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城楼上传来了众人爽朗的笑声。
云开雾散,朝霞满天。
第八十四章 大获全胜
云开雾散,朝霞满天。
柴绍的心情极佳,可是平阳却隐隐惴惴不安,长安城攻下了,可是宇文成都不见了。他这么多日以来有意拖延时间,难道会如此轻易放弃?
“刚才攻城的时候怎么不见魏征和红妆他们?”平阳忙问道。
“禀告大将军,”斥候军答道,“魏征听到钟声误以为您出事了,攻下长安后就立即折回去迎接唐王殿下,恐怕这会子两人已经碰面。”
“马上去追!”平阳道。
“是,属下明白,一定赶在魏征之前告诉唐王殿下您无事平安长安城已经攻破的好消息!”斥候军行了军礼后,匆匆跑下城楼策马扬鞭而去。
长安城三十里外,突厥士兵身穿金色铠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宇文成都就在他们当中。相比之下,唐军身上的灰色铠甲在气势上稍逊三分。
李渊怒言道:“宇文成都这个小畜生,我女儿有意在山庄上放你一码,你却恩将仇报,将她害死!”
宇文成都的脸色很白,这个月似是消瘦了许多,虽然穿着金灿灿的铠甲,但眼神依旧那般无精打采。他面有愧色道:“唐王殿下,是李平阳自己闯入幻花迷境,并不是……”
李世民厉色道:“休得胡言乱语!三妹尸骨未寒,岂容得你在此撒野!你以为搬来救兵就能反败为胜吗?痴心妄想!”
李渊喝令道:“活捉宇文成都,便赏金百两!”唐军齐声呐喊杀过阵来。
宇文成都在混乱中追赶李渊,他似乎并未有敌意,只是不停地唤道:“唐王殿下……唐王殿下我有话要告诉你……”
李渊勒马回旋,厉声问道:“小贼,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宇文成都神色凄婉地道:“其实我与平阳早已相知……”
李渊道:“少废话,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宇文成都道:“我们同在玉麟山庄上时,她曾告诉过我,如果将来见到您……想亲口告诉您……”他的声音又压低了许多。
李渊凑近些忙问道:“她想告诉我什么……”
宇文成都颤声道:“她……她说您……”
李渊眼前一道冷光闪过,他抬头头一看大吃一惊,大叫一声“啊呀!”只见宇文成都正手持利刃向自己劈来!
幸得一旁的李世民听到呼声,眼疾手快,立即右臂上前挡剑,左臂将父亲推到侧面,宇文成都的剑锋才走偏,但李渊依旧伤得不轻。宇文成都正要再补上一刀,李世民利剑出鞘,陡然向他刺去,待宇文成都侧腰躲过,再回身一望时,李世民早已携李渊逃走……
主帅受了伤,唐兵们士气自然低落。相反,隋军气势大盛,卯足了劲儿,全面出击!双方对峙不久,唐军就已落了下风,逐渐形成溃败之势,宇文成都便命令大军乘胜追击。敌军兵分四路插入敌人阵队,浩浩荡荡的唐军一时间被冲散开来,多股势力难以抵挡隋军集中攻击。
慌乱之中,李渊大吼一声:“全都集中到山岗上来!”唐兵们听到唐王的召唤声立即重新有了目标,以最快的速度冲坡而上,与随后追击的朝廷大军拉开了一定距离,李世民骑着快马爬到坡顶,向下一望,脸色大惊,坡底下也全都是前来围剿的敌军!腹背受敌,他迅速四下扫视,终于发现一路又窄又陡的下坡路,如果以最快的速度向下俯冲,像是一阵飓风从敌人面前刮过,那么敌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唐军就已突出重围,逃离困境!一定要快!李世民纵马横刀,率领众人飞快地冲了下去,隋军措手不及,被打开了一个大大的缺口……
面对唐军溃败之势,敌军已经杀红了眼,见人就砍,见马就追,绝不能让李家父子活着离开!
突然,所有朝廷士兵脸色大变,像是见了鬼一样,吓得魂飞魄散,两腿打颤,惊惧的尖叫声快要刺破了耳膜!这是怎么了?
宇文成都定睛一看,远处那滚滚黄尘之中,平阳挺着长枪骑着高头大马风一般地冲过来,在她旁边的柴绍手握弯刀,怒气冲天!
李大将军和柴副将居然还活着!
平阳如天神般降临,唐军个个受到精神上的巨大鼓舞,全部重新激起了昂扬的斗志,准备与敌军决一死战!
来势汹汹的朝廷大军陡然间丢了斗志,全都惊慌失措,四处鼠窜。平阳骑着马一路狂奔,无数战马被她的长枪割破肚皮疼得甩下主人,又有无数骑兵还没等看清她的身影,只见眼前红缨抖动,长枪赫然刺穿了胸膛!
柴绍捕捉到了突厥将领的身影,催马前行,振臂一呼,与之挥刀相格。他拧腰纵背,反手一堂,这才躲过那致命的一击。
柴绍当下攻击速如闪电,势若惊雷,那逼人的气焰简直要把突厥将领吃了!挡了不到十招,那人的双臂就已支持不住,柴绍猛然挥刀,只听“嗤”的一声,他的头颅瞬间与身子分家,登时鲜血四射……
宇文成都远远望见了这一幕,暗暗发恨,突厥士兵不懂行兵布阵之策,一通蛮干,怎能吃得消?他现在只关心一件事,心里只有一个信念,这一仗只许胜,不许败!
眼前忽然又晃出一个骑马的青衣人,长枪抖出碗大的枪花,将自己右方的骑兵刺倒在地。那身影……那面孔……叫人又爱又恨……
“平阳!”宇文成都大叫一声,异常激动。
“宇文成都,你投降吧!”她眸子一凛,当下舞动长枪,向他攻去!
兵刃之声大作,宇文成都挥刀如风,满眼都是嗜血的杀意!
战场上满是刀光剑影,天地之间充斥着杀戮的血腥味,无数人飞溅的血花和滚烫的泪珠交融在一起,诠释了战争的惨烈。
刀尖锋利无比,直刺平阳。平阳腰肢翻转,刚要躲过这致命的一击,然而就在这一霎那,一个黑影呼啸而至,突然停在平阳身后,宇文成都睁大眼睛,一个突厥士兵举起一柄长刀正要向她头顶砍下去!刀锋银光闪闪,带着噬骨的寒意!
这一刻,他忽然意识到平阳不能死!她只能死在自己手上,任谁都不能伤害她!
平阳命在弦上,自己的心同样紧张到了极点。
“不!住手!”宇文成都大吼着,可是突厥士兵加快了速度,眼看平阳就要被一劈两半!
平阳蓦然回头,只看见一道利芒离自己越来越近,只能听见自己在生命最后一刻的喘息声……
其实死亡,仅仅是一瞬间的事,还没等你感到恐惧,还没有等你说出遗嘱,没有等你流下眼泪,脑子一片空白时,一切……已经结束了……
“砰——”平阳睁大的双眼看到一星耀眼的火花。
只见刀剑在自己头顶赫然相撞,摩擦出的火花嗤嗤作响,柴绍的双臂被震得发麻。他正要一刀解决突厥士兵,却发现宇文成都手中的利刃并未松开,随着惯性向前俯冲而来!
“快躲开——”柴绍高呼着推开平阳。
他大喝一声,平阳蓦然回头,当宇文成都看到挡在前面的居然是柴绍时,冲力更猛更急更狠,锋利的刀尖瞬间刺入了他的胸膛!
热血四射,染红了平阳的脸!
“柴绍!”平阳大叫着,忙上前去扶他。怎料柴绍一咬牙道:“快……快用枪对付他……”他胸口的鲜血奔涌而出,脸色比纸还白,声音越来越弱。
平阳顾及他的伤势,刚刚伸出手来,宇文化及却死缠不放,眼看长刀挥来,就要划到了自己的脖颈,情急之下她只好回身先应战,拼尽全力与他对抗。
她此时此刻已无法冷静,出枪也是乱挑乱刺一通,让宇文化及有了可乘之机。
李世民看到平阳遇到危险,忙飞速奔来相助,他攻势强劲,出招极快,一时间宇文成都应接不暇,再也不得上前半寸。平阳把宇文成都交给兄长,自己忙回头去寻柴绍,可是沙场一片混乱,什么都看不清……
“柴绍——你快出来!”她泪流满面,四下搜寻他的身影,却只看见大批将士在浴血奋战……
李渊和突厥首领正激烈地交战,固然力大无穷如猛虎,却也敌不过究竟沙场的李家人!
后来幸存下来的唐兵,没有一个人知道他们是怎么交战的,因为还没等看清这个人的杀法,另一人已攻出了十多式。战马被丢弃在一旁,只见山坡上刀枪挥舞,多个人影混成一线,眨眼间那条线又变回了两人。没有人高呼,没有人呐喊,这样精彩绝伦的战斗面前,发出任何声音都是多余的!
突厥首领终究是寡不敌众……
李渊喘着粗气道:“你服是不服?”
副将恨恨道:“要杀便杀,哪里有那么多废话!”
李渊正色道:“您受了宇文成都的蒙蔽一时起了贪念才酿成大错,然而浪子回头为时不晚。只要您就此收手,保证与中原再不互侵,突厥大军将不再少一兵一卒……”他下马走到突厥首领面前,把他掉落在地的宝刀又还给他道,“身为一军统帅,战场上少了宝刀怎行?”
突厥首领接过宝刀,内心十分震撼:“你把刀递给我的时候,我明明可以杀了你,你难道不怕吗?”
李渊道:“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您是君子,自认不会做小人之事。”
突厥首领汗颜道:“您心地仁慈,真是天可汗!”
号角声响,突厥大军齐收兵……
唐军大获全胜……
无数尸体横躺在血泊中,山坡被染成了凝重的暗红色。平阳望着远处浑黄的天地,无限怅惘:柴绍,你去了哪里?!你……是否还活着?你明明知道自己会白白送命,为什么还要替我挡下那一刀?!你舍弃自己的生命来救我,可是我没有你又怎么活得下去?!
肃杀的山野传来阵阵悲戚苍凉的哭泣,平阳走在血泊中,看着地上将士们临死时的表情:惊恐、愤怒、悲伤、痛苦、无奈,还有对世间的无限留恋……她的心情无比沉重……
第八十五章 凝香旧阁(大结局)
平阳和红妆的马随着浩浩荡荡的大军入城而来,京城的百姓在欢呼雀跃,两人却是各怀心事,一路无话。
平阳已命人在战场上翻了个底朝天,却根本不见柴绍的踪影,连蛛丝马迹都未发现。进城后李渊又派大量人手去寻找柴绍的下落,仍是一筹莫展。
是夜,平阳入住皇宫。
李渊深知女儿担心夫婿的安危,奈何战争告终,大唐建朝定都等诸多事宜还等着他去和群臣商议,一时也顾不上安慰女儿了。
空空的夜,静静的月,平阳独自坐在房里,手里翻阅着读过千百遍的兵书。
谁能猜透她的心?唯有银烛懂得,那番滴血的别离之痛,它默默流着泪,陪着伊人度过漫漫长夜。
她只能在漆黑的夜里独自忍受煎熬。
思泉生涟漪,何处是彼岸?漫天星如雨,难及烦纷乱……
平阳索性出了门,在皇宫里走着。
大唐建立后,自己也就顺理成章册封为公主了吧,可是没了柴绍,即便是做了神仙也毫无意义。
雕梁画栋,假山曲水,奇花异草,在平阳眼里毫无颜色。就这么拖着步子走着,忽听一阵呜咽之声。
游廊的角落里,红妆正掩面而泣。
平阳正要上前安慰,只听她的身边传来了魏征的声音:“红妆,节哀顺变。令堂内心痛苦了一辈子,临终前得以解脱,终于可在九泉下瞑目了。”
红妆用袖子擦拭泪水道:“走开!你不是很讨厌我吗?我哭花脸的样子一定很难看,这下你满意了?”
魏征柔声道:“我从来没有讨厌过你……我只是反应太慢了……直至今天黎明,我看到宇文成都的利箭马上就要穿透你胸膛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你对我有多重要!我当时恨不得马上替你挡下那一箭!那个时候,我的心告诉我,如果生命力没有你,它将会多么痛……”
“你……”红妆迟疑地看着他,“你说这话是真心的,还是仅仅为了安慰我?”
魏征正色道:“我原本以为,自己被另一个人所深深吸引,越是遥不可及越是心痛。可是后来,我渐渐发现每次令我心口隐隐作痛的,不是那个人,而是你……凄楚而辛酸的眼神。只是我一直以来不愿承认罢了。”他深深吸气,缓缓道,“对不起。”
红妆听后,哭的更加厉害了。
魏征轻轻握住了红妆的手,说道:“其实你早在我的胸口留下了印迹,不是么?从现在开始,我这辈子只愿为你一人心痛。”
红妆哭着哭着便气得笑了出来:“谁叫你心痛了?!连句好听的话都不会说,这辈子你都爱我一人,这么说不就行了?”
魏征恍然大悟,笑道:“说的极是,说的极是。”
红妆抹掉眼泪,微笑着靠在了他的肩膀……
平阳远远低看着这一幕,欣慰地一笑,忽而又莫名地辛酸,她孤身一人,几时才能得到这平淡的幸福?
“李将军,不,公主殿下,您这么晚了要到哪里去?”皇宫门口的禁卫军问道。
“随意吧——”她淡淡地答着,趁着夜色走出了皇宫,在空旷的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
这是她第三次来到京城。第一次是在自己九岁的时候,那时她误打误撞认识了被自己陷害成贼的柴绍;第二次是初长成时,在凝香阁偶遇到宇文成都;而这一次,她孤身一人,纵使天下统一的心愿已了,却感到无尽的孤独与惆怅。
“姐姐——”一个小男孩儿跑过来道,“姐姐,有人让我把这个纸条给你。”
平阳接过纸条,只见上面写着:“若念及旧情,到凝香阁一聚。”
平阳一惊,这赫然是宇文成都的字迹!
“他长什么样子?”
那小男孩儿道:“天太黑,我也没看清那个大哥哥长什么样。他给完我纸条就走了,还给了我一块糖豆。”
平阳忙四下望去,夜色沉沉,什么都看不清楚。她收好纸条,朝着凝香阁方向飞奔而去……
破窗残纱,门外堆满了腐败的树叶,昔日人来人往的凝香阁一片萧索。
门没有上锁,平阳轻轻推开门,地上的厚尘随着脚步骤起,呛得平阳睁不开眼。桌椅板凳四下横斜,幔帘与墙角结了蜘蛛网,显然已是很久没人来了。
一阵风吹过,银红的霞影纱轻轻飘动,平阳有一霎的恍惚,仿佛阁楼上有一群年轻貌美的女子在嬉闹。那身披嫣红罗裳,娇笑不断的便是红妆,那害羞扭捏浅浅一笑的正是云霜,而那个身着水绿对襟长裙,静静地看着众人说笑嘴角微微翘起的她……
平阳看到了自己多年前的影子。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微弱的烛光自霞影纱后透出,脚步声越来越近。
平阳扬起头,看着那人挑开帘子,站在扶梯前,冷冷一笑:“你果然还是念及旧情的。”
平阳道:“柴绍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