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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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沧海-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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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杂嵌青金石的兽形砚台上掭了掭狼毫笔尖,严惊傲神色凝重,悬了手腕,行云流水般地在雪白的澄心堂纸上写了下去。远处的海浪拍打着礁石,激起点点碎浪,回应着粼粼月光,空气中仿佛还萦绕着淡淡的血腥味,经久不散。

果然不出所料,翔国接到密函,第二日就派了三万兵马前来,还有数百车船粮草,翔国太子在回函上亲自写着,这些士兵擅长海上攻战,完全听从严惊傲调遣。

天庆国的几个副将这才松了一口气,更是趁机加紧布防。燕国没想到严惊傲竟出此招,不敢轻举妄动,同时对付天庆和翔国两军,又不舍就此撤兵,放弃白鹭,只好和两国硬耗下去,苦想对策。

平定王府,全然不知危险已悄悄临近,方至午后,已是闷雷滚滚,柳枝飘摇,山雨欲来风满楼。

严戡刚在大门口送走老友苏腾义,就看到一顶宫轿匆匆而来,身着深色宫装,手持玉轴黄缎圣旨的皇后身边红人刘公公下了轿,严戡瞧见刘公公一副肃穆神色,心中“突”地一跳,忙按规矩迎刘公公进了花厅跪下接旨。

刘公公瞥了一眼跪倒在地的严戡,扯起公鸭嗓子,展开圣旨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平定王严戡与燕国素有勾结,有通敌叛国之嫌,上未报国家,下未安黎民,枉负圣恩!本应就地问斩,念平定王曾立军功,特赐鸩酒一杯,以保全尸。钦此!

念完,刘公公阴阳怪气地一笑:“严老将军,快快领旨谢恩吧!”

严戡脸已色变,双目喷火,梗起脖子怒声道:“严某一生恪尽职守为国尽忠,何来通敌叛国之说?刘公公,我要进宫面圣,我要亲自去跟皇上说清楚!”

刘公公扑哧一笑,扬起尖声:“哟,严老将军,您大概还不知道吧?皇上已经病重多日不能见光,连朝堂也上不得,只有皇后娘娘才能见到皇上,现在朝中之事是由太子和左丞相共同代理,老奴劝您还是遵旨好好上路吧。”

想起右丞相苏腾义临走前透露的风声和提醒,严戡明白,皇后与左丞相私通生下慕容辰,现在为防事情败露,这一伙人已经迫不及待地要提前动手为帝了。皇上恐怕已被太子和谢聚峰挟持软禁,身不由己。

看严戡没有饮酒的意思,刘公公手一示意,后面跟着的大内侍卫立时上前摁住严戡准备灌进毒酒,任凌和梁然早在严惊傲临行前就得到交代,保卫平定王和公主的安全,现在二人不容多想,同时拔剑护住严戡。

顿时,花厅里响起铁器相击的打斗声,移形换影间,大内侍卫不敌任凌和梁然的强劲内力,纷纷被刺杀在地。

谁料外面又呼啦涌进数十个大内高手,谢聚峰的大儿子谢君昊大摇大摆地跟在后面走了进来。

谢君昊带着做戏的满面笑容:“两位壮士不愧为严家心腹,武功果然超群,二位若是想开点,以后投靠我,定保二位共享荣华富贵!”

“呸!卑鄙逆贼!”任凌和梁然往地上啐了一口,又举剑相迎。

无奈侍卫越涌越多,好汉难敌四手,时间长了,二人体力渐渐不支,梁然左肩中了一剑,血流如注,任凌看到一个侍卫正在严戡身后举刀,急忙扑过去推开老将军,自己却被刀刺中心口,不甘心地阖上了眼睛。剩下梁然身负重伤,又被再次刺中要害,血流不止,几个回合下来,也奄奄一息。

谢君昊鄙夷地摇头叹息:“啧啧,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闯进去!严伯父,您不要忘了,您的独生子可还被蒙在鼓里,忠心耿耿地在边塞征战呢,通敌叛国是诛杀九族之罪,要是您今天不喝这杯酒,我可不敢保证…………”

严戡望着一地尸首,老泪横流:“你别说了,我喝,我喝!只求太子到时能放傲儿一马,保他一条活命!”颤抖的手端起鸩酒,一饮而尽。

“父帅!”闻讯赶来的慕容沁正好看到这惨烈一幕,膝盖一软几欲跪地,“不要!”

严戡忍着腹内剧痛,望着泪流满面的慕容沁,话已不能成句:“求,求公主……救……救……傲……”最后一个字尚未出口,毒素攻遍全身,气息顿无。

谢君昊得意地大笑数声,拎起要扑过去的慕容沁,阴笑道:“长公主,你的父皇都快没命了,还管你这公公做什么?还有你那短命的驸马,也活不长久。你不如改嫁了我,以后做个皇亲国戚,好过孀居孤苦啊!”

“你休想!”慕容沁毫不屈服地对谢君昊怒目相视 ,“要我嫁给你这恬不知耻的小人,除非你杀了我!”

谢君昊一怔,又奸笑道:“好,有个性,我喜欢!”随即对身后侍卫吩咐道:“来人呐,严戡畏罪自杀,严府即刻查封,下人遣散!把公主接到宫里的重华殿,好吃好喝伺候,不得怠慢。我相信,公主早晚会想通的,我不急,我等着!”




、十三、惊剧变


转眼间到达边塞已有月余,战事状况严惊傲准时回报皇上,却不见有只言片语传回,和燕国胶着的现状让严惊傲烦闷不堪,夜已深沉,忙碌了一天的士兵们也都渐渐进入梦乡,严惊傲心中有事难以入眠,辗转反侧后独自走出营帐到海滩旁边散心。

暮色如浓稠的墨砚,深沉得化不开,无风、无浪,广阔的沙滩与天默默相对。苍茫的天与浩瀚的海,仿佛彼此与对方诉说着什么。

四周没有一丝的声响,严惊傲踏上露出海面的礁石,撑膝而坐。掏出怀里精心叠好的鸳鸯戏水丝帕,周边都因经常的翻看而起了细细的毛边,两只鸳鸯栩栩如生、交颈相依,若有若无的梅香似乎从丝帕上沁鼻而来,是大婚时她的倔强冷艳,是她在灯下刺绣时的低眉清婉,还是将受惊的她揽在怀里的羞怯温软?严惊傲闭上眼睛微笑,放任自己的思绪飘扬到那个柔弱的佳人身旁。

不知过了多久,雾霭慢慢消散,银色的月光像水一样,透过层层浅浅的薄云,从银滩两侧耸峙的山顶挥洒下来,将天和银滩连成一片,让隆隆漆漆的海深处也清晰起来。

严惊傲轻轻把丝帕对角折好,慕容沁身上的毒不知道怎么样了,没有再服新雪养魂丹会不会加重?到现在还没有找到彻底解毒的方法,任凌和梁然这段时间也没有书信通报。或许,真的发生了什么变故不成?严惊傲轻轻地把丝帕重新放入怀中最贴身的地方。

漫不经心地起身,似是随意地往左偏了偏头,两枚铁莲子擦着耳边飞过。紧接着又有暗器破空之声响起,严惊傲一个转身,身形疾退,说时迟那时快,只见纯钧剑在空中划过一道优雅的弧线,随即扬起一团白光,磅礴剑气激射而出,火星四溅,暗器被精妙的剑光挡回之声叮叮当当不绝于耳。

涛声渐起,忽听“咕咚”数声闷响,几个黑衣男子头顶血如泉出,呆如木瓜,原地倒下。

前后不过瞬息之间,严惊傲无声地笑了笑,掸了掸衣袖,长剑归鞘。

远处的暮色无声合拢,天地之间又重回于一片静穆。 

为首的黑衣人目瞪口呆,看到伙伴们转眼间纷纷倒地而亡,严惊傲脚步不动,身影不晃;,却已是离自己三尺,总算明白此人武功的出神入化,情知想跑也跑不了,索性站在原地。

严惊傲一步一步踱到黑衣人身边,既不说话,也不将黑衣人的蒙面汗巾取下,只不言不语地直视着他。半晌,黑衣人终于受不了这强大的精神压力,主动开口道:“尔身为将军,却拥兵自重,私下联合翔国意图谋反,我等奉皇上之命特来取你首级!”

“是么?”严惊傲冷冷开口,声音不带丝毫温度,“如果你真的是皇上的人,会如此坦诚交代自己身份吗?看来不带你回军营略施惩罚你是不会说实话了!”

黑衣人眼看着走投无路,竟一下咬碎口中早已藏好的剧毒丸药,严惊傲迅速捏住他的嘴逼他吐出药时,他已经四肢抽搐,七窍流血,无力回天了。

“好,好,好!”礁石后有阴恻的叫好声传来,一行人走出藏身之处,竟是带着暗卫的太子慕容辰和谢君昊,瞧见严惊傲面无表情,神色似乎并无太过惊讶,慕容辰居然有些不满:“怎么,驸马姐夫,对我的到来不惊喜吗?”

“太子处心积虑地谋划这么久,不就是在等这一天吗?”严惊傲压抑住心中暗惊,冷笑道,“太子既已来到这里,想必皇上已经被太子控制起来吧?奈何皇上聪明一世,到头来却栽在自己‘儿子’手里!”

“哈哈,严兄真是高瞻远瞩,运筹帷幄,什么事情都逃不出你的法眼,可惜呀————”谢君昊有意话留半句,把玩着拇指上的一个翡翠扳指。

严惊傲定睛一看,顿时一口腥甜涌上喉头,那翡翠扳指正是母亲当年留下的遗物,父亲戴在手上从不离身,现在竟然在谢君昊手上,那说明…………

谢君昊似乎很满意严惊傲的反应,桀桀怪笑:“这个扳指想必严兄很眼熟吧?哈哈,平定王投敌叛国,自知死罪难逃,在府中服毒自杀。还有两个你苦心安排的心腹高手,武功真是上乘,只可惜寡不敌众,我倒是想把他们留在我手下,可惜他们不识相,拼死护住那个老东西,我也只好让他们跟着陪葬啦。”

想到自己临行前见到的竟是父亲最后一面,严惊傲努力的睁大眼睛,却仿佛什么都看不见,满耳轰鸣里,只感觉天地要碎了。模模糊糊中,思维似是迟钝不堪,又似是清晰无比,只凭着本能缓缓拔出纯钧剑,那锋利无比的剑刃上闪烁着森寒幽光,冷气逼人,杀意弥漫。

暗卫们看到严惊傲拔剑直指谢君昊和慕容辰,立时摩拳擦掌,冲杀上前意欲把严惊傲杀之而后快,博取主子欢心。严惊傲好像还未从丧父的剧痛中恢复过来,眼神似空非空,木然呆立,竟然不避不让,眼看着暗卫的剑已刺中心口,千钧一发之间,只见人影倏然一顿,暗卫们才一错愕的片刻功夫,严惊傲已经宛如奔雷,带着滔天威势冲身而下,刺眼的剑光铺天盖地,激荡长空,星辰也为之黯淡失色,严惊傲和纯钧似乎人剑合一,化作道道虚影,招招狂暴凌厉。

剑光所到之处,血花四溅。声声惨叫伴着“咔嚓”的响声,是暗卫们骨头断裂了的声音。

慕容辰大骇,急叫:“来人,快来人!擒住谋逆之徒,重重有赏!”

更多的暗卫听到太子召唤,持剑奔来。

严惊傲衣袍一挥,执剑睥睨,眼中凄厉杀意未减半分。

谢君昊却张口结舌地指着严惊傲的身后:“长公主,你怎么在这里?”

一听到长公主三个字,严惊傲不由心神一乱,回头往身后看去,身后哪有人影?暗卫得了这个空档,纵身一跃,疾步上前,严惊傲回过头时,已有数把剑尖直指自己咽喉。

经过两场恶斗,又承受着丧父噩耗的巨大打击,此时提起的精力一溃散,严惊傲再也忍不住那闷在心头的鲜血,一口喷出,战袍上赤血殷然,如一朵触目惊心的红花绚丽绽放。

“哈哈哈哈”又是数声长笑,谢君昊的语气半是得意半是不甘:“看来你的软肋就是慕容沁,为了她连自己的命都不顾了,情深至此,果然感人。也怪不得慕容沁宁死不肯就范做我的夫人,只是不知道,如果她得到了驸马的死讯,会不会改变主意呢?”

“放开他!”忽然一男一女两声疾呼,女的已经飞奔扑至严惊傲身边,扶起他似要脱力倒下的身体,颤抖的手胡乱拭着严惊傲唇边的血迹:“公子,公子你怎么样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看着自己的妹妹紧紧抱着严惊傲,纠缠在一处,谢君昊气得脸色铁青:“君恩,你在干什么?”

谢君恩听到谢君昊的声音,慌忙回头求援:“哥哥,不要杀他,你们肯定弄错了,他是好人!他是我………”

“谢君恩!”谢君昊厉声打断她的话:“你是疯了还是傻了?你是怎么认识他的?你知不知道,他就是严惊傲,是当朝驸马!”

“驸……马……?”谢君恩的脑子好像还没转过圈来,又求证般地望着严惊傲:“公子,你告诉我,你不是什么驸马,你不是什么严惊傲,是他们弄错了人,我哥哥会放了你的。”

严惊傲费力地闭上眼睛,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字字句句都扎进谢君恩的心里:“对不起,谢小姐,我的确是当朝驸马,长公主慕容沁是我的结发之妻,那日接近你,正是为了她身上的断情散解药而为。”

“断……情……散?”谢君恩呆呆地重复着严惊傲的话:“解……药……?”

她失神地继续喃喃自语:“怪不得那日你走后我就昏睡了整整一夜,我只道自己不胜酒力,却原来你是为了新雪养魂丹才如此处心积虑,想不到,想不到我………”

谢君恩的脸色忽红忽白,有羞愤也有委屈。

慕容辰走上前欲拉她离开:“君恩,这种卑劣无耻之徒何必留恋?现在皇上已经在我们的掌控之中,形如傀儡,我的身世再也不能威胁到我的地位了。慕容沁身中我下的剧毒,命不久矣。嫣儿与我同母异父,年龄尚小,不足为患。咱们四个才是骨肉手足,让我杀了这个心头大患,整个天下就稳稳当当是我们谢家的啦!”

谢儒轩手指微抖,指着慕容辰:“为了皇位就对自己的姐姐下毒,到底谁才是卑劣无耻之徒?”

慕容辰不以为然地嗤笑道:“她是谦妃所出,我的娘亲是皇后,她与我既不同父也不同母,哪里是什么姐姐?!我知道了,原来二哥你也喜欢慕容沁啊?她虽然漂亮,但已嫁作人妇,要这种残花败柳有什么意思?待小弟登基为帝,给你寻一百个漂亮女子侍候也都容易!”

“你————”向来温和的谢儒轩脸色涨得通红,却说不出话来。

谢君昊忙劝道:“二弟,女人如衣服,这件坏了可以再穿新的嘛,何必为了一个女人动气?太子老弟说了,还要让你暂时接替严惊傲,做统辖三军的大元帅呢!”

慕容辰转过脸,对暗卫狠狠下令:“你们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动手?!”

“慢着!”谢君恩张开双臂扑在严惊傲身上,神情纠结而痛苦,声音却很坚决:“要杀先杀我!”

慕容辰和谢君昊同时变了脸色,谢君恩站起身,眼泪如断线的珠子滚滚而落:“他已经被释了兵权,不可能江山再起,既是同为谢家血脉,就当赏君恩一个薄面,放他一条生路吧!”

和谢君昊对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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