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也知道,他怎么可能原谅他?
原本想着无论如何,只要能看见沈禁言,只要有机会能补偿一点,就足够了。现在却连见面都不必要,因为见面只会给沈
禁言带来厌恶感。
他已经有了赵欣兰,也有了新的生活,什么前世,什么旧情,都是无所谓的。
赵欣兰觉得沈禁言变了,变得不那么爱笑爱闹,也变得沉默寡言,像另一个人,一个她所不熟悉也不认识的人。他总是在
凉亭独自一个人叼着烟,一口接着一口地抽,满腹心事。
陈今已经出院,一直以为他们是好友的赵欣兰敏锐地发现,两个人像变成陌生人一样,既不说话,也不理睬。
明明是他们救了自己,为什么却变得像仇人一样?
赵欣兰不明白,所以她很迷惑。陈今和沈禁言救了她,她早已经将两个人都当作了亲密的朋友。
赵欣兰很反感烟的呛鼻味,但是沈禁言却很爱抽。为了耍帅而抽的时候,他喜欢咬着烟头,但有心事的时候,他会将烟全
都吞进肺里——那对身体很不好。
怎么了?不要老抽烟,抽烟的男人不讨女人喜欢。赵欣兰一把将烟抢下来,丢在地上踩熄,你去看陈今了吗?他明天就要
回学校上课了。
见过了。沈禁言转头看着她。
经过这件事,他和赵欣兰比之前更进了一步,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肉体的距离近了,精神的距离却更远了。
他已经思考了很多很多天,内心早已做下决定,只是要向赵欣兰坦白,他的勇气还不够。
赵欣兰的侧脸美丽而纯粹,沈禁言心中一阵绞痛,如果……如果没有想起一切,他真的愿意给她幸福。
欣兰,抱歉。
道什么歉?我还要感谢你来救我。赵欣兰抿唇一笑,我真的很高兴。
救你是应该的,道歉也是应该的。沈禁言看着她,我前世欠了女人很多债,上辈子没法还,这辈子更没法还。
你在说什么啊?!赵欣兰吃了一惊。
我……不能喜欢你。沈禁言垂下头,对不起。
赵欣兰僵住了,好容易才挤出一个笑容。
你在……说什么?
我……有一个非常喜欢的对象,喜欢得无法自拔。沈禁言靠着亭柱,看向蓝天,而那个人,并不是你。
赵欣兰呆然地看着他,唇紧紧地抿上。
什么时候……喜欢的?她的眼神锐利地蹬着沈禁言,不要告诉我是在我之前。
对不起。沈禁言一闭眼睛。
她是谁?赵欣兰的声音低沉得可怕,明明白白地知道自己被利用,那股怨气克制不住的在全身激烈地翻涌。
我不能说。沈禁言垂下头,恨我,就狠狠揍我一顿,我绝不还手。
你当我是你和陈今一样的野蛮人吗?赵欣兰脸色气得煞白,哼,要分手也要把话说清楚,为什么不敢告诉我是谁?怕我报
复她?我是那种人吗?
我不是怕你报复,我只是……沈禁言的头垂得更低,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他而已。
赵欣兰怔住,她从未看过沈禁言如此苦闷的样子,更没有想到他也会有如此悲痛的声音。她终于明白,沈禁言对这个人,
喜欢到了难以想像的地步。
他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沈禁言的声音哽咽,他已经忘记了面前的人曾经是他的女友,而忘我的诉说着。
赵欣兰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难过,却又羡慕。再也看不下去,她扭头便走,之后的一年,她既不正眼看沈禁言,更不
跟他讲话。
沈禁言坐在凉亭里,茫然地看向天际。
恢复记忆又如何?罗云英想要的,如果你给不了,又何必做什么补偿?他一拳砸在亭栏上,我怎么办?这一生……仍然是
逃不开你。
第九章
第三节课的钟声响了起来,何洋背起书包,拽着沈禁言就往外走。沈禁言差点为此摔了一跤,气恼得甩掉何洋的手。
放开我!拉拉扯扯干什么?我又不是没有长脚!沈禁言阴沉着脸,将书包搭在肩上,丢下何洋迳自前行。
喂,你究竟怎么了?何洋追上来,我是看你没精打采的,才想拉你去打球的嘛。
我不想打,我这辈子跟篮球都没交集了!沈禁言丢下狠话,吓得何洋一个激灵。
你究竟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何洋抓住了他,你给我说说啊,我能帮你多少,就帮你多少!
你帮得了吗?沈禁言斜瞟着他,就你,也帮得了我?哪次出了事不是我在帮你?你帮我?不指望。
是,你大人是比我厉害,但是,我总不是一点用处也派不上吧?何洋忍着气道,看你生气,担心你,你别老是冲着我玩刀
子啊!
沈禁言被说得没了气焰。他是拿何洋当出气筒,可是这么多天,他确实也没有想出个头绪来。
何详见他软了,便死拖硬拽地将他拉到麦当劳,点了两杯饮料坐下来。
说吧。何洋关切的说。
……我一直在做一个梦。沈禁言的头都砸到了桌板上,瓮声瓮气地说。
你被杀的梦?何洋微皱起了眉,你不会就为这个梦,搞得自己神经兮兮的吧?
那梦……是真的。
沈禁言猛地一拳砸到桌面上发出巨响,引来周围人的注目,当他打算砸第二拳的时候,被何洋一把拦住。
何洋一脸的苦笑。兄弟兄弟,冷静点,这里有很多人。
沈禁言长叹口气,放下了手。
是真的又怎么样?那都是以前的事了吧?何洋笑笑,咬着一根薯条,禁言,你还真行,连前世都那么辉煌。对了,到底是
谁杀了你?
沈禁言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发青。与单峰决斗时的情景又一次浮上脑际,被剑穿透胸口的刺痛,以及心被伤得粉碎的悲苦
,让他的身体有种被撕裂的感受。
何洋马上发现了他的异状,吓了一跳。
禁言,怎么了?你可别吓我。
沈禁言捂住了头。为什么……那明明已经过去几百年的情景,还恍若昨曰一般,清晰得可恨。
如果能够忘记,如果前世和今生本来就毫无关联,他为何抛不开心中的那股恨意?知道陈今活着的时候,他顿觉松了口气
,但是莫名的情绪涌了上来,让他不愿意见到陈今的脸。
矛盾纠结心中,越不想介意,那股恨意就越强烈。
他不需要陈今的道歉,不需要他的补偿!而且那一切也永远补偿不了!
是夜,他站在病房门前,透过门缝看见陈今独自望着夜空落泪,心中涌上难言的快意。看着陈今的脸,他无法克制想要刺
激对方的冲动。
罗云英也好,沈禁言也好,为什么总是要被过去牵着鼻子走?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总是自己最先注意到他,最先去靠近他,然后等着满怀的期待被打破的痛苦到来。
如果没有陈今,如果没有单峰,自己应该会过得很好,过得很快乐!
……杀我的人……沈禁言嘴唇颤抖着,想笑,那笑容却比哭更难看,是我最爱的人。
何洋目瞪口呆。像沈禁言这样潇洒得像风的人,居然也会说出爱这个字,不得不令他对沈禁言刮目相看。
本想出言调侃几句,看到沈禁言眼里隐隐的泪,何洋又一次被吓到了。
真的?何洋小心翼翼地确认。
嗯。沈禁言哽咽了一下,不过那毕竟是前世,是跟我没什么关系的,现在的我,只要能忘记,就什么事也没有了。
你……忘得掉吗?何洋吸了口饮料,耸耸肩,恐怕忘不掉吧。
光是恨他就好了,要是讨厌他就好了……沈禁言抿着唇,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他忍不住捂住了脸,为什么我这辈子还要
被他影响?!
何洋伸出手,轻轻地拍着沈禁言的肩,他不明白沈禁言的痛,但是有点羡慕。
沈禁言不抬头,也不说话,何洋叹了口气,回头四顾着想要寻找一点支持,却发现在麦当劳的玻璃窗外,陈今正背着书包
,被几个人团团围住。
他们似乎在对陈今说着什么,而陈今的眼睛却只是看着玻璃窗里,何洋第一次看到那么哀伤的眼神。
难道这天下里,伤心的人总是比快乐的人多么?何洋不自禁地想。
那几个人突然拉住了陈今,何洋觉得不太妙,慌忙摇了摇沈禁言。在那几个人中,有两个他曾经见过,是姚根生的兄弟们
。
陈今的事情闹得很大,本以为那些地痞会因此不见踪影,没想到他们竟然出现了,为首的那个正是春哥,看他的样子,分
明是来报复的。
陈今甩掉了他们的手,转身便走。春哥他们也没追上去,反而向麦当劳里望了望,看到何洋之后,春哥的表情变了,他的
目光迅速地注意到趴着的沈禁言,因为沈禁言没有抬头,他确认不了。
何洋慌慌张张地拽着沈禁言的衣服。
干嘛?沈禁言瓮声瓮气的问,他正伤感着呢。
禁言,不好了,不好了,那些打伤陈今的家伙们就在外面……
沈禁言霍地抬起了头,何洋那惊惶失措的脸映在他的眼瞳里,他迅疾回过头。
大大玻璃窗的另一边,春哥嘴一翘,笑了,那是沈禁言最熟悉不过的冷笑,沈禁言立刻站了起来,何洋一把抓住他。
别出去,他们人多,你会吃亏——何洋匆匆地拿出手机,你等会,我叫几个人来,保护你回去。
沈禁言一把压住他的手。
不用了,我正好也想跟他们了断这件事。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沈禁言的声音异常的冰冷,这笔帐,我死也要跟他们好好
算算!
禁言!何洋没拉住沈禁言,又不敢跟他出去,只好眼睁睁看着沈禁言拉开了玻璃门,被春哥他们团团围住。
何洋紧张得手都渗出冷汗,眼睛一直瞪着。
要不要报警?如果没有发生事件,员警不会管的吧?
在一片混乱中,沈禁言和春哥他们离开了,何洋这时才反应过来,拎着包冲出了速食店,但是街上人来人往,已经没了他
们的身影。
怎么办?何洋惊慌不已,生怕又出什么大事。肩上突然被人拍了一下,他吓得一哆嗦。回过头,他迎上了陈今那漠然的眼
神。
沈禁言跟他们走了?陈今慢慢的问,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转过三条街,走了近五公里的路,沈禁言被春哥他们带到一处极僻静的地方。四下里都是断墙,附近的房屋都在拆迁中,
工程在两天之后展开,正是走私交易的最好地点。
想干什么?沈禁言淡淡的问,靠在墙上。
你应该很清楚。春哥冷冷的回答,你让根生进了监狱,他这辈子要怎么办?
谁叫他要伤人?沈禁言冷笑,我还恨不得他被判死刑,减少一个人间祸害。
姓沈的小子,你知道太过张狂可是没有好结果的!春哥厉声地威胁。
没错,你们可比我张狂多了。想打谁就打谁,想杀人就杀人,我哪敢跟你们比?沈禁言哈哈地一笑。
笑声猛地在耳光的响亮声中止住,细细的血丝从嘴角渗出,沈禁言一阵头晕。
你小子有种!春哥冷笑道,今天我是来为根生报仇的,你乖乖的别还手,就少挨点痛苦。以后别让我们再看到你在我们的
地盘上闹事,这笔债从此一笔勾销!
沈禁言擦了一下嘴角,定定地看着他们。
我看来没有别的选择了?
没有!春哥厉声说完,一挥手,几个兄弟立刻如狼似虎地扑了上来。
沈禁言本想还手,但是还手仇就会越结越深,不管如何,他也不想再让陈今受到那样重的伤了。
看到陈今倒下去的时候,他的心跳差点停止,即使有恨,也是爱来得更多些。罗云英的性格直到今天,也还在影响着沈禁
言,他们果然还是同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