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不等别人起哄,坐在桌上喝酒的刘潜开口了:“小子,巢饮,有何讲究。”
“所谓巢饮,如鸟巢居于树,登高望远,心自明白,明白中喝酒,才是风流。”左伊又文绉绉的胡诌了一句。
但是胡诌归胡诌,现代人的优势是会总结,能忽悠,这一句牵强附会的解释,让在座很多名士,陷入了沉思。
当然也有不明所以,就觉得好笑的人,沈括同学大概是这一类人,紧紧的问道:“左兄,那第三狂,又是如何?”
“这第三狂,比较奇特。”左伊停顿了一下,看到喝酒的另外一个人也开始注意她,满意的继续说:“用稿草捆扎于身,伸颈而饮,饮后复缩进草束之中,谓之鳖饮。”
这鳖饮一出,大伙愣了一下,却全都哈哈大笑,喝酒何必这么麻烦?
实际上,喝酒三狂,据说是北宋年间一个姓石的老兄发明创造的,当初左伊也是因为这个鳖饮,才记住这个的,当时觉得古人真是脑残的很,可是眼下却成为忽悠的好工具。不过历史总是由无数的巧合组成。
果然,这时候,另外一个人也愣住了,但是他没有笑,倒是恭恭敬敬的站起来给左伊作揖行礼道:“这位小兄弟,可否告知这鳖饮又有何意?”
众人都竖起耳朵,想听听有什么解释,没有想到这时候那容貌平凡的小儿却大笑道:“无他,唯畅快也,人生苦短,若事事规矩,倒一事无成!”左伊这是放勾加料钓鱼,今天的酒钱有没有人付,成败就在这里了。
“好一个人生苦短,小兄弟大才,今天这顿饭我请了。”石曼卿果然好爽,他是聪明人,此刻明白了左伊的用意,他不做官还能天天游山玩水,喝酒吟诗,自然是家中比较富贵,为人也是豪爽,此刻听到这喝酒三狂,甚和他意。
左伊也不拘束,朝他作揖回礼一笑,就拖着沈括闪人了。
“泉州府,人杰地灵啊!”石曼卿看着那灵活的背影笑道。
“那是,不然能把石兄这样的才子引来!”刘潜听了哈哈大笑,不客气的回道。刘潜是正要进京叙职的一个五品官员,但是对石曼卿这个无官职的人却非常恭敬,别看石曼卿现在无官无职,哪一天他飞黄腾达,位置一定在自己之上,那时候再巴结就来不及了。官场人,深谙官场之道,刚刚那个小儿倒是好口才!
那喝酒三狂,别人听了只是觉得好笑,但是为官的人听了,却忍不住探寻其深意。身在官场,心哪有那么坦荡,整日专营,累得很。
看那小儿,像是县学的学生,不知道是谁家的孩子,看到石曼卿一脸欣赏的样子,刘潜心里暗暗留意,下次有机会定要查查底细,这个人情卖好了,也是一份实务。
两小子却一溜烟跑没了,上气不接下气的。沈括身体自是比左伊好些,跑远了一段距离,两个人站着大口大口的喘气,目目相视,不由得大笑。
沈括同学平日规规矩矩生活,哪有经过这么多刺激,此刻看左伊那平常的容貌,越觉得顺眼好看。心里很开心,少年时候有一个合适的玩伴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他们的友谊在这四目相对中开始,历史也在此小小的煽动了一下翅膀!
左伊却还惦记着酿酒的事情,问道:“沈兄,你说的蒸酒的方法管用吗?”
看到他一副不相信自己的模样,沈括硬气的拍了拍自己的胸,答道:“左兄,放心,就是没有做过,试验几遍就能出来,我一定不负重托。”
“嗯,拜托你了。”左伊也非常郑重的交代了一句沈括。这个时候重文轻武更轻商,但是没钱是万万不能的,像今天出去喝个酒都这么狼狈。说起来宅斗最终不就是斗那一点钱,几两银子的生活费,待遇,姑子、婆子、小姐天天挖空心思的斗,自己要想从中走出来,首先还是应该有傍身的钱,所以眼前这个还鲜嫩的沈括是她最大的希望了。
看到左兄这么认真的交代自己,沈括更是有一股士为知己者死的豪迈之情油然而起!点了点头。两人正在唧唧歪歪,这时候,清雅和沈括的俊俏书童出现了。
清雅黑着一张脸,当着外人的面没有说什么,可是明显感觉到她很不高兴。
左伊自知理亏,呵呵的傻笑,一路乖乖的跟着她回去了。不过也知道清雅是老娘留下的人,应该是没啥大问题的,不过看这小丫头拽拽的模样,真想收拾她!看她生气归生气,并没有说什么,一路默默无语。
实际上左伊有恃无恐的出去玩,也是算准了老爹下班时间比较晚,没有想到刚刚进家门,就遇到老爹坐在大厅,左伊想溜都没有办法溜!
看到大厅里大姐二姐,张姨娘、柳姨娘都在,且穿的很隆重,对比左伊的一身青衣布袍,真是明显。
本来对她上县学,两个姨娘面上没说啥,心里指不定的等着纠错,现在看她这么晚才回来,定是要说一番了。左明珠喝左天天没有开口,但是那得意的样子,左伊都看在了眼里。
竟然碰上了,还是乖乖的上前行礼。
“爹!”穿男装的左伊行了个女人的礼有一些不伦不类的。
大伙都等着看左承仕发飙了,没有想到,他笑呵呵的招呼左伊到身边,问道:“伊儿,第一天上课,可还习惯?”
第十四章:爹想升官
左承仕今天心情很好,他在泉州府呆了快五年了,熬到了同知的位置。别人看来是很快的升迁,可是比起昔日同窗在汴京呼朋引伴的生活,他混的不好。
离权利中心越远,官越小。汴京一个八品官,比他这个从六品的同知还高级许多。他不甘心,想当年美娇娘在旁,呼朋引伴,好不风流快活。可是随着老婆走了,他的官场开始走下坡路,到后来干脆就离开了汴京。
山高皇帝远,顶上一个知州,权利比天大。可是今天,他收到消息,吴知州极有可能回汴京。而他走了,留下知州这个位置,就是一块肥肉。
这些年,他的好高骛远已经被磨的差不多,也不再是当初那个二傻似的书生了,正是迈进的时候,如果这次要是能动,那未来的官路还是有起色的,想进汴京也不是梦想。可是如果这次迈不动,估计老死都会只是一个同知。
往日这种想法只是深深的藏在心里,可是这次,他却像看到了希望!吴知州亲自和他说了,他可能年后会回京,大有一副给他加担子的样子,左承仕怎能不激动!
于是早早的下班了,招呼了妻女坐一厅却不说什么事。对于缺席的左伊,柳氏直接开口给老爷上眼药,说左伊这么晚还不回来,不符合规矩。奈何今天老爷心情好,没有接这眼药。
看柳倾倾自讨了没趣,张婉儿识趣的不提这碴。
等左伊回来,左承仕就拉她到身边坐下,这远近亲疏,看位置一下子就区分出来。说实话,左伊心里觉得,估计是自己长的太普通了,一家俊男美女衬托下,让老爹审美疲劳了,觉得她这样看着也舒服,才显得疼爱有加。
左承仕心情好,叫家人齐聚一堂,只是有一种有好事偷着乐不够爽,想要一家人一起分享,可是又不能和他们说自己有可能升官,这种话是官场大忌,没有定,没有文书,就会有无数变数,这个时候说就是一个笑话。
于是他乐呵呵的和小妾、女儿们,聊家常。
他这一聊,小张氏,紧张了,老爷不会是嫌她管家不好,查账来了吧?说话更加小心。老爷虽然很疼爱她,特别是在床上,可是下了床,老爷还是很威严的。他向来不管院内的事,如今叫他们来聊这些,让她非常的忐忑。
而小柳氏心情也非常复杂,她对管家没有兴趣,她喜欢琴棋书画这些雅事,也靠着这些雅事得老爷宠爱一些。可是看老爷今天这么开心,莫非又看上了哪家的小姐,这样一想,小柳氏更没有什么心思聊天了。心里想着,那狐狸精在哪里?长什么样?
左承仕和小妾聊天,奈何她们今日不知为何,居然接收不到他的兴奋点。他暗叹了一口气,当初和妻子阿莲,那才是琴瑟和鸣,无论是生活还是官场,阿莲都有独到的看法,对他非常有帮助。小妾不能理解他,他只好换个方向,找女儿聊聊。
左明珠是他的大女儿,文采极好,作诗写字都是拔尖的,只是平日里和这个女儿见面说的都是这些东西,这回也不例外,本来是想找人聊聊天的,忽然就变成了考校子女学问。
看到两个女儿坐在那紧张的模样,还有身边的伊儿一脸不在乎的样子,左承仕摇了摇头。随便问了几个问题,打发她们回去了。这样,左承仕其实就想抒发一下心中的激动,但是把一家老小惊动的够呛。
小张氏在自我检讨,最近是不是有短缺了左伊的零花钱?还是哪里做的让老爷不满意了。
小柳氏在痴痴望墙,想当年死活要嫁的英俊男人,有妻子她宁愿为妾,可叹她也是一大家闺秀,如今还要如此担心,看来是报应来了。
左明珠看老爹考校她都心不在焉的样子,很不是滋味,恨恨的想着坐在老爹身边的左伊,丑人多作怪。同时又想起自己快及笄了,不知道那时候会有怎样的光景。
左天天对老爹没有考校她琴技就散会很不满,但是不满归不满,也啥都不能说,正一人生闷气。
去舒雅斋的路上,左承仕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握着女儿的手,两人走的慢吞吞。左伊一副天真烂漫的问道:“爹爹,今天是遇到了什么喜事,这么开心?”
她这一问,左承仕觉得今天自己的情绪终于找到突破口了,没有想到,最懂自己的,居然是这个自己平日很少照料到的伊儿。
虽然官场讲究喜怒不形于色,可是这是在家里,面前还是自家最普通平凡的女儿,左承仕也没有什么戒心,开口道:“是官场上的事。”
“恭喜爹爹,祝爹爹官场步步高升!”左伊生怕老爹记起自己晚回家的事,话都挑好的讲。
这一句正中下怀,左承仕需要的就是这样的一句恭维,又实在又好听。而且还是从自己天真烂漫的伊儿口中说出来的,那自己一定能升官。
嘴上却责备道:“伊儿,不要乱说,爹爹现在同知坐的很好。”
看老爹这个样子,明显是一句夸奖还不够,左伊又拍了一记:“伊儿的爹爹,做什么都很好的。”
果然左承仕心里更加开怀,看这个容貌普通的女儿也没有那么普通的,只觉得她很贴心、惹人喜欢。
在书房里,左伊七拐八绕的还是把老爹的兴奋点套了出来。本来嘛!他这个样子,如此开心,要么找到新的红颜知己,要么官场有机会升迁。前者的话,自然不会找自己说,所以自然是后者。
看老爹兴奋的想要吟诗了,左伊摇了摇头,老爹还是嫩了点,别人这个空口一句话,都能让他兴奋成这样。不过这一点左伊理解还是有些偏差,这个时候,还是比较重信用,吴知州那句话出来,没有特别情况接任的应该就是他了。
怎么说都是一家人,自己要在这里混的好,老爹至关重要。想起来今天学堂里那个小胖子嚣张的样子,知州的儿子,说起来还是老爹的上司,难怪有肆无恐。不过家有纨绔,可见这个知州家教并不怎么样,要寻找突破口还是很容易的。
左伊却不往这个话题说了,说多了,老爹可能还心生反感,这时候大男子主义最是顶峰的时候,老爹今天也只是心情好,想找人分享一下,要是因此而提出意见,肯定是不妥的。
“爹爹,女儿今天在县学结识了好多同学,有一个叫沈括的同学,他父亲是主薄,第一天很是照顾女儿,女儿想送一份礼物给他,作为报答,不知爹爹意下如何?”左伊小心的用着措辞,既能点醒老爹,又不能让老爹以为自己和男子过于亲密。
“姓沈?嗯,应该是沈主薄的小儿子,沈主薄这个人做事踏实,为人勤恳,倒是可以结交的。伊儿第一天上学就懂得要维护好同窗友谊,好,很好。”左承仕夸了女儿一句,又闲聊了一下,就打发女儿回去了。
把自己一个人关在书房里,想事情。伊儿容貌平凡,却是聪慧,看似一句普通的话,却点醒了他。伊儿这么小,都懂得维护同窗友谊,答谢别人的照顾,可是难得。想当初自己在太学的时候,文采斐然,同窗都对自己恭维有加,可是真正交心的却没有几个,自己也太过骄傲,才会落到如今的地步。
但是亡羊补牢,未为晚也。既然吴知州对自己提点了,那么自己更应该有所表示。这么多年的地方官场经验出来,他已经不是当初的愣头青了,当官不是只做事就行,上下级打点非常重要。
吴知州不做实事,好大喜功,但是多年来也没有干扰自己做事,这样的领导看上去是草包,实际上精细的很,放权让自己干活,博得识人大量的美名,收获了政绩也都是他的。自己死干活,却是没有啥真正的好处,人家只会以为那是分内事,是应该的。
如今这个当口,自己做再多事,也是分内事,一点都显不出诚意,左承仕也开始琢磨着那句送礼物,作为报答!
只是这礼物如何送,送什么,值得思量,他一人在书屋里又来回走着想了很久。
两小妾早就派人在书屋门口守着,一般争宠,如何争,是一门艺术,一点不比他这个老爷当官容易。自己是不能亲自出马的,落了下乘。
自然只有让丫鬟守着,同时也要贿赂好老爷跟前的人,那时候叫跟班,现代应该差不多类似于秘书一样的。左秘书是家生子,跟了老爷姓左。今天这个左秘书也非常奇怪,只知道老爷心情很好,但是正常情况下心情好,不是应该已经在那个夫人屋里了吗?今天却一个人在书房里来回踱步。
做秘书的,自然最会要揣摩老板的意思。左秘书自己没有揣摩清楚意思,当然也不敢贸然告诉两个夫人啥消息,客气的打发先后来的两个丫头走了。
听到丫鬟啥都没有打探出来,人也没有抢到的消息,左府的两个夫人陷入了沉思。
左伊也睡的不安稳,毕竟一百遍的班训,不是好抄的,用圆珠笔还很快,分分钟搞定,可是用毛笔,就苦了,到了大半夜,把自己弄得个大花脸,才写完,清雅也非常尽责的在身边伺候着,让她非常感动。
一觉天亮,奇怪的看到,平日自恃是二夫人身边的人的丫鬟晚歌,恭恭敬敬的给她端茶倒水,一脸讨好的模样……
第十五章:晚歌心计
“小姐真是越来越漂亮了。”晚歌知道左伊平日常常拿个铜镜对照,虽然不屑,但是做丫鬟最懂察言观色,夸什么人家爱听,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