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仁太后微笑道:〃他几时混进来的,哀家竟不知道。皇儿还不快给你这五皇弟找个媳妇,省得没人管着,也不愿家去,成日四处乱跑,见不着个人影。〃
〃五皇弟〃?
我不停偷眼看向〃五皇弟〃,心中又惊又羞。没想到这〃浩公公〃竟是皇五子龙文浩!那个让天下女子交口传颂〃宁做浩王妾,不当后宫妃〃的浩王爷!那个给我雪蛤救我性命之人!难怪……难怪!想起昨日自己口口声声教授皇五子如何守着做下人的规矩,不禁大窘。
文泽笑道:〃听说不少女子喜欢皇弟,只不知你看中什么人家的女儿没有?若有的话只管说来,朕马上赐婚。〃
文浩眼光轻风般扫过我脸,笑道:〃 臣弟要找的王妃,一定不能是个寻常女子。容貌倒在其次,人必定得聪明,懂臣弟心思,与臣弟趣味相投……臣弟此生只得这一位女子便足矣。〃
文泽也笑:〃皇弟倒有这心思,想必母后是一定不会恩准的。〃
太后一愕,微笑道:〃皇上何以见得哀家不会准他?〃
文泽笑道:〃天下哪里有这样的女子?又了解他的心思,又偏跟他趣味相投?母后可记得旧年您生辰那日,宫里演老本〃贵妃醉酒〃那段折子戏,当时旦角才一开口,您便是听出换了角儿,再看下去,却又不差。一时演完打赏,那〃贵妃〃却不退下。在戏台上说;祝母后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大家伙一听奇了,于是叫过〃贵妃娘娘〃近前细看,这才辨出来,不是他却是谁?不由得大家伙都笑,朕也笑得撑不住,刚吃的一口茶差点喷出来这五皇弟原爱玩爱闹,现不找个人好好管着,还依他心事,找个与他性趣相投的浩王妃来,随了他夫妇俩搭伙戏唱戏不成?就算他再演〃贵妃〃也罢,可又让那浩王妃扮唱皇帝么?〃
浩王爷也会扮唱〃贵妃醉酒〃么,如果我叔父柳三公子在,与他二人,定会结为知音。
文浩笑道:〃那也不难,臣弟原是可教王妃唱生角儿,只是怕王妃没有那样的身段与嗓音。〃
文泽眼中突然闪出灼灼光芒,大笑道:〃那有何难,朕这就下海捕文书全国寻去。依你,文书上就写要寻魁梧身段,大粗嗓门的女子还怕寻不着么?〃
文浩忙连连摇手,对着文泽长身而揖,边笑边说:〃皇上费心,臣弟深感皇上隆恩。那样的海捕文书发出去,臣弟只怕捕着的不是本王王妃,倒是个巡海的夜叉罢了。〃
一语说完;满屋子人都笑。
一时母子三人用过早膳,文泽一面吃茶一面向太后笑道:不瞒母后,儿臣昨晚已幸过烟儿。
便将昨晚我如何认错他,如何将他作刺客,又如何留宿荷风苑大致说了一遍。最后向太后赔笑道:〃母后,皇儿看烟儿面目举止里竟有些母后影子可见她是上天特地派来送给皇儿之人。〃
太后微微扬了一扬嘴角,也不看我,只笑道:〃如此说来,昨晚之事倒也算得上是皇儿的一段佳话。只是皇儿也太过小心,进了庄里说你是皇帝便了,也不至于让下人误会。 〃
文泽赔笑道:〃儿臣的意思,并不想让这些人知道儿臣已从边关回来。一则怕军心不稳;二则儿臣此行只带赵风一人,恐路上有变故,因此只想给母后请个安,说会话,这就神不知鬼不觉的回去。〃
太后轻轻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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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七 皇子龙文浩(2)
我在不经意之,目光与文浩相遇,我他正微微皱眉吃茶,也不说笑,也不看我,便窘了一窘。只是那窘迫,却也不想深往心里去的。
〃母后,〃文泽问:〃那刺客……〃
德仁太后却挥手势打断他,轻轻扬了扬脸,屏退我们下人。
我刚回荷风苑,一早守在朱红木门门口的小萝便冲出来,她见四下无人,对着我左一个〃主子〃右一个〃娘娘〃的一通乱叫。我又羞又急,作势要打,她才咯咯笑着停嘴。
吃过那药,我闲来无事,便从怀里掏出文泽与我的发丝,独自坐于的芭蕉树幽凉树荫下的石凳子上,细细将它们结成一个小小辫儿。阳光碎影在地上跳跃,芭蕉绿得浓艳欲滴,仿佛那里凝着一汪深深的湖水,空气里满是荷花的香味儿,有蜻蜓与蝴蝶飞过,扑扇着翅膀,从一处花间飞去另一处花间。院子里是静静的,仿佛听得见花开蝶舞的声音,偶尔有三两声鸟语,美得直如音乐。辫儿结成后,我返身回屋寻来一只自己绣的香荷包,慢慢放进去收好细细观赏一回。
荷包淡青色缎面底,上面用雪色丝线绣成作花瓣,淡黄色丝线绣作花心,图案为一朵双生并蒂莲花。荷包的穗子便是大红丝线打成的同心结。我手里拿着荷包儿,反反复复地将那发丝辫儿取出来,又放进去,一会儿看荷包,一会儿又看发辫。又想起昨夜,不由低了头,脸上灼灼地热着,有火焰从脸上跑到脖间。
我正羞着,突闻头顶传来文泽年青而醇厚的声音:〃大日头底下又在想什么?〃
我忙起身行了一个半礼,顺势反手将荷包捏在身后。
文泽伸出手,笑道:〃朕早已看见,还不交出来么?〃
我低了头,慢慢递过荷包。他接在手中,先细细的看了荷包上的图案,又伸另一只手进去,取出荷包心里我俩结织在一处的发丝。他看着,淡淡地叹了一口气,小心地将发辫放进荷包里,又牵起我手,一同走进厢房。他抱我坐上他腿,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些不舍与惆怅:〃烟儿,朕要回边关去了。〃
我心中依依不舍,嘴里却说:〃皇上原本就要回去的。〃
文泽将下颚轻轻放上我肩,悄声道:〃可朕心里,却实在舍不得与朕的烟儿分开。〃
我心潮澎湃,却又无言以对,只慢慢地将脸颊贴上他面。我们静静地坐着不说话,彼此感觉对方的呼吸与心跳。空气中有暗香飘浮,屋子里蝴蝶来了又去。屋外知了不停地叫,屋子里我们无言相依…… 又过了不知多久,文泽终于放我下了地面,他看着我双眼,柔声道:〃烟儿,朕真要起程了。你在太后娘娘身边要乖乖的,等朕打了胜仗回来。〃
我满腹的不舍,却只知道要轻轻点头,耳语般说道:〃是,烟儿遵旨。〃
送文泽慢慢走至门口,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停下来,他看着我,回首抱住柔柔一吻,而后抬头笑道:〃朕已回明母后,以后见朕,记得要改口自称臣妾。〃
臣妾我发愣。传说中,鲤鱼就是这样跃过龙门的么?
文泽走后不久,太后赏赐下来。礼单上书写:玉如意一枚、芙蓉纱两匹、杭绣内制团扇一把、红玛瑙手珠两串、鎏金鸳鸯摆件一对、雨露天星茶壶一只、红木贝花妆匣一个。
红色妆匣高一尺深近半尺,分上中下三层。面上满镶彩贝雕成的梅花,梅花上站着两只喜雀,取〃喜上眉梢〃之意。第一层里装着汉白玉镂花梳、白珍珠头花、黑珍珠发网并一银瓶蔷薇花油,一支小小六出梅花头镂丝簪子;往下第二层装了蓝田玉瓶装着的玫瑰露、景泰蓝盒儿装着的胭脂膏子、翡翠瓶里装的凤仙花汁;最后一层,放着几个做工精细、大小不等的香囊荷包。
小萝送来药进来,我拿起一串红玛瑙手珠给她,淡淡笑道:〃这手珠子我瞧着成色还好,送与妹妹玩罢。〃
小萝愕了那眼,连连摇头,却又拗不过我,方才道谢收下。又选两个荷包送给荷风苑里两个小太监,一把团扇赠与给荷风苑另一名小宫女香蕙。
我亲自拿着一盒胭脂、一朵珠花并一瓶凤仙花汁到永泰宫。先偷偷地找来小莺,给了她胭脂与凤仙花汁。又寻见春菱,拿出珠花给她。
春菱因那日之事,见我时,脸上讪讪的,连连摆手,定不肯收。我笑道:〃妹妹原是素来喜爱姐姐为人,瞧着这珠花也好,也与姐姐十分相配,这才特地老远的拿来送与姐姐。那日之事,姐姐一味帮着说妹妹说话,我心里很是感谢。〃又轻轻笑着,催促道:〃姐姐可要快些收下,否则过会子让不知情的旁人瞧见,该说妹妹轻狂炫耀了。〃
我将话儿说到这个份上,她便真不好拒绝,却又谦让一番,才道谢勉强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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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节:八 宫中奇遇(1)
八 宫中奇遇
太后宫中,文浩正陪着她吃茶说笑,见我进来,一起停下看我。
太后含笑道:〃如今皇上登极已近三年,子嗣却不多,如今也只得了三个皇女,既然皇上喜欢你,你也要早日的为皇家开枝散叶,多为哀家添几个皇孙才是正理。〃
当着这么些个人,我羞得面红过耳,却又不能不应,只得低了头轻轻称是。
太后将荷风苑现有宫人全给我使唤,说人不够时再增派。谢过恩,我又陪着说笑了一会子,眼见到午睡时间,方才告辞出来。却远远候于一棵大槐树背面,眼看文浩经过之时,忙走至他面前,深深一福。
文浩鼻中〃嗯〃了一声,微拧了眉头,诧道:〃这是做什么?〃
我立起身:〃奴婢特意在此等候王爷,只想当面道谢与请罪。奴婢多谢王爷救命之恩。〃
〃还有……,〃我脸一红,〃奴婢为昨日竟敢大胆教王爷做下人规矩而请罪。奴婢不识王爷贵人,言出无状,还请王爷见谅。〃
文浩鼻中笑一声,看他那云淡风轻的模样,似乎真的毫不在意:〃你自是认不出我面目的,能认得出倒假了。我成日漂在江湖,从来不以真面示人,若不其然,似皇兄般日日听些假话,又有什么趣味? 〃再看一眼我,眼中突有玩味的笑容,〃至于荷烟姑娘竟教导我做下人的道理也确有新意。令祖柳太傅身为太子太傅,其孙女自是诲人不倦,又有什么奇怪?〃
我面红过耳,强笑道:〃王爷您尽已知荷烟身世?〃
文浩点头,叹道:〃不错,太傅博古通今、既有治国的满腹经纶,又知天文地理,通晓医术……才情无人能及。〃停了一停,又问:〃你既是太傅孙女,想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我脸上又是一热,回道:〃奴婢不大会抚琴歌舞。先是因为年幼,罪父怕奴婢不能理解;抚不好琴,便只让熟记宫商,并不大弹奏。后来家中获罪,更无闲情操练。王爷此问,奴婢惭愧。〃
文浩见我难堪,立时另寻名目,他眼波转动着,如有星星在无边苍穹中升起,笑道:〃令祖的三位公子倒个个都是人物。你大伯父定远侯英勇无双;令尊柳侍郎山水画至今仍无人能出其右;最难得的是令叔柳三公子!想他乐界何等人才当年即使京城最有名的乐师,也得尊他为大,见面时称一声〃柳先生〃,只不想他竟没有传人。〃说至此处,他眼中星月仿佛一下子全部落入海底,但叹道:我真再想听令叔亲手弹奏一曲,<;风雪雁门关>;却是奢望罢了。〃
我心里也是酸,忙笑道:〃罪叔素不同常人,他既醉心音律,亦师从罪祖学得医,多艺于一身,难免特立独行些。及至后来流配远去漠北苦寒之地,技艺多年不用,想必也难记得。〃
文浩长叹:〃柳荷烟,今后只我二人时,你便不要在我面前自称〃奴婢〃,也不必称你家人为〃罪〃。依我说;昨日还好好的,今天怎么全变了?你只须在他人面前守着这些破规矩,于我面前也就不必拘什么罢。〃
我听他说〃昨日还好好的,今天怎么全变了〃一语,心里不禁有些狐疑。他那话儿,也是不合礼制宫规的,我却也不敢多想,也不敢就此答应,只好望着他那张令无数少女沉沦的脸,轻轻微笑。
两人闲聊片刻,也就各自散开。
后几日里;我或陪太后闲话,或做些女红,或制些小茶果子,十分自在。那些宫人们自知我已被文泽宠幸,只待青云直上,一时人人见我十分曲意奉承。加之这山庄里因除了太后外,又别无其它嫔妃,我在他们嘴里,俨然被捧成至高无上的正经主子。一时眼里看到的都是笑脸,耳里听见全是好话。
荷风苑一众小宫人们,也被人捧上天去,个个得意起来。我暗叫不好,忙训劝一番。又找太后讨来曾给秀女们做过管教姑姑的春菱,帮我教导宫人。因我知春菱弟妹众多,全家只靠老父种田为生,弟妹大部分被卖出为奴,十分困苦。有心帮她,屡次厚赠金银。及至有心与其交心,却又怕受伤害,不肯轻易交心。
我想,自己总该与她多接触几日,才能知道她是否真能为我所用。
春菱来后十分尽责,每日悉心教给宫人规矩。又让所有宫人称我〃小姐〃。 她的意思:一则无论以往的交情,现在毕竟是主仆有别,便只在我这里私下称呼,若叫顺口,被外人听见难免招祸;二来我并无陪嫁过来的仆从,这样称呼听着亲切,也算是娘家人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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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八 宫中奇遇(2)
我觉得主意很好,因而当春菱就此一事对我回说时,也就一笑而允。只是心里对这些宫人的感情,跟原来并无二致。
我思念文泽。学会相思,是我入宫以后惟一变化。我成日相思特别有雨之时。我觉得这年夏季;雨水竟充沛到无以复加。绵绵雨水,惹我对文泽相思绵绵。写首诗,诗里有他;画幅画,画里有他;绣朵小花,花心里还是有他……
我常于雨天斜倚木栏;手握荷包,呆望着烟水迷离的荷塘出神,间者又自己微笑。春菱与小萝两个见我如此,不知劝了多少回,也不见效。再后来也自知劝说无济于事,相对苦笑,都说:〃 小姐如此痴情;皇上回来后;可还不知如何心疼;如何宠爱小姐才好。〃
我微笑,心中憧憬满怀,又甜蜜无限。
转眼至七月下旬,盛夏渐去。那一日,德仁太后说对我们说,因要临近中秋,要大家回宫过节。
及至回去宫中,他们将我暂时安排住进一处临水的院落听雨轩。
不知文泽会给我什么名号,太后授意贤淑的懿孝皇后按贵人位份,给我再添两名小太监并一名宫女,共八人服侍。听雨轩的宫人们按入宫先后时间,太监依次是:杨长安、郑栓儿、林柱子、胡大刚;宫女们为:春菱、小萝、香蕙、莲蓬。
这些人除杨长安、郑栓儿两个外,均为以前服侍太后的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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