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孚也在姐姐床边坐了一天,此时已是深夜,他却仍是眼睛都不眨一下,一看见罗莞醒来,便赶紧出了屋,来到外面叫道:“我姐姐醒了,我姐姐醒了。”
瞬时间,范京范良都连忙进屋,却是不见谢明雨,小罗孚觉得有些奇怪,却也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随后也进了屋,却听坐在桌边的金太医悠悠道:“唔!醒了?果然是先天底气就壮,也罢,外面不是有条大蛇吗?去把蛇胆取出来,给她吃了。”哼哼!这种让人看见心里就发毛的东西,要它何用?想个法儿除了才是正经。
老头儿心里得意啊,他已经看出来了,从世子爷到这几个男人女人,为了炕上这个少女,那是什么都能舍出来的。
果然,范京和范良犹豫了一下,彼此对望了一眼,忽然范良一拍大腿,咬牙道:“蛇和人比起来,还是人重要,哥,你不敢去杀,我去吧,就算事后被明哥罚,他总不能要了我的命去。”
范京点点头,哥俩商量好了,范良就要出去,忽听床上罗莞呢喃着问了一句:“杀……杀什么?”
“哦,杀一只公鸡。”范京知道罗莞和小青是不吓不相识,如今对这条蛇的感情也很深,何况女人嘛,总是有些妇人之仁,这会儿若知道吃蛇胆才能让病好起来,万一再闹别扭不肯吃怎么办?
谁知罗莞既醒了过来,虽然身上还是没有力气,然而屋里这么多人,如此异常情况她怎能没注意?因一边低声安慰着蒋秋娘,其实也在注意屋里动静,刚刚金太医的声音不算高,但她也听在耳里,虽然不敢肯定是杀蛇,但绝对不是杀公鸡,此时再一回想,刚刚分明好像是说了蛇胆二字。因眼见着范良就要出去了,她不由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尖叫道:“谁敢杀小青?”
范良吓得一个哆嗦,还没迈出门去的另一条腿说什么也不敢抬了,回身苦着脸看着哥哥:他不敢得罪罗莞啊,真不敢得罪,将来自己的幸福,也许就是这小丫头一句话的事儿啊。
“罗姑娘,治病要紧。”
“放屁,我不过是伤寒感冒,哪里需要用蛇胆来治?那个老头子是谁?从哪里找来的庸医?唔唔唔……”
罗莞还不等说完,就被罗孚捂住了嘴巴,蒋秋娘也急道:“那是世子爷好不容易替你请来的御医,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呢?快向人家道歉。”
“世子爷?”罗莞诧异的看向金喜来,却见老头儿一脸得意的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一副等着她赶紧膜拜的模样,于是她看了眼蒋秋娘,疑惑道:“是哪位世子爷?”
第一百零九章:放血
“咚”的一声,老头儿的二郎腿一下就放下来,差点儿滑到地上,他不敢置信的看向罗莞:怎么着?不过是个村姑,认识谢青锋他已经觉得很不可思议了,可听听人家这话里意思,敢情还不是只认识这一位世子爷?这女孩儿究竟是谁啊?狐狸精转世吗?可看容貌也就是中等之上而已啊。
金太医捂着自己的下巴,生怕一个不小心它就掉了。这里蒋秋娘已经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罗莞这才明白,原来自己这一病竟还非同小可,差点儿就送了性命,老天爷在玩弄自己这方面还真他妈不遗余力啊。
“这下子知道了吧?蛇胆是必须吃的。”
惊诧过后,金太医继续摇头晃脑:哼!百战杀神都被他摆了一道,一个小小女孩儿算得了什么?
正得意,便听罗莞对范良道:“既如此,麻烦二庄主去外面随便抓条蛇,取出蛇胆也就是了,如今正是春天,草木繁盛。山野之间,草地里的蛇都不算少,干什么非用小青的?”
“什么?”金太医万万没料到事情会有如此转折,眼看范良面上泛起喜色,转身就要出去,老头儿连忙一拍桌子,大叫道:“不行,必须用院子里那条蛇的,我是大夫,我说了算。”
罗莞脑子昏昏沉沉,听这老头儿不讲理,也是怒从心头起,她看出来了,这老家伙不知为什么,是一定要宰了小青的。因冷冷道:“我是病人,治不治也随我,如果非要小青的命,我宁可不治病。”
“无知狂妄的女子……”金太医胡子都气得翘了起来:“为了一条蛇就不要性命?妇人之仁,妇人之仁……”
“又不是不用你的药就一定会死。”罗莞还是不太相信自己这病没了金太医就必死无疑,先前大夫也只是说有生命之危罢了。又没说一定会死,罗莞相信自己的乐观精神和心态,就算没有这老头。也一定会熬过这一关。
什么叫无欲则刚,金太医这一次算是真见识到了。任你医术通天,把人的性命都攥在手心里,奈何遇上个不怕死的主儿,它也没用啊。正这里吹胡子瞪眼的生气,就听外面一阵脚步声响,接着谢青锋一挑门帘走了进来,将手中一大包药材放在桌上。伸手抹了一把头上汗水,沉声:“药材都取来了,快煎药。”
“不是吧?你这家伙敢情是去打劫了内务府的药库?”金太医看着那一大包药,脸都抽筋了。想到管理内务府药库的黄太监,此时大概正坐地上嚎啕大哭呢,老头儿心里忽然升起一阵快意:活该,每次想用点儿好药材,你个老王八蛋就像割了你的肉似得。这下好,被眼前这霸道不讲理的主儿把老命都拿来了吧。
“呵呵,世子爷……”金太医高兴啊,正想抬头表扬一下谢青锋的“丰功伟绩”,却见这世子爷早已撇了他。一溜烟来到炕沿边,注视着正盖着大花被子,面色苍白虚弱的少女。
“嗨,来了?”罗莞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实在是头太昏沉了,不过看见谢青锋满头满脸的汗水,好像这都是为自己累出来的,她怎么着也要打个招呼不是?当日果园里那点小风波,在这样的恩情面前实在算不上什么了。
“嗯,你……怎么样?”
谢青锋结结巴巴问了一句。一旁的金太医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那个看上去有些手足无措局促不安的青年真是百战杀神?这家伙哪还有把自己从饭桌上拎起来时的那个威风?
“你不是看见了?太逞强,结果就变成这样了,好在还没死。”罗莞愁眉苦脸的道,下一刻,便见谢青锋紧张道:“胡说什么?什么死不死的?也没有个忌讳,不过是个伤风受凉的症状罢了。”
金太医真想掀桌子,妈的一个伤风受凉的症状罢了?那你把我从饭桌上揪起来马不停蹄赶来这里干什么?瞧说的这个轻飘飘劲儿,不行,等会儿得多放这小子几滴血,唔,算了,皇上要是知道,非揍自己不可。“
一念及此,老头儿更郁闷了,看着那边“含情脉脉”的谢青锋和罗莞就更加不满,拍着桌子嚎叫道:“世子爷,过来放血,还想不想救人了?快着点儿,没听说过阎王要你三更死,谁能留人到五更吗?”
谢青锋和罗莞脑门上下了一排黑线,他妈的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这人真的是御医吗?
“放血?放什么血?”罗莞眼看着谢青锋走过去,掏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不由吓了一大跳,连忙尖叫着问了一句,却听谢青锋淡淡道:“没什么,用我一点血,给你做药引子。”
罗莞无语,眼看谢青锋要走出屋去,金太医却气定神闲坐在那里,把一个瓷碗推到谢青锋面前,淡淡道:“往哪儿走呢?就在这里,放血。”
笨蛋,连怎么打动女人都不会,这要是当着面儿让那女孩儿看见你为她放血,从此后还不一辈子对你死心塌地啊?啧啧,多么感天动地的爱情啊。老头儿一不小心就被自己脑补出来的爱情故事给感动了。
谢青锋疑惑看了他一眼,皱了皱眉头却没说话,只是将身子又侧了侧,完全背对着罗莞,不想让她看见这有点血腥的一幕。其实对百战杀神来说,这真是不算什么事儿,但罗莞怎么说也是个女孩子,还是要照顾一下她的情绪。
这份细心体贴让金太医恨得牙根儿都痒痒,认为谢青锋辜负了自己为他制造的机会。罗莞却读懂了,一时间心中也不由得苦笑,暗道真不知道我和这男人到底是什么缘分?莫非他上一世里欠了我不少高利贷?这一世要一次一次救我来偿还?只是,今生却是我欠了他这么多的人情,要怎么还啊?好像这家伙要啥有啥,啧啧,真是苦恼啊。
罗莞是让风寒伤了脏腑,此时外表倒还好,只是随着高烧不退,她整个人很快就又迷糊起来,也就在这时,听见耳边蒋秋娘的声音响起:“莞儿,来,快吃药。”
罗莞迷迷糊糊中将药喝了下去,药汁苦涩,让她险些吐出来,然而想到这里有谢青锋的血,怎么也不好当着当事人的面儿浪费,想到此处,只好咬牙将那些药汁尽数吞下。
用完药后,罗莞便彻底睡着了。不一会儿天边放亮,金太医又把了一次脉,抬头对众人道:“脉象不似之前那样凶险了,就按照这个方子,每天三次,服药三天,也就好了。”
范京范良齐声道谢,忽听金太医道:“咦?那个年轻人呢?我刚进来时的那个,长得很俊的那一个。”
范京愣了一会儿,才知道这老太医说的是谢明雨,连忙微笑道:“他身体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了,老大人可是找他有事儿?”
“唔,也没什么事儿,他身体不舒服吗?那老夫去看看。”
金太医的热情出乎众人意料,范京连忙道:“不敢劳动大驾,他这会儿大概已经睡着了,从罗姑娘病了起,他便没再合过眼,这会儿倒是让他多睡一阵子比较好。”
金太医看了范京一眼,范京也便大大方方和他对视,好半晌,老头儿方点头笑笑道:“也好,那就让他歇着吧,走了。”
谢青锋连忙道:“我送您老回京……”不等说完,就听金太医骂道:“回个屁京,你那庄子不也是在这附近吗?让我去歇一歇,反正今天请了假,明天后天我又不当值,索性在这里玩儿两天。”
谢青锋一想,这也好,到时候罗莞的病情一旦有什么反复,也好请老头儿过来治疗一番。于是连忙将人送回了荷风溪月,自己却又立刻赶了回来。
“怎么又过来了?昨天真是多谢你帮忙,听说为我这病,你一夜也没合眼,这会儿还不赶紧回庄子上歇一歇?”罗莞这个时候却是醒了,倚着被子坐在炕上,蒋秋娘和罗孚以及元老太太都在她身边不远处,范京回了秋明庄,范良这会儿却是留在这里,正在后面看着小丫头煎药。
“有些不放心,何况金大人也说过,这药一天喝三次,没了我的血做药引子,只怕药力减退,所以还是过来的好。”谢青锋微笑回答,心里却是松了口气,想自己当日和罗莞口角之后便负气离去,原本以为这骄傲的女孩儿从此后定是要和自己老死不相往来了,哪里料到她的态度竟一如从前,如此看来,倒是自己没有半点男儿度量,真是汗颜无地。
两人说了这两句话,便再没有了话说,谢青锋四下里望望,见罗孚嘴唇微微张合,似乎正在默背什么,忽听罗莞道:“孚儿你去谢大哥那里上课吧,我已经没事儿了,你就白白坐在这里,又有什么用?还耽误了课程。”
罗孚正色道:“不行,我若是去了,不放心姐姐,倒是在这里,看着姐姐无事,倒还正可趁机背背书。”
第一百一十章:我的小叔叔
罗莞无奈,忽听谢青锋笑道:“孚儿还真是用功,之前听你说他学的也不错,这正经是个小神童啊。”
罗莞笑道:“神童不敢当,但是这小家伙的确很聪明,谢大哥说,要让他今年下场试一试呢,权当历练了。”
“哦?”谢青锋挑眉,这一次是真的有些惊讶,也别说他,罗莞自己都觉得让一个十岁的小孩儿去考秀才,实在是匪夷所思,因无奈笑道:“我也说了他还小,不过我看谢大哥的样子,倒似是很有信心。”
谢青锋笑道:“有志不在年高,也许孚儿是有这个才能,我看那位谢公子,也不是狂妄自大之人,但凡他这样说,大概是对孚儿有些信心吧。”
“他才十岁。”罗莞摇摇头,却听谢青锋笑道:“那又怎么样?你以为这世上没有十岁的秀才吗?我小叔叔当年,便是九岁的时候就考中了秀才,十二岁考的举人,若不是他出了事,好多人都说三年后或许就会出现历史上最年轻的十五岁状元呢。”
“你小叔叔?那么厉害?”罗莞还从未听谢青锋说过他这位亲人,此时听见对方如此聪慧,不由十分惊讶。
“是啊,我爹爹都说,可惜他……唉!不然的话,今天朝堂上代表我们谢家的,恐怕就不是我爹,而是我小叔叔了。”
“那你小叔叔到底怎么了?”罗莞也觉着十分遗憾,却还是忍不住好奇,问完了,方发觉自己不对,于是连忙道:“抱歉,这应该是你们家的伤心事,我不该问的。你也不用说。”
谢青锋叹了口气道:“倒也没什么不可以说的,只是这件事对我们家人来说,实在是太过伤痛。我的祖母因为这事儿,一夜白发。事情至今已有二十一年,这二十一年来,她老人家从未有过一瞬开心的时候。”
说到这里,也不禁神色黯然,喃喃道:“我小叔叔是从外地回京的路上,被匪徒劫持,后来在他们出事的地方。发现了他的尸体,听说半个身子泡在水里,发现的时候,已经肿胀……”不等说完。已是再也说不下去。
“啊,那些匪徒太可恨了。”罗莞也气得发抖,想到一个天才少年竟然就因为不慎遇匪便如此凄惨的死去,她只恨不得冲上前将那些匪徒给大卸八块。
“所以我最痛恨那些杀人越货的匪盗之辈,但凡让我发现。无论他是否洗心革面,我都绝不会饶恕。”谢青锋的语气蓦然森冷,回头向秋明庄的方向看了一眼。
“可以理解。”罗莞点点头,那么天才的叔叔啊,却被劫匪残忍杀死。任谁都受不了。
“罗姑娘,药煎好了。”忽听门口范良的声音响起,他说完就来到谢青锋面前,故意阴阳怪气道:“世子爷,不好意思,还要借您健康新鲜有杀气的血一用。”
“二庄主。”罗莞扶额,这是求人的口气吗?她看向谢青锋,诚恳道:“有一次就够了,往下的药没有血也使得的,我就不信了,不过是人血,怎么可能治病?那老头儿八成是为了报复你把人家从饭桌上揪起来的仇。吃货的怨气有时候也是很可怕的。”
“小心为上。”谢青锋却不为所动,从怀中掏出匕首,就要往自己的手腕上割,吓得罗莞一把抓住他的手,惊叫道:“你疯了?这匕首杀过多少人?沾过多少血?怎么能用它?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