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老先生白了朱胤嗔一眼,“小乔你这么高的时候,”说着,老爷子比划了一个少年时期朱胤嗔的身高,“还不是每天没个正经的瞎玩闹嘛。”
朱胤嗔伸指在自己眉心处揉了揉,他决定抄近路从灵州都穿过,就是一个天大的错误。
轻凡此刻倒反而觉得朱胤嗔有了那么点亲和力,瞧,他也不是永远一言断事,在老爷子面前,也似一个平凡真实的男人了。有不愿提起的童年窘态,有景仰而不能顶撞的长辈……
轻凡看着这两个人叙旧,拉拉杂杂的说一些口水废话,觉得心里涌起一丝对亲情的怀念。
两年里,第一次真切的有了思乡之痛,第一次意识到,她真的离开爸爸妈妈,再也回不去了。想家,是一种很奇妙的感受。当她有了穿越的真实感,一系列对过去人、事、物的分离认知,变成切肤的伤感,让轻凡的眼底不自觉的蒙上了丝缕忧。
朱胤嗔跟老爷子说话间隙,抬头去看安静的轻凡时,捕捉到了她眼底的神色。第一次见到她脸上呈现负面的神情,不是没心没肺的乐观,不是吃喝睡觉时的娇憨,不是对一切都不在乎的懒散,这一瞬格外生动的忧思,让她蒙上了一丝别样的美,悄悄撞了撞他的心,不能自已的萌生了一种想要关心她、保护她的欲望……
这个神奇的女子,开始带给他一些不同的感受了,他细细的体味这些滋味,只觉得无比新鲜,有些上瘾的趋势。
乔老爷子看着朱胤嗔偶尔的走神,又看了看已经恢复懒散模样的轻凡,心里窃笑,臭小子思凡了!
……
……
(020)临水台榭风波恶
为了让一路急行军的护卫杂役们休息一下,朱胤嗔决定在灵州都留宿一夜,第二日清晨再出发。
轻凡听说留宿后,便下定决心睡前要烧几大桶的热水,泡澡到爽。
乔老先生跟朱胤嗔随意聊了一会儿,吩咐下去让晚上做一桌好料,给小乔开开荤。朱胤嗔似乎常在乔府留宿,乔府有他的专门别苑,丫鬟下人给她安排在了朱胤嗔别苑内的客房里,轻凡也没有多表异议。
离开正堂,难得的在府宅内闲晃,半个月没见打扮干净漂亮的丫鬟了,每个路过的丫鬟下人,她都要美滋滋的打量一番,好像进城的刘姥姥,没见过世面。
轻凡跟着朱胤嗔往他的别苑走,却是走走停停,一会儿看看这条游廊上的栏杆,一会儿瞧瞧那个外廊上的挂落……
朱胤嗔很有耐心的等待轻凡,瞧着她对走过路过看到的每一处都显得兴趣充足,,真像只充满好奇心的猫。
在走向他别苑的路上,会穿过一个临水台榭,轻凡被眼前的景色惊的满脸通红。
乔老先生附庸风雅,在自己的大庄园一角,仿了南方建筑建造了这个临水台榭,也是他最满意的庄园一角。朱胤嗔被乔老先生收为义子,称其别名‘乔公子’后,朱胤嗔就跟乔老先生了这台榭里面的别苑,乔老先生对他喜爱有加,这小别苑也给的痛快。
轻凡把着台榭一角的红色栋柱,伸长了脖子尽情观赏着这难得一见的景致。南方是不下雪的,不可能在南方的临水台榭边见到这样银白色的美景。
参天的大树高出台榭近三倍,树叶早就在秋天时候就掉光了,此刻挂满枝头的,是银白色的雪和冰挂,临水台榭前的河面上结了一层冰,雪堆积在河面两侧,风把河面上的雪吹出了一个凹槽,雪面上平整干净,偶有几串猫脚印,十分可爱。河对面的松柏像挂满了银白色节日灯的大型圣诞树……
轻凡感叹着好美好美,捡了参天大树边的扫把,轻摇头顶的树杈,便有雪花纷纷扬扬洒下来。
一切都如梦似幻。
放下扫把后,她走到台榭里,跪在台榭内的横台上,看着下面的雪地,突然回头问朱胤嗔,“即便我掉下去,也摔不死,雪堆可以接住我,对吧?”
朱胤嗔正看着她的背影发呆,突然瞧见她满脸天真烂漫的扭头问他问题,呼吸一窒,好半晌没回答上来。
轻凡呵呵一笑,是觉得她傻,懒得搭理她吧。扭回头继续看着这美景,真不想走,要是不冷,住在这台榭里,她都愿意。
伸长手臂,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心情舒畅,胸臆宽广,这种感觉,是上一世站在宽阔的草原上才有的感觉,如今被闷在马车上,见到小楼台亭榭,居然也会觉得这般。
朱胤嗔踱步到她身后,看着冰河雪树,微微眯起了眼睛。
轻凡见他走近,突然觉得一种无形的压力逼来,她假装若无其事的往右让了让,以便跟朱胤嗔拉开距离。
朱胤嗔眼角余光早瞄到了她的小动作,心里好笑,他就这么可怕吗?
“这样一座庄园,一般人买不起吧?”轻凡感叹的问,这么大,装修这么奢华,要是在现代,恐怕除了国家高干、巨富,都没这手笔,买这样的地建庄园,还建造装修成这样子。遗留到现代的话,这多半会成为著名的名胜古迹,或者转变成总统级的休闲度假旅馆。
朱胤嗔的表情波澜不惊,扭头看她时,眼里却存了诧异,“这庄园是老爷子的,乔老先生的庄园府宅,自然要大手笔一点。”
轻凡点了点头,她脸上无所谓的表情,早泄露了她听到朱胤嗔话时,对他话里的‘朱老先生’的陌生。
朱胤嗔跟着老爷子经商已经十几年了,所有听到老爷子,见到老爷子的人,多半会露出惊叹仰慕的神情,亦或者憧憬向往……
没有一个人能在首次听说自己是在乔老先生宅院里,还能如此淡定。
他不相信轻凡能这样平静、或者作假的这般自然,除非……她压根儿就没听说过乔老先生的名号。
一个生活在明国的人,不知道乔老先生,不知道小乔公子。他真的猜不透,为什么,她会在京都城门外,被贺医师捡回来。这样一个女子,怎么会晕倒在京都城门外,并且失去记忆呢?
她是个谜团,一身的疑点。
轻凡呼吸着清爽沁凉的空气,搓着手看着一只黑白花的奶牛猫在雪地里打滚儿张望,时而开言轻唤:“小奶牛,来这边~咪咪~咪咪~”
朱胤嗔只觉得是一只会说话的猫,在跟一只只会喵喵叫的猫在对话。画面奇趣可爱,让他看着时,忍不住温柔了笑颜,暖了双眸。
当温暖的大披风被披在轻凡的肩头,她抬起头诧异的看了看朱胤嗔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般的侧脸,双手紧了紧披风,便感觉到了披风上遗留着的朱胤嗔的温暖气息,上面有独属于他的阳刚味道。这感觉……就好像不是披风裹着她,更似是他在环保着她……
轻凡脸微微红起来,心里不知是忧是喜,被一个王爷关照献殷勤,是多么值得炫耀的一件事啊!可是……她是否需要这份关照呢?对于她来说,一个王爷的关爱呵护,不仅不是恩赐,还可能是致命的麻烦。
这份温暖,是不可以,也不敢贪恋的。想到此,她便觉得背上披着的披风滚烫着她的双肩,让她失去了先前赏景的兴致。
扭头朝着朱胤嗔笑,她尽量让自己的笑容自然而显得天真无邪,扯下肩膀上的披风,她硬塞回了朱胤嗔的手里,并状似真实的道:“王爷,我不冷,你快披上吧。”随即不敢看朱胤嗔的脸色,便忙踩着地上的薄雪,穿过台榭,朝里面的长廊走去。
尽管朱胤嗔脸上笑意如常,但整个气氛立即诡异了起来。跟着朱胤嗔随时伺候的几个丫鬟,和朱胤嗔最得力的护卫乔强,都低下头憋紫了脸。
乔强站在朱胤嗔身后不远处,不敢抬头直视王爷。轻凡居然敢不接受王爷的好意,还把披风硬还了回去,不用看都知道,王爷此刻的脸色肯定要比锅底还黑。
乔强仿佛已经看到了轻凡惨死甚至生不如死的模样,这个大胆的女人,居然敢驳王爷的面子到如此程度?!她也真是的,挺好的姑娘,何必非时刻挑战王爷的忍耐极限呢……
想到此,乔强打定了主意装没看见、装不知道,远远的跟着王爷后面,憋着脸色装淡定。眼神再不敢多瞟前面的主子一眼,就怕被扫了暴风尾,尸骨无存。
朱胤嗔手里捏着披风,五指紧攥,看着轻凡走走停停,终于最后乖乖的跟着他身后。以为他看不出她的拒绝?
哼!
……
轻凡偷眼去看朱胤嗔的脸色,见他虽然没披上披风,脸上的笑容却没有什么变化。他没发现什么不对吧?这种位高权重的男人没有那么敏感能感觉到她的拒绝,对吧?
自我安慰了一会儿,轻凡就在行为上忽略了刚才的插曲,跟在朱胤嗔身后,真当自己没有挫伤过王爷的自尊心,安然淡定的一边走一边猜想晚上乔老先生会准备什么好吃的招待他们……
(021)人见人爱贺轻凡【pk加更求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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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老先生叫厨师们准备的晚饭果然丰盛异常,是轻凡来这个世界后,吃的最好的一顿。
尽管没有吃的狼吞虎咽、大快朵颐,但轻凡的吃相在这个世界的名媛小姐中,也算是吃的最不怕丢淑女形象的了。
人家小姐夫人的,在外吃饭,多是象征意义的吃几口,就称自己吃饱了。轻凡倒好,真真正正的往饱里吃,什么菜都不落下,直接上升到了‘吞’的境界。
朱胤嗔本来心里还生她的气,准备看她什么都不顺眼几天,却是在见到她毫不矫揉造作的姿态,和吃进美食的餍足表情后,忍不住嗤笑出声。
轻凡吃的认真,倒没见到朱胤嗔的表情,不然就是她脸皮再厚,也顶不住朱胤嗔的眼神。
“轻凡吃着可顺口?”乔老先生自来熟,倒不跟轻凡见外,开口闭口的‘轻凡’,叫的很亲切。
“顺口,谢谢伯伯的款待。”轻凡笑的很真诚,给好饭好菜吃的,就是大爷。
乔老先生一听她叫自己伯伯,就满脸笑意。
“一路上越来越冷,在马车里熬得住吗?”乔老先生继续跟她拉家常,像一个最最慈祥的长辈。
轻凡想了想跟朱胤嗔共坐一辆马车的窘况,就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心里想,能说实话吗?瞧了眼朱胤嗔低头剥虾的优雅模样,就觉得从他身上散发的气场实在庞大,这样一个优雅带笑的极品腹黑族,还是少惹他为妙,免得积怨深了,最后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想罢,轻凡笑嘻嘻道:“熬得住,马车像摇篮,坐在上面就想睡觉,睡着了,就什么都不想,舒舒服服的做梦,特别棒。”
乔老先生听着轻凡欢快不拘束的声音,脸上也挂起了跟朱胤嗔一个型号的温和笑容,说来奇怪,这贺轻凡小姑娘虽面容绝美,却毫无一丝拒人千里之感,跟她稍微相处,便觉得她实在叫人瞧着舒服,一靠近她身边,心头便暖洋洋的,心情莫名其妙的好。
饭后,轻凡便一个人钻进了自己的房间,吩咐了丫鬟去烧水,烧多多的热水,自己则躺在床上发呆等待。
……………………
乔老先生的书房内,朱胤嗔、唯卢和乔强都在。
乔强是朱胤嗔年少时,乔老先生拨给他的护卫,极忠诚,所以朱胤嗔谈事情,无论多么隐秘,都从不避讳乔强。
“老爷子,你收的药材,我都整理在了马车内,明天一并带走。”唯卢将自己晚间做的时期跟老爷子说了下,以示尊重。
乔老爷子点了点头,随即朝着朱胤嗔笑道:“小乔,轻凡就是你随车的大夫,饭前让你喊她去整理药材,你还不愿意。怎么?舍不得使唤她?”
朱胤嗔笑而不语,抿着茶水,默默的喝。
乔老爷子以为朱胤嗔不会回答了,正要去问别的问题,朱胤嗔突然抬起头,“老爷子,你觉得轻凡如何?”
乔老爷子挑起眉头,手指在下巴上的白胡须上拨了一下,“……啧,有一种很特别的感觉。”
“特别……”朱胤嗔品味着这两个字,呵呵笑笑,“轻凡是贺兰义在京都门外捡到的,捡回去后却是失忆了,贺兰义便给她取名轻凡,贺轻凡。她跟着贺兰义学了半年的识别药材之法,便记住了几本所有药房会经手的药材特征,在盛太医馆药房守药的两年里,几乎没出过错。前次北国来使,我去刺杀,受伤回盛太医馆后,贺兰义故意没在,想让我遇到轻凡,中意了她的美貌,将她娶回王府,却不想这一次里,撞破了轻凡不仅懂医,还懂毒的秘密。”朱胤嗔说到这里,喝了口茶,脸上波澜不惊,语气也淡淡的,“来时路上,遇大雪,寸步难行,她教会队伍使用一种叫做爬犁的东西,用它来改造马车。明天早上我们出城后,会把马车再改回爬犁车的样子,到时老爷子可以看看。从小到大,我也算上下皆通,却的确从没听说过哪一国,哪一城里有这样的东西。”
乔老爷子点了点头,“诸多古怪。”
“不错,在蛰蚂山腹,我们遭受伏击,也是多亏了她设计的‘圆形攻防阵型’,才能无一人在退敌时丧命。她实在是个奇怪的女子,看似没心没肺,却随时都可能给你惊喜。她绝对远远不似看起来的那般贪睡无害。”朱胤嗔说着,脸上的笑容更大了。
“唯卢,你觉得轻凡如何?”乔老爷子突然问了一句。
“轻凡平时言行古怪颇多,无论是她面对乔老爷子和王爷时丝毫无惧的不卑不亢,还是说话做事时的大方,她绝不像一个做下人丫鬟的人,倒更像是身居高位,习惯了与人平等的人。可是……即便是府门小姐,也该知道王和奴的区别,她在面对众人时随意的姿态,和说话的表情,却从不因为对方的身份变化而有丝毫改变,这些细节,实在让人迷惑。”唯卢摇了摇头,“轻凡又不像真的失忆,虽然失忆也许可以解释为什么她不懂得尊卑区别,礼仪规矩,但一个失忆的人,不可能是她这般的聪敏。从她说话做事里,露出的马脚颇多,失忆,恐怕不过是为了给自己的身份一个合理的解释,蒙蔽众人罢了。”
乔老爷子突然哈哈笑了起来,“一个丫头,居然有这么多有趣之处。乔强,以你之见,轻凡又如何?”
乔强微一愣,忙低头答话:“回老爷子,虽然轻凡大夫诸多疑点,属下却不觉得她有什么敌意。”乔强停顿了下,见三人仍在认真听他说话,才继续道:“轻凡大夫平时待人随和,不拘小节,不似一个处心积虑的奸细。而且她从踏进大家的视线起,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以王爷的利益为出发点,还从未有过任何有恶意的行为疑点。”
乔老爷子点了点头,“轻凡这丫头人缘倒好。乔强什么性子,大家最知道,公正铁血,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