩坐着。
“我以前和莫伯伯去过几次特产集市,那些从各地运来的东西一点都不便宜,还有很多人抢着买。我算了算,这个集市每年只办几次,每次只办几天,都能有大笔银两入账。要是我们开一家店铺,常年都买各地的特产,那岂不是更要大赚特赚了?”凌沐然一边说着,眼前一边浮现出一座金元宝堆成的金山,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愈发向往起来。
“这个主意不错,可是你算过成本吗?”高士骞的手轻轻伸入凌沐然盖在身上的被子里,握住凌沐然的手,捏啊捏,一边说道:“各地的很多特产本身并不贵,但运输却是一笔大大的开支。特产集市的东西,大都是城里的达官显要向各地采订了东西后,商人随车多带了一些过来贩卖,运输费用全由采订者包办了,所以才是这个价钱。若是算上运输的费用,那集市上不少东西的价格,起码要翻个番。你再算算,若是成本这么高,价格得怎么定。何况物以稀为贵,若是常年都有这集市,生意还能那么红火吗?”
凌沐然瘪瘪嘴,高士骞说得没错,自己的确没想到过这方面。两人之间一阵沉默,凌沐然顿时觉得有些丢脸,拿被子把脸蒙了起来。
高士骞看着面前这堆被子山,无奈地摇摇头,把凌沐然整个人连着被子一起抱在怀里,隔着被子对里面轻轻地说:“脸皮怎么那么薄,我还没来得及夸你就躲起来了?”
凌沐然躲在被子里闷闷地说:“你嘲笑我还来不及了吧!我想了那么久的主意,你随便一听就挑出毛病来了,我那么笨,有什么好夸的?”
“谁说你笨了!”高士骞把华丽那一大团抱得紧紧的:“你才跟了我学了几天做生意啊,能有自己的主意已经很好了,有欠缺的地方也是应该的,要不然你让我这个做了好几年生意的人怎么混啊。再说了,你这个点子也不是一无是处啊……”用带着几丝玩味语气说出最后一句话,高士骞满意地看着凌沐然的一颗脑袋从被子里钻出来,两张脸相隔不过三四寸距离,凌沐然一双大大的眼睛闪啊闪,激动地问高士骞:“有什么可取之处吗?”
“人家可以搭便车,我们为什么不可以呢?”高士骞捏了一把凌沐然的脸,见凌沐然脸上写满了迷茫两字,把脸凑得更近些,说:“如果要发展别的生意,不然先找一门能把路连起来的生意,之后要走货就方便了。”
“能把路连起来的生意……”凌沐然摸摸下巴沉吟了一会儿,眼睛突然一亮,抬头看向高士骞:“我记得你们高家……”
“嘘——”高士骞伸出一根手指抵在他唇上,一字一顿地说:“心里明白就好,这事情,要从长计议。”
第二日中午,高士骞和凌沐然依照约定,和顾掌柜一起到醉风楼赴宴。
一路过去的马车上,凌沐然总觉得高士骞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似乎充满了怨念。这是怎么回事呀,自己今天可没招惹过高士骞呀,自己的衣着打扮也十二万分的正常呀。
凌沐然自然不知道,高士骞怨念的是,是昨天顾掌柜说的那“携眷”二字——他好想给凌沐然换上一身女装再带他去醉风楼啊!可是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凌沐然绝对会宁死不从,八成还会对自己拳脚相加。高士骞可不想带着什么抓痕啊熊猫眼啊之类的去赴宴,权衡之下只得作罢。此时只能看着凌沐然,脑补他穿女装的样子。
一踏进醉风楼三楼的包房,高士骞就看见里面已经做了三个人。那个五十来岁的年长者他见过,就是烟花商会的会长。旁边还有两个年轻人,个子高的那位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年纪,那个矮一点的,年纪尚似乎比凌沐然还要小些。
“高公子,快请坐。”见到高士骞三人进来,包房里的三人立刻站了起来,纷纷向高士骞行礼。
高士骞笑过回礼,六人围着圆桌坐下,商会会长给高士骞斟了一杯酒,再端起自己的酒杯说:“高公子,这次烟花会上因为我们的疏忽,让您受惊了。老夫先干了这杯酒,向您赔罪。”说完,会长便仰起头,将一杯酒一饮而尽。
“好!”高士骞也一口喝下了杯中的酒,对会长说道:“烟花商会和高盛当铺之间就算了了,从此再无芥蒂。接下来,诸位只需向我这位当时差点被砸到的伙计道歉即可。”
见众人的目光一下子都聚焦到自己身上,凌沐然觉得有些不自在,清清嗓子刚想开口,他对面的少年便站了起来。
“对不起,”那少年低头揪着衣角喊道:“都是我不好,我想让烟花更亮一些,就改了配方的量,没想到会有那么严重的后果。你别怪我哥哥,都是我太想拿第一了,都是我的错。”说到后面,那少年的眼圈都泛红了,声音里带了些哭腔,让凌沐然觉得,自己变成了欺负小孩的坏人。
“阿聪,别哭。”旁边的青年站起来,把少年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后背安抚。毫不避讳地在少年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总算把人逗得破涕为笑了,青年这才看向凌沐然,恭恭敬敬地作揖,道:“这位公子,恳请您千万不要责怪舍弟。这个烟花是在我的店里做出来的,所有的责任都该我负,今日请您过来,就是想和您商量一个赔偿的方法。”
还没等凌沐然开口,会长就帮起腔来:“这位公子,请听老夫一言,这两兄弟父母早亡,相依为命支撑着祖上传下来的烟花店,日子过得很不容易。阿聪之所以会去,也只是希望能改善烟花店的生意,让日子过得好一点,绝非有心要伤人。请公子看在他们生活艰辛的份上,高抬贵手吧!”
凌沐然一听这两兄弟的故事,再想起自己也是从小和娘亲相依为命长大的,虽说有个侯爷的虚名和莫伯伯他们的扶持,但日子也一直都紧巴巴的,顿生同命相怜之感。本来他就没想怪罪他们,此时更是赶紧站起来摇着头挥着手:“没事的没事的,我一点都没生你们的气,放烟花嘛,哪能没个意外呢?而且我又没伤到,不用道歉了,更不要赔偿。”
“那怎么行,公子这般大度,我卜富贵良心上可过不去。”青年推了推身边的少年:“阿聪,去把我们准备的赔礼拿来。”
“哥,人家不是说不要了么,那钱没了,我们拿什么买原料啊!”少年劝说着自己的哥哥,心里充满了不甘愿。
卜富贵瞪了弟弟一眼:“还不快去!”
“是!”少年撅着嘴走到一边,拿起一个装着木盒子的托盘,端到凌沐然面前:“喏,给你。”
“这是……”凌沐然打开盒盖,立刻被白花花的银子闪了眼。卜富贵在旁边忙不迭地说道:“我现在只拿得出这些银子,还请公子不要嫌弃。”
“不行,我不能要,你们快点收回去。”凌沐然看着那些银子,只觉得盒盖都热得烫手了,马上把手收回来,还往后退了两步。卜富贵坚决要凌沐然收下,让弟弟举着托盘追在凌沐然后面。就这样,凌沐然和卜富贵两个人,一个硬是要塞钱给对方,一个硬是不肯收下,闹了好久都没个结果,少年倒是觉得手酸了,把托盘凌沐然桌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