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泽尔和冈扎罗都坐在了“海格力斯之架”上,这是标准的武装骑士的机械,巴别塔通常只是第一次武装需要用到,骑士在战场上临时武装,不可能随身携带巴别塔那样的大型设备。
两具炽天使甲胄分别站在西泽尔和冈扎罗的背后,因为骑士还没有装载进去,它们都低头含胸,仿佛沉睡。
冈扎罗的专用甲胄看起来要比西泽尔的强大,尽管甲胄本身使用的机械骨骼是类似的,但因为可以用外附设备延长四肢长度,冈扎罗的机身比西泽尔的要高出将近半米,装甲也带着更强的肌肉感。
尽管还处在休眠状态中,幽蓝色甲胄喷吐的白色蒸汽量几乎是西泽尔那具苍红色甲胄的两倍,把两个男孩笼罩在其中。
“圣座事先知道这件事么?”托雷斯低声问。
“不知道,我连冈扎罗是谁都不知道。关于那个孩子,你有情报么?”
“知道一些,冈扎罗·博尔吉亚,十五岁,是某位家长着力培养的甲胄骑士,骑士代号‘断剑’。您想必是知道的,军部的骑士代号,最高等级的代号会用到颜色,比如西泽尔的‘红龙’和龙德施泰特的‘黑龙’。次一级的代号会使用武器,比如冈扎罗的‘断剑’。”托雷斯说,“但尽管在代号上差了一个等级,冈扎罗仍然是可怕的对手,西泽尔是七岁穿上的甲胄,冈扎罗是九岁。也就是说冈扎罗操纵机动甲胄有六年的经验,期间他还参加过小规模的秘密作战。”
“也就是说那个冈扎罗是个杀人者。”教皇吐出一口青烟。
“是的,圣座。”托雷斯恭恭敬敬地回答。
不愧是史上最有军事能力的教皇,问的问题一阵见血。冈扎罗上过战场,曾经把剑刺进敌人的心脏,西泽尔目前最接近死亡的那次,只是跟黑龙的对比实验。
正常人在第一次剥夺生命的时候都会惊恐和犹豫,仿佛经历一场鲜血的洗礼,而有过杀人经验的老兵则不同,他们麻木了,因而更有效率。
“杀人者”和“非杀人者”在战斗中的行为方式是完全不同的,前者比后者的优势不言而喻。
“冈扎罗的甲胄是怎么回事?”教皇又问。
“冈扎罗的甲胄做过深度强化,出力至少提升了30%,装甲厚度也不是西泽尔所用的甲胄能比的。西泽尔因为还在发育阶段,甲胄难以定形,所以没有来得及做强化。”托雷斯回答,“单从甲胄判断,冈扎罗的战斗力要高一倍。
“这可以理解为作弊么?”
“如果要求事先检查甲胄,声称甲胄本身的机能不匹配,当然是可以中止的。但扔出白手套的是西泽尔,接受挑战的是冈扎罗,所以无法认定这是作弊。”
“西泽尔的格斗是你教的,你在炽天骑士团中的单兵作战能力排第三。在这种局面下,你觉得你的学生会有多少胜算?”教皇挑了挑眉。
“圣座可以允许我直接说出心里的判断么?”
“托雷斯,你从来不是一个会绕弯子和讲礼貌的人,说吧。”
“冈扎罗强或者弱,作弊或者不作弊,想在机动甲胄上挑战西泽尔殿下,都是选错了战场。”托雷斯耸耸肩,“冈扎罗要战胜西泽尔,唯一的机会就是不给他机会拿到石头。”
第二十七节赌注
电流涌入海格力斯支架,骑士舱带着铿锵的金属撞击声完成了折叠,金针刺入背脊的瞬间,两个男孩都只是眼角微微抽搐。他们远远地对视,目光似乎也在黑暗的空间里擦出了火花。
机动甲胄的上半身,胸肩背全部打开,骑士舱沿着滑轨进入并锁定,倒像是婴儿返回了母体。紧接着八条机械臂带着其余的配件从天而降,刺眼的电火花中,机械组件和人体拼图成功。
在意识的世界里,骑士们的眼前都快速地闪动着仿佛来自异世界的画面,但很快他们就从噩梦般的状态中苏醒,神经和甲胄接驳完毕,他们找到了机械手机械腿的“感觉”。
炽天使甲胄如同获得了灵魂般,缓缓地抬起头来,身体的缝隙中喷出浓郁的白色蒸汽,蒸汽掩蔽了眼孔中闪烁的寒光。
“红龙,欢迎进入战斗序列。”耳机里响起机械的女声。
机动甲胄“红龙”的利爪缓缓地收紧,那是……握紧石头的感觉!
旁观的男孩们尖声叫好,振臂高呼,女孩子们也不例外,巴掌拍痛了都感觉不到,脖颈处的肌肤因为充血而泛着婴儿般的嫣红。
男孩们当然也为自己的成就感觉到自豪,相信自己并不逊于这两个可以驾驭炽天使的男孩,但炽天使武装的这一幕实在是太震撼了,残酷刚强,混合着机械与神学之美,就像是天使临凡,又像是从地狱中召唤了挥舞着火焰的魔鬼。
老人们则很淡定,他们抚摸着身边孩子的脑袋,唇边带着淡淡的微笑。孩子们享受着长辈带来的温暖,却没有细想那份澹然的心态是怎么来的。
那是因为他们太多次地看到这片地面被鲜血浸润!他们的淡定,恰似那些连流血死亡都看腻了的古代君王!
武器架从天而降,各种制式刀剑被铁链捆在武器架上。骑士间的决斗,冷兵器仍是主流,子弹很难穿透坚韧的铍青铜装甲板,但机械巨力的驱动下,带细微锯齿的剑刃却能切开大块的钢锭!
冈扎罗和西泽尔同时奔向武器架,蒸汽云被他们搅得粉碎。
这对双方而言都不是第一次骑士决斗了,即使没上过战场的西泽尔,也跟托雷斯操演了无数遍。
规则很简单,背后源源不断输送红水银蒸汽的管道在他们发动的那一瞬间就脱落了,小型的蒸汽包只够支持他们五分钟的格斗。三种情况下决斗中止:一方再起不能、一方宣布认负、或者动力耗尽。
冈扎罗从武器架上拔出了“龙牙剑”,那是炽天骑士团的制式武器,但仅供少数精英骑士选用,因为它太沉重了,连机动甲胄都很难单手持握,否则会造成重心偏移。牺牲了平衡性换来的,则是惊人的破坏力。
冈扎罗选用这件武器,既是他作为精英骑士的自信,也是选择了自己最擅长的武器,当年他就是用龙牙断剑刺穿装甲板,把对手的心脏彻底摧毁!
西泽尔同样擅长龙牙剑,因为托雷斯擅长龙牙剑,而他是托雷斯的学生。但他比冈扎罗慢了几秒钟,武器架上已经没有龙牙剑可供选择了。
龙牙剑在冈扎罗的铁手中旋转,锯齿刃上流淌着蓝黑色的光。冈扎罗并不急于进攻,而是等待西泽尔选择武器,这是骑士间的礼仪。
西泽尔毫不迟疑,拔出了角落里的双短刀“闪虎”,自下而上切出了明亮的弧光,目标是冈扎罗的咽喉。
冈扎罗有些惊讶,这是匪夷所思的选择。
“闪虎”甚至不能算是武器,只能说是机动甲胄的防身小刀,就像步兵佩戴的格斗短剑那样,基本上一辈子都用不到,只是在武器掉落的时候用来防身。
是因为没有称手的武器,所以选择了轻便的短刀么?想借助速度优势近身取胜么?或者是他在短刀上确实有着相当的自信?这些念头在冈扎罗的脑海里闪过的同时,龙牙剑已经自上而下地砸向了西泽尔的头顶。
三条刀刃在黑暗中切割,割出大片的火花,溅在两具机动甲胄的外壳上。
西泽尔被龙牙剑上巨大的动能震退,机械足部在大理石地面上踩出了两道深沟才勉强刹住,但冈扎罗也未能趁机进攻,因为龙牙剑太过沉重,他发出全力的一击后,必须重新恢复平衡才能发出下一击。
刚才还大声叫好的孩子们都摒住了呼吸,只有亲眼见过甲胄战斗的人才会明白这种战斗是何等的残酷,借助机械,他们将自身强化了几十倍,但他们的肉身却还是脆弱的孩子,细微的失误都可能导致重伤甚至丢掉性命。
第一轮的攻防看似简单,但法度森严,两个男孩都显示出对机动甲胄的深刻理解。
西泽尔的钢铁利爪略微松开复又抓紧了闪虎,冈扎罗敏锐地观察到了这个细节。第一轮的攻防中他应该是占了优势,那个动作说明龙牙剑的巨大冲击力令西泽尔手部的神经接驳出现了一些问题,刚才西泽尔是重新拿回了对钢铁利爪的控制权。
兴奋之情难以抑制,这个细节进一步坚定了冈扎罗的胜利信心。
这场较量是早有预谋的,某位家长温言鼓励冈扎罗,“在所有人面前证明自己才是未来的第一骑士。”冈扎罗自然为此做了充分的准备,他对自己有自信,但西泽尔的所有训练数据都是保密的。这男孩是个黑洞,深不见底。
虽然时至今日军部对西泽尔的评价仍旧低于那位堪称“绝顶”的黑龙,但第一次武装的时候,据说这男孩几乎杀了黑龙……直到现在为止,所有亲眼目睹那场对比实验的人都保持了沉默,这些都令冈扎罗惴惴不安。
但经过第一轮攻防,冈扎罗终于放下心来。西泽尔也许能算是一位严格受训的骑士,但相比黑龙的绝世无双,他还差得太远。冈扎罗敬畏的只有黑龙,黑龙以下的任何人在他看来都可以践踏!
“来吧!红龙!”冈扎罗嘶吼着。
动力核心倍速旋转,冈扎罗带着白色的蒸汽流扑击出去,高速的运动中,龙牙剑带着十几米长的凄厉剑光。它在半途遭遇了闪虎,密集的刀光仿佛金属的狂风暴雨,巨大的轰鸣声震动着整个空间。
孩子们都看傻了,不敢想像置身于那金属风暴核心的人该是什么感受,还要对抗那份恐惧准确地挥舞刀剑?那真的是孩子能做到的事么?
大人们却仍旧平静,因为这就是他们期待看到的。只有超越自我、超越极限的孩子,才能配成为代表这个家族的骑士!
他们要培养的怎么会是一个区区的骑士呢?他们要培养的是灭国的战争机器,那种人当然得能对抗自己心中的恐惧,还得把恐惧嚼碎了……吞下去!
托雷斯的军服口袋里有一块怀表,此刻这块怀表正掐在他手中,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冈扎罗的进攻越来越猛烈,西泽尔至今仍然未能做出任何有效的进攻。
闪虎太短,他必须极度接近冈扎罗才能攻击得手,但冈扎罗用龙牙剑的轨迹构成了几乎完美的剑圈,轻易冲击那个剑圈,等于把命送到死神的镰刀上。
一分钟过去了,骑士们仍旧在重复那暴雨般的攻防,过度溢出的蒸汽已经快要弥漫到看台这边来了。
“隆,你的培养计划似乎没有收获足够的成果啊,花费了那么多资源在这个孩子身上,甚至比不过冈扎罗。”为首的家长忽然说话了,“冈扎罗可是个……便宜的孩子啊。”
托雷斯心中一震,听懂了老人的话。冈扎罗就只是一个骑士,家族并未希望用他来挑战“无与伦比”的黑龙。培养一个骑士所需的资源当然少于培养一个骑士王所需的,骑士王的真正特长是指挥千军万马,但杀死一个骑士王,也许只需要一个足够凶暴的骑士。
冈扎罗就是那个凶暴的骑士,他还以为战胜了西泽尔就会得到家长的恩宠,成为接替西泽尔和黑龙竞争的人……但他在家长们心里,终究只是一个“便宜的孩子”。
“一个狂热的刺客也能砍下君王的头颅,但那并不意味着他比一个君王有价值。”教皇冷冷地说。
“你那么看重这个孩子,以君王来要求他么?有这份闲情逸致为什么不培养培养你那两个婚生的儿子呢?他们也很优秀,同时流着博尔吉亚家和美第奇家的血,那样的血才能成就君王。成就君王的不是力量而是血统,世上90%的君王,他们所以是君王,都是因为他们的父亲是君王啊。”家长慢悠悠地吐着烟圈。
“但我也听人说过,任何一个被开创的时代,只有第一位君王才是真正的君王,其他的人都只能称为是君王的儿子。”有人在教皇背后轻声说。
家长挑了挑眉,看了一眼站在那里的何塞·托雷斯,这个年轻人英眉朗目身形挺拔,视线越过看台上方,锁定了战斗中的男孩们。
“隆,你的机要秘书不太懂事啊,他首先应该学会不插嘴。”家长的语气还是很温柔。
“我也很不懂事,我身边的人怎么会懂事呢?”教皇低头抽烟,“托雷斯,有什么话就说出来好了,反正你已经让我们尊敬的赫克托耳家长不高兴了。”
“我赌西泽尔殿下会在30秒钟内取胜。”托雷斯翻过手来亮出手中的怀表。
“30秒钟?”家长愣了一下,“你想赌什么呢?”
“能跟博尔吉亚家的家长对赌,是我这名骑士的幸运,赌注自然要对得起您的身份,那就用……我的生命怎么样?”
第二十八节倒数
“你的生命?”赫克托耳家长眼中流露出惊讶的神情,“这对你个人而言是很重的赌注,那么你希望博尔吉亚家赌上点什么呢?”
“一份请柬,一份永久有效的请柬,说明西泽尔永远有参加家族晚宴的权力。”托雷斯微微躬身,“我听说过这样的东西,是家族给予成就最出色的孩子的奖励。”
赫克托耳家长沉吟了片刻,“在家族的历史上,确实曾经颁发过这样的永久请柬,给予那些必然会成为家族栋梁的孩子。你的意思是,想要家族的一个保证,必须栽培这个孩子,绝不放弃他,是么?”
“是的,赫克托耳家长,我为我所侍奉的殿下西泽尔·博尔吉亚恳请这样的一份文件,”托雷斯仍旧保持鞠躬的姿势,却抬起眼睛,和那位尊贵的大人物四目相对,“确保他不会因血统受到家族的歧视,确保他会被当作一个堂堂正正的博尔吉亚对待。”
“还要扶持他成为未来的东方总督么?用你的命赌这么大的东西,托雷斯骑士,你很贪婪啊。”赫克托耳家长收起笑容,松弛的眼皮下闪现着刀剑般的光芒,这个究极的权力者终于撕下伪装,以真实的面目和托雷斯相对,“不过,我可以跟你赌,只要你回答我一个问题。什么理由驱使你为了这个跟你毫无关系的孩子,赌上你唯一的一条命呢?”
“并没有什么特殊的理由,”托雷斯的语气很平静,“有些人,他如果能够踩着我的肩膀腾飞,是我的荣幸。”
赫克托耳家长沉吟良久,“真是一个让人无法拒绝的理由啊。委实说,家族并不喜欢叛逆的孩子,但若是一个十二岁的男孩能让何塞·托雷斯这样出色的骑士心甘情愿成为他的垫脚石,也许家族应该给他更多的机会。”
“何塞·托雷斯,虽然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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