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样的人,才能被皇帝惦记着,并且拒绝了皇帝还逍遥的很。
但是大伙都注定会失望的,就是这个老头么?一脸褶子,除了胡子比较长,比较白,看不出有什么特点,当然,老头棋艺很好,下棋很牛。而且老头很挑,他下棋不挑棋艺,挑人。据说他愿意下棋的人,回去之后,管路亨通,事业顺利。
于是更多人屁颠颠的跑泉州来,要左伊来说,这老头就是穿了一身皇帝的新装,大伙慕名而来,实在不好意思空手回去,于是越传越悬乎!他就不觉得老头有啥牛叉之处,如果真有,那就是老头敢悔棋,皮厚的很。
但是左承仕不是这么想的,他是官场中人,对那句和“程而明之,存乎棋人”非常的心动。这句话的原话是出自《易·系辞上》的“神而明之,存乎其人”本意是要真正明白某一事物的奥妙,在于个人的领会。
可是却被时人拿来活用,意思也变成,和程公下棋,既是程公看好的人。无数人求这一机会,证明自己是被看好的人。
就如某著名男明星,给粉丝签名,签竖着和横着两种,据说签竖着的,说明他觉得你是美女,于是无数女粉丝涌上去,都想要一个竖的签名,证明自己是美女。
左承仕身为泉州府同知,一市的副市长,对官路是非常渴求的,也曾到县学去过,可惜,程公别说和他下棋了,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可是女儿却说程公留她下棋,怎么可能。
虽然事情过于匪夷所思,但是左承仕还是问道:“伊儿可否说说,程公为何留下你下棋?”不知不觉中问话已经没有刚刚的大声,反而有一丝的期待。
柳姨娘却忍不住了,她虽然是妇道人家,但是程公是谁,她还是知道的,别说是左伊这个丑丫头,就是她娘家最有权利叔父,想和他下棋,都被拒绝了,他怎么可能会和这样一个小儿下棋,简直就是笑话!
“想不到上学两天,别的没学,吹牛的本事倒学了个干净。”她一手拖着下巴,貌似自言自语的说着俏皮话,可是声音大小却刚好让周围的几个人都听到了。
左承仕听着,也是脸色一红,是了,程公怎么会和伊儿下棋呢,是自己想多了。居然相信他这样的话,实在是。
还没有等左伊开口,他又严肃的说道:“爹爹最后再问你一次,你为何晚归!”语气之重,空气中都有一些威压,这就是官场中常用的官威了。对待上级,要像春风一样和煦,对待下级要像北风一样刺骨。
胆子小的人,被这样一威压,说不定就开始喊,我招,我招,我社么都招。
这也是文人被无限拔高的原因之一,读书能当官,当官能让别人对你磕头,爽啊!
此刻左承仕却连一个女儿都搞不定,还在两个小妾面前,自然是大没面子。
比起添油加醋的柳姨娘不同,今天张姨娘居然站在了左伊这边,她脸色还是苍白,但是并不妨碍她说话,毕竟是出身青楼,待人接物也是极好的,这种场景,她说话也一点都不尴尬:“老爷,左伊不是说了原因了吗?还是小孩子,就不要较真了。”
说实话,她也不相信,程公那老头虽然不可能是她的恩客,但是绝对不会陌生,在古代信息闭塞的时候,青楼除了担任一个娱乐休闲中心的位置更兼具了国家信息中心发布的功用。
但是这样说,是为了给两人台阶下。
左伊虽然好奇,张姨娘今天怎么这么好心为她说话,但是还是领了她的情,既然老爹不信,自己也懒的说。
左承仕看到女儿,不开口说话,两只眼睛还是黑漆漆的看着自己,让他没由来有些心慌,却又觉得愤怒,自己怎么会连一个十岁小儿都搞不定,看来倾倾说的没错,让她上县学,性子都野了。
“罢了,你回去闭门思过,什么时候想清楚了,再来和我说。”左承仕大手一挥结束了今天的事。
柳姨娘一脸窃喜,闭门思过,那就是不能再去上县学了。
张婉儿也呼了一口气,老爷这算是卖自己面子了,这样这丑丫头也算是欠她一个人情,反正一个院子下,要收拾她身边的晚歌,有的是机会,来日方长。
于是左伊同志就被禁足了,清雅以为她会急的跳脚,没有想到却云淡风轻的在家里磨墨写字。
还是那一手柔中带钢的瘦金体,虽然易先生说她写的轻佻,可是看他的眼神,却是骗不了人,轻佻归轻佻,他还是喜欢。
对于书法,贪多嚼不烂,她现在才十岁,唯一的优势是有现代的基础,但是如果每日不坚持练习,还是白搭。
所以在姨娘们各自在屋里思考如何拉老爷进屋时,在姐姐们各自在屋里学习掌握大家闺秀必备技能时,左伊也在屋里认认真真的写字。
又是一个挑灯夜战,古人早睡,但是左伊却很喜欢这种夜晚寂静中,醒着的感觉。同时笔下的字也越来越顺,越来越好,既有瘦金体的奇秀,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宁静。
写完最后一张,交代了清雅明天把作业转交给沈括,顺便帮她请假,然后她就躺下呼呼大睡了。
而早先左伊让晚歌帮忙交给老爹的字,老爹看都没有看一眼,就已经不知道飘到那个疙瘩,成了一张不起眼的废纸!
第二十二章:先生上门
左承仕最近工作很有劲,自从吴知州给他提示之后,他像吃了药一样,事事抢着做。
但是效果甚微。不知为何,吴知州自从上次提示一次之后,就再也不谈此事。而其他同事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一样的热情。这些让左承仕心中非常忧郁,官场中人是最灵敏的人,对利益的争夺,比那些专业训练的搜救犬的鼻子还要专业一些。
他记得以前自己升任同知的时候,自己还没有接到消息,但是那一段时间,明显感觉大伙对他比较热情,果然,自己升官了。
如今看同事们淡淡的表情,这件事,看来机会不大啊!可是没有机会,吴知州为何要对自己说那样一番话呢?
实际上吴知州对左承仕说那些话,也是真心,一来他在泉州府天天悠哉也多亏了这个下属,日日辛劳。二来,左承仕这个人平日也算看的顺眼,喜好也很一致。
可是回去之后就被老婆骂了。吴知州很花,但是也怕老婆,家里有一悍妻坐镇,所以花归花,大方向总是把握的很好。
他老婆说:“你这一走,搞不好是朝廷要派人来接替,你贸然许诺,成了他觉得理所当然,不会特别感激你,要是不成,却会嫉恨上你。”
他一听,是这么回事,于是再也不谈此事,装作没说过。
不太顺心的左承仕,也懒得关心内宅那些事了,发配完左伊就把这茬给忘了,连那个美婢也没有及时的去关心。
搞的晚歌同志最近很忧心,很懊悔,早知道那天就直接让老爷上了,不会像现在这样不上不下的尴尬。老爷也再没出现,真是一步错,步步错。
左伊第一天没去县学。
易文章拿着那份比昨日抄写的更加工整的好看的作业,爱不释手,越看越有味道。字体间有各大家的风范,又有独具一格的特点,妙哉,妙哉。
没有那碍眼的小儿在跟前,易文章丝毫不掩饰自己对这个轻佻的字体的喜爱。只是独自一人欣赏,总是不尽性,好东西要大家一起看才有意思。
于是易文章拿着左伊写的字屁颠颠的去找程公,他看得出来,程公也很喜欢那个小儿。不想却被他的家仆王贵拦在了门口,说程公要闭关思考,今日不见客。
没有办法,易文章只好回去自己继续欣赏。
程公虽然也是县学老师,易文章可不敢真压他去上课,连皇帝老儿都请不动的人,他愿意呆着这里玩,已经很不容易了。
他也知道外头那句“程而明之,存呼棋人”的美谈。自己倒是常常与程公对弈,不知道将来是如何一个观景,眼前他只是一个教书匠。
一直到天黑,程老头才披头散发的跑出来,找到易文章抱着他大吼大叫,“我参悟了,我参悟了!”
怎的一个不美好的男男相拥的场景,一个是披头散发满脸褶子的老头,一个是虎背熊腰的中年大叔。不和谐啊,不和谐!
原来昨日和左伊下完棋,程老头就把自己关起来了,他号称是棋痴,少有失败,但是对他这个级别的人来说,失败一次才是能够收获更多的时候。
果然,程老头把自己关在屋里,一个人头脑风暴了一整天,发现自己顿悟了,棋力又高了一级。他欣喜若狂,把身边能抱的人都想去抱一抱。
最先是家仆王贵,王贵从小接受传统思想教育,要是被老爷这一抱,非得以死明志,显示清白不可,幸好他自小就是干农活好手,别的没有,力气大的很,身体也利落,还没有等老爷抱上来,他已经灵活的闪了。
程老头自然没有注意到王贵那龌蹉的小心里,屁颠颠的去找易文章拥抱了。易文章也是接受传统思想教育长大的,但是程公要抱他,他不能拒绝啊!委委屈屈的给抱了。
手上还拿着左伊交的作业,幸好他虎背熊腰,一会就把欣喜若狂的一把老骨头程公甩开了。
不自在还要装自在的易文章,整了整衣服,咳嗽了一下问道:“不知程公,何事这么开心?”
程老头兴奋中,自然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妥,大条的问道:“那小儿呢?我要找他。”
他口中的小儿自然是左伊了,易文章摇了摇头,其实也很羡慕程公的真性情。但是个人出名不同,他要是这样的话,别人只会觉得他神经病了,而不是名士风流,所以他就算喜欢左伊,也不会说出来。
“对了,听王贵说你找我,何事?”程老头跳脱的又换了话题,问道。
易文章赶紧拿出自己欣赏了一天的字,献宝的递给了程公。
但凡古人,古代男人,写的字就如脸一般重要。诗词这些要特定场合才能表达出来,但是字却哪里都有,写的一手好字,很占便宜,没准就被哪个大人物相中了,这就是眼缘。
而且讲究字由心生,一个人写的字如何,很能看出这个人如何。
所以程老头这种桀骜不逊的人,爱好书法自然也是天经地义。看到易文章递过来的字,开始也是粗粗的看了一眼,越翻到后面越激动!是了,当初易文章也是这样的表情,如今看到程公也这样,易文章有一种被肯定的满足感。
他先拿出来的是左伊第一次交上来的那份作业,具体是怎么样的,他自然清楚。
只见程公从头到尾的细细看了一遍,又从尾到头的再翻了一遍,一边看一边点头,好像不在看字而是在欣赏音乐一般,一边看一边拍自己的腿,有节奏的打起了拍子。
“妙!妙!妙!”程老头像一只老猫一样,激动的喊了出来。
易文章知道意思,又把左伊今天交上来的作业递过去,果然,程公看了更兴奋了。
“此字,挺瘦秀润,自成一家啊,自成一家!”程公癫狂的拿着两份作业手抖抖的,眼睛狂热的说。
“话说,那小儿呢?怎么这么久还不过来?”程老头欣赏了半天书法,又跳脱到了左伊身上,刚刚还以为易文章去叫人了,怎么这么久还不来。
易文章头上好大一滴汗,不过也习惯了,程公的思维不是常人可以比拟的。赶紧恭敬的说:“程公,左轶今日告假了。”
“什么?那小儿来上两天学就不来了?不会去哪里偷懒了吧?”程老头怀疑道。
易文章赶紧解释一下:“应该不会,您看,您手上的两份作业正是左轶这两天写的。”
程公一听,这个漂亮独特的字居然是那小子写的,一阵惊喜,又拿着细细的看了一遍。没有想到看完,却脸黑了,一脸严肃的看着易文章,看的他心惊胆颤。
“文章,不是我说你,你说你喜欢这个学生就直说,何必让他一个小儿两天抄这么多东西,一个十岁小儿,不会是被你吓的不敢来了吧?或者抄书抄的生病了?”
一时间易文章只觉得自己真是冤啊!你刚刚不是也喜滋滋的看这个字吗?看完居然说我的不是,小儿不来上课,都怪到自己头上,太那个了吧!
更让他接受不了的是,程公,说归说,走的时候,还把那两本作业带走了。
动作自然,好像是拿他自己的东西一般。
第二天左伊还是没有去上学。
程老头寂寞了。
不少武林高手,号称孤独求败。高手是很寂寞的,难得逮到一个合适的人,才玩两天就不见了,只觉得浑身上下长了虱子,很痒又抓不到,难受的很。
沈括焦急了,刚刚交好的伙伴,怎么就不来了呢?上课也心不在焉的,脑海里尽是一张笑呵呵的脸在晃动,这丫的有可能早恋,左伊同学要是来到这里,祸害了一个祖国未来的科学家,那就罪过大了。
吴胖子无聊了,自从来了左轶那小子之后,放眼班级,他自觉没有可以和他敌对的人了,好不容易来个对手,才两天就不见了,这日子好平淡啊!
易文章还是一脸严肃,心里在骂娘,你小子,太大牌了吧,才两天居然敢不来了,看你来了我怎么收拾你。
最悠哉的就是当事人左伊了,在家收拾了鱼竿,准备继续钓鱼,上次老爹不是说了么,钓她的金鱼也行。顺便考察一下,当初自己怎么就会掉鱼塘里去了呢。
不知道为毛,清雅不愿意陪她钓鱼,那就只好找晚歌了。
晚歌最近很忧郁,她本一心向老爷,奈何老爷照不见。上次被二夫人收拾了一顿,老实多了,跟在左伊后面,叫干啥就干啥。
这时候左家看门的大叔李二狗,遇到了上门来敲门的王贵,还有王贵身后不修边幅的程老头。
左家在泉州府也算是高门大院,轻易是不接待人的。
李二狗是二夫人招的人,算是极有眼色的,瞧这两人,一个憨厚的老农,一个衣着随便的老头,想来不会是什么富贵人家。他直接就定位成哪个穷亲戚了,脸色自然不是很好,倨傲的问道:“你们找谁?”
王贵长的比较憨厚,但是绝对不是一个憨厚的人,放下脸来,也很凶悍,说道:“去通报你家老爷,就说县学程先生到访。”
说完就不理那看门的同志。
李二狗一听到县学先生,心里呸了一声,不就是个先生么,我家老爷可是同知,正经的朝廷大官,你一个先生,有什么了不起,于是爱理不理的慢悠悠的答了句:“老爷忙的很,岂是随便可见。”
第二十三章:金鸡距笔
程老头虽然洒脱,但是不傻。
他本来是太心急了,被左伊的字和棋引诱的受不了,才屁颠颠的跑来家访的,没有想到,居然被一个小小的看门的给拦在了外面。
今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