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为何你在师父房中呆了那么久?”段桑墨站在问外望着我问道。
“看道论呢。”我淡淡的回道。
这时才想起段桑墨还从来不知我是魂魄错位来的,原本想过要说,只是一直未找到契机。如今到现在我更是不知如何开口了,看来一摊子苦水只得往肚子里吞了。
段桑墨可能瞧出了我的脸色有些阴郁,眉宇稍稍皱了皱,小心翼翼的问道:“师姐生我气了么?”
我郁闷的往段桑墨额间赏了一个糖炒栗子,咬牙切齿的回道:“你说呢!!”亲都敢亲了还怕我生气?难不成他亲之前没想过我万一生气可如何是好?
段桑墨吃痛捂住了额头,却是笑得有些小人得逞的意味:“那师姐又是同我欲与还羞了?”
我顿时一扫方才的阴郁,化身为暴龙兽:“段桑墨,你给我去死吧!!”走到房中翻天覆地的找出了那本比清道厚上一半的上清经冷扔到了段桑墨手中。
“段桑墨你这小子以下犯上居然敢非礼师姐!!何时将这本上清经背出何时再同我说话!一年背不出就一年不要同我说话!!”小样,再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都可以开起染坊来了!!
说罢,我怒冲冲的抱着坤道秘笈出了道观。
在去县衙的路上,段桑墨也不主动同我说话,怕是知道我不会理他。只是偷却一直转过来笑意盈盈的望着我,像是讨好又像是得意,我瞪了他一眼不愿多搭理。
不过托段桑墨的福,总算是将方才的郁闷事忘却了一些。清韵将我困在这儿不让离开的原因还是等到清韵醒了再问他吧,为今之计还是让清韵早些醒来,否则我一辈子都不会安心。
回道县衙之后清韵依旧是昏迷不省,晚上的时候我让段桑墨与清夜没人一夜轮流守夜,我可不想清韵再忽然来个低烧,又是我这个替死鬼来替他暖身。
如此这般又过了四日,这期间清韵除了无意识的呢喃个几句外全无转醒的迹象,身子也一直凉凉的。无意识的呢喃总算从娘上施舍了几句给我,唤了几声柒儿。照着坤道秘笈中的记载,清韵这种现象该是七魂散了五魄。若是七魂散了六魄必然不会无意识的呢喃,早已昏沉不醒了。
直到五日后的十二月十五,日圆之夜。
入夜之后我将段桑墨与清夜都打发回了清韵观,原本段桑墨死活不肯。这几日他一直未与我说话,直将那本上清经背的晕头转向,诚恳程度真叫我咋舌。直到我说只要他今日乖乖回清韵我就不同他生气了,段桑墨这才总算是妥协,老老实实的跟着清夜一同回了清韵观。
其实不知为何,我能回去的事我只想独自问清这各种的缘由,或许我的脑中还残留着能回去便回去了吧的这个想法,所以这坤道秘笈中记载的法子自然不想让清夜见了。
等段桑墨与清夜走后我将偷偷藏在床底下的水果香烛等祭物拿出摆在了桌上。照着坤道秘笈中说的那般聚精会神、清除杂念。随后铺纸研墨在黄纸上落下符头三清。符胆、符脚 ,每一步都慎之重之,一笔一句须恰到好处。
随后将已画好的符纸提起绕过炉烟三次,念动咒语:“万法定乾坤!天地五行阴阳倒!吾敕此符!行吾令!听吾命!”咒语、掐诀、步罡,坤道秘笈中所记载的每一步都不敢遗漏。唯恐捅出了清韵一般乌龙的漏子。即使我不知道这漏子是否是他故意捅出的……
指尖的符咒无火自燃,起了耀眼的火苗,在快要烧到指尖时我豁然撒手,念出了最后一句咒语:“赫赫阳阳,日出东方,阴阳之平魂兮归去!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当完成坤道秘笈中的一切之后我立即扑到了床前,小心翼翼的推了推清韵:“师父?师父?……”话尾带着明显的颤音,心紧张的差点没从口中跳出。天知道我这三分之一吊子的道长会不会闹出甚么乌龙事件,将清韵的魂魄给互换了。
可唤了半响清韵都毫无反映,就在我快要绝望之时,那双纤长的睫羽却忽然颤了颤,随后那躺在床上整整五日未曾睁眼的眸子缓缓的睁了开。
“师父!!”我喜不自胜的唤道。
老天爷啊,你可终于让清韵醒了……
“咳咳……”
清韵微微的掀开了眼帘,略显朦胧的望着我,虚弱的咳了起来,面色十分憔悴。可手却缓缓抬起握住了我附在他肩上的手轻柔的裹住。等好不容易缓过咳声之后呢喃的唤了一声:“柒儿……”虚弱暗哑,可这时落在我耳中却犹如天籁,再也动听不过。
“师父,你终于醒了……”我一激动差点没搂着清韵的脖子死命掐紧来表达自己此刻最真实的感觉。此情此景怎不让人泪流满面。清韵终于醒了!
“怎么了?像是要哭了似地……”清韵浅笑着问道,握着我的手轻柔的摩挲着。
“您都整整昏迷了五天了,您若再不醒徒儿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我这般费尽心机他若是再不醒我真的是没法子了!直接拖到乱葬岗给葬了!!
清韵笑了笑,随后视线往桌边望了望,忽然甚是欣慰的说道:“为师不过是昏迷了五日,柒儿便懂得节俭了?”
“节俭??”我纳闷的问道。
“深夜了都不点灯,不是节俭是甚么?”
“……”
我转过头望了望桌上,两根食指粗的蜡烛正燃得明晃晃,何来的未点灯?
“师父?”
我颤颤的空出另一只手在清韵的眼前晃了晃,可清韵却是毫无反应,只是朦胧的望着我笑问道。
“柒儿,怎么了?……”
瞎子道长
“柒儿,怎么了?……”清韵朦胧的望着我问道。
“呵呵……呵呵……无事……”我僵笑着,背后唰的一下凉透。
清韵该不是脑后受了重创后凝结了成了血块,压迫了视觉神经导致失明了吧!!三清祖师,你别玩我啊……
悄悄了凑近了些,随后直直的盯着清韵的眸子,那轻浅的瞳仁此刻灰蒙蒙的一片,毫无光彩可言,怎么看都不像是装出来的。毕竟清韵有何理由装瞎子?难不成是为了报复我那日将他抛出去砸了桌子角,装瞎好让我替他做牛做马?
“柒儿,为师有些渴。”清韵躺在床上虚弱的对着我说道。
“哦,好。”我乖巧的走到桌前替他倒了一杯水,随后小心翼翼的将他扶起来依靠在自己身上,喂着他喝下了一杯水。
等清韵缓缓将水喝下之后我又扶着他侧躺下,清韵又轻咳了两声,神色显得有些困倦:“柒儿,师父有些困了……”
“师父既然困了便歇息吧,我在这看一会。”我将杯子放回桌上,随后替他掖了掖被子。不然夜里凉再着个甚么凉的我真该跳河去了。
“恩。”清韵淡淡的应了一声便合眼睡去。
一时房中显得格外寂静,寂静到了连一根针落在地上都能听到的程度,包括清韵那均匀的呼吸声。
我深沉的坐在床边望着清韵,那双媚长的眸子下仍旧浮着一层疲倦的阴影,脸色也因失血过多而变得苍白。清韵有个习惯,那便是入睡之时有亮光他会睡不着。每次我同段桑墨在他房中背清道之时,清韵总是将整个人缩在被中阻挡住所有光线之后才能入睡,否则便会变得格外暴躁。可今日两根明晃晃的蜡烛点在这儿,清韵若是未瞎,如何能睡得着?可若是真瞎……
扶额,我想都不敢想清韵若是真瞎了该如何是好……
等清韵睡去之后我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随后偷摸着去县衙的厨房捡了几块较湿的木块,差点让巡夜的衙役当小偷给抓了。抱着那几块较湿的木块又回到了清韵房前,在清韵房门较为隐蔽的地方戳出了几个小洞。偷偷的望进去,清韵正沉沉的躺在床上,桌上烛光被小洞中吹入的寒风吹得有些摇曳。
我在离房间的不远处用火折子将那几块较湿的木块点上,随后便蹲在一边开始煽风点火。边扇还不忘得意。若是清韵只是装瞎,那闻到这浓烟定然会惊疑的起身查看,若是他不起身查看……那更是装瞎,哪有一个瞎子会在闻到烟味而且视觉罢工之下还如此镇定自若的睡觉?
较湿的木块燃起后随即升起了浓浓的烟雾,风向也正合我意,直往清韵房中飘去,等烟浓度差不多之后我又得意的回了清韵的门前,悄悄的从小洞中望去。这不望不要紧,一望顿时吓了一跳,桌上明晃晃的两根蜡烛不知为何倒在了桌上,将桌布燃烧了起来,火势更有蔓延而下的趋势。而清韵此时居然倒在了桌边,捂着胸|口躺在地上费力的咳着……
我站在门外心急如焚,究竟要不要进去?若是进去了那清韵定能猜到方才是我弄出的烟雾,否则我为何深夜不睡好死不死的在此时出现?可若是我不冲进去,这火势蔓延下去甚至可能引起大火。清韵哪怕不瞎这吐了两口血的内伤也不是假的,哪儿有力气扑灭火势?连逃命都成了问题!!
犹豫再三之后我终究还是拜倒在了清韵的道袍下,推开房门冲了进去。一进门也来不及顾及清韵,急忙走到脸盆架前拿起盆中的水便往桌上浇去。这一浇火便灭了大半,还剩下的小半被扯过布巾用力给扑了。
等扑灭火之后我这才将注意力移回到了躺在地上的清韵,此时屋中满是浓烟味,清韵气若游丝的躺在地上,捂着胸|口无力的咳着。
“师父,你怎么样了?”我赶忙将清韵从地上扶了起来。
“咳咳……咳咳……”
清韵此时早已虚弱的犹如一摊软泥,难受的靠在我身上咳着,急促而无力,像是要窒息了似地。
“师父,师父,你没事吧!”我严重检讨自己居然用这种法子来试探清韵,弄得他此刻那么难受,万一要再出个事儿我真是该以命抵命了!!
“咳咳……咳咳咳……柒儿……方才……咳咳……方才……”清韵努力的想要说些什么,可却是咳个不停。虽然大门早已打开,可屋中的浓烟一时半会还是散不了。
“师父,你先慢点说话,先顺顺气!”我将手放在清韵的胸|口轻揉着,想要帮他顺顺气。他再这么咳下去我怕他咳出血来……
清韵听了我这话之后总算是安静了下来,靠在我身上努力的喘息着,过了半响才缓过来了些。
“柒儿……”清韵涩哑着嗓子低声唤道。
“恩?怎么了?”我心虚的问道。
“方才着火了……”清韵淡淡的说道。
“恩。”难不成清韵发觉方才那烟雾是我放的,想同我秋后算账了?
三清祖师,救命啊……
可迎接我的并未是清韵的拷问,他只是淡淡的问道:“可为何着了火,为师的眼前还是黑漆漆的一片?……”
“……”
若说原本我还有些怀疑清韵是装瞎的话,那此刻我早已信了十有八九。清韵若是未瞎,如何会弄倒烛台将桌布燃起?清韵可不是傻到玩命之人。可若是真瞎了,那我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柒儿,其实你早知道了吧……”清韵靠在我怀中淡淡的问道。那双原本轻浅的眸子灰漆漆一片,空洞的望着不知何处失神。
“恩……”不过开始是不信的,以为他是为了劳役我而装瞎。毕竟清韵一贯的人品便是那么差,我怀疑他也在情理之中。
“呵……”
清韵不知为何笑出了声:“既然知道了,那为何不问?”
“问甚么?”问他如何会瞎为何会看不到?可这罪魁祸首不就是我么,是我将清韵扔出去才砸破了他脑袋,导致他失明。我还需要问甚么?
“既然都知道了……那师父送你回去……可好?……”
“回去?”我一愣,难不成清韵方才指的不是他失明的事,而是他故意将我留在这日的事?
“回到属于你的地方……”清韵淡淡的说道,好似不过是在同我闲聊天气罢了。
“师父当初说我再也回不去甚么的其实是在骗我吧!究竟为何要骗我!!?”既然清韵主动提起了,我自然想要知道事情的真相,任谁被蒙在鼓里都会不舒服吧!那时我与清韵不过是初见,他为何便要费尽心思的留下我?
“柒儿……你太师父曾经同师父说,想要的东西唯有自己去争取了才会得到……于是,师父平生第一次放纵自己,努力的去争取那件想要的东西……可争取与强求终究是不同的……强求来的东西,终有一日还是会失去……”
“……”
清韵说这些目的究竟是甚么?
为何我听得云里雾里,像是在听天上有朵雨做的云?
“呃……师父,您能不能白话一些来说?”我终于厚着脸皮问出了这话。难不成清韵还想我体会他的心境,同他一起悲春伤秋?
“……”
清韵被我弄得有些无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才继续说道:“为师想要拥有你,这话够白了么?”
将一个气若游丝的人郁闷成了这般,三清祖师,我有罪……
可咱是诚实的好孩子,该说的还是得说啊,不能欺骗了人家不是?
“师父,徒儿只属于自己,或许还属于我的父母!但觉不会属于你……”我父母生我养我十八年容易么?凭甚么我你想拥有我我就得让你拥有来着?想捡现成便宜?窗都没有!!
“对,你不属于师父……可师父却天真的以为只要你留在这儿便能拥有你。其实你同夜儿墨儿一样,总有一日会离去……”清韵说道这时苦苦的笑出了声,凄凉无比。
师父,天真是好的,说明你人老心还未老。可这过分的天真便是你的错了嘛!你若是过于天真,难不成让十岁孩童装老成去?瞎了还能说出如此煽情的话语,我真是对清韵佩服的五体投地。
“我若是走了,你怎么办?”我无力的问道。
“咳咳……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反正你也不在乎师父,如今师父瞎了,更是留不住你。你想要走便走吧……若是夜儿与墨儿要另觅高师也让他们走吧。这世上有白头到老、富贵双全,可通通不属于师父……”清韵凄凉无比的说道,说罢,那双晦暗的眸子居然略微发红。
我无力的暗翻了个白眼,清韵这苦肉计施的老土,可偏生我就吃这套。其实早在清韵说我再也回不去的那夜我便死了心,如今不过多了个差池让我微微动摇了些罢了。是我将他砸的失明,如今又怎会忍心丢下他一个瞎老头子孤苦伶仃。
“师父,我不走……就呆在清韵观,哪儿也不去……”
抓狂道长
谁知清韵听了我这番感人肺腑的誓言之后非但不领情,还反驳道:“你太师父还曾告诫过为师,宁可信世上有鬼,也不能轻信女子那张嘴。”
“……”
师父,这话明明是用来说你们男子的吧!!
可清韵如今是伤员,方才又被我一把火差点整死,于是我只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