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雪,你不要一直宠着他……」西门方云虽然是主人却也只能在角落低咕,默默的喝茶。
「你呀,才不要成天就那么严肃呢!」细雪转头问着儿子:「今天大伙难得都在场,你有没有中意的人?快说出来,娘可以帮你做主。」他想儿子二十岁了,西门方云这个老古板又常以儿子不懂事、不成材,不让她物色媳妇,可现在大家都在,量他也不敢说话。
「真的?娘……」感激的看着母亲,他真的觉得父亲娶了娘是他一辈子的最大败笔,却是他一生最大的幸运。
「快说吧,你从十几岁就跟我嚷嚷着,我今天可要看看,到底是哪个天相国色把你迷的团团转!」儿子从小就跟他吵着要娶妻,还说他的妻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就是娘也比不上,让她吃味的很。
「娘真的要看?」纪云任是脸皮在厚,扯到人生大事还是不免害羞。
「当然是真的。」其实不只她,他爹和身旁的客人也是一脸好奇。
「好吧,跟我过来。」纪云下定决心,就带着娘加上后面一脸疑云的爹,还有好奇的魔教与武林正派人士,浩浩荡荡的出发。
「纪云?她就在我们家?」以为他会走出门,可他却往庄里深处走。
「是啊。」纪云可是战战兢兢的,就怕父母不满意。
听到母子两的对话,西门方云脸色更加不善,以为儿子瞒着他勾搭庄里的丫环,衣袖里藏着麻绳,准备好等一下把他吊起来以示惩戒。
「嗯哼!」终于来到一扇门前,西门纪云慎重又轻柔的打开门,怕惊吓到里面的人一样,比着噤声的手势:「嘘,安静。」
众人跟着他像小偷一样,蹑手蹑脚的进了房门,迎面而来就是一阵花香和胭脂味,想来是个烟花或是爱慕虚荣的女子,西门方云心理燃起怒火,好在腰上还准备了一条鞭子,他已经等不及要训练荒废的右臂了,狰狞的嘿嘿笑。
走进卧室,听的到女子轻浅的呼吸声,室内尽是华美的饰物,金碧辉煌的比西门方云自己的卧室还要有门面,这不是成年后小气务实的西门方云会同意的事,当场想掀了地板,还没出口痛斥儿子的荒唐挥霍,当床上的珠廉被轻柔的掀开,里面的人让他震惊的张大了眼。
那人深深沉睡着,皮肤如白瓷般洁白,乌黑的秀法整齐的铺在床上,显然是有人费心整理,身形修长柔美,五官细致无瑕,双颊淡淡的扑上一层红霞,像极了出水的芙蓉,足以披敌天上的洛神。
西门纪云跪在床边沉醉在那人的美貌中,小时候娘不许他来后院,有一次玩皮球不小心滚落到这里来,他好奇推门一看,就看到沉睡中的仙子,自此一见倾心,时常来探望他,就算有名门爱慕也不为所动。
「方雪……」没想到他的容貌没有因为时间而苍老,反而更加出尘。西门方云偕同细雪跪了下来,惭愧不已。
「傻孩子,他是你叔叔!」细雪气死了,这小子好死不死喜欢上沉睡了二十年的西门方雪。
「师叔?」西门纪云讶异。「不可能……他看起来不到三十岁!」而且也不像个男的。
「他不只是你叔叔,而且他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了……」西门方云头痛的说,就知道这孩子生性胡涂的很,说时迟哪时快,东方孟月进了门,看到熟悉的大伙认了出来。
「怎么了?难得你们会来……还有魔教长老?你们来看方雪?」拿着一大束新鲜的花朵,他为了西门方雪特地用一万种花做成妆品,让他不受岁月堪折。
当他抱着方雪冲出火窟,寻遍天下名医一无所获,只能暂且保他性命,却因为伤势过重和本来就有的心疾,像末流一般沉睡不醒。
绝望之余,他想到了尉枭山的冰魄花,虽然已被西门方云摘去,但他愿意等二十年,等到冰魄花开再与方雪重聚。
他不希望方雪待在寒冷的尉枭山,便送他回东夜山庄。细雪和方云得知方雪的状况,难过的不敢见方雪,留了一大半的后院让他们两相厮守。
时光飞逝,他有好些日子,没有看到人烟,后院里与世无争,除非魔教有要事否则他不会轻易出现。
「他……嫁人了?」语带哭音,西门纪云第一次恋爱就惨遭滑铁卢。他的相公不会就是这个抱着满怀的花,长的俊雅飘逸,貌若潘安的男子吧?
「他是我的结发妻。」照顾了他二十年,他总不忍心损毁方雪一肤一发,便让他留了垂地的长发,常常与他的头发纠结在一起,就像私定了终身一样,使他以此自称,希望方雪听了会气的跳出来打他。
「纪云,你真是娘的笨孩子。」拍拍失意的孩子,细雪心理复杂万千。当初自己喜欢上方雪,后来看他被东方孟月抱了回来,心理的打击可想而知。
她想去看方雪,又只敢在门外徘徊,终究不敢见他一面。却因此与西门方云熟识,进而变成夫妻。也许他们没有东方孟月和方雪一样的情,却有比海更深的义,让他们互相扶持了二十年,生下纪云。
她一直以为会看到消瘦枯竭的方雪,没想到他还能维持这样的容貌,甚至比他生前更美,一时情难自禁和丈夫一起流下泪来。
「方雪……对不起,大哥没敢来看你。」他怎么忍心看到手足变成这样子。
「叔叔……」抽抽鼻子,西门纪云眼眶泛红。看到父母对方雪的重视,纪云也了解了自己的地位,不敢再有妄想,自认倒霉。
将鲜花插在瓶中,东方孟月默默退出房门。
自己如愿以偿独占了方雪二十年,不让他跟亲人团聚自己也说不过去,只希望他们淅哩哗啦的哭声能将方雪吵醒,睁开一眼也好……告诉他们……我还记得你。
不要忘了我,方雪。
即使过了二十年,即使你停顿了二十年……我也不会放弃你。
那日方雪的一番赤诚的话语,让他如梦初醒,自己怎么会一时胡涂忘了方雪的个性。
他就是如此可爱的人,爱面子又会后悔……
若千年的爱是永恒的执念,那他与方雪就是一世的牵绊、忧心。
「会生气、会怨恨也好,快醒来跟我吵架,快起来跟我打赌看谁爱的比较深……」
伫立在尉枭山的山壁第十天,东方孟月手着冰魄花的花苞苦苦等候,不论烈日雨淋或是风暴,他看守着冰魄花不愿意离开一步。
只要他再忍耐一下,等到冰魄花花开,他就可以跟方雪重聚,如此一想,再怎么辛苦都不算什么。
「等我……方雪。」他还熬的住,二十年的等待就在这一刻。终于看到漆黑的夜空慢慢淡去,太阳从东边缓慢升起,将日光带到尉枭山。冰魄花的花朵就再照到日光的那一刻,缓缓的开花。
东方孟月小心翼翼的连根拔起,放进篮子匆匆的下山。一旁的教众看了,不禁会心一笑,他们都知道……教主夫人就要回来了。
「哎呀,早告诉他不用等十天的。」净夜从另一侧的山涯走出来,摇头着。「我怎么会教出一个这么傻的孩子。」
「你还说呢,自己不是也等了二十年。」瞧了这半斤八两的父子,末流捂着嘴猛笑,现下他虽然面貌不若净夜年轻,却也笑的开心。
「唉,这真是我东方家的诅咒……」净夜回头一想,他们东方家虽然武功高强,却情路各个坎坷,非要哪一方死伤不可。
「我看……这冰魄花根本不是魔教的圣花,是促成因缘的爱情之花。」冰魄花若不是有情之人摘取,在摘下的那一刻就会枯萎。
「你看,是新的冰魄花花苗。」净夜指着山壁上的冒出的幼苗,茎叶上的露水闪闪发光。
「你想,这朵花该是谁用的呢?」倚在净夜肩上,末流幽幽的问。
「只要不是我们两个再用一次就好。」他们哪那么多二十年。
相看一眼,他们心有戚戚焉。
「我再去云游二十年,好不好?」
这个是非之地还是让给不怕死的后起之秀吧!
将冰魄花入了药,东方孟月一口口喂着方雪。魔教教主的用心细雪和方云都看在眼里,从原本的不信任到现在的全盘寄托,他们的心境有了一番转折。也是东方孟月让他们了解魔教中人的性情,不如想象中可怕,多有往来之后,便不再视魔教为敌。
慢慢睁开眼,西门方雪看着眼前熟悉的人,明显已经苍老许多,对他来说尉枭山一役只是昨天的事而已。
「方雪……你终于醒来了。」东方孟月控制不了情绪激动,流了满脸的泪。
「咳……」二十年没开过口的喉咙过度干涩,他发不出声音着急着,露出惶恐的眼神。
「没关系的,方雪……大夫说这会好的,我们还有很多日子,我会陪你慢慢走过。」心疼方雪遇到的挫折,内心却也开心不已,他抱着方雪流下泪来:「你不知道……我等这一日等多久了,我都准备好了……不管未来如何,我都不会离开你。」
听着他的话,方雪惊慌的心慢慢镇定,他抱着东方孟月好像从没那么需要过他。面对未来的茫然、错过的失落、病弱的身体……他需要好多好多力量。
知道他们两需要安静的独处,细雪与方云默默退开,阖上门,相视而笑。牵着身畔的人,听着屋里孩子们无忧无虑的笑声,好像很久没那么轻松了。
微风吹过,东夜山庄的的梅树与樱树纷纷落了一地花海,像白雪分飞,每个人看到这副景致都招呼着更多人前来观看,寂寥的庭园一下子热闹起来,恢复了以往的生机,不由地让人赞叹。
「真是多美的……春日啊。」
一步一步倚着东方孟月慢慢走着,他像娃儿学步一样,又累又吃力。每次跌倒了,会生气的槌着地板,有时候东方孟月看不去,怕他手痛要他打在自己身上。看着他诚心诚意的样子,方雪哪打的下去。一股气不知要藏到哪里,心理酸酸的,不一会又哭了。
「我……不是这样的人哪,可我为什么动不动就哭。」他西门方雪的字典里出现了懦弱这两个新字,而且势必会越加越多这种讨人厌的字眼。
「那是因为……你变坚强了吧。」以前的西门方雪可没这么诚实,能忍受自己讲出这些话。
「谢谢你,孟月。」要不是孟月在一旁支持他,他可能一辈子就当自己是废人。从他醒来的那一刻,看到孟月在负责他所有日常琐事。本来还尴尬的抗议,没想到他说自己做了二十年,没道理别的丫环服侍会比他好,硬生生的驳回他的意见,当他的抗议是耳边风。
有段时间真觉得自己是没尊严、没人格、没权利……整天只要吃喝拉撒睡的奶娃娃。没脸见列祖列宗,没脸见大哥义妹,但他也很明白,二十年没有活动过的身体,不可能一时半刻就行动自如。时常半夜跌到床下,都是孟月不辞劳苦循房时发现他,帮他弄回床铺的。感激之情不及言表,他真的觉得哪天东方孟月把他卖了自己也不会有一丝怨言。
「你是我的妻子,说什么客气呢。」二十年来以他丈夫自居的很习惯了,他当一切都是理所当然,忘了对方雪来说是他们吵架以来,他是第一次说这种充满占有欲的话。一个是新婚妻子般的娇羞,另一个是老夫老妻状的常态。
「妻子……」他也讲太大声了吧,方雪左顾右盼的就是怕人给听到。
「别想遮掩了,你睡着的期间天下人都知道我们的关系。」他就是不喜欢方雪一副偷偷摸摸恋爱的样子。
「为什么?」他明明好好的在睡觉,哪会给人传什么谣言?
「当然是……因为你英名神武的老公早在二十年就印好了喜帖,还发出去了。」为了宣示他的决心,他印出了请帖要天下人知道,方雪此生非他莫属。当机立断的断了两人后路,不想再生枝节。方雪这家伙自己不知道,但他连睡觉都可以吸引苍蝇驻足,就让他警惕起来。
「这世上哪有两个男人成亲还昭告天下的?」真是毁他名声。
「有什么不可以,我们的爱情是惊天地泣鬼神可以出书了,谁要阻挠我……我就让他不得好死。」他一脸狠戾活像从从地狱里爬出的恶鬼。
「怎么我睡了二十年,你的性格好像偏激了不少。」听着他的话,方雪头痛起来。
「哪有,你多心了!亲爱的娘子,再两个月就是婚宴了,我们来想想排场比较要紧。」他都算好了,那时后方雪应该恢复的差不多,刚好可以做个六月新娘。
「等一下,我从刚刚听了就很介意了,为什么……我就是〝娘子〞?」这家伙还没学乖吗?
「你看,你现在凝雪般的肌肤……修长的身段,还有这长到脚踝的长发……你不当娘子真是可惜耶。」他试着用劝说的方式,可方雪听了还是很火大。
「是你在我睡着的时候擅自帮我敷脸,全身保养的!」甚至还帮他化妆,绑头发,换衣服把他当洋娃娃玩,难怪这人可以照顾他二十年,因为发掘到了兴趣嘛。
「我可为了你好,你不想跟末流一样睡醒来瞬间满脸皱纹吧?我为了突破技术性的困难,特地还去京城花楼的拜师学艺……」
「你……趁我不醒人事的时候逛、花、楼!」枉费他万分感激,狂怒的方雪不知从哪生来的力气,一拳打向东方孟月,瞬间让他他飞入池子里。
东方孟月震惊的看着方雪的恢复力,从池水里站起来,不怒反喜的道:「真是太厉害了,就连末流也是花了半年才恢复了半分力,你才醒来不过一月。」看这狠劲少说也有当年的五成力道。
望着自己的手,方雪自己也不敢置信,愣着半天才回神:「不对,你不要扯开话题!你还说尽心尽力照顾我,结果你去花楼……」
「我是去花楼,可是我是去找那里卖胭脂的学习啊!」就算肚子被揍的淤清,他浑身湿透的从池子里走出来,依然笑的憨憨傻傻。
「这胭脂是你做的?」不可能吧?这个柔细的质感,扑鼻的芬芳,高贵的色调,甚至是包装都很精美,不是一个人可以做成的。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