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经过一天的相处,可以说是共患难过,感情又增进了一大截。沈括同学此刻眼里的左轶,变得顺眼好看,总之说话、举止、笑容样样都好,他觉得连今天的天气都很好,天很蓝,树很绿。
“沈兄,我们去喝酒可以吗?”沈括正在感叹天气的美好的时候,左伊同学笑眯眯的走上前来问道。
实际上她这个样子,哪怕是问:“沈兄,我们一起去死可以吗?”沈括也会拼命点他那修长的脖子。
左伊对古人进饭店,大喊一声:“店家,给我切二斤牛肉,打二斤女儿红!”这个场景颇为意动,多少英雄豪杰过的都是这种日子。此刻有了一个帮凶,正好也去看看。
门口清雅已经和沈括的俊俏书童等了很久,两人开始是大眼瞪小眼的对视,清雅毕竟是女孩,脸皮薄一些,转了头,等小姐下学,可是时间像是漫长,又像是短暂,对面的俊俏书童也白齿红唇的,两人想着白天同做一桌子,平白的好像有一种默契。
而此刻他们的主子正大摇大摆的爬墙走人,左伊先上去的,很利落。在大学的时候,学校常常不开正门,往往从宿舍到教室要绕很远的路,她爬墙是老手了,由于学校的外教也常常爬,以至于爬门进出居然是仰光大学非常流行的一个现象。
沈括身体也不差,对什么都好奇,自然走的多,见的多,小小少年身体打熬的很好。只是想不到左兄居然这么彪悍,第一天上县学居然就带他爬墙!心里对左兄的敬仰之情又上升到了另外一个高度。
当然这也就是遇到沈括,这个脑袋少根筋的家伙,被带坏是百分百的,如果此刻身边的人是王安石老兄,左伊就不敢这么大胆。那厮一脸正气,绝对是贼中之贼。
哪知贼行千里,必有一疏!
爬上墙,拉风的得意的笑的左伊看着已经跳出去的沈括,正想说一句:“孺子可教也!”没有想到居然被一声大喝,一个老农看到有人爬墙,而且居然离他家的梨树那么近,这还了得,那黄橙橙的梨子可值不少钱,说着就进门抄家伙了!
简直就是迅雷不及掩耳之速,一下子一把长柄大扫把就出现在老农手中了……
第十二章:不如老农
看这速度,左伊惊叹,这哪里是农民,这是大侠啊!那一大扫把扫上来,能把自己县学的机会都给扫没了,自己说不定能成为县学学习时间最短的学生。
这时候,又来了个老头凑热闹,左伊算是丢脸丢到别人家里去了。那老头正是早上和她下棋一直悔棋的白胡子,此刻看到这个还算有意思的学生居然坐在墙头被他家的家仆拿着扫把扫,就觉得高兴,这小儿早上没少让他难堪。
早上输棋的郁抑也烟消云散,他本是老顽童,起了心捉弄这个少年。于是收敛了一下那张乐呵呵的笑的像菊花一样的脸,一脸严肃的说:“小子,我出一道题,你要是能过我这关,今天我就当啥事都没有见到。”
此刻当真是骑墙难下,左伊压根就没有选择的机会。这老头抛出一个问题,问你愿意呢?还是愿意呢?随便选哪个都可以,左伊含泪,多么公平的宋朝,做问答题前还可以先做选择题。
围墙外面的同盟沈括只有干着急,却什么都不能做。都说君子不立危墙,这左兄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谈笑风声,当真是让人佩服。在左伊的示意下,沈括只能仰望着墙上那个墙人,对他的敬仰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先生请出题!”左伊坐在墙上,居高临下的看着白胡子,一点惧色都没有,当然除了老农手里拿的那把扫把。
而白胡子这辈子都没有试过,考校一个学生还要仰望他,看他容貌平凡,却一点都不心惊,坐在墙上还能像个悠闲的牧童骑在牛背上游山玩水一般,很是欣赏。当然欣赏归欣赏,这题一定要出,他有心难为一下这个小儿。
“小子,你且听题——子曰‘君子不器’如何解释?需从《论语》中夫子的原句为答。”
来自现代的左伊,肚子里花花肠子很多,可是《论语》装的很少。叫她解释还可以说得通,可是此题考的还是理解加背诵,不仅知道意思,同时还要记得《论语》里的原句,左伊抬头看了看天,没有日头了,怎么觉得还是这么热,出汗了!
底下的沈括干着急,“君子不器”他是知道的,这句话出自《论语·为政篇》,意思大概是说君子不能像器具一样,只能发挥某一方的用处,而是要学会融会贯通,达到博学多能。可是这时候叫他想答案,他也想不出来。
左伊看到沈括那丫,不再把红润的小脸对着她,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黑头盖,就知道指望这厮帮忙作弊也不可能了,这个未来的科学家,现在真不灵光啊!
再看看那老农手上的扫把,握的紧紧的,一脸憨厚的凶悍。
让左同学终于也明白了一个道理,穿越众不是哪里都能吃得开的,只好落寞的回了一句:“吾不如老农。”想着自己是不是该来个紧急措施,趁着那两老头不注意赶紧跳墙,反正下面还有一个人肉垫子。
没有想到白胡子老头居然大手一挥,笑道:“答的好,答的妙!”
吓死她了,还以为他挥手叫老农上扫把呢。左伊看那老头笑的那么开心,心里想,不会是老年痴呆了吧,自己随便说一句,居然说好。
这时候墙下的沈括终于反应过来了,又用红润的脸蛋对着左伊,钦佩的说道:“左兄大才!‘无不如老农’出自《论语·子路篇》,讲的是孔子弟子樊迟来向孔子请求学习怎么种田,孔子回答说:‘无不如老农’。”
“不错,这句话有多种含义,其中一种含义与‘君子不器’相对,用来作答,正是合适。小子还算用功,你可以走了!”白胡子老头笑眯眯的说完就招呼那拿扫把的憨厚老农悠哉的走了。
墙上的左伊还是木有明白,这是什么和什么,自己居然过关了?果然是主角的命啊!随口一说,也能蒙对,然后那个未来的沈科学家,用更加崇拜的眼神看自己,那感觉,怎么说呢?一个字,真的很爽啊!
摆脱了书童,摆脱了老农,沈科学家自动升级为跟班小弟一样,热情的给左伊介绍街上的风土人情,看到左兄什么都好奇的样子,沈括心里总算平衡了点,自己还是有所长处的。
在左伊的撺掇下,两个小人大摇大摆的来到了城东街王家酒店。这个酒店和现代的酒店自不是一个概念,就是一个卖酒和菜的酒楼。宋代号名士风流,也多效仿魏晋之风,对喝酒不仅不制止,还是很多人出名的手段。
他俩都是读书人的样子,店小二自是非常客气,沈括还有些腼腆,这是他第一次背着书童出来玩,既惊险又刺激的感觉,可是上了酒楼他意识到了一个问题,自己没有带钱。
左伊同学看沈括坐在那惴惴不安的样子,心想,这厮不会出门都没有带钱吧!果然!沈括羞答答的在她耳边说,是不是让他先去找书童过来。
如果他去找书童了,那自己一定也会被清雅逮到的,这个酒楼就算白来了。看着小二利索的一边上菜,一边报菜名:十色头羹、酥没辣、香螺脍、王氏黄酒一壶,当真是色香味俱全,令人食欲大动。
不管了,先吃再说。
沈括看到左兄吃的不慌不忙的,以为他带了,也就不着急了。
两个小孩一般大的人,面对面坐的彬彬有礼,吃的更是一个赛一个的优雅,还是酒楼里的一道颇好看的风景。
不过大伙的注意力还是被靠街边的那一桌客人吸引了过去,两个青年男子,衣冠整齐,面对面的喝酒,两人桌边已经摆了许多大碗,层层叠起。最奇怪的是,他们两坐一桌,一句话不说,拿起酒就喝,脸上一点喝醉的迹象都没有。
周围不断有人叫好,名士风流啊!店老板更是眉开眼笑,不出一日,一定会有一段佳话传出:王氏酒楼有二仙来饮!真正的活体广告。所以对这种人,店主一点都不怕他喝醉了不付钱。
看那两人喝的那么豪爽,端着碗,像和矿泉水一般!看样子一人喝了至少不下一斗,折合成现代应该是6641毫升,相当于12斤的酒,牛人。
左伊也很想有这名士风流,可是酒到口中,淡如水一般,更谈不上好喝,类似泡出来的一道酒,有股淡淡的酒会,但是更多的是一种浑浊的感觉,并没有现代酒的爽口好喝。
看到左兄喝一口酒,酒皱着眉头,沈括体贴的问道:“左兄,可是酒水有什么不是?”
“寡而无味!”左伊品了一口酒就放下了,要知道在现代,接触的都是上流社会的人,喝的酒自然也是顶好的,而且身为合格的管家,品酒也是必备的专业知识之一。相比之下这种酒,她还是觉得难以入口,比较一般。
当然会品酒的她,却不会酿酒,只能遗憾的摇头了。
沈括喝了一口酒,挺好的,没啥问题,不过左兄嫌这酒太淡,他却有办法。加上今日看左兄风采为人,他深深的被折服了,但是作为同学他也想表现一下自己,于是说道:“左兄,你若嫌这酒淡,不才有一方法,把酒蒸一蒸,就能使其味道浓烈!”
正是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左伊忘了,她身边这个兄台,可是最能捣鼓这些东西的人才,加上身边这个略通皮毛的自己一点拨,一条宽敞的穿越众改革之路,在左伊面前展开了。
看着周围人这么多,也不是谈话的地方,左伊激动拉着沈括就想走!没有想到却被刚刚那个殷勤的店小二拦了下来。
今天客多,掌柜的特意叮嘱留意有没有人吃白食赖账的,抓到一个赏钱两文!个个小二都盯着呢,想不到被他抓到了,这个殷勤的小二好不开心,笑道:“客官,你们还没有给钱呢!”
沈括的脸刷的红了,看了看左兄虽然一脸淡定,却也不像有带钱的样子,头上一滴大汗,掉了下来。
店小二其他见的不多,但是人见的很多,看到这位客人的表情,不用说,就知道,果然是被他抓住了一对想吃白食的人,但他生怕自己动作不被人知道,老板忘记赏钱,于是大声冉冉道:“客官,你们点了这么多菜,难道真想吃白食,也不打听打听,我们王氏酒楼是什么来头!”
看热闹,古今皆有,这小二一嚷嚷,大伙都看过来了,唯独那拼酒的一桌,还在面不改色的喝酒。大伙指指点点的,声音嗡嗡响,沈括的脸更红了,头更低了,真是难为情啊!
左伊左看右看,这丢人都丢到古代来了,今天出门没有看黄历啊,明显不是黄道吉日。看到所有人都指指点点的,只有那一桌人,还喝酒喝的面不改色,脸不红,心不跳。
看来今天的酒钱有着落了,左伊笑了笑,朝着那张桌子走去!
第十三章:喝酒之道
石曼卿向来以诗酒豪放著称!此人的文笔放到现代就是韩寒,三次考进士都不中,哪里有考试,哪里就有黑哨,三次都给他撞上了,朝廷大概也不好意思了,给了他一个三班借职的官,他硬气的辞了,还吟诗一首——
年去年来来去忙,为他人作嫁衣裳。
仰天大笑出门去,独对春风舞一场。
然后就大摇大摆的游山玩水去了,同时还传出了一些优秀的诗词,竭尽讽刺、嘲笑之能事,表现了他对于科举制度与官职仕进的蔑视!
今日来到了泉州府,此地气候湿润,海风阵阵,让人心生豪迈之情,正是饮酒的好地方。又有朋友刘潜招待,于是相约王氏酒楼斗酒。
话说酒逢知己千杯少,宋人爱喝酒,但是酒精度很低,往往要喝很多,才会有发晕的感觉。那种又清醒又发晕的感觉,往往会给不少诗人以作诗灵感,且在诗仙李白的带头下,喝酒吟诗更是一大雅事。
两人一句不说,你来我往,只喝酒,没有想到居然有人插了进来。一个相貌普通的少年,大模大样的一点都不生分,像是熟人一般,拿起一个碗,给自己斟满酒,也一句话不说,坐下来开始喝酒。
原来两人喝酒就变成三人对饮,刘潜以为此人是石曼卿的朋友,而石曼卿亦以为是刘潜的朋友,两人还是不吭声,继续喝酒。
主要是左伊这厮蹭吃蹭的理直气壮,态度一点都不拘谨,不仅这两个当事人有错觉,其他人也都是这么想的,连沈括都一脸惊喜,难怪左兄不紧张,原来有熟人啊!
不过光陪着喝酒,满身酒气回家,定会被老爹禁足三个月,估计那时候县学已经结束了。看着两人这样饮酒,不说话,说好听是名士风流,说难听点是围观群众太多,不好下台了。
看了一眼跟着自己身后,心里不甘的店小二,左伊有点闹不明白了,这小二反应不太正常啊!看到客人有机会付酒钱了,居然一脸失望的模样。不过接下来就是她的表演时间了,小二属于路人甲,忽略吧!
喝酒是名士风流,自然是文雅的事情,讲究豪爽,也讲究好看,左伊就是那个喝的好看的人。同样拿着大碗,碗到手里,就成了一个优雅的器皿,虽然他容貌普通,但是不慌不忙往那一坐,自己喝的优雅,同时还能够优雅的给身边的两位不说话的老兄优雅的斟酒,是非常不容易的事情,就是利索的小二也做不到。
当然,科班出身嘛,你有见过不会倒酒的管家吗?自然没有。
这一番表演,已经吸引了众多人的目光,看到所有人注意力都过来了,左伊清了清嗓子,对着还发呆的沈括说道:“沈兄,可知喝酒,最有三狂?”
沈括非常配合的摇头了,左伊这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大伙都能听到,看到沈括摇头,左伊也不心急,又给两位喝酒的青年满上了酒,看到他们还是如一的表情,苦啊!喝的满嘴无味,有话不能言,当然听力已经给了左伊。
“在下只听说过有诗书画之狂,未闻喝酒也有三狂,请左兄解惑。”沈括是个好奇宝宝,很好的充当了托。
“第一狂,披头散发,赤脚戴枷而饮,谓之囚饮。”左伊轻轻的拍打着桌面,说了这句话,就停了下来,就像讲相声一样,中间总会有人发问。
“囚饮,有什么好,这小儿简直满口胡言,都成囚犯了,还饮酒?”果然就有人捧场的起哄了。但是他们不是主角,趁着大伙起哄的当口,左伊看了看喝酒的两人,只见其中一人停顿了一下,另一个人面不改色的继续。
等到起哄声小了,左伊又朗朗说道:“囚饮,不好,但是若囚,还能饮,则是大好!”不等大伙回应,她又接着说道:“第二狂,坐于树枝桠上饮酒,谓之巢饮。”
这时候不等别人起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