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讪讪地摸了摸头,慌忙改口:“是啊是啊,应该叫师娘了..”
向晚一时倒有些晕了。折兰勾玉跟她说了很多以前的事,又让她改口称他为“师父”,独独没跟她说他虽担师父之名,却与她没有正式拜师收徒,这个关系作不得准,此刻向晚听种离称她为师娘, 一时倒有些为难,“可是我也称他为师父。”
关系确实复杂,钟离拜折兰勾玉为师,她又称他为师父,按理她该是他的师姐,才对。如今她要嫁给师父,又成了她这个帅弟的师娘,辈分地下子就乱了。 小彦忍不住抽了抽眉毛,看看向晚,神色时复杂莫名,“你与他又没行过拜礼,师徒关系作不得准。”
向晚皱眉想了想,很是无辜,“我忘了,他没告诉我这个。”
向晚又问句:“你就是小彦吧?”
钟离替小彦回答:“嗯。他就是。”
向晚还魂失忆的事,刚才折兰勾干已有提及。
你明年参加科举吧。”
折兰勾玉说小彦是个状元之才,就是一直不肯参加科举。
“为什么?〃小彦很惊奇。不管她失没失忆,四年后的第一次见面就关心这个问题,也太诡异了吧。
“师父说你小时候棋书画皆输于我,弃琴不比。如果你高中状元回来,就可以证明我也是个状元之才。”她笑了,说不出的娇俏,~如四年之前,偶有天真的一面。
“向晚”小彦满脸黑线,狠狠地盯着向晚半晌,转身走人。
“小彦…… ”钟离意欲追去,却被向晚拦下.钟离拼命张望着小彦的背影,结果被向晚硬拉着坐下,看她笑得颇有深意,不由得往椅背上缩了缩,讷讷地说,“小姐…… ”
“呃。。,”向晚听到身后的笑声才反应过来,“三佰……”
金三佰正从内堂出来,一手扶着肚子,一手扶着门,笑得直不起身来。
见金三佰来了,钟离就告辞离去了.
“别笑了,不然动了胎气,你这孩子就要在玉陵出生了。”向晚赌气斜了她一眼,忍不住又走过去扶她。
“若真是女孩,这时候出生也不错。”当初与金灵国的约定,下一任圣女,一出生就要交给他们带回国的。她虽不舍,当初既有这一份约定,也只得遵守。”
“三佰……”她已知道他们之间的因果来去,这样的约定太无奈。
“我为了自己的幸福牺牲了她的幸福,我实在是愧对母亲这两个字。”她低头黯然,强忍着没落泪,手紧紧地反握住向晚的。
向晚来回抚摸着她的手背,轻柔地说道:“我相信她会在大海的另一端生活地很幸福。或许在不久的将来,她会乘船过来看你,你们也可以乘船过去看她,我相信她知道这一切,定会选择原谅与理解,她会为你骄傲,然后学着你的样子努力去追求属于她的幸福。”
“小晚……”金三佰哽咽,将头靠在向晚肩上,极轻地道,“谢谢你,也替我谢谢他……”
能与乐礼正在一起,先有向晚帮忙,后有折兰勾玉帮忙。在这样一段不被看好的感情里,有一个人支持,而且是如此强有刀的支持,她应该庆幸并且感恩。
第三十一章 圆满
大婚当天。
向晚一大早就被侍候着起床洗漱,换上大红喜服,戴上象征城主夫人身份的华服。她向来不施脂粉,如今略一化妆,加上喜服华冠,一时竟让人移不开视线。
折兰府上上下下忙成了一团,金三佰与折兰夫人很快就被叫了去。向晚遣了小桃,独自一人坐在房问里。
自从她在微生府看到折兰勾玉,之后的日子都甜蜜圆满得犹如梦境。她看到他,一方面觉得心里苦苦寻找的东西终于觅得,感到一种尘埃落定的踏实与叫靠;另一方面,这一切都让她觉得太喜悦,简直不能相信是真的。
就像今天。她一想到要嫁给他,就脸发烫,心跳加速,感觉自己吃黄连也能吃出甜味来。心里不免又有一种因为太幸福而害怕失去的患得患失感。
她已经有三天没有看到折兰勾玉了,不知他可是如她这般?
看着镜中的自己脸上溢满幸福,眼神又微微迷茫,这一刻的她太需要他温润的声音、温暖的怀抱,给她定心的力量。
“小晚。。。。”乐正礼在门口看了她良久,终于出声叫她。
向晚闻声转过头,冠上垂下的珠珞发出轻轻的叮当声。
看她的背影已经美得不可方物,此刻她转过头采看着他,直叫人忘了呼吸。乐正一时怔在当场,早忘了说话。
“快进来吧。”她看他呆怔不能反应,起身走至他跟前,拉着他的手示意他进来坐下。
他只能跟着她进屋,在她示意的地方坐下,微微低头。今天的向晚,真是美得让人不能直视。
他好半晌才平复了心情,抬头看她,声音已平静了许多,“ 一直没来得及跟你说,那次你瞩我好生照顾他,我又没能做到。”
他真是愧疚至极。年少时的青涩冒失,害得她从马上跌下,失踪三年,险些毁容。上次表哥大婚,她选择云寺庙祈福,临行前笑着跟他说,“这一回就不让你作陪了,免得生出事来,又成了你的错”,她眉眼盈盈,说不出的娇俏,又嘱他一句,“别喝太多酒,替我照顾好他”.结果表哥险些丧命。
他真是一事无成。当初他若能照顾好表哥,何至让她以命换命,之后又有四年的阴阳相隔。这四年来.他直内疚自责,每每想到表哥痴痴地看看向晚,温柔地给她梳眉时的神情,他就觉得自己没用;想到向晚静静地躺在床上,没有呼吸,没有生命、又心痛得无以复加。
向晚尸体几年不损,他心中的那份期待,不比折兰勾玉少。所幸,真入表哥所想所言,她真的还魂了,虽然失去了记忆,但她是向晚,这就够了,足够让他感谢上苍。
她将他的手摊开,掌心柜贴,暖暖道:“那是意外,也是宿命中的劫数,根本不关你的事,你又何需自责内疚。”
他神色一紧,她继续娓娓道:“从杏花村的素不相识,到后来的点点滴滴,你给过我这么多的温暖与依靠,我感激都来不及。你不要时时觉得亏欠了我,这样让我觉得我不是你的亲人,而是你的包袱,压得你喘不气来又丢不开的包袱。”
“小晚…… ”他喉咙一紧,眼眶微微湿润。
“我一直将你当成亲人,所以对于你的付出,我历来受之坦然。你也要这样。他说,我一直欠你一声哥哥,这是我该给的,也是你该得的。我不知道我以前为什么一直不肯叫你.希望现在改口不算迟。”
他摇头。表哥不知,其实在四年前大婚的前个晚上,向晚就叫过他哥哥,她当时也是这样,拉着他的手,暖暖地跟他说,“虽然我一直不肯叫你,以后更美机会,但在我心里,你真是一个最好的哥哥”,让他心里感动万分。他最是明白自己对向晚的感情,能得向晚一声哥哥,能有这样一个身份看着她的悲欢喜乐,他已知足。
“哥哥,今天是我的大喜之日。我只有你这一个亲人,希望今天哥哥能送我出阁,抱我上轿。”她知道了前因后果,自然不会去请那个后娘与不相干的弟弟,父母送出阁、兄长抱上轿,这是大婚的风俗。折兰勾玉将乐正礼的一切都告诉了她,包括他那次提亲。不管他有没有放下她,她希望从今天之后,他都能放下她。
“好。”他也明白她心中所想。今天之后,他希望自己真的可以从此将这段感情深埋在心底,然后金三佰与孩子会是他的全部。
她笑着松了他的手,坐回镜子前,故意调侃他:“这下好了,娘家有人了,还是三侯君之一的礼正君,看谁以后还敢欺负我。”
他被她逗笑,不由得回一句:“难道现在有人敢欺负你?”
向晚佯装思考,半晌方道:“听说以前有,现在暂时没有。”
他忍不住笑了,看着折兰夫人慌慌地进来,也不顾及他在场,拉着向晚一迭声道:“喜帕怎么不盖?喜帕怎么不盖?”
向晚无奈,冲着乐正礼眨眨眼睛,就觉头上一沉。眼前一片红色,哪里还能看得到其他。
锣鼓喧天,华灯如昼,繁复的婚礼之后,向晚独自坐在新房里,等着新郎培完酒席来掀盖头。
外面是一片喜悦热闹的海洋,新房却甚是安静。因为上一次的喜娘事件,为保这次大婚的安全顺利,连喜娘都被拒在了新房外。新房内看似只有向晚个人,其实在暗处,有不少侍卫在严严地把守着。
早上和中午都只喝了点儿粥,还是看在她肚子里的孩子分儿上。晚上小桃端了粥进来,又悄无声息地退下。向晚闻到粥香,才发觉自己早已饿得不行。掀了盖头起身,她先是小心地喝完粥,走回床边时,赫然看到床上有两封信,端端正正地放在喜被上,好像就等着她发现。
向晚困惑,细细打量良久,终是忍不住伸手。信封上一个写着“折兰勾玉”.另一个写着“给未出世的孩子”,娟秀工整的字体,有些眼熟。
向晚先是打开写着“折兰勾玉”的那封信,浅浅杏红的~张小笺,只简简单单写着一句话:“师父,活下去才有重逢的希望。”落款是小晚。
向晚捧着信笺好半天不动,转而又打开另一封信。同样杏红的一张小笺,也只简简单单一句话:“给我们来不及出生的孩子:一定要记得娘不是因为不够爱你才舍弃你。”落款是向晚。
一种似曾经历的熟悉感觉,向晚努力刨想却想不起丝一毫。其实即使想不起
来,她也能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她将信封与信笺凑近大红喜烛,一一点燃,直到它燃成灰烬,才又将喜帕盖上,重新坐回床边。
没过多久,她的眼前视线一亮,大红喜帕已被挑下。向晚抬头,凤冠上的珠珞轻轻摇晃,叮叮当当。只见折兰勾玉手中拿着喜秤,漂亮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她,有一刹那的惊艳,随后眼眸温柔如水,看着她,脸上浮起暖暖的笑。
掀盖头,喝交杯酒,漫漫长夜正是他们此生最美的洞房花烛夜。
“这么早?”那么多的宾客,难道不用作陪吗?
“我觉得这么晚才是。”他执她的手,为她此刻的样子着迷,舍不得替她换下这一身喜服华冠。
向晚轻轻浅浅地笑,脸微微发烫,声音说不出的娇软:“还以为你今天会是不醉不归。”
“应酬的叫候酒量很大,十几杯下肚,分明没事,却得装醉;回来这里,只是喝一杯,就已经醉了,还得强装清醒。”
她轻笑出声:“在房里醉了就醉了,正好可以休息。”
他也笑了,拥她入怀,声音说不出的低沉迷醉:“我舍不得睡。”
他还没看够,今天的向晚太美。
“听说潘先生也来了?”她听他说起,很想见,但一直没有机会。今天潘先生
好不香易得空过来,不过以她新娘的身份,自然是见不到面的。
“嗯。过几天我们去竹院拜访他:”潘先生毕竟年长,虽然现在的向晚更为尊贵。但他历来受折兰勾玉尊敬,又怎么可以让他来拜见向晚?
“你不是说他直在忙学堂的事吗?”小彦游学之后,潘先生素性住在了学堂,
连竹院都不回了。金三佰委托他代为管理的三佰楼,他都甚少有时间去看看。
“那就去学堂,正好你也可以看看:”他话一顿,略一思忖,又道,“今天澈来了。”
向晚点头。玉陵君的大婚,同为三侯君又有姻亲的微生澈怎么可能不来?再则他们同年同月同日生,这份缘也难得,上次虽然尴尬,毕竟没撕破脸皮,折兰勾玉最后的那一句“谢谢你及时将小晚救下,这个人情我记下了”,甚是婉转.全了他的面子,缓和了两人的关系。
“杏香也来了。”
“她还好吗?“微生澈既没要她的命,也没将她送给折兰府,对她是幸,还是不幸?
“对她来说,最糟的已经过去。”
生不如死,很多人都觉得最痛苦的莫过于此。其实,生又怎么会不死?若连死都不怕,生又有何惧?至少生还有希望,所以更应该懂得坚持,懂得珍惜。这个道理,折兰勾玉深有体会。,
城主大婚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玉陵城的百姓还存念叨这场婚事的盛大隆重。
向晚遵着习俗,大婚第十天随着折兰勾玉共坐车辇巡游,接受全城百姓的祝福。
关于她肚子里的孩子,因为还魂时间短,已有诸多传闻。盛传最广、最为百姓接受的就是仙胎。
向晚是仙女下凡已经被百姓接受,加之四年尸身不损,一直在折兰府被折兰勾玉小心保护的她,还魂之后突然有了几个月的身孕,自然不会有人往坏处想。
乐正礼与金三佰还留在玉陵。向晚大婚足之后,金三佰胎气动得格外厉害,孩子未足月又未出世,产婆说有早产的可能,礼正城距玉陵路远,乐正礼也不敢贸然上路。
巡街的第二天.折兰勾玉就与向晚一道去玉陵学堂拜见潘先生。
正是午后,艳阳高悬,天气有些热。
这时候学堂该是午休,折兰府的马车在学堂前停下,折兰勾玉抱着向晚下车,只见学堂门口围满了人。学生们浑然不觉城主大人光临,交头接耳地议论着什么,远远一听,隐隐有个女声。
待走近,方知个中原委。原来不知是哪家的大小姐跑到学堂硬要来上学,在大门被几个学生拦下,大小姐不依,学生论理,各执己见就吵了起来。
“为什么女子不能上学堂?城主夫人当年不是也到这里听过课吗?”人群正中的女子看起来也就十二三岁,身上的衣裙讲究,对自己的处境点儿,也不担心,说话带着泼辣劲儿。不知是因为天热,还是费力大声说话,双颊通红,额上一层密密的汗,在太阳下显得格外晶亮。
向晚闻言,侧过头看折兰勾玉,他也正看向她,眼里、脸上俱有笑意。
一大群学生当中,自然也有代表,居中那位发言反驳:“城主夫人是天上的仙女下凡,那里是你可以相提并论的。再则城主夫人当年参加过春试,得了第五名的好成绩,听说她那时侯才学了几个月。小彦学长学了几年,那时候与她参加同场春试,也不过得了第三名。”
本来是反驳人的话,结果倒给对方更好的机会,人群正中那个小姑娘连忙抓住机会,大声道:“这说明我们女子不比你们男子差,若一起上学听课,只怕考起试来你们都只能垫底。说不让女子上学,怕是你们害怕给了我们机会,将来就只能认输。”
一大群学生哗然,有几个嚷嚷道:“哪有女子上学堂的?玉陵学堂没这先例你该回家学学三从四德、红绣女工 …… ”
还有几个嚷嚷着:“别跟她费话了,我们赶紧进去关上门,谁也别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