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护卫起初不肯说,最后实在受不得这个严酷的场面,顿时颤着唇回,“因为这个人给了属下一锭金子,属下没忍住,没忍住就没听司徒将军的话……”
接下来已经不需要再问下去了。
王濮恼羞成怒的脸,顿时消灭下去,他并没有去惩罚那名小护卫,而是放他退下。
现在已经不言自喻了,司徒朗想要将杀死澹台铭的军功自己独捞,所以才会不准别人通知自己,尤其他还想要杀宁羡灭口。
王濮想罢,目光落在宁羡那扭曲的手臂上。
还有一点,令他不得不相信的是,刚才那名小护卫其实是他安插在司徒朗身边的一名耳目。司徒朗的地位仅次于他,王濮怎么可能放任这个人独自在裳城呢。
转而王濮神色装厉,威凛重重地瞪向宁羡喝道,“你刚才说了,你是效命于诸葛远,诸葛远与司徒朗有交情,将司徒朗杀掉,你没有半点好处!”
王濮更怀疑的是眼前的这个人,他明明可以选择司徒朗,现在却偏偏选择把澹台铭的首级交给自己,这其中是何原由?
跪在地上的宁羡,嘴角不为人知地露出一余笑,灿烂夺目,然而他抬起头来时,眼中已经一片忠耿之色,望着王濮真挚回道,“大将军,蝼蚁尚且偷生。司徒朗忌讳属下把消息传出去,想要杀属下;属下为何要跟着他,把命送给他呢。属下愿意誓死追随大将军您,请大将军验看首级!!!”
宁羡大吼一声,把怀中的那黑包裹顶到自己的脑袋上,誓誓效忠道。
四下一片静极,王濮林立的属下众多将士,一个个由狐疑的目光转向半信半疑,但当那包裹露出一角,现出似乎是澹台铭的一小半脸皮时,连那一半的怀疑,也在此刻消失怠尽!
守在王濮身后的护卫,一眼便看到那小半脸皮,顿时也跟着吃了一惊,眼中的否定之色,不得不变成莫大的失惊!
而那些被众多将士拦在外围的司徒朗的属下,见此情景,一个个脸上欲哭无泪,只得干睁着跪在地上的宁羡发狠,却无可奈何。
“请容属下亲自献给您!”
王濮一听说这个宁羡要亲手献出澹台铭的首级给自己,在确认了先前他的所做所为,以及司徒朗欲要蒙骗军功,敢越过他上呈之事后,此刻的王濮对宁羡的怀疑,已经消除了一大半。
他面带赞赏,非常矜傲地对宁羡点点头,示意他可以将首级直接给自己呈上来。
宁羡见此,心头稍定,他略略抬起头来,一双眼瞳瞬间缩成针尖状大小,定定地却是瞄向王濮的脖颈处,心里面计量着取得那颗头颅之后的脱身之法。
其实他根本不需要去想脱身之法,他只需要想着浪迹天涯。因为王濮落在他的手中,哪怕这莫国二十万军统统聚在裳城,宁羡也不怕,这些人必须让开条道,为了王濮!
一步,一步。
宁羡脚下轻极,他朝着王濮走去,双手捧着黑包裹,一步之距,他将黑包裹呈到王濮的面前。
“哈哈哈!来得好,果真是忠勇之士啊,拿来!”
王濮看到那真实头颅,如此轻易地摆在自己的面前,他的心里顿时十分开怀,想也未想,便伸手去接包裹。
宁羡往前一递身,包裹便送到面前人的大掌中,便在此刻,突然间白光一现。
就在众人没来得及反应之时,犹如闪电一般光寒寒的光芒在眼前一闪而过,快到稍纵即逝!
王濮“哇呀”一声惨叫,电光火石之间,只看到那道白芒径直朝自己脖颈而来。
第五百三十五章 仗前帝师
他也不是只呆在大营之内,为人出谋划策的军师谋士,他是带领着手几十万大军,把密如铜铁的沧云国,一城一池,坚实走过每一步,立下赫赫战功的军将!
对于杀气杀机,没有谁比他更了解。
宁羡白刃来到脖颈了,就连身后的护卫也不能在刹那间救他。
他本能地朝后一闪,空手去夺白刃!
宁羡身为诸葛远的暗卫,早已经练就一手生死绝杀,王濮想要躲,哪能躲得过他的快刀。王濮虽然快,可终究快不过他身为暗卫纯天然练就的快刀法。
终究是带着几十万大军的将领,不是像宁羡这样,每日每夜在生死之间度炼的无名之卒。
宁羡手中的刀没停,迸发向王濮脖颈,誓要取他头颅。
王濮在刹那之间早已经有了度量,更知道自己今日在劫难逃,可是他现在还不想死,更不能死在无名小卒手中,生死之时,他已知道自己做何抉择——
右掌伸出,抵在自己的脖颈前,格挡住那进发的匕刃,就听到咔嚓一声,王濮厉斥,右臂被宁羡整个削断,同时也阻挡了他割向自己脖颈的动作。
右臂落地,血水四溅。
宁羡见此,暗道不好,手上动作没停,怀中的黑包裹朝着王濮扔去,同时纵身径取其头颅。
这个当空,屋内的其他手下,尤其是王濮身后的护卫,早已经反应过来,哪里还容得宁羡放肆。
众人大吼一声,挡在王濮之前,齐声下手,不消两招之内,便齐齐把宁羡擒住!
这时候早有人将军医传了来,为王濮包扎。
王濮被削去了右小臂,早已经疼痛难当。若非体质好极,早昏过去了,饶是如此,他额头满是大汗,豆大的汗珠一颗颗从额上滑下去,有的滴在眼中,滋辣得疼!
待军医将他的伤口包扎好之后,宁羡业已被人手下擒住。
属下将那黑包裹拿在手中呈上来报说,“大将军,这头颅是假的!!”
王濮满面疼到苍白战栗,狰狞地看向面前这颗头颅,只见到它包裹在黑布之内,远远看去眉眼像极了澹台铭,但是近看,这不过是以假面假肉糊成的一件逼真的伪作!根本不是真正的澹台铭!
“来人!”
王濮直盯着宁羡,那目光像是要把他凌迟了一样,他鼻孔因为气愤张到倏大,他的脖颈上露出明显暴凸的青筋来,“把他带过来。”
大将军的声音很平静,静得好像他右臂根本没有失去一般。
手下一干人虎视眈眈地盯着被钳住手脚的宁羡,因为担心他会再度挣脱伤了大将军,旁边的吕晃抽出腰间的大刀来,对着宁羡的手筋处一边一刀,断了他的筋。
宁羡疼得脸都扭曲了,手腕上筋被割断,他的整个手都废了,毁人筋脉是最阴毒的手段,断骨尚可接续,但是筋脉复原却是件难上加难的事情。
看到自己手腕处血水兹兹地往外冒,宁羡身体一软,两旁莫国的兵将一把捞住他,将他硬生生拖向王濮面前。
王濮环瞪着眼,看着眼前的宁羡,目眦欲裂,他暴怒地恨不得现在就一拳击死眼前毁他伤他的人,但是他现在伤口特别疼,哪怕仅仅是动一下指尖都疼到浑身冒汗。
但是让这个人受这点苦,未免太便宜他了。
王濮狰狞阴鸷的目光从上到下,将宁羡一寸寸扫视着,当触到宁羡的胯处时,他那心头仿佛被浇泼了火油一般,强烈燃烧的复仇孽火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王濮拾起一脚,对着宁羡的胯处,拼尽了平生之力,爆的一记,瞬间踹了出去。
宁羡知道自己失手,自王濮的手臂被他切断之后,他心头便隐隐有个念头,今日他死生了。
只要王濮不死,死的人便是他。
然而他并没有料错,王濮是那断了尾巴的壁虎,虽然断尾,可却保留下了小命。但是他宁羡不同,断了人家的尾巴,自己付出的却是性命。
宁羡本想咬舌自尽,但是王濮的手下,早将他的嘴巴堵了起来。
就连刚才他的手筋被挑,血水往外冒涌,他也没能痛喊出声。身体被人制住,嘴巴被人堵着,他知道自己现在只有死路一条。
但是他没有想到,死之前还要经历这样的痛苦。
王濮一脚踹过来时,宁羡从来不曾想过,这个世界上还有这样痛苦的刑罚。他知道自己胯下的那个东西,被这一脚踹废了。
他疼得连脸上的表情都没有了,仿佛一瞬间失去了知觉般,其实却是疼痛到麻木。他无知无觉地低下头,下意识地朝自己胯间看去,那里一点一点被血殷红,变成了一小滩血渍,然后他再缓缓抬起头来,朝王濮看去……然后眼前一片黑暗,然后再没有感觉了。
“把他泼醒!”
王濮冷蔑地朝手下喝道,指着宁羡大吼,“给我问!给我严刑逼问!究竟是谁,是谁派他来的!”
他又疼又气,简直昏了头,誓要把面前这个暗卫折磨死。
四下的人,一个个心惊胆颤地看着大将军。外面那一些司徒朗的人看到这一幕,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出。
几番严刑之后,依然无法拷打出个所以然来。
但是这一会儿,王濮已经回醒过来,立即便想到了夙烨宸,知道了澹台铭,是他们的诡计,自己怎么还令人逼问这个刺客呢?
简直是浪费时间!
“来人,把这个刺客吊到城头,向敌对喝骂!若是对方不出兵,立即给我活剥了这刺客!”
王濮一声令下,便有人将宁羡抬了出去,紧接着王濮召集大军,准备迎战!
远远地,随着宁羡而来的那一队人,本来是预备着把宁羡给接应回去,哪知道不一会儿便听到裳城之内的叫阵之声,喝骂隐隐随风传来,异常的刺耳。
沧云国的护卫队见此,再看到城楼上那吊着的尸体,一个个看着心惊,竟然是宁羡,他失手了?
一夜未息的夙烨宸,派人紧盯着这边的一举一动,在敌军叫骂的第一声起,他便注意到了,虽然听不到声音,但是很快,从前方传来报信声。
“帝师,敌军叫骂,并且声称要将宁羡剥皮割肢,只让咱们前去投降!”手下来回报说。
澹台铭听了,皱紧了眉头,朝夙烨宸问道,“帝师您看,咱们要不要去救?”
“如果宁羡还活着,我们自然是要救。但是你们看到宁羡还活着吗?”夙烨宸问得很轻,狭长的凤眸微微眯了起来,里面迸发出寒冰般的冷芒。
手下再去探,不一会儿又回来报说,“看起来似乎是没气了。”
第五百三十六章 屠城
听到手下的回报,夙烨宸非但没有露出失色之意,反而还笑了起来。就听到他朝旁边紧皱眉头,一愁难开的澹台铭说道,“召集人马,攻城!”
“啊?!”
澹台铭听到夙烨宸的话之后,立即便讶住了,眼中透着不解,当先问道,“帝师,敌军将咱们派去刺杀的宁羡吊在城门口,他们现在正张开了网,要咱们往里面冲啊,咱们现在去岂不是中了他们的计呀!”
“此言差矣。”
夙烨宸摇头道,他伸手,远远地朝那目极处的裳城楼指去,说道,“对方这样气怒,只说明一点,宁羡得手了。”
“什么?”他竟然会得手?
夙烨宸颔道,凤眸之中带着激赏与欣悦,说道,“若是宁羡没得手,对方不会这样气怒。即使是佯装出来的,也不可能把戏做得如此之全。去探路的手下可来回报,裳城之内,隐隐有集结兵马之声?”
澹台铭听到夙烨宸的话,简直犹如看到神仙一般的表情,不可思议道,“帝师,您真是神机妙算啊!裳城之内真的有集结兵马之音。我认为他们是要张开网向咱们,所以便没有禀报给您。”
“所以,宁羡得手激怒了他们,才使得他们怒仇相报;”夙烨宸点点头,又说道,“我们现在趁机集结兵马,趁敌人心绪不稳之时,全力发动进攻;今日一举拿下裳城,到时候只剩下都州府,方便多了。”
澹台铭听着,顿时精神大振,点点头,当场便点兵而出。
夙烨宸望着手中这些集结而成的沧云人马,他悠悠的凤眸,缓缓地望向天际,眸瞳之中印着天际之中最后一颗启明星,带着难以言喻的离苦之色。
“玥儿……”他转过头,朝着头顶上那一渐渐消失在明亮天际的月芽,一点点呢喃出声,因为长期呆在夜风之中,他着了凉声音嘶哑而难听,他狭长的眸执拗不休地望着天上那渐渐淡去的月呀,不死不休地呢喃着,“玥儿,等着我,我一定会打过去的,去那里接你。等着着,不要乱动,不要乱行动,玥儿等着我吧!”
可是此刻,他的内心却升起一股难以启齿的痛惧之色。
他宽大的长袍,将他高大的身躯覆盖着,随着寒风飘荡,显出一股与生俱来的傲世之色,仿佛天下间没有什么能够打倒他。
可是,他的内心却涌出了恐惧之色。
他只是一个人而已,他只是出身在帝师府而已,除此之外,他什么都没有。
就连刚才对澹台铭所说的话,他也不敢有百分之百的保证。
是的,宁羡极有可能刺伤了敌军的将领,才引得敌军暴怒;但也有一成的可能是敌军故意设局引阱,将沧云国兵将引去,到时候等待着他们的将是万人入坑。
一成。
夙烨宸多么不想有这一成,但是他必须面对这一成。
转回身,他入了帐,再出来时,已经一身铠甲威风凛凛而出。
澹台铭早已经点将而起,回过头来寻他之时,看到他的铠甲,顿时大惊,“帝师,您就莫要去了。”
夙烨宸微笑,他的笑容犹如天际最后一颗星星一般闪耀易逝,却炫美至极,就听他说,“大将军,将裳城攻下来之后,把宁羡的尸体好生保存,我要他……入土为安。”
澹台铭听后大笑,拍着胸脯豪声道,“帝师您便放心罢!本大将军定不会让此人暴尸荒野!”
声落,沧云国军营兵将呼声震天,一声令下,瀚海如潮般的军队,迅速开赴裳城。
莫国兵将,眼看着把宁羡分尸之后,依然不能引出敌军,非但如此,竟然将敌军大批兵马引来,顿时便回去禀报。
王濮一听到沧云国突然大军集结,气得脸色铁青,双眼一瞪,浓眉倒竖,失去右臂的疼痛,使他痛燥大起,扭头朝属下命令,“夙烨宸敢趁虚而入,那么就别怪我无情!来人,把城内沧云的百姓,一个个给我拉上城头,就地正法!直到沧云国兵将缴械投降为止!!”
一声令下,属下便去执行。
“大将军,屠城不太好吧。我们之前所占领的沧云国城池,都未曾有过此举,这会引得沧云国兵将更加……”有人劝慰。
“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啪!”
话还没有说完,便听到王濮回身,一巴掌朝那人脸颊甩去,愤愤地恨道,“夙烨宸敢派人来刺杀我,我便让他付出血的代价!他敢让我流一点血,我就要让裳城血流成河!给我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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