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愕然。
萼儿也不曾料想安嫔说这样的话,面上略显尴尬,就想着转换话题。她轻扶我脸颊,点头叹道:〃总觉妹妹与众不同,今天才发现,你竟未化妆!真真好美的人儿,不化妆尚且如此,一朝装扮起来,可不知皇上要喜欢成个什么样子呢!〃
良妃与安嫔面色均是一变。
我心里暗叫不好,忙赔笑道:〃妹妹薄柳之姿,与姐姐们比,实是云泥有别。只是妹妹自小便不化妆,不道脂粉用法。若哪位姐姐某日得闲,又不嫌妹妹粗笨,妹妹倒想当面请教一二。〃
安嫔手指狠狠绞着帕子,斜倚在栏杆旁冷笑:〃妹妹不说,本嫔倒差点忘了,妹妹以前是名宫女,又化什么妆呢?!〃
良妃笑了一笑,她也不看我,轻轻把玩着手中宫扇,看似漫不经心地问:〃本宫听说,你最近去凤至宫很勤,莫非皇后娘娘有何不妥?〃
想她消息如何灵通,怎么问起我来?我于是小心回说道:〃妹妹心粗,虽然每日按例去凤至宫请安,说两句话也就走了,竟也不知道查颜观色,还未发现皇后娘娘有何不妥。既然娘娘问起,妹妹今后多加注意便是。〃
良妃听完,冷冷看我一眼,冷冷地笑了一声:〃那倒不必。〃她缓缓吐出这四个字,脸色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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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节:十 君心既地狱(1)
十 君心既地狱
一绿衣小宫女从远处成排柳树中过来,向良妃行礼;禀奏道: 圣驾三日前已过扶风镇,估计不要十日便可回宫。
良妃目中滟滟升起绝美的光芒,喜道:〃是么,皇上回来第一晚定会在本宫处安歇。快叫奴才们好好清理锦绣宫,一花一草全不可落下。只可惜〃碧水朝霞〃花期已过,待明夏才得见了。〃
我也喜不自胜,忙回去安排重新布局听雨轩,正指挥着,外面传一声:〃荣贵人来了。〃刚迎至门口,她便笑着进来:〃安嫔姐姐最是有口无心之人,因怕她刚才的话伤了姐妹和气,故而过来瞧瞧。她刚才说的话,妹妹不必放在心里。
我见她专程过来说此事,忙笑着点头答应。小萝送上茶水,萼儿接了。她抬手之间,我突然闻见一股淡淡的、若有若无的清凉香味自她袖中散发出这是麝香的味道呀,我狐疑着,轻声笑问:〃姐姐身上熏着什么香,味道好闻得很。〃
萼儿眼中一愕,自己抬起衣袖向鼻子下面闻了一闻,她一脸茫然,诧笑道:〃我是从不熏香的,想是刚才与良妃姐姐她们一处玩笑,沾到了她们身上香味儿也一定。〃
不对。我想;她在说谎这香明明从她衣袖中发出,怎么会是在别人身上沾来?
萼儿走后,我手托两腮,怔愣不语……又不及,也无心去深想,转念间已将心放在与文泽重聚上……欢喜激动,竟半宿不成眠……第二日至永泰、凤至两宫请安,不想,却听见文泽兵败消息。
原来他亲征目布尔宁,志在必得之战并未获得预想中的胜利。
妃嫔们坐立不安,不敢说笑。连平日最聒噪的大肚子安嫔也知收声敛气,左顾右盼,神色惶惶。只一向淡然的懿孝皇后安静如常,脸上波澜不惊。一众嫔妃之中,同嫔脸色最是灰白。她出身将门,其父是随文泽远征的陈胜之老将军。我知道文泽出征前曾许诺同嫔,得胜回宫后会晋她名号,封为贵嫔,现在却是这样结果想她心中除窝心外,还害怕文泽因此事降罪其父。
从凤至宫出来。我见左右无人,小步追上同嫔,安慰她几句。不想她却强笑道:〃我并不害怕皇上降罪,更非担心自己晋升问题,只想着他……他们可都别伤着才好。〃又说:〃其实我心里早知此仗未必会胜,却不便说罢了。〃
我满是诧异,她却转身而去。
日盼夜想,文泽终于回宫;但我却不得与之见面。非独我一人,所有嫔妃,包括皇后在内均见不得他。他心情极差,不想与我们见面。仅去太后处请了安,日日将自己关于御书房中,下旨任何嫔妃不奉旨不得晋见。
我与文泽原来想距极远,相思一场也不觉什么,现在近在咫尺,反觉相隔天涯。又心疼他此时情绪,胸口总泛潮,茶饭不思。
春菱与小萝也劝,说:〃皇上过几日气便会消的,那时看小姐瘦成这样,可还不心疼么?〃
我虽听劝,却仍是打不起精神;手拿装着我与文泽发丝的荷包,又看又叹。
想起杨长安原在御书房当过差,那里人面较熟,让其暗地打探。他回来时说,这几日皇后与良妃求见过文泽,均被挡回。我更觉见之无望。左思右想,突然间一念头闪过脑海:我并无名号,还非嫔妃;何不换了宫女服饰,混去太后宫里远远看他一眼?
春菱听说,觉得此行危险,劝我不要轻举妄动。但我一片痴心,一意孤行。她只得叹气,千万叮嘱:〃小姐切不可让人发现。〃
然后,又吩咐香蕙拿些财物,至永泰宫打点宫人。
第二日清晨;我给皇后请完安,推说身体略感不适,早早回来。换过宫女服饰,再麻利挽个宫女头。对镜略一打量,自觉并无破绽;一路小跑去永泰宫……刚站稳,文泽已从太后屋里请完安出来。有太监喊:〃皇上起驾回宫。〃
我忙随着众宫人齐齐跪倒,一起说:〃奴婢恭送皇上。〃偷眼望去,文泽走在当头,身后紧跟贴身侍卫赵风与内侍总管李福。文泽眉头紧锁,比上次我见到时略黑,略瘦略憔悴,背影凄凉,落落孤单。
我心一酸。眼中有泪缓缓流出。
明黄色旌旗、伞盖队伍缓缓移动,逶迤而行……身旁经过的天子随丛卫队,突有人举手往我头顶重按,顿时,针扎般巨痛由头顶闪电般传至脚尖,那样的痛,自然禁不住要轻呼出声自觉呼声极轻,却不想那时正所有人屏声息气,针落于地亦可听见全部目光齐齐朝我处看来。
〃唔?〃文泽皱眉,眼光冷冷扫过,他的眼睛冷冷地在我眼中停了三秒,又望向太后屋中,继而看了李福一眼,随后被人扶上龙辇离去。李福走至我身边,轻声而严厉地说道:〃咱家去罢。〃
我强忍痛疼挣扎起身,尾随卫队慢慢前行。远远看不清永泰宫,文泽才做手势停下。
我被他们带至龙辇前。
此时文泽皇袍加身,明皇色腰带,上系一块九龙玉佩。被人众星捧月般围着,坐在于步辇之中,居高临下地望我。天子威严盘踞于眉宇之间,喷薄欲出,与浣月山庄里、雨夜荷塘中,为我反扣荷叶,遮挡满头风雨的〃小三儿〃龙文泽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我对着他面,突感陌生恐惧,不由在其威慑之下,盈盈拜倒:〃柳荷烟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文泽尚未开口,旁边李福早大声喝道:〃大胆宫女!皇上面前居然敢不自称奴婢?!〃
文泽亲征时,李福随驾在身边,因不知道现在的我,正是待封名号之人。我一惊抬头,却触到文泽一双冷眼。冷了,冷了,他眼中那昔日浓到化不开的春水,今时已凝结成千年寒冰……我的心,也随着那样的目光一点一点冷却,缓缓地以首触地,慢慢改口:〃奴婢柳荷烟见过皇上,奴婢惊扰圣驾,罪该万死。〃
过了有一会儿,头顶方传来文泽淡淡地声音:〃起来罢,是朕许你不自称〃奴婢〃的,朕自然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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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节:十 君心既地狱(2)
他记得!
我如沐春风,自知误会文泽,忙口中称谢,轻轻带着笑意,站起身来不想仍见看见他冷若冰霜的脸。
他俯看着我,冷冷道:〃既说惊驾,那么朕倒要问问,你适才在做什么?〃
我一愕,随之朝文泽身后跟随着的队伍中望过去。我看见的是;人人屏声静气,低眉顺眼,个个一幅精忠报国死而后已的模样。没有证据,他会信我所说么?我想着,回道:〃适才突觉头顶针扎般疼痛,忍不住呼叫出声只请皇上责罚。〃
他冷笑道:〃你这头,痛得倒很是时侯。〃
我呆住。
想当日,他是那样的对我百般怜惜,他用唇轻吻我被刺伤的肩头,他对我说了那么多柔情蜜语……他说,我是他的烟儿;他说,他舍不得与我分开那样的情深款款今日原不指望他作主找出伤我之人,只不想他除去不怜惜,言语中竟流露出不信任……我委屈着,不出一声。
文泽不易察觉地皱了一皱眉头,又道:〃这也还罢了。只是母后与朕已经许你不再做宫女,今日为何仍做此装扮,难道竟不想沐浴皇恩么?〃
不想文泽竟误会至此,我心一揪,想诉之相思,却眼见四周均为陌生男子,又怎好意思对他说:扮成这样,只是为了看你一眼?我急得红脸,偏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拿眼睛看他,用目光询问:你竟半点不了解我,不明白我心?柳荷烟只为看你一眼,只想抚平你眉头,只想看你快乐与否。人人都说相思苦,你如对我也曾有过相思,定会明白我的心意。
文泽冷冷的眼光在我脸上转了一转,又道:〃你扮成这样,莫非是为了见朕?〃
我又惊又喜,以为他终于明白。
却不想仍然是错。
他看见我笑容,反而淡淡地叹了一口气:〃柳荷烟啊柳荷烟,你果然大胆,也够聪明。朕下令后宫妃嫔不奉旨不得晋见,他人谁敢忤逆朕意?偏你可出此法,来让朕关注意你……朕一直以为你是个飘逸出尘的女子,只不想朕竟然错了……〃
我立时心如刀割,急急摇头道:〃不是这样,皇上,荷烟并不是想博得您的注意啊,荷烟是……〃我想说出心中所想,眼看周围人众,仍是开口不得。
文泽见我将说不说,不再耐烦,摆手道:〃也罢,毕竟朕还未给你名号,所以细究起来,你今日之举竟也不算得抗旨。〃想了一想,又说:〃既然如此,朕便给你两个选择。如你选择做朕嫔妃,就不必想方设法表现出他人不同,只一心等旨晋见;又或者,你不想守着这个旨意而选择继续做宫女……他停下来,不屑地看我:朕或者也可帮你完成心愿。〃
他不再看我,改一改坐于龙辇上的坐式,眼望着前方空气,冷冷道:〃既是聪明人,便自己好生想想。〃再不等我答话,吩咐着起驾而去。
设想过百十个与文泽的重逢场景,却万没料到这样阴错阳差,我心这么痛,这么痛,原来他之于我,是一言可以上九天,一言可以下地狱的……头顶天空那样的高,那样的高,高得怎么伸出手也不可一及……我呆呆的跪在原地,阵阵疼痛从胸口洇洇渗开……跪得时间长了,就没了任何感觉,只听见满天鲜花正在凋零,零落,零落。花谢花飞花满天,红销香断有谁怜……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耳边传来春菱惊呼声:〃小姐,奴婢四处寻找,您怎么跪在这儿?〃
紧接着,我的胳膊被人扶起是杨长安。他说:〃这样大的雨,又是秋天,小姐浑身湿透,这可不要冻坏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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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节:十一 陷害(1)
十一 陷害
迷迷糊糊,我眼前全是文泽厌弃的眼神,远远的,死去的祖父在河对岸的烟雾之中向我招手:〃跟我走罢,如其生而无意,不如跟我归去。〃
〃归去……归去……归去……〃
我惊呼醒来,已是冷汗透衣,眼前只见孤灯照壁,耳中又闻冻雨敲窗……又急又怕,又惊又疑,又恨又悔……悄悄流泪,直至天明时分,方才累极睡去……再醒时,看见十七岁的同嫔陈同春已坐在床前。她的年青爽朗,令我觉得有些愉快。而她今日又象遇着什么喜事般,形若满月的脸上春风拂面,杏眼里如有星辰闪烁全然如同沉浸爱河之人。
我看着她,朝她微笑。
我想此时有人不隔岸观火,还肯来看我,心里总是暖的。可同嫔高兴什么?我又有些疑惑。难道文泽竟肯见她,否则她父已被贬官闲置;更有何喜事?
〃姐姐,〃我轻轻问道:〃你已见过皇上?〃
同嫔心情大好,隐隐笑意从双颊透出:〃还没有呢。圣旨仍然未改。不过,
妹妹也不必伤心,皇上一时生气,过几日自然会好的。〃
我听说文泽谁也没见,又有些许安慰,道过谢,又笑道:〃姐姐为何对荷烟这样好?〃
同嫔笑道:〃昨日才听人说起你身世。我父曾做过令伯父定远侯的副将,当年一起出生入死,形同兄弟,何况令伯父对我父曾有过救命之恩我对你好,又有何不可?〃
同嫔所言非虚,陈老将军当年曾触怒先皇,我伯父一力劝诫,才得免死罪。忆起往事我便笑了一笑:〃对了,姐姐那日你说早知这仗会败?〃
同嫔眼望远处空气,微微冷笑:〃不错,劳师远征、持久作战兵家大忌。军中作战,非是纸上谈兵。我自小随家父身边,才初识此理。〃说至此处,她眼里满是憧憬,又说:〃想当年,想说便说,想唱便唱,想笑便笑,想哭便哭,想杀敌时将剑一提冲出去挥洒自如……敌血飞溅石榴裙,一人能挡百万兵……何等快乐!〃
我诧道:〃姐姐竟是个会武功的,真是襟国不让须眉!〃
同嫔从往事里收回眼神,叹道:〃只可惜我不生为男子。我打小母亲便去了,父兄虽然疼爱,但也毕竟带在军中,学得这男儿般性格。入宫后知道皇上素爱风月……姐姐愚笨,常常不知与他说什么。不开口怕冷了他,一开口却又总惹笑话,况且天威难测……〃
我握住她手,笑道:〃天威难测,才是天子。姐姐几时见过农夫心思难猜?可不都挂上脸上么?越是位高权重,越要隐藏内心。皇上的谁都能看透,那还是皇上么?〃
同嫔笑拍我面:〃劝人很会劝,既知此理,你又何必流泪?〃
我一怔,正伸手去摸腮边,萼儿已鱼儿游水般悄无声息地走进来。她走至床前,从怀中拿出自己帕子,替我在脸上轻轻擦了一擦,带着既怜且叹之意,柔声道:〃妹妹想念皇上,多等几日便是,何苦又去招惹他?现在宫中遍传皇上要让妹妹做回宫女。妹妹快些去给皇上请罪,或者还可挽救。若等圣旨下来,那时可就晚了。〃
我道了一声谢,长叹道:〃得之我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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