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渊将水袋重新挂回车壁,意识到自己身子正贴着他的,亦没有拉开距离,左右更亲密的他们都已经做过了。就着柳夙羲刚才猛咳的情形,琉渊问:“是不是感了风寒?”
柳夙羲却冷着语气道:“下官的事,不劳殿下挂心。”
才刚热的气氛被他一句话冷却了下来,琉渊沉默了片刻,从包裹里头拿出一件毛裘,道:“天气有些凉,你披上这个会暖和些。”
柳夙羲苦着脸笑了笑,“冷的是心,暖了身子又有何用?”
琉渊当然听出了他这话里头的意思,看着他,眉头紧了紧,“柳大人……”
“呵,昨夜殿下还唤下官夙羲,没想到今日又变回了柳大人,变得这般快,下官都怀疑,昨夜是不是幻听了。”柳夙羲满是讥讽道。
琉渊被他说得整一个始乱终弃的负心汉,要了人家身子却翻脸不认人。琉渊伸手覆上他的手,脸上起了红晕,看着他的侧脸,“给我些时间,我会好好想想。”言下之意便是慢慢接受,毕竟这事太突然了。
柳夙羲任由他握着手,头偏向另一边,良久,他总算不再冷言冷语,心平气和地道:“你可会觉着我是在逼你?”
“不会。”琉渊用拇指指腹拂着他的手背,道:“我只怕委屈了你。”
柳夙羲勾了勾唇角,不再说话。
韩煜所说的高人隐居在一片竹林深处,蜿蜒到竹林深处的小径并不宽,容不下一辆马车。马车只得在大道上等着,柳夙羲说在原地等候,琉渊便留了马夫和两个侍卫在此陪他,自己骑上马和其他几人进了去。
骑着马走了大抵一炷香时间,狭窄的竹林小径便顿时豁然开朗,小径的尽头便是一块空旷的地方,中间用竹搭成了一间竹屋,四周用竹篱笆围了一圈,篱笆里面中了各式的蔬果,颇有农家的气息。
篱笆里面的蔬果长得很繁盛,说明时常有人照料,换而言之,韩煜说的那位高人还在世上。
秋瑾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叹道:“怪不得那么多人都想要隐居,原来隐居的地方这么好看。”
韩煜翻身下马,对着琉渊道:“我先去会会他,若是他愿意接见,你再进来。”
琉渊点了点头,韩煜便转身向着竹篱笆的入口而去。秋瑾看着韩煜推开了竹篱笆的门,进了去,走过一条小道,在竹屋前抬手敲门。
骑在马背上的秋瑾偏头,问:“琉渊,你说,这世上真有完全淡泊名利,不贪荣华富贵的人么?”
琉渊回道:“这世上有就有,没有就没有,并不是我说了算的。”
秋瑾看着前面已经推门进了竹屋的韩煜,话中有话,“怕就怕有些人隐了居,那一颗追名逐利的心还未安定下来。”
韩煜进了竹屋后,不到半盏茶的时间便出了来。
琉渊看着向着这边而来的韩煜,问:“如何?他可愿帮这个忙?”
韩煜仰着头看着马背上的琉渊,“你下来,我带你去见他!”
琉渊翻身下马,秋瑾也跟着下了马,道:“我也要进去!”
韩煜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随后吩咐马背上的两个侍卫,“你们在外面等着。”
马背上的侍卫抱拳道:“是!”
三人一齐进了竹屋里面,竹屋虽简陋,五脏六腑却齐全,分了前厅,书房和寝房。韩煜口中的高人是个胡子头发都花白的老人家,名叫易照允,一生下来就是一个哑巴。
易照允将琉渊给他的藏宝图平铺直竹桌上,借着窗子投射进来的光,满是褶皱的手指在藏宝图上一点一点划过,随后,他提笔在一张空白的宣纸上写着:“此物乃怳朝宫廷御用羊皮。”
琉渊点头道:“正是。”
易照允放下笔,继续在藏宝图上观察,神情十分专注。布置得十分雅致的竹屋里边,十分安静,站在一旁的三人都看着易照允,气氛莫名紧张。秋瑾小声在韩煜耳边问:“他这样真的能解这藏宝图么?”
韩煜竖起食指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秋瑾扁了扁嘴,然后就不再出声了。
过了大抵一炷香时间,易照允才从藏宝图移开视线,直起腰,转身进了寝房。琉渊不解地看着韩煜,“他这是要做甚?”
韩煜摇了摇头,抱着臂膀道:“先看看。”
第25章 演戏无需看戏人
… …
不多时,易照允手里拿着一个小葫芦和一个平底的瓷碟从寝房出来,走到藏宝图前,将羊皮图平铺在瓷碟上,拔出了葫芦的壶塞,在藏宝图上撒了些水一样的东西。
“那是什么?”秋瑾问,心里还想莫非要放锅里蒸一下?
易照允重新盖上了壶塞,提笔在纸上写了一个字,正是一个酒字。原来,那葫芦里装的是酒。只是,他洒了酒在藏宝图上做什么?站在一旁的三人越来越糊涂,完全不晓得他要做什么。
只见易照允从怀里取出一个细长的竹筒,揭了竹筒上盖子,对着竹筒顶部吹了吹,竹筒顶端便着起了火。易照允将燃起的火苗对着瓷碟上的藏宝图,刚洒了酒的羊皮图便着了起来,燃着一簇天蓝色的火苗。
用火来熏这法子他们也试过,不过并没有直接上火来烧,这下用了酒做引,慢慢地,那羊皮的藏宝图便发出了一阵烧焦的味道,还伴随着一阵酒香。
站在一旁看的三人都目不斜视地看着瓷盘上的藏宝图,随着火越来越小,藏宝图外面的一层便被烧成灰烬,而慢慢地显露出里面的一层黄皮的纸。
站在一旁看得三人凑近了看,那一张黄皮的纸上赫然一张藏宝图!原来,外面的不过是掩人耳目,里面的才是真的藏宝图。
韩煜惊喜道:“亏我们这些日还在研究那乱七八糟的线,原来这里面还有玄虚。”
琉渊小心翼翼地拿起瓷盘上还热着的黄纸,方才在烈火之中,它毫无损伤,说明这并非普通的黄纸。
现下的藏宝图就算是刚懂事的孩童也能看得出来,藏宝的地方便是鄞州的骏倪山。琉渊看过后,缓缓道:“没想到,还真是在鄞州。”
秋瑾目光扫向易照允,动作快速地拔剑,韩煜出手阻止,握住她拔剑的手,怒道:“你做什么?!”
秋瑾看了一眼易照允,对韩煜道:“他看了藏宝图,难道你还想留着他。”
“我说了,他不会对财宝有兴趣。”
易照允捋着花白的胡须,一脸从容镇定,秋瑾松开剑柄,不情愿道:“随你,若是日后她坏了事,你可别后悔。”
韩煜见她不会出手,便转身对易照允道:“方才多有冒犯,还请阁下海涵。”
易照允捋着须摇了摇头,随即提笔在纸上写下,“请诸位离开罢。”
琉渊将藏宝图放入了怀中,对着他拱了拱手道:“多亏指点,晚辈谢过了。”
一行人离开了竹屋,沿着方才的小径一路回走。回到马车停放的地方时,已是日薄西山之时,琉渊翻身下了马,挑开了马车的帘子,却没见到里面那一身红衣的男子。
“柳大人呢?”琉渊看着马夫问道。
中年憨厚的马夫指着竹林的另一条小道,“柳大人说在马车里呆着闷,便向着那边去了。”
琉渊放下了帘子,看着马夫方才所指的方向,心里一抹复杂的情绪。韩煜在马背上催促道:“琉渊,天快黑了,我们要快些出山,找地方投宿。”
琉渊对着韩煜道:“姑且再等会,我去将柳大人叫回来。”说完,便提步向着竹林小道的方向而去。
马背上的韩煜看着被夕阳染上一身昏黄的琉渊,总觉着近来,他有些不同寻常,但又说不出他什么地方不同。
顺着竹林小道走百余步,便看到了小池潭边伫立着一个红色的身影。被竹林环绕的小池潭几分清幽孤寂,池子底下铺了一层石头,清澈见底的水上飘着竹叶。
池边的人倒影在池中,为素色的池水平添了几分鲜红的颜色,琉渊在他身后的几步远处停住了脚步,看着那颀长的背影,一时觉着孤寂冷艳,飘渺的好似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这样的人,此时会想些什么?
一身红衣的人早料到他会来,不需要回头便已经知道,他从来都没有预料失误。
“时候不早了,回去罢。”琉渊在他身后道。
柳夙羲不紧不慢地转头,看着他,“事情办好了?”
“嗯。”琉渊点头。
柳夙羲转身,提步向着他走,脚下踩的是大小不一又有些凹凸不平的石头,脚下一个没踩稳,他红色的身影便向着身后的小池潭倒去。
琉渊心下一惊,瞳孔在瞬间放大,三步并作两步地来跨到他面前,伸手揽过他的腰,“小心。”托着他的腰将他往下掉的身子往上一提,柳夙羲便被他拥进了怀里。深秋时刻,微风一起,竹叶婆娑,纷纷扬扬的竹叶便随着风飘舞,最后在小池潭上漂浮,如点水的蜻蜓。泛起涟漪的池面很快恢复平静,此时,清澈的池水中倒影着一红一白的身影。
被刚才那么一吓,琉渊心口还在起伏。怀里的柳夙羲要比他高半个头,琉渊的侧脸贴着他的下颌,他身上的一股幽谷兰香清晰可闻。松开了禁锢在他腰间的手,琉渊稍稍后退了一小步,抬眸,却发觉柳夙羲正直直地看着他。琉渊看着地上的石头,问:“你有没有受伤?”
柳夙羲勾了勾唇角,“殿下出手及时,下官并没有伤着。”
“那就好。”琉渊抿唇,再抬眸看他一眼,“回去罢,莫要让他们久等了。”
“嗯。”柳夙羲答,提步向着竹林小道而去,琉渊也同时提步与他一道,出了竹林小道。马背上的韩煜看着并肩而来的红白身影,心里酸涩无比,偏开头,不愿再去看。
秋瑾扬着声音道:“现在人齐了,走咯!”
下了山,在临近的县城找了一间客栈落脚。客栈生意算得上冷清,所以他们几人一人一间还有得剩下。
琉渊像往常一样和柳夙羲同台用膳。虽然同是两相沉默,倒也比之前好了些,最起码,柳夙羲不会冷着一张脸。
晚膳过后。
柳夙羲的房间在琉渊的隔壁,柳夙羲推门而入时,琉渊道:“注意身子,莫要着凉了。”
柳夙羲面对着门,道:“多谢挂心。”说出的话还是生疏客套。
今日穿了一身白衣,做男子装扮的孔雀精坐在窗台上,脸上带着笑看着刚从门口进来的人,“认识你五百年,我怎的就没发现你演戏演得比那戏台子上的戏子还要入木三分?”
“这场戏,我可没允许你偷看。”柳夙羲冷声道。
他从窗台上跳下来,走到柳夙羲面前,“既然是一场戏,那就该有个看戏的。”穿上了男装,抹去了脸上的妆容,此时的孔雀精看上去就如十七八岁的少年,几分清秀几分惹人爱怜。
柳夙羲斜睨他一眼,道:“你今日又是来说废话的。”
寻梦抬起白衣的宽袖掩住唇,“我每次都是来投怀送抱的,只是,你都不要。”孔雀精在他面前转了一圈,“这一身衣裳和你心上人的一模一样,你喜欢么?”
柳夙羲闭了闭眼睛,“衣裳一样,人不一样。”
一身白衣的孔雀精慢慢地靠近他,学着柳夙羲魅惑的语气道:“哪里不一样,嗯?上面还是下面?”
“哪里都不一样。”柳夙羲一字一句道。
孔雀精眼中闪着泪光,“你真是恶略,对着天界三太子,不惜用续情花也要引他上钩,对着主动送上门的我,正眼都不看一下。”
“既然知道,你又何必?”
“我说了,我喜欢。”喜怒无常的孔雀精笑了笑,身子再靠近柳夙羲几分,问道:“你可闻到了花香?”
“续情花?”
孔雀精看着面无表情的他,连一点情动的迹象也没有,于是将袖子里的花瓣全数清了出来,妖红的花瓣落了一地,“这东西果然是要对着真心爱自己的人才有用,对着不喜欢自己的人,带得再多也无济于事,花瓣还是花瓣,变不了催情药。”
“你该死心。”冷面无情的柳夙羲此时与在琉渊面前全然不同的两人。
“不要。”倔强的孔雀精认定了一个人就绝不会放弃,“我说了,我喜欢就行,你喜不喜欢倒是其次。”
第26章 神仙与恶魔之战
… …
此时,窗外一个圆滚滚的黑色物体飞进来,跌跌撞撞地差点就晕了头,专门用于通风报信的小鸟是个不折不扣的贪吃鬼。柳夙羲看着地上刚撞了窗框落下去的鸟,一脸阴沉,越发不像样了。
一旁的孔雀精倒像是幸灾乐祸,“看来,又有什么贵客要来了。”
地上圆滚滚的鸟儿甩了甩头,清醒了之后才道:“主子。”
柳夙羲阴沉的脸让他下意识的把头缩了回去,瓮声瓮气道:“天界,天界二太子……”
虽然是一只贪吃的鸟儿,本领却不小,它能将方圆百里的神仙和妖魔鬼怪感应出来,及时通报。既然它说了天界二太子,也即是说那人就在方圆百里的地方。
三百多年前,邢鬼被封印在南极冰山,就是拜他所赐,这一次他下凡定是没有好事。
孔雀精笑了笑,“我就说,今日怎的这般乌烟瘴气,原来是有神仙下凡了。”
柳夙羲那一身红衣发出红光,变成了椭圆的形状,红色光芒从中间展开,是他那一双红色的羽翼,羽翼中间是他黑色的身子。
“你要去会会他?”孔雀精问。
柳夙羲冷着脸道:“我不去,他也会来。”
话毕,他那红色的羽翼化作了一团红光,消失在这间房之中。孔雀精并没有跟过去,妖精和神仙从来都是不打交道的。看着地上圆滚滚的鸟儿,孔雀精蹲下捻着他的喙将它吊在空中,圆滚滚的鸟儿立即扑着翅膀蹭着脚挣扎,嘴巴张不开,一丝声音也发不出来。
孔雀精玩味地看着手里挣扎的鸟儿,道:“我去弄些魂魄备着,你在这里替着你主子的身,莫要出差错了,不然,你这肉多肥嫩的身子,烤着应该还是可以入口的。”
被捻着喙的鸟儿几乎眼泪都掉下来,只是一个劲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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