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以后,解语花没事儿想起来就会捏他鼻子,笑眯眯地,“你呀,简直是上帝的宠儿。”
-开到荼蘼花事了,知足常乐唱盈盈
黑瞎子第一次见到陈皮阿四,准确地说是在他十一岁第一次去长沙那年。也是他遇见解语花的那年。
那个时候上面让他调查关于老九门的事,他能潜入的却只有吴家、陈家、李家、二月红家,至于张家和霍家还有其他两个,是他弟弟的任务。
后来他也的确没有兴趣知道,也没听玄雀提起过。
潜进陈家的时候,他看见的就是一个痞子样的男人穿着个背心坐在阶子上,手里拿着凉蒲一扇一扇的。
他那时以为他是个下人。后来才知道,那就是陈皮阿四。
陈家在老九门里不算厉害的角色,是平三门之中的一门。那时年轻的陈皮阿四虽说盗墓,但还没至于到处杀人的犯罪,也没有因为老九门的地位利欲熏心,只是个平凡又贪财的普通人罢了。
他还记得当他进到陈家时,对防咧开一个不怎么好看的笑,“嘿,小子,你怎么进来的?”
这一阔别就是十几年。再见到陈皮阿四的时候,黑瞎子已是倒斗界明码标价的人物。
那年陈皮阿四为了找一块墓地杀光了几乎一整个村子的事,到后来成为了历史上重大的典型犯罪案之一。但是直到后来穷极他一生也没有被抓到。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
终于找到那块墓地的时候,已经没有人愿意和他合作夹喇嘛,只有天不怕地不怕的黑瞎子。
后面的事情就说来话长了。但是那是个极其可怕的斗,黑瞎子说他到现在想起来都记忆犹新,里面每一道机关都是冲着让你丧命来的。
当年他和陈皮阿四几乎就死在里面,后来源于一个契机,黑瞎子使了回天之力才创造了一个堪称奇迹的回转,当然,最后他救了陈皮阿四。
第三次见到陈皮阿四是他万年的时候。他把一个印玺交给黑瞎子,那时他已垂老。
他对他说,“我知道你就是当年那个皮小子。就算你现在混的风生水起,在我心里你还是那个皮小子。”外人是绝不会直到一向凶神恶煞、以恶毒著名的陈皮阿四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我把陈家交给你,请一定……这我保护了一辈子,终于要交手了,可现在的陈家真的没有一个好东西,我还是比较信你。”
当时黑瞎子也很惊讶,尤其再听了陈皮阿四识破他身份的话之后。
他临走之前,陈皮阿四对他笑笑,“你以为当年,我不知道你潜进陈家是为了什么嘛?我只是不说破罢了。”那个笑容竟与当年惊人地相似,而最后那句罢了道尽曲回无奈。
黑瞎子突然就有种,这个人的冷酷无情,心狠手辣,都是迫于无奈的错觉。及时那种错觉稍纵即逝。
当时听完所有的时候解语花沉默了一下,然后一个巴掌拍在黑瞎子后脑勺上说,“靠,这么大个金蛋就被你这么顺手牵羊了?”
黑瞎子哭笑不得,“那是什么比喻啊。”
“早知道当初我就没事儿到陈家溜达溜达,我绝对比你讨喜。”解语花抓了抓头发道。
“是是,你最讨喜。”说着眼睛斜了斜,勾起一边嘴角说,“反正现在不也一样?陈家跟你的有什么区别?”
解语花眼神偏了一下,瞥过头去,“啊……虽然这么说也是。”
“那花儿是不是给我讲一下你跟小天真的前情往事呢?”黑瞎子身子规矩地坐回去,手里把玩着墨镜悠悠地看着解语花。
解语花刚端起一杯茶,差点被呛了一口,“什么前情往事?我跟吴邪?”一副不可置信地样子。
“没错,就是你跟吴邪。”黑瞎子眼睛弯弯地点了点头,“我可是知道的哦,你这几年大半可是都住在吴邪家。我找到你的时候也是在吴邪家,以前那次你生气也是跑去吴邪家。花儿,你评评理。”
解语花‘砰’的一下放下茶盅,语气不善,“那是因为张起灵突然失踪好不好!”解语花这才发现他一口快竟然把吴邪的秘密说了出来。
“啊……”解语花脸色变了变。
“哦,这样……”黑瞎子却是一副完全不吃惊的样子,依旧笑着点了点头,“就哑巴张那点儿破事,我还能不知道。”
这回可是换解语花愣住,“你知道?你知道他去哪儿了?”
黑瞎子一边悠闲自在地趁解语花不注意端起他的那杯茶,说,“知道啊。你们同床共枕那么多天,小天真没告诉你?”
“什么同床共枕,没正经!”解语花已经懒得跟他扯皮,“你赶紧说。”
“哑巴张去长白山替小天真去守青铜门了啊。”黑瞎子一副满不在乎地口吻说着。
“青铜门?”解语花脸色又变了变,正色道,“你是说传说老九门每人要轮流守十年的那个青铜门?”
“是啊,不是传说,是确实存在。”黑瞎子翘起二郎腿,沏了沏茶盅,眉目低垂,“你以为小天真为什么那么难过?”
解语花皱了皱眉,他从不知道张起灵和吴邪之间羁绊如此之深,“他们两个……喂,那是我的茶。”解语花这才发现黑瞎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捧着他的茶盅喝得很香。
“我知道是你的茶盅啊。”黑瞎子抬眼勾魂地一笑,一边看着解语花一边故意把茶又送到嘴边抿了一口,“怎么,花儿心疼他们两个?我觉得挺好啊。”
解语花鄙视地乜了黑瞎子一眼,毫不犹豫地腹诽了一声‘下流’,这才不解地问,“挺好?看着吴邪欲生欲死你觉得很享受?”
“啧啧,弄了半天你只是心疼小天真啊。”黑瞎子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被忍无可忍的解语花又一个巴掌拍到后脑勺上,这才安生下来,正经地说,“花儿啊,你想想看,他们除了这个结局,还有更好的结果么?”
解语花地头思忖了一会儿,不知道想到什么,咬了咬下唇。
黑瞎子接着说,“至少在我看来,这是他们最好的结局了。哑巴张那样的人,他一直在寻求更重要的事,他是不可能留在‘某一处’的。至于小天真,他若再这么总为张起灵的事出生入死,说不难听,的确有一天会害了他。他不像张起灵,他有家人朋友和责任,他身上不曾背负那么沉重的东西,本身要他理解哑巴张,就很吃力了。更别说将来能设身处地的在一起。再说了,哑巴张也不可能让别人为了他冒这个陷,若那人是他动了情的。”
黑瞎子这一番话说得百漏而无一疏,据理力实。
解语花不得不承认,的确是那样。可是就是说不清为什么,心里还是有些难过。
这一切黑瞎子都尽收眼底,无奈地笑了笑,不说话。
“花儿。这件事其实我考虑了很久,我还是做了决定。”有一日,黑瞎子一副有心事地样子站在解语花面前,“这七年里,其实我查到了有关你爹的事情。最主要的部分的确还是要进到当年那个斗里去。但是那个斗实在太危险,我不愿为冒这个险打破眼下难得的安宁。”
“可是我想了这么久,我还是觉得我不能这么自私,毕竟对你这是很重要的事。”黑瞎子说完深深呼出一口,视线转到窗外。
解语花正在换衣服,突然听他这么说,怔忪地看着黑瞎子良久,走过去难得主动地窝到黑瞎子怀里,“我也觉得这一切来之不易。你容我想想。”
黑瞎子带笑的声音从解语花紧贴着的胸腔里闷闷传来,“好。”
那天晚上,解语花翻来覆去睡不安宁,直到凌晨一点的时候还在翻身。
“花儿,睡不着?”黑瞎子的声音从解语花背后透来,来着股睡后迷离的暖意。
“嗯。”解语花乖乖转过身来,跟他面对面,“总觉得闹心的很。”
“因为白天那件事?”手臂跨过解语花,轻轻抚顺着他的背心。
解语花心思凝重得点了点头,旋即想到这是在黑暗里对方看不见,才又开口道,“可能吧。”
“明天,我跟你一起想,好不好?”说着手臂收了收,把解语花环在怀里,“现在先睡觉。”
听到解语花轻轻应了一声,黑瞎子换了个姿势,让解语花枕着他的手臂,完完全全把解语花裹在了臂弯里,“睡吧,睡吧。”
一个吻落在解语花唇上,解语花后来不知怎么就稀里糊涂睡着了,之前的清明无影无踪。
他第二天问起黑瞎子,黑瞎子只嘻皮笑脸地说催眠。
解语花又想了想,“玄雀好像跟我提起过。”
黑瞎子的笑容僵了僵,“都是过去的事了。”
到那时为止,他们已经在一起了两个春秋。
一切都是那么水到渠成顺理成章,开到荼蘼花事了,知足常乐唱盈盈。
-花落自有花开时,蓄芳待来年
“瞎子,我总觉着闹心。”那是一日立秋,解语花用完晚餐后覆着心口有些局促地对黑瞎子说。
黑瞎子一口喝完杯子里剩下的水,走过去揉乱解语花的头发,“我知道你想什么,直接对我说不就好了。”
解语花轻轻垂着目光,“对不起啊。果然……父亲的事情觉得必须要知道。”
“没关系。”黑瞎子猛地打一个横抱大步向卧室走去。
“唔啊……瞎子你干嘛啊?”突然轻起来的身子让解语花一惊,“我跟你说正事儿呢。”
“我知道你跟我说正事儿呢啊。”黑瞎子笑得有些贼,已经是打开卧室的门,几步并前温柔的把解语花放在床上,吻了吻他,“其实人和工具我早就准备好了。就等你说这句话。我们下周就出发,好不好?”
解语花呆呆地看着黑瞎子半晌,突然就自下而上环上他的脖子,拉下他来亲吻。
舌尖描摹着彼此的唇形,在口中纠葛缠绕,就像他们之间的情意。
吻了一会儿,黑瞎子来开了些距离,有些失神的看着解语花。
“怎么了?”解语花不解。
黑瞎子还是神情恍惚地看着他好一会儿,这才笑笑,“没什么。”说完唇舌再次压下来。
解语花看到他闭上眼睛的睫毛颤了两颤。
他知道,他在怕。这一去就是生死未卜。
火热的手掌探入衬衣内,抚上爱人冰凉的皮肤,情欲一触即发,迅速燃烧了这个微凉的夜。
在反复的索取和霸占之中,相互宣泄着自己的不安和恐惧,已经分不清是谁比谁更热情与狂烈些了。
一夜无话,抵死缠绵。
这一周两人度过得实在是闲适。
解语花和黑瞎子几乎推掉了手头上所有的事,有时候什么都不做,就一起窝在床上,听黑瞎子讲这七年来他去过的地方,经历的事,下过的斗,遇见过的人。
黑瞎子最近很是苦恼,晚上给解语花讲的那些故事差不多都已经穷尽了。后来给解语花买的书他也扔在一边,每其名曰没时间看。但要是黑瞎子给他讲的时候他倒是听的津津有味。这让黑瞎子哭笑不得,真的跟小孩子一样。
解语花说所有故事里他最喜欢的是小王子的故事。他说他对他的玫瑰真是忠贞,而且有一句话说的很好:——本质的东西是看不见的。
“我已经吃过一次亏,才知道这句话说的真好。”解语花那个时候苦笑着说。
黑瞎子倾身过去心疼地亲他的嘴角,结果到最后又是一番云雨。
半夜解语花因为黑瞎子搂得太严实,身上发汗给热醒了。转过身去才发现黑瞎子根本没睡,细细地看着他。这两人一对上眼,则再次是干柴烈火。
黑瞎子一个翻身又压上去,眼角带笑,说,“来,黑爷带你爬巫山。”于是鱼水之欢,依然分不清谁和谁的汗水与体液,都交融到一处去了。
这一周他们做得很频繁,每次都做很久,很疯狂。
有时候黑瞎子会带着解语花出去转转,他最爱的还是景山公园那座能眺望故宫的山。解语花依旧不愿意唱牡丹亭给他听,但其他的都甘之如饴。
“听说你有段时间在找我?”黑瞎子坐在山上的凉亭里冷不丁地问。
解语花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是啊。”说着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这儿的确是个吊嗓子的好地方啊,也不会被别人听了去。划算。”
黑瞎子没理会解语花刻意绕开的话茬,“你是不是找不到我?其实我大多时间就在这儿呆着,也不干什么,静静一坐能做一天,那时候我还觉得我老了。不过……还真是,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啊。”他点头感叹。
解语花白他一眼,“别说得跟躲雷子一样。成天跟个小孩子。”说完自顾自地走到凉亭里不爽地把凉茶一饮而尽。
黑瞎子在心里贼笑:谁比较孩子气啊。
有时候黑瞎子也会亲自下厨。这是多年来孤身一来养出的习惯。
解语花不得不说,他在这方面确实有天赋,至少,是他品过的东西中相当对胃口的。
“不错,看来那么多年你可没委屈到自己。”解语花一边吃着刚下好的阳春面抬头赞赏地看了他一眼,又复小声嘟囔,“我师傅生前的时候就最喜欢吃这个。”
黑瞎子笑笑,一边到水槽旁洗了洗手,一边从后面走过去把下巴搭在解语花肩膀上,“我会让你不止爱上吃着个的。怎么样?”
解语花忉了一筷子错身送到黑瞎子,看他一低头一口衔住,撇了撇嘴角,“你是故意的吧,自己的手艺还不知道?”
黑瞎子吞完还舔了舔嘴唇,在解语花侧脸上响亮地吧唧了一口,“明知故问。还是你喂比较好吃。”说完便转身收拾厨房去了。
抬手用袖口蹭着脸,他低声抱怨,“油全抹我脸上了。”遂假装恶狠狠地看着黑瞎子。
他被解语花那眼神逗乐,在厨房爽朗地哈哈大笑两声,看解语花重新埋头下去把碗里的吃个干净。
这一周里,黑瞎子带解语花走遍大街小巷,折曲回廊。
最后那一个晚上,黑瞎子紧紧抱着解语花,安静的有些反常。他把鼻息埋在解语花颈窝处,惹得解语花咯咯地笑。
他紧了紧手臂,说,“花儿,我想过了。这次下完斗之后,我就不再下斗了。余生都陪着你,好不好?”他一边说着一边抬起头在解语花的头发上嗅了嗅。
解语花难得没有犯羞恼的毛病,只是抬起手轻轻搭在他抱着他的胳膊上。从手掌传来的温度都是那么真实和清晰,黑瞎子的鼻息萦绕在他的发间,有种久违的平和感,“好啊。这可是你说的,没钱了我养你。”
黑瞎子吐着气笑了笑,“我可是有一座小金库等着花儿你来挥霍呢。”
解语花闭着眼笑,轻骂,“奢侈。”
“这种生活,就算老天怎么喊价我都觉得值。”
一周之后,整装待发的解语花和黑瞎子在莆田与夹喇嘛的一行人会面。
在到达目的地里,他们浩浩荡荡的前行时,解语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