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口处闷闷的,似乎是受了重击。不过华韶没有说出口,摇了摇头。
百里无伤眼神黯了一下。
绿珠将热好的药端了过来。
百里神乐将华韶扶好,在他背后垫上厚厚的一层软垫,又用被子将他裹得只剩下一个脑袋,这才放开他,端起药碗,将水面的热气吹散,舀了半勺子药汁递到华韶的唇边。
不知道是不是华韶的错觉,药汁里隐隐的带了一股血腥气。
“张嘴。”百里神乐耐心的哄道:“苦口良药,喝下去你的病才会好。”
尽管不喜欢,华韶还是张开嘴乖乖的将药汁咽了下去。虽然百里神乐答应过他不欺负他,但也只是在他不违抗百里神乐意志的前提下,况且百里神乐此人喜怒无常,他还是不要轻易的将他惹怒。
好不容易一碗药汁见底,百里神乐接过绿珠递来的锦帕,轻轻替华韶拭去唇边残留的汁液,柔声问道:“要不要再睡会儿?”
少年微微垂下睫羽,往被子里钻。
百里神乐替他掖好被子,华韶眼角余光瞥见他手掌上缠着纱布,纱布微微透着血红,应该是刚受伤没多久,手腕上似乎也有伤口,只是在长袖的遮掩下看得并不是很真切。
…
东方露出一抹鱼肚白。
南雪歌背着百里无伤走出密道,扑鼻而来的是露水夹着青草的味道。百里无伤早已陷入昏迷中,南雪歌将他轻轻放在浓密的草丛中,掌心对掌心,输了一些真气给他。
百里无伤悠悠转醒,看了南雪歌一眼。
南雪歌急急扶住他:“无伤,你先不要睡,我带你去看大夫。”
百里无伤无力的软倒在他怀中:“回春山庄。”
“什么?”
他从怀里摸出一块血红的玉佩放入南雪歌掌心中,昏迷前再次重复了一句:“去回春山庄。”
南雪歌凝视了手中血玉一会儿,抱起百里无伤离开。
三个时辰后顺利抵达回春山庄,向看门的侍卫出示了血玉。侍卫狐疑的看了他们一眼,进去通报。过了一会儿,便见一个锦衣轻裘的年轻人被一群人簇拥着急冲冲的赶了出来。
见到百里无伤他们,那人面色一变,急忙推开身边的人,疾呼一声:“庄主。”
南雪歌微微吃惊。他没有想到闻名江湖的回春山庄竟也是百里山庄名下的产业。
那人探上百里无伤的脉,凝眸沉思了一会儿才放开手,狐疑的目光在南雪歌身上扫来扫去。
“怎么了?”南雪歌被他盯得全身发毛,“他有救吗?”
那人却不答,目光落在他腰间别的那把剑上,意味深长的道:“这把剑……”
这把剑是百里无伤送给他的,据说是花重金请京城著名铸剑师精心打造出来的。
那人见南雪歌目光迷惑,轻声叹道:“徐前辈亲手打造的宝剑千金难求,公子好福气啊。”
南雪歌不自觉摸上剑柄,眉峰微微蹙起,目光落在百里无伤的睡颜上,低声道:“请你救救他。”
“跟我进来。”玉生烟转身进入山庄内,南雪歌立刻抱着百里无伤小心翼翼的跟了上去。
进入山庄后,玉生烟让他将百里无伤安置在一张软榻上,却派下人将他领了出去。南雪歌离开后,玉生烟在榻边坐下,眼中略带狡猾的光芒道:“庄主,你再装睡,可别怪玉某真的动手治你了。”
话音刚落,便见百里无伤张开眼睛,冷冷的扫了他一眼。
玉生烟缩了缩脖子,打开床头的柜子,取出羊脂玉瓶,倒出一枚晶莹剔透的药丸递与百里无伤:“硬是用内力将自己逼出一身伤来,庄主可真让玉某大开眼界。”
百里无伤冷冷回答:“信不信你再多说一句我就拔了你的舌头?”
玉生烟立刻噤声。
百里无伤接过药丸服下,过了一会儿,才道:“生烟,我需要你的帮忙。”
玉生烟的眼珠子转了转,道:“帮忙可以,不过你得告诉我外面那位是何方神圣竟然能叫你这尊大神如此上心。”
“他的身体很美味。”百里无伤眯着眼睛赞叹了一声,答非所问。
玉生烟立刻用一种“无可救药”的眼神看他,百里无伤笑了两声:“你没试过,自然不知道。”
玉生烟小声嘀咕:“我要敢真试,你还不得把我脖子给扭了。”
百里无伤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玉生烟又道:“你这身上的伤除了你自己弄的,肩膀上的这一掌倒似是你百里家的功夫。”
百里无伤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生烟,我见到他了,他的样子倒跟画册中的一样。”
“这么说关于百里家的那个传闻是真的了?”
百里无伤抿唇不语,过了一会儿,道:“生烟,你出去跟他说,我伤重不愈,唯有在百里山庄的药池内泡上三天三夜辅以高手的内力打通全身经脉方可救命。”
玉生烟张大嘴巴叫道:“百里山庄什么时候有这么一个药池了?还有还有,什么高手的内力打通经脉,你这不是纯属胡扯吗……”声音到最后渐渐低了下去,因为百里无伤浑身都嗖嗖散发着冷气。
“好吧,我出去说。对了,他叫什么名字?”
“南雪歌。”
“雪衣剑客?!”玉生烟惊叫,嘴巴张的几乎可以塞下一个鸡蛋,过了片刻,表情渐渐转为凝重,“听漱玉说琉璃就是死在了他的剑下。”
“是琉璃技不如人。”
玉生烟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
百里山庄。
整个山庄都沉寂在一种怪异的气氛中。
议事厅内,管家轻轻咳了一声,将信笺放入火舌中,亲眼看着它化为灰烬,这才转身对底下并排而立的少年们道:“既然庄主如此吩咐,必然有自己的道理,我们只需遵守便可。漱玉,你向来稳重,得庄主信任,庄主特地吩咐过,药池的事交由你亲自去办。”
“是。”漱玉领命。
管家满意的点点头,眼角余光瞥过其他的少年,顿了顿,扬声问道:“翠浓,你有意见?”
眉目艳丽的少年眼眸中浮着一层浓浓的哀愁,语声怅然:“庄主是不要我们了吗?”
漱玉和沉香不约而同的扫了他一眼。
“庄主只说让我们将南公子骗入药池之中,并没有吩咐其他,这事你得自己去问庄主。”管家只留下这一句便往外走去。
过了一会儿,漱玉和沉香也相继离开,只有翠浓一人站在原地,眉头紧皱。
他的担心并不是没有道理,他虽然和漱玉他们一样随侍在百里无伤身边,但与他们不同的是,他既不会剑术也不会暗器功夫,除了魅惑他人并无其他特长,如果有一天百里无伤不再需要他的身体,他便只剩下被赶出山庄这条路了。
少年咬紧嘴唇,将拳头握得紧紧的。一定,一定不要被赶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15
阳光透过窗棂照在木制的地板上,空气里飞舞着细小的尘埃。
南雪歌推开房门,第一眼便看到了那个躺在软榻上面色苍白的男人。心头像是被什么给重重撞击了一下,他快步的走上前,目光沉沉的凝视着男人的睡颜。良久良久,才从喉中溢出一声悲怆的低唤:“无伤。”
垂下的长睫遮住了视线,所以他并没有看到,就在他动情的唤出那一声后,百里无伤藏在眼皮下的眼珠子动了一下。
行李已经收拾好,百里无伤被轻轻安置在马车内,回春山庄派了一队人马一路护送。
扬鞭落下,马车绝尘而去。
玉生烟想起南雪歌沉痛而无奈的样子,又想起百里无伤之前的所作所为,不由得感叹了一声:“真是造孽啊!”
…
马车在百里山庄前停下,南雪歌抱着百里无伤几乎是冲进去的,然而就在他进入药池的前一刻,有人拦在了他的脚步。
“对不起,百里山庄的规矩,非百里氏不得擅入药池。”
南雪歌张大眼睛瞪着他道:“可是无伤他……”
“庄主可以进去。”管家瞄了一眼半死不活的百里无伤,收回目光,事不关己的淡淡道。
“无伤昏迷了,必须有人带他进去。”
“百里家的人可以进去。”
“那快去找啊!”南雪歌面色变得十分难看,语气里已明显有了怒气。
百里山庄怎么会有这么不合人性的规矩?!
“庄主一脉单传,百里家并无旁支。”管家面无表情的道。
南雪歌踉跄了一步,几乎抱不住怀里的男人。
“也不是毫无办法。”管家不紧不慢的接了一句。
“什么办法?”南雪歌的眸子亮了一下,紧紧的盯着管家的脸,并没有看到就在他问出这一句话的时候,百里无伤的嘴角微微的勾了一下。
“南公子必然知道,庄主他……喜欢男人。”
南雪歌的脸色微微变了一下。
…
百里神乐进来的时候,华韶正趴在窗前看那一轮血红的落日。听到开门时,少年下意识的转头,看清来人的模样后,脸色微微白了一下,僵着身子立在窗边看着百里神乐朝自己走近。
百里神乐低低的笑了一声,将他横抱而起,朝床边走去。
华韶开始控制不住的发抖。
百里神乐轻柔的将他放在床上,扬声道:“脱衣服。”
华韶一副惊吓到的模样退到大床的角落里,手中死死攥着衣角,抿着唇看他,脸色愈发白的不像样。
少年的样子可怜的像只受了惊的小兽,百里神乐又爱又怜,忍不住放低了声音道:“不碰你,真的,只是检查伤口。听话,将上衣除掉。”
华韶缩了缩,抖着嘴唇看他,几乎都要缩到床底下去了。
百里神乐挑了挑眉头:“我再重复一遍……”话还未说完,只见少年突然跳起,三下五除二的将自己剥了个精光,认命的躺倒在他面前,身体却僵硬如石。
百里神乐怔怔的看着面前的春光,他真的只是想检查一下少年的伤口而已。既然是送上门来的……他勾了勾唇,在少年身边坐下,修长的手指轻轻抚上少年精瘦的背。
鞭痕已经淡的几乎看不出原来的痕迹了,粉嫩的颜色,是新长出来的肉,几乎遍布整个背面。
一定很疼吧。那时候的他心肠怎么就这么硬呢?手下的动作渐渐变得轻柔起来。
华韶将头深深的埋进枕头里,身体不由自主的发抖。百里神乐怕他将自己闷坏,便伸手去掰他的脑袋。手掌触到一片湿滑,不由得一愣:“阿韶?”
低低的啜泣声从枕头中传来。
百里神乐身体震了震,眼中浓烈的欲望一下子褪的干干净净,怜惜的捧起少年的脸,轻柔的为他擦去满脸的泪痕,轻声叹道:“我不碰你,真的。阿韶,别怕我好吗?”
他拾起地上的衣衫,为少年穿好,唇畔轻轻触了一下他的额头,柔声问道:“饿了吗?”
华韶抬头一动不动的看着他,眼中有水润的光泽,看得百里神乐心神微微晃了一下。
百里神乐起身出去,过了一会儿,便看见他端着一碗黑米粥进来。他在华韶面前坐下,舀了半勺黑米粥,将热气吹散,递到少年唇边。
华韶不敢违抗他,张开嘴将粥咽了下去。
百里神乐的目光一下子就被他粉色的舌头给吸引住了,只可惜少年很快将舌头缩了回去。
百里神乐又喂了他一口。
少年眼巴巴的看着他手中的碗,眼中光芒闪烁。
“你要自己吃?”百里神乐自是接受到了他眼中的信息。
少年试探的点了点头。
百里神乐笑了,将碗塞到他手里:“这又不是什么大事。阿韶,以后有什么要求尽管提,虽然我不一定能满足你,但我保证,绝对不生气。”
华韶接了碗,眼角绽出一抹笑意,看得百里神乐心花怒放。他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喜怒哀乐竟然可以左右着另一个人的喜怒哀乐。
华韶是真的饿了,端着黑米粥,一勺又一勺吃的飞快。
“慢点吃,不够再让他们送点来。”他一直在懊悔他们糟糕的开始,现在终于出现转机,只要华韶不再躲他怕他,他相信,假以时日华韶一定会放弃所有戒备投入他的怀抱中。
“喵呜——”华韶吃的正欢,窗外陡然传来一声凄厉的猫叫声。
宛如惊弓之鸟的少年被这一声吓得不轻,手中的碗不受控制的滑了出去,整整一碗都泼在了正在转头望向窗外的百里神乐身上,百里神乐白色的衣襟立刻被黑乎乎的黑米粥染了个通透。
只见百里神乐面色一变,刚要出声呵斥,少年早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下床榻。
百里神乐愣了好久,才消化这个事实——少年因为极度害怕,竟然钻到了床底之下。
他承认,方才那一瞬间他是有出手教训少年的冲动,但——也仅仅只有那么一瞬间而已。
“阿韶,别怕,只是野猫在打架而已。”他身处高位,自然不可能趴到地上将床底的少年拽出来,只好轻声安慰着受惊的少年,“至于你把我衣服弄脏的这件事,我保证不生气,真的,你出来。”
床底下没有任何动静。
百里神乐心头微微浮起了一丝怒气。他向来不是有耐心的人,他也不需要有耐心的去哄一个人。
“出来!阿韶,你知道我的手段。”不可否认,他的语气里已带了一丝威胁。
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不要逼我发怒。”过了一会儿,床边传来百里神乐冷冰冰的声音。他,真的开始生气了。
床底下的华韶睁大着眼睛看着面前晃来晃去的白色衣摆,害怕的浑身发抖。他绝对不能出去,出去只会受到残酷的对待。百里神乐冷酷的形象已经深深植入他的内心,不是短暂的表面温柔可以轻易化解的。
他不知道这次百里神乐会使出什么手段来惩罚他,总之不会让他好过。想到这里,华韶的嘴唇变得惨白惨白。他的武功都已经被废了,他只剩下这条命了。
耳边陡然回响起百里神乐冷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