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同藕色的前臂上都是更多暗红色的血迹。
“请不用在意，阁下。”公主眯着眼睛换上一个迷人的微笑，“如果您的药膏能让我看起来更美一些，伤员们也会更精神一些吧！妹妹和乔蒙他们……也不会那么替我难过了。”
麦克米伦想再说点什么来安慰这不幸的女孩，但也想不出什么有用的说辞。这位坚强的公主，让他想起了维莉。被囚于高塔上的朋友，……一口一句“上了我吧”的托兰，……温柔地亲吻他的师兄，……还有世界上最好的老师，艾尔顿。……麦克米伦不能帮上朋友的忙，救不了死在远方的托兰，也救不了就在眼前的艾尔顿。他甚至没有资格上战场，半途而废的骑士侍从，半吊子的魔法师，自己一个人的话，就什么也做不了……
“师兄……”
入目都是血红，就算闭上眼睛，心还在绞痛。
***
泽曼斯比国与本坎特国没有外交。用乔蒙王子的话说，本坎特人都是“种族主义者加上被害妄想”。莫说联手对敌，能够做到互不干扰就不错了。乔蒙坚持他们是在泽曼斯比的领海被袭，但关于那片海域的归属权问题，两国到现在都还争执不下。国王没有多余的人手去处理与本坎特的纠纷，万一两国开战，泽曼斯比将没有办法同时应付海怪。他不得已下令：看到本坎特军舰，能避则避。
但是将先进的舰船与熟练的技巧当作骄傲的海军拒绝向敌人低头。国王撤下了坚守海军威信的乔蒙王子，换上能屈能伸的策略家倍卡弗耶公爵。补给物品齐备后，舰队重新启程。原来由倍卡弗耶管理的运输船和机动船队交由乔蒙带领。
“到底还有多少头海怪？这一仗要打到什么时候才能完……”乔蒙的腿也受伤了，麦克米伦正在为他换药。“你们集齐四个纪念品，就可以拿回家供起来了。我们还要继续面对剩下的怪物和虎视眈眈的敌国。……吃了平民的粮食，所谓的贵族的责任与义务，便是在这样的关头战斗到死。”
“如果我更强大一点就好了。”麦克米伦垂下头，更像是在和自己说话。“使用一个无敌的魔法，战胜世间所有妖魔鬼怪，然后大家从此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我也想变强……简和我，我们曾一起流落荒岛。那个只会横冲直撞的臭屁小子，当时傻乎乎的，好可爱。我们在海中捕鱼，用礁石上风干的海盐调味……我还教他用山泉水冲澡，不然在海里游泳后身上会粘粘的嘛。……是我太想出风头，不该去追那头海怪的，不然塔斯汉森也不会死……那是能够把背后交托给他的，最值得信任的战友。我们砍到剑都钝了……现在，没有人和我一起……”
“简和大王子在一起，请不用太过担心。至于您的伤，只要每天换药很快能好。……还有，临走前请去看望一下令妹吧，如果能讲讲塔斯汉森的英雄事迹，……她会想知道的。”
“我现在无法面对她……”
“胆小鬼！那么，就算你这一趟死在海里，再也无法和她说话，那也不要紧吗！”麦克米伦收拾好东西，抬起头。“我扶你过去，你没有选择。她们应该正在煮绷带。”
“谢谢您。”乔蒙顺从地搭上麦克米伦的肩头。
伤员太多，麦克米伦本来晚上要和军医们睡在前厅，但是忽然想起自己差遣卢去找给艾尔顿用的药品，房间里此时只有罗吉和艾尔顿，不知道会不会有事……麦克米伦打了一个激灵，爬起来匆匆套上外衣。
还好，艾尔顿还有呼吸。罗吉把病人当成暖炉，靠在一块睡得挺美。只不过龙蛋正压在艾尔顿右肩的伤口上，不好！麦克米伦挪开龙蛋，却发现布条是干净的，没有像之前一样渗出黑血。艾尔顿的体温也降下去了，而且还睁开眼瞪着他。
“快把本大爷的爱心蛋还来！”
37、第三十六章 。。。
是因为提奥尼留在龙蛋上的魔法吧，艾尔顿肩上的伤竟有了起色。
“别针恐怕就要到了。”艾尔顿指着刚刚翻阅过的魔法通信书，但是水晶消耗殆尽，通信书又变回了原来写满古怪词句的辞典。“我的精灵和火种在哪里？要是交不出来，我只好把你切成片配蛋吃了！”
“不要……”罗吉从被窝中探出半个头，睁大澄澈的双眼祈求：“请你不要吃掉我的蛋蛋。……也别吃麦卡，行吗？”
“把提奥尼交出来，我帮你弄一只小龙出来。”艾尔顿笑得可亲切了。“可以陪你玩躲猫猫哦！还可以抱着它喂它吃东西哦，它还会主动蹭你呢！想不想要小龙？”
“想。”罗吉马上出卖了提奥尼：“我不知道提奥尼上哪儿去了，但是面包师知道。他今天下午带着金黄色香喷喷的奶油面包球来找我，打听你的伤情。”
“你怎么答的？”艾尔顿问。
“我说你摸起来像刚出炉的面包那么烫手，而且……而且快死了……”罗吉钻回到被子里。
“很好。”艾尔顿笑盈盈乐开了花，又对麦克米伦说：“你，带着他和龙蛋上别处去。接下来我要把这里变成销魂蚀骨的乐园！”
“没问题吗？他会来看你？”麦克米伦担心要是艾尔顿再挨上一刀，说不定就又要进入弥留状态了。
“你记得吗，我说过给自己下了解不开的咒语。内容是：如果我爱的他不再想到我，那么我的心脏就不需要再跳动。恨也好爱也好，我还活着，说明他还放不下。今晚一定会现身的。”
“解开咒语的唯一条件是你不再爱他，所以你……”
“解不开的，怎么可能不爱……至于你的师兄，应该还没死。我在他身上绑过看不见的绳子，然后点燃香料烧断，这样一来，他在危急时刻的呼救，我可以听到。他的求救我只听过一次，很多年以前。这回要么他毫无痛苦地快速死去，来不及发出声音，要么便是还没有被逼上绝路，虽然无法马上回来，但又还不想向我求援。……麦卡，你相信他还活着，对吗？”
“师兄一定还活着！”麦克米伦安心多了。
“那就带上小鬼和蛋赶快滚！”艾尔顿蹙眉怒目：“清场！下面是成人时间！”
麦克米伦把罗吉送到公主们的房间，自己去睡大通铺。
第二天一早，麦克米伦多拿了一份早点去敲大人的乐园的门。书上说，男人们解决问题最直接的方法就是打上一架。俗话说，中年夫妻闹矛盾了，只要来上一发就什么事儿也没有了。不管是哪一种情况，都会肚子饿，备上食物准没错。
艾尔顿容光焕发，还特意将脸上的胡子好好修剪一番，更显得神清气爽。他哼着歌拍了拍麦克米伦：“我去看看龙蛋。”
再看看提奥尼，绝对是被做了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他努力拉过被单遮掩光裸的肩头，有些虚弱地请求：“请……把你脚边的衬衣递给我……”
麦克米伦放下早餐，拾起地上的破布，皱着眉问：“你不是自愿的？”
“我一开始没有不情愿……”提奥尼吞吞吐吐，“给我牛奶好了……对不起，没和你说一声就跑了……”
“你受伤了。”所以才光要液体食物。昨晚应该留下来的，起码偷听一下，提奥尼也就不会被那个老畜牲糟蹋了。我才该说对不起……麦克米伦觉得心里有些不好受。
“上过药了。可是还肿得厉害……”提奥尼红着脸支吾，明亮的眸子里光华流转，将幸福明白无误地写在他的那双大眼睛里。
“你真的是精灵？”麦克米伦还是很想确认一下。
“不像？嘿，太瘦小，又没有翅膀。”提奥尼背过身，撩起头发给麦克米伦看他背上两道凸起的疤，看起来像普通的刀疤，但那实际上是割去了双翼留下的痕迹。“你不要跟别人讲，可我真的是精灵！”
麦克米伦注意到他背上成片的吻痕和后腰处的牙印，不知该往哪看。
“而且我这样的身高，艾尔顿说抱起来尺寸正好……”那个坏蛋还说了“手感绝佳”，不过提奥尼说不出口。
“对不起……”又是罗吉。
“走错了？”麦克米伦示意他进来一起吃点东西。
罗吉有些不安地摇摇头：“刀疤脸大叔抢走了我的蛋！”
麦克米伦拿着三明治的手停在半空中。提奥尼兴奋地催促麦克米伦赶快找一套衣服借他，好一块儿去看艾尔顿孵蛋。
38、番外一 。。。
阴冷潮湿的山洞，地上的提奥尼挣扎着试图拖动双腿，把身体缩到角落里去。他的背上和身下全是血，脸上泪痕已干。
从前的美好时光仿佛是一场白日梦。那个一直温柔守护着自己的人，现在居然露出凶暴残忍的一面，像野兽一样袭击了他……又或者这一场残酷的对待才是梦？从噩梦中醒来，艾尔顿仍旧会轻轻地抱起他，呼唤着：“我的提奥尼。”
回想起艾尔顿那样的表情和声音，他不禁又流下泪水。这时，提奥尼摸到了一把刀子。啊，……原来不是梦啊。正是用这把短刀，艾尔顿划破了他的裤子，……又在最后强迫他跪趴在地上，从身后割下了他仅存的一片美丽的翅膀。
失去右翼，还是几年前刚刚来到这座独角兽森林的时候。因为被邪恶的魔法师追铺，一头从高处坠了下来，翅膀先是挂在树枝上弄破了，后来落地时又彻底摔断了，再也好不了了。因为这座林子的恐怖传说，坏法师不敢追进来，他就被那个叫作艾尔顿的好法师救了。虽然叫独角兽森林，可是谁也没有在这里见过独角兽，精灵同类倒不少。那个好的魔法师和他的徒弟收留了进来避难的精灵们，给我们草药和食物，既没有将我们赶出去，似乎也没有盘算着将我们杀掉，封进什么锅子炉子里头。仔细想来，艾尔顿其实相当照顾他，给他用最好的药，帮他把废了的右翼小心截下，收到水晶里保存好，现在也还挂在自己的脖子上。
提奥尼用抓着刀的右手撑起身体，左手抚上胸前的水晶坠子，神色恍惚。
明明在中午吃饭的时候还揉着他的头发，宠溺地把大块的面包和甜甜的梨让给他的艾尔顿，怎么会突然说出那样的话呢？
“玩腻了。你也是时候该让我爽一下了～”
透明纯净的水晶沾上了喷溅出来的混浊液体，胸前的咬痕正往外渗着血水。因为怕留下疤痕而一直往他背上敷药的不正是艾尔顿吗？明明说过，怕摸到伤疤会伤心，要把他的背治得光滑无瑕如同凡人一般的，不正是艾尔顿吗？其他精灵都打趣他，成了半个凡人，不如干脆留在地上报恩好了。提奥尼一点也不想做普通人，他可是有着精灵的骄傲的！虽然本来就比同伴们瘦小，长得又不好，但他可是有着一对精灵翅膀的！……噢，现在也没有了……左背上一定会留下巨型蜈蚣一样难看的痕迹吧，刚才切得那么随意。以后疤痕一定会很丑，艾尔顿也不会再帮他上药了吧。而且，没有了翅膀，力量被全部夺走的精灵，是没有“以后”的。其实右背上的痕迹一直都在，只是心中的痛已被抚平，现在连左背都被刻下耻辱的记号……
提奥尼宁愿当时就被坏法师捉住杀掉，也好过被所爱的人一下、一下，将神志与意念从肉体剥离。要是当时和同伴们一起离开就好了，那样至少还能保有完美的回忆吧。艾尔顿从他背后抽身离开后，又说了一句：“这具妖精身子，真是不知满足！”然后才动刀的。想到这里，提奥尼又是一阵眩晕。
那个杀了他的人正背对着他，慢条斯理地穿衣服。提奥尼聚集起最后的力气，将手中的利器往前一刺，却只在艾尔顿背上留下一道划痕……
“提奥尼！”
失去意识前，他竟然还痴心妄想着，那个人转过身来向他伸出手，脸上露出好像是惊慌和心疼的表情。自己还真是个无药可救的傻瓜。
提奥尼活了下来。
在这个真相全部卖光，奇迹永远缺货的时代，艾尔顿居然偷偷为他保留了一个奇迹。提奥尼后来才知道，被夺走了力量的精灵和石头人全部都死了。艾尔顿激怒他，从而拿走了他的力量，之后却又用自己的力量和珍藏的灵药保住了他的性命。需要精灵的力量，也并不是由于贪欲，只是想要闯出牢笼前去营救遇难的徒弟。
提奥尼从前就喜欢热闹向往自由，现在终于可以毫无顾忌地游山玩水逛集市，不必再担心被人类抓去，因为他看起来可是掉进人堆就找不出来的普通人了。
隐约记得，“死掉”之后，艾尔顿很着急地呼唤他的名字，给他灌了很多药，为他清洗和包扎伤口。那个时候病得实在太重了，艾尔顿像从前一样，收紧双臂将他抱在怀中，轻轻地在他的额头、眼角、甚至双唇印下亲吻，恳求他：“快点好起来。提奥尼，求你快点睁开眼睛……”
因为他的拖累，艾尔顿的徒弟差点死掉，提奥尼很难过，幸好自己有帮上一点忙。那次醒来后，艾尔顿还没来得及赶回来，他就趁机逃跑了。后来听说艾尔顿回到那个山洞等了好几年，乞求他的原谅，希望他能回去。那个时候的他，正在外面的大千世界玩得乐不思蜀。
后来想想，在生病时艾尔顿给与的拥抱和亲吻是提奥尼从他那里得到的最后的温暖了。要是那时清醒一些就好了，提奥尼常常想。再说当时认为是莫大侮辱的事情，原来在人类的恋人之间也会做的。应该是很亲密很私密的事情，这样一想，也就没有那么难以接受了。那个时候什么也不懂，提奥尼无限懊恼。要是早几年知道，他一定会先下手为强，趁着还有一点力量的时候逼艾尔顿要了自己，同他做真正的爱侣。听说，谁要是在那方面被称为“妖精一样”，非但不是厌弃，反而还是很高的评价呢！提奥尼知道得越多就越后悔，自己当时怎么就跑得那么快呢！
虽然是这样想的，虽然看起来像人类，但他毕竟是一个实实在在的骄傲精灵。他们可是来自天上的，最高贵的生物。提奥尼无论如何都拉不下脸自己走回去。
然后，当艾尔顿终于找上门来时，他又很没种地逃跑了，第二次。
39、番外一 。。。
只不过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