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钱知事这最后几句用了些文人的心思。又是‘道士’隐隐指出一个‘道’字;又是‘明明说’,指出个‘明’字。道士的祖师爷便姓着李,这几句话,显显地就把‘李道明’给隐了进去。偏偏最后一句更是直指李道明‘窝囊下流’了。。
无非是想借这个笑话,报一报自己被抓进钦差行辕的仇,意指:李道明这个钦差大人,把自己捉去了,却留不住自己,无比窝囊的意思。。。
这点小心思,自然也有没听出来的人,他们便只当是笑话来听了;只是现场有心的人多,哪里会听不出来钱知事这点心思。。。因此有大声叫好的,也有沉默不语的,也有冷脸相对的。。。。
李道明却只是平静着脸,一言不发,不知是喜是怒。。
林海录见钱知道说得贴切,正中了他的心意儿,便笑道,“这个笑话儿,有点意思,哈哈。。来来来,大家为这个笑话儿喝一杯。”说完心情愉快地一饮而尽,有拍马屁的官员,跟着起哄儿,也是一饮而尽。。
李道明心里暗道:死到临头,还不自知。面子上却不肯让林海录就这么压着。只是,这地方他有些孤单,除了杜如悔还可以依靠外,并没有什么人可以撑着这场面,不想被压着,却总不好自己直接上手与钱知事这么个人物,打擂台。
杜如悔便一笑道,“我这里也有个笑话儿。。。”
李道明立刻接了下文道,“喔,那也说来听听嘛。。”
杜如悔看了一眼林海录,转眼对着李道明笑了笑,却把眼睛看在空处,一边说,一边做出回忆的样子,嘴里便轻轻地道,“这事是发生在如悔早年间的一件真事儿,说起来有点怪,并不能完全算是笑话儿。。。那年,如悔还年轻,有些不太懂事。古语有云,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正是抱着这一腔子的心思,于是身上带了几两银子,就想着要走南闯北。谁知没有出去几天,这银子便花得干干净净,才知世事艰难,无钱寸步难行。。本想着投一处学友家里打打饥荒,可又贪走了几步路,走到一处河边的山坟场。又饥又冷,实在是走不动了,恰巧又下起了夜雨,便只好在一棵大树下避雨。。。也正是秋天的节气,雨却下得怪,就好像专为把晚生留在那里一般,一会儿便歇住了。正准备走出这乱坟山再寻地方歇脚,却听河边有人说话。。”
杜如悔说得轻,若不是这厅里灯火通明,杜如悔说得这些还真有些渗人。大家因要听他说话,便都禁了声音,场面就更加静了。。。。
“那时候,年轻,无知,胆气壮,不知道什么叫怕。因偷偷地摸到边上去看,只见三只小鬼,一边儿说话,一边儿拿着块木板儿,挤在一处雕刻。。听见一只鬼道:你手脚快点,这活要是完不成,可没有饭吃。我在一旁纳罕,这鬼也要吃饭?又听另一只鬼说道:这是谁的手笔,居然要咱们老哥几个亲自动手?又一鬼抬头道:哪里那么多费话,早点做完早点交了差使。。一阵凉风吹过,我趴在路边,衣裳已经湿了,经风一吹,浑身凉意入骨。担心被鬼发现,这个时候,才醒过味来,知道害怕了,可爬起来想走时,身子却怎么也不听使唤,竟爬不起来了。于是只能等这三只小鬼自行散去,可左等右等,天都快亮了,这三只小鬼才完刻完那些板子,又忙着掏出一些草纸,不知从哪里变化出来的污血,一骨脑地喷在木板上,便拿那草纸往上去拓。。。堪堪拓了一叠,一阵暖风吹过,天边现了一丝光线,这三只小鬼便化成一团阴风散走了。。”
“我朦胧地醒转,才发现身子能动了,以为是在做梦,但乱坟岗就在眼前,几只小鬼刻下的碎木屑也都还在,最奇的是那草纸的拓本,居然也遗了二张,鬼画一般的鲜红印子,就在那草纸上飘着,我打眼去看,只见那字在草纸上游动,一会儿竟变成了阳间的文字。。”
杜如悔说到此处,便收住了口,不在往下说。。
自然有听到心痒处的人,举口便问道,“上头写了些什么?”
杜如悔一笑,等大家都张口来问了,便一笑道,“也没什么,不过是个文稿的抬头。。写道:不屑子,从冥间劝父文。”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有几个不明白事理的笑出了声音,却被这猛然一静的场面给吓住了笑声。。
子丛是林荣的字。杜如悔把‘子丛’化在这最后一句话中,却有意地把‘子从’给断开,却瞒不过有心的推敲。
杜如悔若是不断,那最后一句便成了‘不屑,子从,冥间劝父文。。’。这话竟是直接奔林海录而去。就是不提林荣的字,光是‘劝父’二个字,就能让人敏感地想到前二天发生的事情。。
而且杜如悔毒啊。直接就把林荣给点进了阴间,这似乎在暗示,林荣已经是只死鬼了。。
林海录早就知道杜如悔开口,就不会有什么好事,但是这一暗箭射过来,他是躲也没法躲,正扎在心窝里,差点能把腔子里的血给喷出来。。
脸色瞬间变成了雪白。。。
第一百九十二章,做几首便唱几首
满厅里的气氛也立刻降至了冰点,要看林海录怎么接这话茬子。、。
林海录手捏得紧紧的,眼睛恶狠狠地看着杜如悔,却始终忍着,一句话也没说。。
李道明看得那叫一个心花怒放,却板着脸对杜如悔道,“诶,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张口便是鬼啊鬼的,多不吉利。。认不认罚?”
杜如悔幡然悔悟道,“哎呀。。光顾着讲笑话儿了,却忘了这茬,失礼失礼,自罚一杯。。”说罢,站起来,用酒杯点了点了林海录,一饮而尽。。“敬,那只劝父的小鬼。。”
林海录‘卟’地一口窝心血吐出来,惊慌了左右。。
周济忙道,“这是怎么来的。。快,快。。”指挥着下人上前搀扶。。
林海录却强撑着扶了桌子站起来,对着上前的下人摆了摆手,忽对周济笑道,“罪过罪过,这几天身上一直不爽,这一口瘀血吐出来,心头轻快了许多。有劳济老上心了,搅扰了这酒席,实在是抱歉。。”又从容地对着众人道,“抱歉,抱歉,这里先请辞了,还望恕罪。。。”
周济也只好拱手道,“请便请便。。。”
林海录一抚袖,看也不看杜如悔,从侧厅转了出去。。。
杜如悔冷眼打量着林海录,脸上始终保持着戏谑的笑容。。
李道明却是大好,等新席上来了,一改刚才闷不做声的模样,频频举起杯来。。
苏三闷着头吃了一回,看着林海录消失的人影,一瞬间,心里不知道转过了多少道弯,总觉得林海录就这么走了,事情结束的太简单。。。
正想着这些,李道明却点名点到了自己的头上,“苏大才子,今天算是三喜临门了。宝珠郡主,咱们就不去说了,你与济老是各得了一喜,没说得,牛刀小试也要把你肚子里的学问,当众晒一晒吧?”
秦公公也起了哄道,“对啊。。。听说大才子是出口成章,此情此景,再也没有放过他的道理。放心地做来,回头杂家向皇上回奏的时候,也好有些故事可以说道。。”
有人听了这话,不由羡慕起来苏三,做一首诗,能传到皇上那里,这可是出息大发了。。倒是苏东山有些心慌慌的,他之前对苏三是半点信心也无;如今是稍有了一点信心,却从未亲眼见识过苏三的才情,因此有些不安。。
张合也道,“对啊,对啊,作它个十首八首,那个谁谁谁,花魁不是也来了吗?给唱一唱。。”
天香在一边听见,便站起来道,“只要苏公子肯做,做几首,小女子便唱几首。。”
周盈盈怪天香也瞎掺和,瞪了天香一眼,天香俏皮地吐了一下舌头,仍然只是看着苏三。。。。
周盈盈有些为难地看着苏三,还真担心苏三在这么多人的场合上,一时心慌了,做不出什么好诗。。
却不料苏三却对她笑了笑,宽了她的心,才轻轻松松地站起来。先用手把天香招到身边,笑道,“我做几首,你便唱几首?”
“嗯。。”天香一见苏三嘴角挂着坏坏的笑,心里便有些慌。上次被苏三吓了一手,这次该不会又出什么妖招吧。有点不确定,看了虞凤一眼,想从虞凤那里找点底气,却看到虞凤别着头,根本不往这看,也只好硬着头皮,嗯了一声。。
“若是唱不出来,可要罚。。”
“这个。。”天香有些要打退堂鼓了。。
可是这情景,其他的人哪里会让这小妮子往后退,一起嚷了起来,“作不出,要罚;做出来,唱不出,也要罚。。”
“罚每人脸上亲一个。。”有人怪叫起来。。
有更大胆地,嫌乐子不够大,叫道:“罚对着每人说一句‘我的亲亲心肝。。’”
天香却像是与苏三给顶上了,对着众人福了一礼,等众人平息了一些,才款款地笑道,“若是唱不出来,小女子便认罚。但这罚你们说了不算,小女子说了才算。。亲,可以,但只能亲一个人,那就是苏三。”
众人便一起大笑起来。。叫道,“美女难过才子关喽。。。”
天香又道,“若是苏大才子,想让小女子亲呢?那就不妨做的难些,让小女子唱不出来。。”
众人见天香反将了苏三一军,不由觉出点意思来,有人叫道,“宁远老弟,管她呢,就难为难为她,她若想亲老弟,再容易的词,都唱不出来了。。。哈哈。。。”
苏三脸皮极厚,天香这惯于风月的女子都脸皮红透了,他还是一副落落风清的样子。就好像别人不是在调笑他,而是在说一个与他一点都不相关的人似的。。
秦公公出来主持道,“得嘞,大家都静一静,听听大才子能做出什么难为人的诗。。。”
只见苏三一抬手,对着众人打了一个围揖,笑道,“谢天谢地谢诸君,原本无才哪会吟?随口几句玩笑言,雅俗共赏一笑谈。此情此景,没有才情,只有一些笑谈,能不能合着众人的意思,大家都饶着宁远吧,若是觉着行,便请诸位再饮几杯,若是觉得作得不好,好歹可以听听天香姑娘的美音,是不是?。。。天香姑娘可要仔细听喽。。。”
天香见苏三根本不像要认真作诗的样子,不由有些头大起来。。
边上有人准备纸笔要记苏三所作的诗,苏三一摆手道,“不用纸笔,宁远这诗,不管是谁,听一遍都能记住。。”
众人见他这般说,不由都认真听了起来。。
却见苏三从桌上端了一只盘子,盘子里却是炸鱼块儿,苏三便指着这炸鱼块笑对天香道,“一块,”
“嗯。。。”天香不解。。
“二块,三四块;”苏三一笑,这才对着众人道,“五块六块七八块,九块十块十一块。”
一边读诗,一边点着炸鱼块儿,稍一停,控住场面一静,才慢慢地说道,“块块都是炸鱼块。。”
“卟哧。。”众人尽皆大笑起来。。
有人便叫道,“唱。。天香姑娘唱来听听。。”
天香讶然道,“这也叫诗?”
苏三却一笑,转脸对周济笑道,“济老您给句公道话,这叫不叫诗?”
周济无言,笑着道,“倒都押着韵脚,只是这也太油滑了一些。。。叫诗,但不能算。。”
天香忙对着周济一福道,“还是周老爷子,公道。。”
第一百九十三章,还是亲一个罢
“再来一首好的。。。。”
苏三呵呵一笑道,“好,那就再来一首。。”略一沉吟笑道,“鸡叫一声,撅一撅。。。”
苏三把突兀地把屁股撅了撅。。满厅一阵‘卟哧’声,弄得院子外头的人,都挤到厅口来看热闹来了。。
天香看苏三搞怪,倒没想到苏三有这样的一面。。真人不露相啊。。
“鸡叫二声撅两撅。。。”
众人大笑,叫道,“鸡叫三声撅三撅。。。”
“这要撅一百下,老腰都要折了。。哈哈。。”
苏三却不紧不慢地一收笑道,“三声唤出扶桑日,扫退残星与晓月。”
这后二句,显出了文采。众人细细一听,品出了一些味道,不由一齐喝了声采。。
“好。。这首作得好,应该算了。。”
天香哪里肯唱,这一撅两撅的,唱出去,不要笑死二个?因对着周济道,“济老,还得您主持公道。。”
周济便一指苏三道,“带点正经,好好地做一首出来。。”
苏三见周济如此说了,便只好收住玩笑的心思,对众人道,“雅俗共赏,俗的有了,这雅的,也来一首。。”
便低头闷闷地括了一下脑子里的诗词,这才慢慢地诵道:院大厅小,台阶上下吵。醉里武音相媚好,白发谁家翁笑。孙女陪侍席东,宾客酒意正浓;最喜孙婿无赖,席头笑吟乱诵。
张合听罢大笑道,“济老,看来您这孙女婿今晚,是没*经了。。。那个谁,天香花魁,就这一首了,这回济老做主都不成了,快快唱来。。”
天香苦笑道,“那小女子,还是亲一下苏公子罢了吧。。。”
苏三倒是有这个贼心,只是众目睽睽之下,他却没有这个贼胆。他估摸着,真要是犟上去了,天香还真能亲得下去,于是先打起了退堂鼓,笑道,“有事,兄弟服其劳,张大哥何在。。这美差,小弟还是让给大哥罢了。。”
众人都不肯,天香也不肯。。
张合爱莫能助地道,“不是大哥不帮你,是没人想让大哥帮你。自己播的种,还是自己去收结得果吧。。。哈哈。。”
天香见苏三往后退,心中略略有些失望,自然也没有上赶着往前凑的道理,便笑道,“应该说,有事,姐姐服其劳才对。。盈儿姐,小妹这个美差,就让给您了。。”
这一让,大家便不反对了。正是要看苏三与周盈盈这一对的好戏。。一时兴起来了,喊破了屋顶,一个认亲席,倒哄成了‘成亲宴’的架式。。
周盈儿耐不住大家的哄抬。。。苏三也知道,不亲一下,是下不来台的。与其扭扭捏捏,不如光明正大。。
他自然是无所谓的,这戏码在前一世,那早就是见怪不怪的。。只是在封朝,公然演这种肉戏,还是少见的,因此大家的情绪那是异常的高涨。。。
周盈儿再放得开,终究还是害羞。。
他便高声道,“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大家转过脸去嘛。。”
却没人他听说这个,越哄越闹,一波一波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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