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金庭求饶声刚落,地上的萧羽菲已经疼得呜咽了出来,是刚才被父亲抓了一把,她疼;如今又众目睽睽摔在地上,她辱;被黎王和柔妃娘娘这般拒婚,她耻。
可是乾元帝在听到萧羽菲的哭声之后,刚才滔天的愤怒,似乎消减了那么一点,尤其是落到萧羽菲哭花了妆容的脸上时,乾元帝的愤怒更是有那么点提不起来。
场中很静,针落可闻。
皇帝不说话,所有人都在垂首听令,看皇帝的眼色,连倾玥亦是如此。
萧金庭这般为董氏求饶,比董茂强了不止一个档次。
不过倾玥也很明白萧金庭这样做的原因,试问皇上治了董氏的罪之后,萧家能够保全吗?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萧金庭不是在保董氏,事实上他是在保整个萧家。
倾玥苦笑了一下,清澈的眼瞳中却惹上一抹余味的深思来。
她萧倾玥做了这么多,在暗中准备得如此周全,人证物证俱在,董氏死也不可能逃掉……可还是一朝失算,栽在了这萧羽菲的身上!
萧金庭表面糊涂,实际精明。
他故意把萧羽菲给拽出来,因为萧羽菲的存在清楚地提醒了皇上,那个流苏还有楚北辰,以及皇家欠萧家之情。
使得皇上怒旺的火气,奇异地无水自消。
到如今,倾玥若是还指望着皇帝能够治董氏之罪,那么也未免太天真了一些。
“倾玥恳求皇上,饶了夫人吧,毕竟是个深宅妇人,不懂事罢!”
倾玥福身施礼,亦随之求情。
笑话!时势一边倒了,她萧倾玥若是再死守,岂非要墙倒众人推?何况她也在萧家,萧家受损,她也不会好过,既然如此,便遂了萧金庭之愿罢。反正董氏这恶名已经记在皇上心中了,回去萧府之后,她的路必将十分艰难。
“就算是我的过错,那么岳子兴被拿来试药一事,莫非萧倾玥你就没罪么!?”
董氏刚才见龙颜大怒朝她劈来,她有一阵子麻木无知觉,感觉就像是作梦一样,无论如何没料到自己竟会走到这一步。
当听到萧倾玥说她是深宅妇人,不懂事……董氏彻底清醒过来,顾不得是在御驾之前,指着萧倾玥便尖嗓子叫了起来!
第三百零六章 变数
“皇上,皇后娘娘,萧倾玥依仗自己为嫡女,在萧家内宅多番陷害臣妇,甚至是夺取中馈,还将她自己贪没银两一事,定到臣妇身上。是可忍孰不可忍,臣妇今日绝不能就此罢休,否则以后怎么死在萧府内宅都莫可寻。”
董氏觉得自己说得还不够,疯狂尖叫之下,连萧府的内宅事务所,都搬到了大殿上来。
引得众臣纷纷交头接耳,脸上好一阵的讽色。
倾玥听言,冷笑一声,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闯!
既然董氏你出招了,那么不还你两招,你当萧倾玥是软猫!
想罢,倾玥清色的眸蓦地一厉,清秀的小脸上掠过一抹淡如轻风般的笑,很浅,待想要去看清楚时,却已经没有了,就听她道,“夫人言之灼灼,你可知道你贪没的家财,俱有实录在账吗?还有你偷盗父亲的家将护卫为你自己谋取私利,抓住岳子兴及其母亲,以此来威胁陆夸及陆姨娘,最后事情败露之后,便想以试药之名,而诬赖以我身上……就连我三妹萧雅芙都被你们拿捏在手上,三妹,我说得对吗……”
倾玥这话很柔很软,没有半点告状之意。就像是在叙述一件往事般,带着沉思和遗憾。她那样的表情,就仿佛是在追悼一个人,而这个人却是面前站着的,活生生的董氏。
董氏颜色一狞,犹如钢针一样的目光刺向萧雅芙!
萧雅芙怔了下,怯生生的,见此,她倏地把自己藏起来,不敢再应声。
看到萧雅芙的脸色,众人便都明白了。
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能证明的了。这简直不需要再问下去,很简单明了的事情。
“家有恶妇,家宅不宁啊……”大臣门议论起来。
“没想到这董氏原来如此可恶,多亏当年老爷没有让她入府门,若是跟萧大将军一样,那还真是家门不幸啊……”屏风后的众命妇人议论了起来。
董氏见所有人都在说自己,所有的目光都在嫌恶地盯着自己,她只觉得呼吸越发促,好像有什么在往她喉咙里面掏去。
她顿时恶心的直想吐,“哇”的一声尖叫,身子朝前一挺,呼的一声朝着人多的众臣之处扑去,嘴里尖嘶,“你们都是糊涂!你们都听萧倾玥的!她是个恶毒的小贱人,你们为什么都相信她,为什么啊……”
被抓扑的群臣,一个个都呆傻了下。紧接着萧金庭大步站起来,大掌抓住董氏,一把掌甩过去,将人打翻在地。
“娘亲!”萧羽菲陡然听到震天的耳光声,她猛地惊醒过来,顾不得身边的人与事,扑过去抱住了董氏。
再看董氏脸颊上血水模糊,双目涣散。
萧金庭重新跪倒在乾元帝面前,求罪道,“皇上,是臣的错,请容臣回府管教内子,求皇上降罪!”
“你是该罚!岳子兴一事,内宅之事,你一样没有做好!朕现在便罚你——”
乾元帝话声一出,久坐在位置上的皇后面色一凛,目光发寒倏地朝倾玥掠去,心头起伏不定,只罚萧金庭,那么萧倾玥呢,绝不能让这个废物就此逃出网去!
“皇上……”皇后娘娘出声,就要止住乾元帝的话。
就在这时,但听见外面传来一道求见声。
很快这便看到一个眉眼疏朗,眼睛精神奕奕光芒聚敛的年轻男子凛凛而入。他一张白皙而精巧的四方小脸,看起来非常秀气,显得比同龄人要小一些,他聪慧外露,同时深具内敛深沉之色,望之不敢小觑。
欧阳羽?
见到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丞相之子,欧阳羽。
他来做什么?
倾玥看向他,见他目光炯炯有神,一路目不斜视的来到殿前,向皇帝皇后见礼。皇后高氏见到他后,笑意恣然,缓缓说道,“欧阳羽,你来此,是为何事那?”
能得到皇后亲口垂问,欧阳羽的本事的确不小。
周围一干群臣睁大了眼睛,带着羡慕之意看向这翩翩温如美玉的男子。
欧阳羽却只是心头苦笑一记,不动声色的回道,“皇帝陛下皇后娘娘,欧阳羽此番前来,并非为他事,而是为岳子兴。此人确实是被萧倾玥窝藏进了本草斋,而且有一事我不得不说,我的贴身丫头救了岳子兴,于是我便使丫鬟陪着岳子兴求医,哪知道竟然被萧倾玥带进了本草斋,成为她试药之物。那丫鬟现如今已经被人杀之灭口了。”
“欧阳羽,你莫要血口喷人!”
陡然听到对自家小姐的指责,叶兰不禁尖声斥道。
“大胆,你是什么东西,竟然敢在殿上喧哗,来人拖出去斩了!”
欧阳羽的到来,使皇后非常高兴!
但是,看到一个无名之辈出声阻止,皇后气愤至极,蔻丹的鲜艳夺目指甲遥遥朝叶兰一指,厉声而喝。
“皇后娘娘,叶兰也并非是有意的,只是欧阳公子突然出此之言,实在是令人太费解了,在场的诸位,你们说呢?”
倾玥抬步挡在叶兰身前,昂扬回敬皇后高氏。
难怪她觉得欧阳羽来得这么巧,眼看着皇上处罚了萧金庭之后,炼药之事,便再没人敢提了。
而刚才皇后出声,之后欧阳羽就请求入殿,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
看起来这欧阳羽是皇后的人了?
倾玥不禁看向欧阳羽,见他的唇边只余苦笑,似乎是有迫不得已的苦衷。
只不过,无论怎样,倾玥知道如今这一朝,她不能输,更输不起。
场中众人议论纷纷,而那些命妇们,则是躲在诸位大臣之后,又屏风相隔,隐隐约约能够看到她们的身影以及她们的议论之声。
“欧阳公子,没想到你如此耿直热血,请受飞瑶一拜!”
这时候汪飞瑶捂着自己被咬的伤口,盈盈朝欧阳羽而去,目光含情如水,朝他拜了下去。
可惜,欧阳羽跟没看见一般,只是俊拔的站立在原地,沉默不语。
“皇上,纵然是臣妇派人抓过岳子兴,但是萧倾玥她拿岳子兴试药,此事怎可轻饶?”汪飞瑶刻毒质疑。
“是啊,这萧倾玥非但机警而且饶舌,依本宫看,确实不能轻饶了。”皇后征寻意见地朝乾元帝看去。
乾元帝却是朝太子丹兰看去。
太子丹兰收到皇帝的目光,又看看自己一心想置倾玥于死地的母后,他硬着头皮回禀道,“若是事实果真如此,儿臣亦觉得萧倾玥该罚。只不过,依萧倾玥所言,其中必有隐情,求父皇听听萧倾玥所言再做处理。”
“太子所言极是啊!”
乾元帝深以为然的点头,皇后见之暗暗疾怒,但却强咬牙忍下来,明知道皇帝是有心想要萧倾玥研制出来的那个药方,可却没办法揭穿。
“皇上!臣女尚有一件物证,可证明臣女并未拿岳子兴试药!”
倾玥咬咬牙说道,不到万不得已,她真不想把那东西弄上来。
第三百零七章 多情
“哦,是何物证,呈上来!”皇帝朗朗之声传遍整座大殿。
叶兰抱拳行礼,转而退下,很快便再度现身,她带着两名粗使的小厮,抬着一样重重的被白布所覆盖的东西来到了大殿之上。
所有人都带着好奇的目光朝着那白布覆盖的巨大之物看去,但见倾玥猛地将上面的白布掀开,顿地就露出一具牛儿的死尸。
“哟——”
下面一阵嘘声,每个人脸上都露出了不屑之色。
但看到那牛尸身边堆放着一些巨大的冰块,以此来保持着牛尸不被腐化掉。
倾玥朝牛尸一指,清声禀道,“皇上,臣女试药之物并非岳子兴,而是这头牛儿。至于刚才欧阳羽所说的,丫鬟被臣女灭口,纯属子虚乌有。臣女可拿性命担保,那丫鬟是被这头牛给咬死了。因为此牛被倾玥拿为试药,以至于药量不具,而疯狂,因此误伤了一些人。太医和仵作大人,你们尽可以查验此牛!若然此牛身上症状与岳子兴相符,倾玥便是承认拿岳子兴试药又如何?!”
一叠声振振而落,使人几乎不敢相信。
看到那太医以及仵作俱是去验牛尸,半晌之后,得到的结果俱是相同,“皇上,这牛尸身上的症状与岳子兴,确然不同。”
“确实不同。”
聂太医和仵作齐声回道,语气之中带着不甘不愿,两人偷偷地朝着皇后看去,但都带着怯色以及无奈。
他们俱是可以说谎,但是太医以及仵作却并不仅仅只有他们二人。
若然说谎,得到的将是巨大的惩罚,他们可不敢冒险。
然而他们的话音一落,乾元帝的眼中顿地迸发出了炫目的光亮,连声问道,“萧倾玥,你果真拿这牛儿试药?”
“是。”倾玥低头应道。
乾元帝目光更炯亮了起来,急急问道,“你果真做出药方来了,那药方果真丢了吗?”
“是。”倾玥再道。
“无事。牛儿,朕还给得起,那药方丢了也无所谓,以后你拿这牛试药便可!”乾元帝金口御言,大声说道。
倾玥俯身,深深的行了一礼,恭恭敬敬的回道,“皇上,那臣女拿岳子兴试药之罪——”
“连太医和仵作都验出来了,你并没有拿岳子兴试药,朕倒要看看,谁还敢再提有罪之事!”
皇后高氏拢在袖中的手紧紧攥着,神色严肃,目光不时朝欧阳羽处扫去,带着点漆般的寒光。
“皇上,那岳子兴之事难道就这样算了吗?”欧阳羽硬着头皮出列,低下头,紧紧闭上了眼睛,把话硬挤出来。
萧倾玥的炼药一事,算是真相大白,但是萧金庭呢,却是不能轻易罢休。欧阳羽深知皇后的为人,没有办法,他不得不乖乖听话。
想他欧阳羽自诩聪明一世,现在却被个妇人控制在手,唉!
乾元帝楚骆白了一眼不够识趣的欧阳羽,朝萧金庭侧目一眼,却道,“乔远仪!你着手查此案,务必要将岳子兴父母之冤查个一清二楚,上至权臣,下到普通百姓,不可有半点偏袒,知道吗?”
“臣遵旨。”乔远仪忙出列行礼。
“介于萧金庭对边关将士之疾提早奏报,未造成巨大遗害,此事朕暂且不追究。但是教下不利,当该重罚!萧金庭,罚傣一年,你立即滚去边关,给朕去守着。若然再有犯,朕定斩不饶!”
金口御言罢,乾元帝朝欧阳羽看去,声音却突然拔高对丞相欧阳豫道,“丞相,对朕的裁决,你可满意?”
这场有关于萧金庭府上的闹剧,从始至终丞相欧阳豫都没有参与,甚至没说半个字。
此刻突然被点名,欧阳豫急忙从人群之中钻出来,诚惶诚恐的赶忙应命,“皇上英明,臣应命!”
“英明就好!朕还以为你对朕的决策有意见!”乾元帝没好气的哼了一声,突然站起来,带着金黄丝线的袖袍蓦的一荡,对下面一众人说道,“既然事情都解决了,朕也累了。”
他说着径自抬步朝外走去。
“恭送皇上——”
下面的一众人急忙让开条路,俯身齐齐施礼。
欧阳豫这时来到欧阳羽身边,沉着脸,责备般地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低嗤道,“回府!你今日所做所为,最好能给我个满意交待!否则,哼!”
欧阳羽摸着鼻子,嘴角犹带着苦涩的笑意,他扭头略略的朝皇后的位置看去,却收到一记警告的白眼,欧阳羽只觉得自己如今到是里外不是人了。
发生岳子兴一事后,众人提前道贺罢,纷纷急欲离去。
岳子兴因病已经送去太医苑给治疗,倾玥亦抬步朝外走,只不过才出大殿,太子丹兰疾步而来,叫了她一声,“倾玥!”
这一声太清晰了,引得无数人回头。
倾玥抬眸,看到还未离去的各品级的大臣以及在之后将欲离去的内宅妇人,缤纷的目光齐齐挥洒而来,各种各样的眼神都有,汇成一股洪流,贯注在她身上。
她不禁挺了挺背脊,扭身迎向赶来的楚丹兰,微醇一笑,“太子如此当众之下叫住臣女,不知有何事吗?”
听懂了萧倾玥话中的意思,楚丹兰尴尬了下,还是对她笑容宠溺,轻声慢语道,“倾玥,我有话要对你说,我们去雅舍可好?”
再提到雅舍,倾玥不禁扶了扶额,疲惫的掀起眼帘,朝面前这精神奕奕的男子看去,有气无力道,“太子殿下,臣女卑不足道,已经在此耗了将近一日之景,皇上龙体犹且累了,请太子殿下宽恩,能否理解下身为倾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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