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如此,玉帝又怎会同意玉央修炼至精,允许他幻化成他的样子,偶尔还在仙界各处走动。
“七世命丧婚嫁,我都未破身,更惶论有孩子。只是这一次,我竟然有了我与他的孩子。我多希望我能平平安安生下这孩子,像他也好,像我也罢,男也好,女也好,只要是我与他的孩子,我就觉得自己这一生都圆满了。我想像着他出生之后的生活,我因他哭而疼、因他笑而乐,看他怎么从爬到走、从走到跑,想像他小小的身子,如何长成可以让我依靠让我骄傲的参天大树。为此我避开婚嫁,劝他与别的女子大婚,因为我真的很想有这样一个孩子。”她一顿,忽而落下泪来,声音却依旧娓娓平静,“可是还是不行,我不知道那天晚上新房里发生了什么事,尽管我那么希望肚子里的孩子能平平安安降生,尽管我明白我破封印会有什么结果,但我没有选择的权利……”
他看着她,眼神复杂。除了她当初将他误认为玉央,她从不曾在他面前这样子说过话。她自知道他玉帝的身份,在他面前向来倔强、骄傲,甚至不屑,即便跪着,腰也是直直的,不肯低头,不肯服软。对他冷眼以对,或者大声质问。
他见过她的娇俏,更见过她的愤怒。而这样坐在那里,垂眼落泪幽幽婉婉的她,还是第一次看到。
“澹然闲赏久,无以破妖娆。当日是你吟诵的诗,还是玉央?”
当初她在天庭的质问,让他一时狼狈。试问自己当初下的处罚,的确存了点私心。只是每当他想给她机会时,她都会先一步触怒他,让他又忘了初衷。
他心绪未静,却见她蓦地起身,一径走至他跟前一米开外停下,抬头看他,眼眸因刚才的泪而格外的清亮,脸上犹有泪痕:“他有你的精血,我又有了他的骨肉,难道你一点也不好奇,我与他的孩子,会是何模样?”
他神色微不平静。
她弯起嘴角,眉眼盈盈,声音也变得娇娇软软:“这个孩子,其实亦与你有血缘关系。”
看他神色一变,她又加一句:“可是你将我召回天庭,亲手扼杀了这个才三个月的与你有血缘的小生命。讲真善、讲大爱,那么敢问玉帝,这个小生命,他是何因受此罪,因何被扼杀?”
他眉蹙得更深,神情凝重,又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气势
她笑,大笑:“对了,原因还是有的,他罪在有了我们这样一对不被接受与认可的父母,所以活该胎死腹中,这不就是你们常说的因果轮回么?只是如此因果轮回,追溯根源,不过是你的一滴精血,或许也还有你的一份私心。我与他,不过是任人摆布的一个棋子而已。”
“棋子?”他低低重复,被这两字激怒。
“不是么?”向晚直直迎视,淡淡道,“按你们制定的游戏规则行走,进与退、错与对,又哪有我们申诉的权利。用你们的标准,衡量我们的人生,其实不正是一种强权么?天性自然,无为而治,不过是句口号。”
说到后来,又是那种淡淡不屑。
玉帝竟是一时无法辩驳。
“我不知他到底做了什么,让你纡尊降贵过来两次。只是日落日出,天上不过短短几天,人间他已近四年没看到我了,或许我的尸骨也早已化了灰成了土。我那时常常想,如果能给他留下一丁血脉,那么哪怕之后终是不能在一起,至少他看到孩子时会想起我,至少他想我的时候还有孩子……”她一顿,自嘲笑笑,脸上有淡淡忧伤,声音却甚是平静,“算了,说再多亦无用。你不曾动心,不曾真真正正喜欢过一个人,又怎会明白我的感受,说这些又有何用?你回去吧,该罚则罚,该贬则贬,我已经受惯了,只是这一次,求您高抬贵手,留着我的记忆,除此之外,镇魂镇魄,悉听尊便。”
她说完,转过身走回原位,静坐垂眼,开始修炼,再不去看他一眼。
那一张脸,虽是她朝思暮想。但她朝思暮想的不是那一张脸,而是那个人。既不是他,再相像又有何用?若是他,即便换了容颜,还是她心中的他。
每七卷每八章
这次珈瑛大师是等到玉帝走后,才偷偷摸摸地摸进修仙室。
“丫头,丫头……”
向晚甫刚静坐,闻声只得睁开眼来,正欲起身行礼,就被珈瑛大师按回原位:“别忙别忙,这么坐着就好。”
“刚才是玉帝过来了?”
见向晚点头,珈瑛大师看起来心事重重的在她身前来回走了几遭,又左右犹豫了一会儿,才问道:“他可是说了什么?”
向晚抬头看他,想起玉帝之前说的“你以为是我想来”,略一思忖,反问:“这近四年的时候,他都做了些什么?可有……再婚了?”
她前路未明,希望渺茫,她一方面希望他忘了她,另一方面又希望他永远只爱她一个。
“再婚?倒是想,可没人敢!”珈瑛大师一个激动,脱口而出。
“大师?”
向晚来不及问,他又赶紧掩饰:“没什么,没什么,就是还没结婚。”
“为何?”
“什……什么为何?没结婚就是没结婚了。”被向晚认认真真地盯着看,珈瑛大师不由一慌,说话都有些结巴。
“以他的家世,以他的身份,以他的才貌,大师倒是说说怎么就没人敢嫁他了?”向晚起身,拦住珈瑛大师半路开溜的身形。
“哎,丫头……”
“你之前说我只要出了修仙室,就可以安安心心继续做我的杏花仙子,为何这一次破戒犯错,玉帝竟不追究?他这样过来一次两次,又是打的什么主意?大师你告诉我他在人间的现况吧,你告诉我这个,该也是无罪的吧?”
根本不是有罪无罪的问题,而是若告诉她,她定不能再这样静下心来修炼。指不定知道真相,又会惹出些什么事来,到时候又是一番穷折腾。
“大师不必担心,我现在身在修仙室,就算想出去也出不去,眼下这时候我该如何,我心里清楚,定不再惹事。”
珈瑛大师看她,眼里分明有疑,一脸的犹豫。向晚只得再次保证,珈瑛大师拗不过她,便也只好实话实说:“他还没将你入土安葬。”
向晚知道他说的是她凡人的身体。三年多了,她的尸体还未入土为葬,会是怎样一副不堪模样?
珈瑛大师看出她心里的疑问,叹一口气:“你早前不是服食过月见半魂么?无论何种情况,它可保你身体五六年不损。”
向晚心里一惊,想到自己凡间的那具身体还完好无损的躺在折兰府的某处,声音不由也有些发颤:“那……我肚子里的孩子……会如何?”
也会完好无损么?月见半魂可以保她的身体,无论在何种情况下都完好无损的话,是否表示就像是一种时间上的静止,既然她体内的器脏都没问题,她肚子里的孩子那么也该无事?
她脑中浮现这样一个想法,心里瞬时翻江倒海般起伏不定。满心的期待,又怕极了珈瑛大师会摇头。
“如你所想。”他感觉告诉她实情,真会生出些什么事来。可是又实在不想欺瞒她。他看着玉央与向晚这一路过来,是最清楚他们两人感情的。他曾经以为他们之间只是淡淡的一份感情,觉得这份感情经不起大风大浪,至向晚被贬,事情也该落幕,却没想到玉央在禁闭之后,得知向晚的处罚结果,竟会做出那些激烈的事来。
向晚不知这些,只是她现在从珈瑛大师口中确定了这一个消息,一时怔在当场,不能动,不能说话,大滴大滴的泪珠滑过她脸颊,在她弧线优美的下巴悬一悬,又坠落。
“丫头?丫头?”珈瑛大师本还在专心回忆那些往事,看见向晚神情,心里不免也有些替她难过。
他下凡的时候也没有仙界记忆,但他回了天庭,凡间的记忆却留了下来。以前他不是很能理解玉央与向晚的感情,有了凡间记忆之后,他忽然很能理解他们,所以他才托梦钟离告诉向晚那一些禁忌,所以他现在看到向晚的这副表情,能明白她此刻是何种心情。
向晚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蓦地跪在地上,一径拉着珈瑛大师的袍摆,哭求道:“大师,我想见玉帝,我想见玉帝……”全球华人的自由讨论天地%
“丫头……”他就说了,她知道这消息,怎么可能没有想法!
向晚松手,跪坐于地,双手紧紧捂住自己的脸,终于放声哭了起来。
她一直以为,向晚的身体早该入土为安,那肚里的孩子,注定是见不到天日的。不是不遗憾,不是不痛苦的。只是当时她没有选择的权利。她不后悔,她只是难过,只是痛心,只是常常想:要是她能替他生下一子半女,或许她回到天庭,就会甘心许多。
而现在,珈瑛大师告诉她,她肚子里的孩子,随着向晚的身体,都安好无恙。她心中死绝的希望复苏,更比最初强烈。
“你见了他,又有何用?”
她的泪愈发汹涌,抬头看着珈瑛大师,视线早已模糊成一片,白茫茫的什么也看不清:“就算没用也得一试,大师……大师,我不甘心,他亦在等,就算只有千万分之一的希望,我也要争取……”
月见半魂可保她身体五六年,除去今晚,她只有一两天的时间了。折兰勾玉还未另娶,还守着她的身体,他亦承受了很多吧。他如此,她又岂能不努力?
珈瑛大师叹口气,摇头。
向晚用力擦去眼泪,对着珈瑛大师深深一礼,回到原地又开始静坐修炼。
按正常情况,要在短短的一两天时间里出修炼室,根本不可能。哪怕向晚之前三天三夜如何用功努力,哪怕她吞下的那颗丹丸如何有效,皆是不可能到那种境地。
不按正常情况,向晚还是有一丝机会的。只是这样的机会,代价惨重。
珈瑛大墅她静了心修炼,叹口气也就离开了。回头想想,又觉得左右不对味。以向晚的个性,知道这样一个消息,怎么可能真的规规矩矩在修仙室里安分守已的修炼?按部就班修炼,至少还有一月她才能出修炼室,那时人间已过三十年,她又岂会坐等眼前的机会白白消失?
珈瑛大时匆匆赶回修仙室,果见向晚周身都被一个杏红光圈包围。
向晚与一般的花仙不一样。她是生于仙界灵霄宝殿的杏花,是天生的杏仙胎,花开三年不败,落地即化人形。若论尊贵,虽她只是小小杏花仙,但仙胎出身,实是天界众仙中最为尊贵的。传闻拥有这种出身的,在天界,不足千分之一。
天生的仙胎,比一般得道升天受封的仙人都来得有天分。于她们来说,修行更像是一种本能,所以修炼起来,效果与进步远非一般仙人能比。最重要的一点,仙胎体内有一股与生俱来的神奇力量,平时隐藏,爆发的时候具有强大的不可估量的能量,爆发之后,若不能很好控制,结果很有可能会是形神俱灭。
向晚周身的杏红光圈甚是怪异。细看,光圈竟不是完整的。
珈瑛大时急冲进修仙室,还未靠近,反被震回。光圈虽不完整,被光圈笼罩的向晚神色却是一片平静。这股与生俱来的神奇力量,其实是受仙胎内心的意念决定强弱。珈瑛大师一时连靠近都不能,更无法让向晚停下来。
“丫头,丫头,快停下,快停下……”珈瑛大师大喊,一边替结界加固,以免被人发现,一边继续冲着向晚大喊,“你别做傻事,别再做傻事了……”
向晚岂会中途放弃,而且此刻她全神贯注,根本听不到珈瑛大师的声音。
杏红光圈颜色愈深,范围愈大。光圈的破绽也愈发明显。
珈瑛大师阻止不了,眼见着情况越来越糟,转身只得去搬救兵。
珈瑛大师十万火急地请了玉帝过来救命。玉帝倒没推委,跟着他就过来了。
彼时向晚明知不对劲,已经停不下来。所幸玉帝出手,收了她的功。向晚一时止不住势,蓦地跌扑至地上,嘴角有血迹缓缓淌下。
“为何破我七魄?”她抬头,半月明眸静深若潭,又让人觉得里面隐隐有火焰在跳动。
不仅镇她三魂,竟然还破她七魄!
“丫头……”珈瑛大师打眼色。终究还是瞒不住了,镇三魂破七魄,其实他亦觉得太过严厉。只是这样的时候,向晚质问与顶撞,都不是处理问题的最好办法。
“请仙尊先下去吧。”玉帝既不看向晚,也不看珈瑛大师,神色平静。
第七卷第九章
“这一点,他倒与你很像。”向晚笑,用衣袖擦干唇边的血迹,坐直身,维持自己最后的尊严。全球华人的自由讨论天地
“一错接着一错,你就没有安分的时候!”
向晚还是笑,这一次她又违了仙例。她体内的仙胎原力,未经许可,是不可妄动的。仙胎原力爆发,她不仅可以出修仙室,如果效果够好,时间够快,在未被发现之前,她还能偷下天界。
她不求别的,天上一天,人间一年,只要她能下凡,只要半天时间,能平平安安的生下那个孩子,那么之后会有什么样的惩罚与后果她都愿意承担。可是没想到她用意念动用仙胎原力,竟找不到自己的另六魄。三魂七魄,好不容易三魂归位,她竟只剩一魄!
“我虽失去当时记忆,但想自己犯错被贬,受七世婚嫁之苦,知他身份,知他就是玉央,我想当年的错,不外乎与他破了情戒,被罚也是应该。若你不愿我想起那一些过往,让我与他从此再见也是陌路,我亦可以理解。只是为何再次贬我下凡,又让我碰到他?上一次错开三界杏花,原于情戒无关,结果你让我受这般情苦,这是哪门子的因又是哪门子的果?”
她看着他,猜不透他此刻的心思与想法,只得徒然一笑:“究竟我犯了什么样的错,不仅被镇三魂,还被破七魄?当初我与玉央的这段感情,是乱了三界,还是……乱了你的心?”
她只是猜测。他与玉央,实在太过相像。之前珈瑛大师的欲语还休,这一段过往的被封,若她当初与玉央只是犯了情戒,她既已回天界,其实还了记忆,或者告诉过往,亦不碍事。
她动用仙胎原力的时候,隐隐想起了什么。一些片断,一些模模糊糊的过往,只不过拼凑不完整,更多的是她的来历与修炼那段时光。
她观察他神色的变化,继续道:“我原是你灵霄殿后花园的一枝杏花,攀不上你尊贵的身份,至少也承了你灵霄殿的风水灵气。料想你我身份差距,我原不该对你有敌意或不敬,也不曾想你能对我有多照拂,只是万没想到自己竟像是成了你的眼中钉、心中刺。我三魂一魄妄动原力,怕也没多少时日了,你便还了我的记忆,让我形神俱灭,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