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心道：“孙前辈乃超凡脱俗之人，他收的徒弟人品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且听他先问些什么。”
他一本正经地问道：“李姑娘，你从宇文化及手里逃离京城后为何又跑到这苇泽城来当起了将军，有何目的？我这个人说话喜欢开门见山，只要你告诉我来此的目的，我便就此告辞，不再叨扰。而且你放心，今晚这屋里的人全都是我的死士，定当对你我的谈话守口如瓶。”他笑了笑道。
“那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夜闯军营？算命先生，是不是受你所托，故意提前告诉我今夜有人偷袭？你是在有意……帮我？”
“无可奉告。”
平阳哼了一声道：“你的本事真不小，连伍德连夜偷袭唐军的消息都能提前掌握，看来你手底下不仅有一个万通帮，还有十个八个通晓万事的帮会吧。还有，孙前辈居然肯帮你，你是如何成为他徒弟的？”
“今晚是我来盘查你，而不是你来盘查我，请你先搞清楚。”
“我凭什么告诉你？你连模样都不让我看到，我怎么能随意说出我的秘密呢？”平阳不屑地道。
“李将军，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平阳环视四周道：“就凭你们几个，是我李平阳的对手吗？你虽然先前在暗中帮助过我，但你若要在此时威胁我，我照样与你为敌！再说，你不是向你师父保证，不动我一根手指头吗？”
他上前两步笑道：“我说的是不动一根手指头，但是可以动你十根手指头！”
“你卑鄙！”平阳话音未落，他就一掌挥出，平阳侧身横躲，轻松地避到了一边。
谁知他反而停手，大笑道：“你已经中了我的‘惊天地泣鬼神威力无穷催命掌’！现在你已命不久矣了！”
平阳冷笑道：“什你这个‘猫不闻狗不理软不拉几绵绵掌’，我是一丁点都没感受到。”
他沉声道：“你方才没有感觉到我的掌风吗？这是我修炼二十年的独门绝技，中掌之人起初身上毫无感觉，但只要你迈出三步以后，便立刻七窍流血，倒地身亡。这‘惊天地泣鬼神威力无穷催命掌’绝对不是你能够找架得住的！”
平阳满不在意地道：“你在唬小孩吗？别说迈出三步了，就是迈出一百步我也照样没事。不信你看着。”说着迈出了一步。
他脸色大变道：“不行，你千万不能再再迈步了，否则你五脏六腑会剧痛无比！我说的全是真的！”
平阳奚落一声，又向前迈了一大步。
他睁大了眼睛忙问道：“你有没有怎样啊？我这里有太乙还魂丹，你要不要服用一颗啊？”
平阳道：“我现在气血通畅，五脏六腑舒服得很！你这骗子，以为我会上你的当？吃了你的丹药，才真真是中了毒呢！”说着抬起脚要往前迈。
“停！停！你若是再往前迈出那么一小步，可就真的没命了！”他极其担忧地道，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平阳一心想要揭穿他的假面目，于是真的迈出了那么……那么一小步。平阳做事从来没有后悔过，如果她知道那晚自己迈出最后一步是那样的后果，她保准乖乖站在原地。
可是……她的脚还是踩了下去……
“啊！”突然平阳脚下一紧，绳子勒着脚踝直接将整个身体提了上去，整个身体倒挂在空中！
陷阱！她努力摇晃身体，双脚乱蹬，双手乱摆，绳子却越勒越紧。她手足被反缚，在空中荡来荡去，拚命挣扎，却无借力之处。
他不慌不忙地走到平阳跟前，她气愤之下忙挥出一拳，怎料整个身子像个软皮条一样随着拳头伸出的方向甩过去，又沿着相反的方向荡回来。
他趁机点住了她的穴道，低声道：“平阳姑娘，一会儿有人进来之后你我相识之事切莫说穿，等他们走后我立即放了你。”
平阳表情一滞：这个夜无痕故弄玄虚，在玩什么把戏？
只听夜无痕下令道：“把人带上来吧。”
两条汉子带进来两个陌生人，平阳觉着有些眼熟……好像在挂云寨里见过……一副地痞流氓的怂样。一个是要灭挂云寨好汉的那个刘山，而他旁边正是他的舅舅！
“劳烦李将军，快点告诉我你此行目的，让你一直这样受苦我心里也很过意不去。”夜无痕语气变得像个文弱书生。
平阳道：“没有人能够强迫我做任何事。”
他叹了一声后道：“拿来水盆。”
平阳的头被强行按进装满水的盆子，他充满歉意地道：“让你先消消火气，憋的难受就告诉我吧。”
平阳一头栽进水盆，只听“咕隆咕隆”的声响，她的头却一直未动，过了好一会儿都没动。
他好像吓坏了，“你不会真的死了吧？”于是忙命人拿开水盆，他定睛一看，咦？水盆里的水都哪里去了？这小丫头，居然把脸盆里的水喝光了！
“您看这是怎么回事？”下人低声问夜无痕。
夜无痕忍不住“扑哧”一笑：“想必是将军打了一夜仗，渴的不行，见着水就像见着亲娘了！我等已招待过将军，就请将军说实话吧。”
平阳白了他一眼，喝饱后常常舒了口气对众人道：“我来到苇泽城的目的你们应当很清楚，身为李家人自当为大唐开拓一片新的天地。我并没有伤害过任何人，也不打算伤害任何人。不知道你们为何要怀疑我的动机。”
夜无痕问道：“敢问李将军为何要灭掉云锦山庄？”
平阳斜睨着他道：“云锦山庄？我从来都没有听过！我来到苇泽城后，的确拜访过不少山庄，有剑梅山庄，天齐山庄，玉麟山庄，就是没有这个云锦山庄！”
他将目光转向躲在角落里的刘山，问道：“这我就不明白了，刘山你不是说李将军带着段志玄将你的山庄赶尽杀绝吗？”
刘山战战兢兢地道：“的确是……是这样的。李平阳不仅要灭掉我们云锦山庄，还要消灭玉麟山庄麾下的所有势力，抢尽我们所有的珠宝金银，充做军饷……”
平阳冷笑道：“我说夜无痕怎么会找上门来，原来你在从中作梗！”
夜无痕好像听出话里有话，于是问平阳道：“你没有上过云锦山庄，怎么会认识云锦山庄刘山？”
平阳道：“他的话其实说对了一半，是刘山带着他舅舅不分青红皂白闯入挂云寨，想要赶尽杀绝，若不是我反应快，恐怕连我也惨遭毒手了！挂云山寨段志玄曾看到他欺负路边的孩童，于是打抱不平将他痛扁一顿，却没想到他的报复心这么重，居然想灭掉整个山寨！”
夜无痕问道：“你说这话有何证据？”
平阳不屑地道：“他的舅舅，也就是你，”她指着冷傲寒道，“你在山脚下布的残局败阵应当还在，另外你们当时被脱光了衣服绑在山下的路上，那里附近的居民无一不知。不信的话，大可派人去查。”
夜无痕犹豫了片刻后道：“哦，这可不好办了。要是李将军所言属实，刘山就要按照山庄的规矩来处置了。”
平阳道：“身正不怕影子歪，如果你查到我所言乃是谎话，你大可再来找我，到时候任你处置，我绝不反抗。”
夜无痕连连叹道：“虎父无犬子，堂堂的一代英雄李渊怎么会生出一个卑鄙阴险的儿子呢？”
他又转向刘山道，“既然李将军没有到过你家，那么云锦山庄的人是不是被你藏起来了？”
刘山吓得哆哆嗦嗦，连声音都变小了：“我……我……”
冷傲寒听不下去了，忙插话道：“慌什么，有我给你做主呢！”他转而对夜无痕道：“李将军乃是片面之词，而我们受尽屈辱才是真！难道您忘记令堂临走所托吗？”
夜无痕想了想道：“人家特意强调要秉公处理，一定要替蒙冤之人讨回公道。如今李将军受了冤屈，我理应替他主持正义。”
冷傲寒忙道：“她是说要为我们讨回公道，你怎么帮着外人说话？”
夜无痕叹道：“我只听母亲的话。她还说要我下山之后对待奸邪小人绝不可留情，要严格按照规矩来处置！”
刘山听后脸色大变：“那里的规矩是……被剁成肉酱，当做花肥！”
夜无痕好像也被这话吓了一跳，低下头，好像心里很纠结，但最终还是决定要秉公处理。
冷傲寒心道：“您的母亲是让你好好教训一下段志玄那帮土匪，你怎么反倒用在我外甥身上了！”他情急之下对众人说道：“他少不更事，这件事就全权交给我处理！”
夜无痕叹道：“冷叔说的有理，您向来经验丰富，做事雷厉风行，我也本该拱手交给你来处置刘山。只可惜……”他从怀中摸出一块令牌，上面刻画着一只火麒麟。
冷傲寒震惊不已，原来庄主夫人此次把能够号令整个山庄的令牌交给了他！可是平阳再睁大眼睛也什么都看不到，也不知夜无痕有意还是无意，刚好留给了平阳一个完整的背影。
“我说诸位大哥，这令牌你们可认得？”他问道。
众人见令牌后纷纷低头拱手。夜无痕微微一笑道：“既然大权在握，依我只见……”
“不要！”还未等他说完冷傲寒就抢道，“我知道您向来是说一不二，我的外甥这就远赴漠北，永远不再回来！今天所见所闻他绝不会跟任何人提起！”
说着暗中向刘山使了个眼色。刘山会意忙道：“是是，小人发誓，他日若……若私自返回中原，我……我不得好死！”
夜无痕耸耸肩道：“好，那我就成全你。”
刘山听到这话像是得到了莫大的恩惠，一连磕了三个响头后便狼狈地逃出门去。
夜无痕命人把平阳放下来，只道一句：“多有得罪，还望见谅。”一行人向平阳抱拳行礼，便匆匆而去。平阳还没来得及跟夜无痕说一句话，他又这么莫名其妙地走了！她张大了嘴巴，望着他的背影都不知该说什么了！
第四十章 初战告捷
夜已过半，孙思邈背着草药推开了屋门。
平阳抱怨道：“前辈，你的徒弟真狡猾，我一直小心翼翼，却最终还是着了他的道！他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弄清楚后转身就走，还真是个怪人。”
孙思邈笑道：“我的劣徒可能方法不对，但不会有恶意的。这是仙鹤草，可止血消肿，以后行军打仗时少不了要用它。”他将草药碾碎涂在平阳的胳膊上，问道：“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平阳叹道：“能有什么打算？如今苇泽城被抢，我只能率领残兵败将再想办法夺回来便是。如今我的朋友们尚困在城中，也不知他们现在怎样。我现在心里特别乱，也不知该如何下手。”
孙思邈道：“那就顺其自然。”
平阳问道：“顺其自然？”
孙思邈略一沉吟道：“对，顺其自然。天地万物摸不遵守自然大道。作战要顺天时而为，顺地势而为，顺人心而为。你的心很乱，那就顺其自然，随着心性而行。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
次日天亮，虞世南站在芦苇荡旁观察去往苇泽的路线，忽然有士兵抓来一个渔民来报：“虞副将，这个人在附近鬼鬼祟祟，依属下看来他很可疑。”
那个渔民忙做了个揖赔笑道：“将军明察，小人只是收了人家的银子过来传个话，并非什么细作。”
“派你过来传什么话？”虞世南神问道。
渔民忙道：“有一个自称是于公子的人邀您到苇丛的那边一见。”
“什么于公子？说不定是敌军的探子，不见！”虞世南道。
“可是他说……”渔民看了一下他的眼色说道，“他说有办法除去伍德……为尊夫人报仇雪恨。”
虞世南暗暗咬牙，沉思片刻后道：“还不赶快带路！”他以防有诈，将渔民绑了起来，领着几名带刀士兵上了渔民的船，绕了一个弯后果然见到一个翩翩公子站在岸边，四下张望见芦苇丛中并无埋伏，便命士兵留在船上，只身上了岸。
“请问阁下是于公子吗？”虞世南拱手问道。
那公子浅浅一笑，缓缓转过身来，一把折扇在手中轻轻摇动，绛紫的衣角在风中翻飞。
“宇文成都！”虞世南脸色大变，“你害的我们失守，正愁找不到你报仇，居然自己送上门来！”
宇文成都收起折扇，依旧那么从容：“你不会动我一根毫毛的，否则你明明知道要见你的可能是敌人，却还冒险相见。”
虞世南冷冷一笑：“你倒是很会猜别人的心思。”他满脸疑惑地望着宇文成都，“你约我来是要帮我除去伍德？他是你的手下，朝廷的将领，你为什么要帮我杀掉他？”
“因为……”宇文成都将来意说明后，虞世南愤然道：“我绝不会做那样的事！宇文老贼害死了霜儿，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宇文成都冷笑道：“父亲只命伍德缉拿李平阳，是伍德自己毫无人性滥杀无辜，跟宇文家没有半点关系。”他柔和的目光中掺杂着些许犀利之色：“你别忘了，亲手将刀子插进尊夫人体内的人是李平阳！”
“那是她不得已……”
“你心里真的一点都不在乎吗？你一心一意为唐王府卖命，李平阳口口声声说尊夫人是她的亲姐姐，到头来她连你最珍视的亲人都保不住，这样的主人真的值得你守护吗？”虞世南垂下眸子，一声叹息。
“伍德这种人中败类，我也是看不惯的。如果你肯跟我合作，我一定帮你完成心愿……”宇文成都轻声将计划一一告之，虞世南听后表情先是诧异，继而转成愤怒：“住口！”虞世南攥紧拳头，大吼一声：“来人！朝廷监军在此，还不赶快抓住他！”船上的士兵听令后立即跳上岸来，飞速向二人奔来。
恐怕连宇文成都没有想到，虞世南会突然有此举动，他从来不做无把握之事，此次游说，他是抓住了虞世南致命的弱点才冒险前来的。可是现在……平阳到底给他吃了什么药，让他这样死心塌地？！难道守护平阳比为妻子报仇更重要吗？
宇文成都眸底闪过锐色，似已动怒，在士兵赶来之前纵身跳入水中，消失不见了……
正午时分，天气炎热，南风卷着层层热浪袭来，大地就像是巨大的蒸笼，每个人都感觉自己快要蒸熟了！天湿地潮人难熬，云稀风密热不休！
伍德站在城楼上，脸上大滴大滴的汗往下淌。就在这时候，李平阳居然出现在了城楼之下。伍德定睛一看，那人身穿将军铠甲，身边只有三十余骑，每个人都伤痕累累，脸上血迹斑斑，就连将军本人也是伤势严重，身上脸上全是血，左手还时不时地捂着胸口，但嘴里依旧骂道：“伍德你这走狗，半夜偷袭，杀我唐军，害得本将军失手……你有种就下来跟我恶战三百……三百回合……”说着说着居然身子瘫软，从马背上跌了下来！
“李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