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姑手记- 第48部分

……唉，所以说长辈真难伺候，你就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要你说话什么时候要你闭嘴。

我突然体会到卿儿面对我的时候那种不知所措的心情了。
我揉着头，陪着笑脸：“……愿，愿闻其详……”

“他赶走紫萱，是因为他无法面对前两世对紫萱的伤害——当然了，这里我们是按照……反正你懂的，按照大家都认可的这种设定。但是，其实他心中还有别的考虑。徐长卿也知道自己未来要做蜀山掌门的，一个掌门，如果和一个女人搞的不清不楚，那么也会有损蜀山的声誉。所有的长老都把功力传给了他，其实就是为了他将来继承蜀山，你虽然说关心着他，但是徐长卿这个孩子，心中的压力有多大，你也许是不知道的。应该说，他也明白一个道理：紫萱喜欢他，他喜欢景天。他可以控制自己喜不喜欢景天，但是他不能控制紫萱喜不喜欢他。”

“啊！这么说的话，也就是卿儿他当时拒绝紫萱，是为了蜀山？”
“为了心上人景天，为了不再伤害紫萱，为了蜀山，这几种原因应该都有，至于每一个占的具体比重多少我就不清楚了。”

“……你说卿儿他为了蜀山，甚至都可以控制自己不去喜欢景天么……”
白矖微微一笑：“徐长卿这个孩子，从出生开始，就注定是要做大事的。我只能这么说，也许徐长卿早就知道这一点：假如他能力不够，他只能做一个蜀山掌门，他自然也没有资格去爱；但假如他有足够的手腕，他可以兼顾很多事。从开始收集灵珠到现在，你有没有注意到，他其实已经开始慢慢成长了？他以前目光也是狭隘的，但是逐渐的，他的视角拓宽了，考虑的问题也更加全面。他经历的这些磨难，会累积成为他今后的巨大财富。”
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其实，你也成长了，”白矖看看我，继续说，“只不过你的视角还很狭隘，你的私心比我想象中还要重啊。你关心着徐长卿，这是你的小爱，那么，你的大爱呢？除了你的‘卿儿’，你还有什么呢？”

我一惊。
我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除了卿儿，我还能执着于什么？
紫萱？还是青儿？
我是……我是神族牧者，我是女娲族的守护者圣姑。
也许，白矖这一次的出现，是为了让我看清我未来的路。

“在你的生命中有两个青（卿）儿。青儿替代了卿儿成为女娲后人，你把应该赋予青儿的爱通通赋予了卿儿。从大爱来看，你错的很离谱；但从小爱的角度，你只是私心偏袒，这其中也有你对顾留芳的一份愧疚和怀念，你只是想将这种感情补偿在徐长卿身上。经历了这么多，你是不是也该换换思路——假如你纠结于你的小爱，你只会一直像这样纠结和郁闷，而且有可能徐长卿一辈子也不会理解你的苦心，这点，你比我更清楚吧。”
我无奈的点点头，不用白矖提醒我，这次的事件，我和卿儿的结盟，我已经深刻的体会到这点了。

“所以说，是时候你也该考虑考虑你的‘大爱’了。”白矖说完，靠在供桌上，闭上眼睛。

“白矖，你的小爱和大爱又是什么呢？”
他还是闭着眼睛，只是勾起了嘴角微微一笑。

我想，他对飞蓬的感情，应该是他的小爱吧，他对女娲娘娘和腾蛇的守护，对我和紫萱的守护，还有维护着女娲族在神界的地位——这些应该就是他的大爱。
他在我和紫萱都小的时候，守护着我俩，后来一直给我们指导，不，应该说一直指导着我如何来作为一个守护者。我不断的犯错，他不断的给予我冷静全面的指导。
眼前这个闭着眼睛靠在那里的慵懒男人，真的让我对他肃然起敬。

我第一次脑中有了明确的念头：我也想成为他这样的守护者！

“去找紫萱吧，徐长卿应该快到了。”白矖缓缓地说着，微微睁开眼睛瞟了我一眼。
我点点头，离开了女娲祠堂。

走到半路上，我才想到一件大事！
白矖！！！你跟我说了这么多一大串，但是根本就没提到这一次卿儿为什么会来找紫萱啊！！！他不是大爱蜀山么！！！为什么还要跟紫萱说不清道不明还主动过来找啊！！！
……还是跟以前一样，总是被他很巧妙的给糊弄过去……

不过也不是说完全没收获的。白矖大概是想给我理论上的指导，实际操作完全放手让我来做。
这其实也挺好，至少没那么畏首畏尾，而且所做的每一件事情还能印象深刻。
假如每件事都是他安排我怎么做怎么做，那样虽然看起来事情办得漂亮，但我永远都不会有自己的想法。
白矖是个好老师，就是任性了点——我不是个好老师，我还任性的一塌糊涂……

我抬头一看，半空中浮着一条船。
应该就是卿儿乘坐的那条仙船吧——要不说这蜀山真是神奇呢，各种法器宝贝都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又没翅膀，船怎么还会飞啊，这什么原理啊……
咳，又开始胡思乱想了，收回来收回来！

船靠岸了，卿儿从上面一跃而下，遥望着紫萱，眉头紧锁。
这不情不愿的表情，孩子，你来干嘛来了？真的是要来找紫萱的么？还是来讨债的啊？
他在那里说什么啊，嘴巴一直动着……啊！！！怎么还抱在一起了啊！！！
不行了，我头晕了，我头好晕。

“不准晕，你给我蹲好了，仔细看着。”一个声音小声地说着，我抬头一看，白矖在我上方猫着腰，也扒着大石头在偷看。
他这是要给我来个现场指导么……我刚才还夸他呢，果然他也不放心让我一个人来的，要是我这次再说错话，估计他也无回天之力了。

“都抱上了……我真心痛。”我抬起头，压低声音说。
白矖没说话，但我看到他捏着石头的指节有些发白。
难道说……这是白矖也没预料到的情节吗？

“我也有点搞不懂这个徐长卿了。”白矖松开手指，然后蹲在我旁边。
“怎么讲？”
“他难道是真的喜欢紫萱了么？”
“不，白矖，我刚才看到是紫萱主动扑过去抱卿儿的。”
“哦，是吗，我没你看的这么仔细——我只看到刚才徐长卿哭了。”
“呃……你比我还细，白矖……”

我扭回头看了一眼，问道：“咱们现在该怎么办？总不能冲上去强行分开他俩吧——可是不分开看他们那样抱着，真碍眼啊。”
“我不也在想办法了么。你别说，你守护的这孩子，还真是会给你找事啊。”
“可不是么，你以为我容易啊……啊！！他俩这是要……”
卿儿和紫萱互相注视着，然后紫萱伸手摸着卿儿的头，卿儿闭上眼睛，头偏了偏，嘴慢慢往紫萱那里靠。

“紫萱。”一个蓝色的身影出现了，及时打断了他俩。
“圣，圣姑前辈……”长卿冲着那人行了个礼。

咦？？咦？？？
我……我还在大石头后面啊，那个人是谁啊！！！
“白矖，你说那个人是……呃，白矖，白矖呢？”
……呃，不会是白矖假扮成我吧……他原来比我还沉不住气啊！

“徐长卿你跟我来一下。紫萱，你等一等，我会让你跟着他走的。但是临行前，我有几句话要对他说。”说完，那个“圣姑”转身面向我这里走过来。卿儿看了一眼紫萱，紫萱冲他点了点头，他也就跟在“圣姑”后面。
啧啧，好威武啊，对对，我就是缺乏这种魄力。
呃……白矖他这是要把卿儿带过来大石头后面？喂喂喂！！不要啊！我还没想好怎么说啊！你不要带过来之后突然消失了，放我一个人跟他说，我说什么啊说！！

白矖先来到我旁边，卿儿还在不远处跟着，巨石一挡，其实卿儿看不见两个圣姑这样的奇观的。
“你别说话，我来跟他说。”白矖说着，变回了原来的模样。

“圣姑前辈，长卿……”卿儿终于走了过来，他刚准备说什么，突然看到了一旁的白矖。
他的脸一下子红到耳朵根，眼睛也不敢正视白矖。

咦？这什么原因啊……我又打量了一下白矖。啊！！我想起来了，白矖不是说过，自从他心仪的飞蓬将军被贬入人间，他的穿着打扮都是模仿了飞蓬么。虽说他的长相和飞蓬并不相同，但是不得不说，人形模样的白矖确实是非常的帅气的——只不过我跟他相处太多了，时常会忽略这点。

“徐长卿，初次见面。我是女娲族的守护神兽白矖。”白矖用了低沉温柔的声音，然后用手轻轻扶着卿儿的肩。
“在下……在下徐长卿……”卿儿一边结结巴巴地说着，一边偷偷瞟着白矖。白矖勾起嘴唇微微一笑，卿儿怔了一下，脸更红了，头也更低了。

“看着我，让你想到了飞蓬将军了吧。”白矖单刀直入地说着，然后用手勾起卿儿的下巴，让卿儿直视自己。
啧啧……我在一旁看着，心里一阵地感慨：白矖下的这才叫猛药啊！但是……
白矖！你有事没事那么近距离看着卿儿，还在那里舔嘴唇干嘛啊！

“不要！”卿儿突然逃到一边蹲下来，头埋在手臂里，身体在那里不停地颤抖。

呃……我和白矖相视一愣。
白矖眨了眨眼睛，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他冲我使了个眼色，我赶紧过去扶起卿儿：“别怕，孩子别怕。”
我转回头狠狠瞪了一眼白矖，真是的，你这么吓唬他干嘛！
白矖抓了抓头，不知所措地耸了耸肩。

“长卿……长卿失态了……”卿儿一边抬起袖子擦了擦眼睛，一边还不忘给白矖行礼。
……他到底想到什么了，都被吓哭了么……

“镇妖剑。”白矖清了清喉咙，严肃地说。
卿儿一愣，睁大眼睛看着白矖。大概是在奇怪为什么白矖也知道他的身份吧。

“不瞒你说，在神界的时候，我白矖，是非常仰慕飞蓬将军的。这一点，完全不输给你镇妖剑。飞蓬将军，是我一生中最敬重的人。他被贬人间轮回之后，我为了怀念他，衣着打扮完全模仿他。我一直等着他再次回到神界，因为我想追随他。”
卿儿张大了嘴巴看着白矖，非常吃惊。

“你说你追随了他两世，可是我告诉你，我虽然在神界，可是他转世的每一次我都暗中的在关注他。我是女娲族的守护神兽，我需要维护的是我们女娲族在神界的地位，可是我却因为我的私心，将我一大部分的精力用在了不该用的地方。飞蓬时期，我错过了；龙阳时期，我的能力有限；景天时期，我想这就是我努力一把的时候了。”
白矖他……
这次轮到我吃惊了。

我注意到，卿儿捏紧了拳头，此刻，他已经敢直视白矖了。

“你放心，你们收集灵珠的时候我不会干涉，毕竟这是关系到天下苍生的大事。但是，一旦你们完成了任务，假如那时候你和景天还没有结果的话，我会来抢他的——我不像你，畏首畏尾，还要顾及紫萱；同样，我也不会去理会唐雪见的存在。”
卿儿深吸了一口气，镇定地对白矖说：“白矖，长卿这次来正是因为长卿想通了。长卿不应该逃避紫萱姑娘，而是应该勇敢面对，我回来找她并不是爱她，我只是想弥补——再说了，圣姑前辈也建议我来找紫萱姑娘。只是，启程的时候，长卿无论如何都联系不上圣姑前辈，所以就自作主张先斩后奏了。”
我脸一红……又搬石头砸自己脚了吧……

“而景兄弟，你这么一说，长卿更不会放弃。我与他三世都在一起，可是你只会在一旁偷偷的关注，景兄弟根本都不认得你！假如到时候你要来抢，长卿一定奉陪到底！”
“真会说大话！那我真想知道了，你假如想要弥补紫萱，就不怕紫萱误会你吗？你又如何能兼顾他们俩？”
我第一次看到如此表情的白矖。是刚才卿儿的那句话伤到他了么？

卿儿勾起嘴角：“为何要兼顾？长卿已经说了，对紫萱姑娘只是弥补，并没有爱。”
“你是说，你要骗紫萱吗？”我实在忍不住了，岔了句嘴。

卿儿认真地看着我：“长卿周围就没有看好我和紫萱姑娘的，为什么我要违背大家的意思呢——哦，不，”卿儿冷笑一声，“景兄弟看好我和紫萱姑娘——哼，而且还是相当的看好呢。长卿心中憋着一口气，为何景兄弟一定要这样的赶长卿走呢！好啊，长卿不要你赶，长卿自己走！因为当时联系不到圣姑前辈，所以长卿私自决定，启用第二条计划。我留了书信，也旁敲侧击征得了掌门的同意。”
……
难道是我离开雷州之后，卿儿受到什么刺激了么？不然怎么会一下子变得这么不冷静？

呵呵，顺了景天的意，按照我的计划，也征得清微的同意，这孩子是想做的滴水不漏吗？然后走一步看一步吗？
赌气赌的很有心计啊。
可是，有得有失，他这样做的话，都想得到，那么“失”在哪里体现呢？

失……
大概就是卿儿性格中原来的那种纯真的东西，渐渐失去了吧。
我好像在他身上看到了我自己的影子。
问题是，我觉得目前的卿儿，应该是做不到这些的。那么也就表示，有大苦头会等着他。

白矖皱着眉头看着卿儿，又看了看远处那个焦急等待的紫萱。
“你先去吧。对了，带上这个。”白矖拍了拍卿儿的肩膀，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卿儿，然后从怀中取出一个纸包递给他。
“这是……”
“上次，”白矖指了指我，“这个人，给你带去的草药中，缺了这一味。加上这味药，那药就不苦了。”
卿儿点了点头，将药收收好，用复杂的眼神看了一眼白矖，转身离去。
我看了一眼白矖，他真有心啊。

卿儿和紫萱乘着仙船离开了。
我想，假如紫萱问起卿儿，他应该不会把刚才的这些事告诉紫萱。这也是让我唯一觉得宽慰的地方。

“你刚才干嘛那样盯着卿儿看……还乱舔嘴唇吓唬他。”我看着天空，问着身边的白矖。
“我没吓唬他，我其实那时候也紧张的不得了。激将法，有时候用过头了，反而会失效。”
“他那样的反应，我看了有点担心。”
“我在想……会不会是他和景天在雷州醉酒的那一晚，虽然说我给他封印了记忆，但是身体这种熟悉的感觉，会让他下意识的害怕呢。”
白矖说着，往远处走去。

“白矖……”我看着白矖的背影，轻轻喊了一声。
他停下脚步，既没说话也没回头。
“你刚才说的那些……关于你对飞蓬将军的……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