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
柳十九本来盘算到了碧溪镇就给孙云珂个下马威,不想孙云珂多年不见圆滑许多,派下人应付了,本人躲在后面看好戏。他原想见面就要言语狠狠嘲讽一遭,激得孙云珂颜面尽失。哪里料到反而是自己凶神恶煞面貌,他倒笑成了弥勒佛。这才真是立场翻转,没吃到闭门羹,捡着吃个下马威。
孙云珂见柳十九绕开了敏感话题,松口气道:“你指的要是迟到一事,确实有些原因。”
他看柳十九露出洗耳恭听表情,接道:“明日到了我府上,大家坐下来把话说清楚就是。”
“是么,有合理解释就好。”
孙云珂无奈笑道:“十九,足足二十年,你还这么爱较真。”
“哼,我看你才是最小气之人。你那些破事儿,我一件件都知道。”
他还要开口数落孙云珂,王如镇见气氛不和,抢道:“柳大侠,我们来之前说好不谈私事的。”
柳十九转动眼珠瞥向王如镇,心想什么时候商量过不谈私事了。他跟着要来的一大目的就是炫耀。雄性动物,就爱昭示自己的地盘和事物,有时也包括——人。
但此刻情况也确实不合他心意,遂道:“也罢,你我都老大不小了,就指望一张脸皮过活的。”
说完又是不等孙云珂回话,一人回了房间。
王如镇见着孙云珂被奚落,多少同情,劝道:“孙大侠,你别往心里去。”却想着要是这两人对打起来,还有什么力量能与摘星楼抗衡?
好在孙云珂并不十分介意,笑呵呵反劝众人休息,说明天一早就上路取道他家。又客套几句,各自睡下。
☆、二十五
翌日雪后初霁。马蹄没入积雪“喳喳”作响。
走到孙云珂宅院,大红建筑与白色雪景相得益彰,虽算不上恢弘,也是处好景致。
柳十九抬头观望,冷哼道:“一个人住,还习惯吧?”
孙云珂笑了笑:“久了就习惯了。今日的雪景难得一见,谈完正事,我带大家随便逛逛。”
很快众人坐进大厅。
孙云珂道:“我昨日原本中午就出发前往酒肆,没想到马车半路被袭,这才耽误了,一人走路来的。”
有人叫道:“这还了得!”
柳十九道:“你具体说下过程。”
昨天孙云珂卯时就已准备妥当,与马车夫一同出发,行到必经之路拱桥处,桥下忽然翻出一人,先抹了车夫脖子,顺手将其推下拱桥。孙云珂反应快,冲出车来,两只肉掌与那人拆了几招。他年轻时练的就是掌术,那人似是觉得难以匹敌,没多纠缠,让个虚招跑了。饶是如此孙云珂肩头还是受了外伤。
“我宅里都是不通武艺的常人,担心生变,便先回来嘱咐了几句,这才又重新出发,那时候刚好下起了雪。”
柳十九道:“你已经老到了要走将近五个时辰?”
孙云珂勉强一笑:“或许对付偷袭就用光了我所有的内力。”他又严肃道:“我看这事儿除了摘星楼不会再是其他人。只不过,作风不太像唐摘星。我猜测是他小儿唐白安。”
“唐摘星勉强还算有点侠气,是不会做出这等下三滥手段。”
有人一怒猛拍扶手:“邪门歪道!要是哪天落在了我们手里!”
柳十九淡淡道:“先别急着夸口,日后反是我们落在了他们手里也说不定。”
王如镇站起来朝孙云珂行礼道:“孙大侠,我谨代表武林豪杰恳请您出山坐镇,带领众英雄再次铲除邪教!”
孙云珂赶忙掺起王如镇:“王老前辈,您太客气了。”
“孙大侠,您要是不答应做这盟主,我今日就……”
话未说完,肖凉心里就先翻了三四个白眼,只觉得这场景做作无比,看不下去。那头还在继续:
“您说哪里话!江湖有乱,孙某能帮就是帮,决不让任何人破坏武林秩序。”
肖凉眼见柳十九同样面露不屑,唇角斜斜勾起个弧度。
再义愤填膺几句,孙云珂笑对柳十九道:“十九,你呢?”
柳十九见孙云珂激动万分,满目期待神色,丝毫不计较自己方才一番讥讽话语,想“武林第一人”称号得的堂堂正正。即便情场失意,总归私事。再没有理由拒绝。
刚撑起身要答应,却见他突然变了脸色,旋即抄起旁边江小天背上的银枪,腰身一转,向身后的窗外投掷了出去。接着人也纵身一跃,破窗而出。这才看清外面有个白色人影,柳十九紧追在后。
等到厅内的人也各自追上,柳十九一人持枪站在雪地之中,看着地上几滴鲜血。
他回头瞧了眼众人道:“给跑了,看身形是唐白安。”
王如镇道:“太猖狂了!”
“他也没干什么。不过,被偷窥的感觉实在不爽。”
孙云珂亦讶然唐白安之胆大,居然就在自家屋外偷听,于是道:“事不宜迟,我即刻以盟主身份召集大家铲除邪教。”
说着就写了数十封书信送出,抛开除魔一事,还劳烦各路英雄相互转告。
下午诸事办妥,孙云珂领着外出赏雪,不过想着路边不知啥时候又跳出个偷袭者或是唐白安,人人自危,兴趣缺缺,连孙云珂自己也提不起多大兴致,当真随便逛了逛就散了。
在孙云珂处休息了十多日,终于有了第一封回信。
大清早正在喝粥,下人说来了个送信的,进来才知道是王如镇家仆,递上个信封,说是寄到了王如镇那里。
接过来一看,署名好客山庄,原来是给江小天的。
江小天大致扫过内容,道:“家父说武林大事,他一定也会尽力而为,帮助孙叔叔的。”
孙云珂高兴道:“好!好!好客山庄开了个好头啊!”
江小天配合气氛笑着,难得笑得有点儿僵硬。
孙云珂当年闲居碧溪镇,本打算就此终老,故而将院落修得气派非常,亭台楼阁精心雕琢,一草一木也细心呵护。然地处北方,却是江南风格,不晓得是什么缘故了。
亥时花园夜深人静,又是雪夜,格外静谧。肖凉与江小天窝在一处假山内部,也不怕冷,悄悄说着话。
“肖弟,我心里着急,你给我出出主意。”
江小天家信中江父提到江母患病多日,思子心切,望江小天早些回去。最尾处写了两个“速回”,可见急切。
江小天读到此处万般感触,又不能在孙云珂等人面前表露,忍得辛苦,回来担心江母病情,茶饭不思。半夜着实睡不踏实,拉了肖凉出来散心。
江小天道:“我母亲虽然喜欢我,但从不会表现出来。她这样急着想见我,肖弟,你说是不是,是不是……”
他想到坏处,紧紧握住肖凉的手。
肖凉道:“你别怕,你想一想,你出远门之前,你母亲可有什么征兆?”
江小天蹙眉回想着,仍然捏着肖凉的手。肖凉不好意思,也不好明说。
江小天道:“没有,我觉得没有。我母亲身体一直很好,这件事太蹊跷了,我想不出。”
“你别担心,这种突发的病症来得快去得也快,说不定赶到家的时候,病已经好了。”
肖凉从来不会安慰人,其实往往突发的病来得快死得也快,说不定赶到家时候,人已经死硬了。权且说个谎哄骗江小天。
“真的吗?这样就最好了。肖弟,我求你给我母亲治病好不好?”
“当然可以了。”况且江小天身上还有肖凉下的毒,无论如何两个人都得同行,“我们明天就上路,快马加鞭去你家,给你母亲看病。”
“肖弟,有你在真是太好了。”
“我会尽力而为的。”
“今天看到信的时候,我一刻也等不下去了,今天就想动身的。”
“我们路上走快点,也能把今天的时间补回来。”
“嗯,我们直接往东走,一口气回家去。明天一早就辞行。”
二人又说了几句,忽然听见脚步声渐进,并且前后有两人对话道:
“……我知道那次进货不会那么容易,小尧回来又不多说,我闭着眼都猜得到是你搞的鬼。”
有人笑出声。
“那次只是我碰巧知道是小尧要进货,才顺手帮了一把。他也猜到是我,事后才找到我,说了声谢。绝不是他主动找我帮忙。”
“哼,小尧小尧的,叫得亲切。和你比,我当然信的是小尧了。”
“是,是,我真是说不过你。”
两双靴子走近江、肖,还未走到洞穴就转向登上了假山。头顶传来窸窸窣窣声音,一人道:
“你之后没再喜欢上别人?”
另一人叹气道:“倒有别人喜欢我……”
很长一段时间无人说话。
“他现在过得好吗?”
一声嗤笑。
“好得很,天天半夜爬屋顶。”
“还是像个小孩儿。”
假山底下江肖惊愕对视,这才知道了柳十九是怎样知道的他们当日事情。
“来的路上我顺道去教训了苏志全。”
“唉,你就是锱铢必较。”
“你才是假正经。他当年怎么对的小尧,别说你都忘了。我就是看不起你这点,对付苏志全,应该同仇敌忾才对。”
“随你喜欢吧。”
“他要我给我带话,想听吗?”
“说什么?”
那人又冷哼道:“说还是把你当朋友,下次你去店里,要招待你。”
“是吗?”另一人声音明显饱含笑意,“不过现在看来,恐怕得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去了。如果可以,我希望他远离纷争。”
“你最好别去,你懂我的意思。”
“他的好意我心领了,物是人非,见了伤心。”
“受不了你了,不去还找这么多理由。”
上面有人走动,江小天连忙将就还握着肖凉的手,牵着他一路猫腰躲到了死角处。不一会儿柳十九先下来,后面跟着孙云珂,两人聊着走远了。
江小天回头对肖凉笑道:“好险好险。这回没被发现。”
他也知道这是二回偷听。
肖凉低头不说话,只一寸一寸将自己的手缩出江小天的掌心。江小天这才反应到,立马松了。
两人肩并肩站着,月华毫不吝啬洒在身上,像是披了银闪闪的战甲。
☆、二十六
江小天说走就走,王如镇等人免不了唏嘘两句。一方面叹江小天爱母,另一面又怕江小天去而不返,少了根顶梁柱。
这边柳十九单独拉着肖凉道:“……要我说,大可没有必要赶考。理由大概也和鬼医一样。当走狗,不如身处乱世,至少随心所欲。”
肖凉道:“我只是想试试。”他说着心虚,假装整理马具。
“这样。也好,年轻人多见见世面。不过早定好了的事情,也有可能在最后一刻变卦。你记着就是。”
“我记着了。”
柳十九突然笑道:“人老了就爱说教不是?”
肖凉抿笑不语。
柳十九道:“我那天追唐白安出去,看他练的是他老子的功夫,水平和我不相上下,或许比我更强。你俩单独走路,若遇上了摘星楼,切记不要恋战,能躲是躲。”
“多谢柳前辈提醒。”
肖凉施礼感谢,考虑路上埋伏个柳十九一般的高手,怎能平安到达江家?一脸愁态。
柳十九见其忧容,拍肩道:“大可放心,唐白安眼下重点盘查应召前来的人马,反而对出去的不甚在意。你们乔装上路,自然些就好。走吧。”
两人走到江小天处,他也正在与众人告别。今日柳十九未再挑孙云珂刺。
再听了数句嘱咐,江、肖总算上马出发。二人装扮简陋,是家仆的格式。只是江小天银枪不好伪装,裹了又裹,侧放在马腹。
出了院落,肖凉回头看了眼建筑,小声道:“明明离京城如此近了,偏又倒回去走其他路。”
江小天道:“没关系肖弟,到时候我再陪你回来。”
肖凉释然点头。
中途出碧溪镇城门,两个护城守卫眼神扫视两人,十分警惕小心。两人装作毫不在意,目不斜视朝前走。靠近江小天的守卫盯着银枪,直盯了好几个弹指时间。还是未加阻拦。
其余时候果真像柳十九说的,没有人多地注意他们。
马不停蹄赶到好客山庄。此地是:远处山脉连绵,白雪覆盖山顶。山脚一片带状木质建筑群,向两侧延伸。眼前一潭清澈静湖,有座无护栏的细长石拱桥越过湖心,轻巧落在湖的另一面。
肖凉骑在马上踱踱前进,因他平视看不到身下石桥,只觉好似凭空立在湖面般奇异。
江小天牵着马走近正门,还在扫雪的下人见是江小天,立刻叫道:“少庄主!少庄主回来了!”说着丢下扫帚往回跑,要去通报。
江父江应顾已在正堂等候,江小天进入后下跪行礼道:“父亲!”他还不等江应顾反应就急道,“母亲怎样?”
江应顾叹口气。叙述说江母曾氏今夏颇觉炎热,夜晚就寝门扇全开,盖一层薄纱巾仍感酷暑难耐,当时想是气候所致,除了忍耐外没别的法子。将房间暂时迁至山庄内最凉爽一处居所,似乎好了些许,但没过几日又觉不适。整日躲在檐下遮荫,冰镇绿豆汤当水喝着。一来二去夏季将逝,堪堪挨到初秋,以为情况会有好转,哪知不但好转,更为甚之。请大夫看过,无非尽开通络经脉,解暑单子,收效甚微。曾氏再坚韧熬不过这般无形折磨。知江小天有信送达,不顾礼教,要江应顾嘱咐江小天速回山庄,权当见最后一面。
江小天听过其母现状,无不痛苦,向肖凉哀求道:“肖弟!求你救我母亲!”
江小天激动,忘了引荐肖凉。肖凉先与江应顾相互认识了,便提出要见曾氏,及时就诊。
江应顾自然欢喜,快速带领两人来到江母住处。距住处五步,肖凉顿觉寒气逼人,越走近越强。进去后,见地上摆满硕大冰块,一侍奉丫鬟里外三层棉袄上身,手持绢扇向床榻方向扇动着冷气。
肖凉跨进屋内更是感到阵阵恶寒自脚底传来。江小天惊讶万分,对丫鬟质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之前伺候曾氏丫鬟因长期陪同曾氏在极冷环境中度日,早已病倒。后来换了个新入庄的丫头,还未见过江小天。自己正百无聊赖打发时间,忽然冲进来三人,其中一人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