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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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江南-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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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月轻笑出声,顺势坐到毡毯上道:“天泉你不知道?这布料可是你家风流王爷进的礼物。”
  天泉还真不知道。
  荧光金丝锦布是为月在桂德显面前开启的,那之后他就让桂德显拿下去做衣服了,他还特意吩咐要做成出游的便服,而不是龙袍,为的就是想下江南的时候穿,以便询问刘萤这锦布是如何制成。
  卷帘被为月放下之后,锦布的荧光也就消失了。当真与那萤虫一般,逐月而光。
  天泉觉着新奇,也忘了身份之束,抬手掀起了自己身侧的卷帘。
  那一缕月光顺势摸索着,轻轻攀上为月周身,仿佛也知道这人身份之贵,蹑手蹑脚般。年轻的帝王衣袍从角襟开始,一点一点的附着淡淡的光芒,描绘出袍子上的麒麟图案,似流光如异彩。待月光攀尽此人,那年轻的面容在锦袍琉璃般荧光的映照下,柔美的轮廓彰显无遗,明亮的眸子在月下深深的望着前方。
  此情此景,连天泉看着都不禁为之悸动,若是让自己主子看见,估计为月会被他就地正法的。
  “陛下~”天泉闪着大眼睛凑过去,卷帘瞬间落下,月光隐去,荧光再次烟散。
  “什么?”为月温柔的看着天泉,感觉自己又多了个弟弟,便也不在意他的暨越。
  “这锦布是怎么做成的?”天泉一语,也问出了为月最想知道的奥秘。为月没有回答,只是微抬下颌,看向一边立正站着,锁眉深思熟虑的天溪,等着他回答。
  谁知天溪只是淡定了爆了句:“我也不知道……”
  为月顿时气结,问道:“那你想这么半天……”
  “我……”天溪一时语塞,目光垂到天泉身上道,“我只是在担心愚弟这么暨越,您会不会责罚……”
  天泉闻得大哥这么一提醒,才意识到自己几乎趴在帝王身上,观察着他身上的荧光金丝锦布。旋即立刻起身,坐着退了两步,才低首请罪。天溪为了避免这让人不省心的小子再惹事,一把将他提了出去驾车,自己则坐到小窗下,随时候旨。
  “你真不知道?”为月挑眉问。
  “真的,”天溪坚定的点点头,一副绝对不假的神态,“我只知道这荧光金丝锦布不是我朝物品,据说是西疆秘产,我朝尚无人知道其奥秘。”
  为月冷哼了两声,不屑道:“在西疆都是秘产,刘萤怎么弄来的?难不成又勾结了西疆?”
  天溪闻言吓了一跳,连忙摆手解释道:“陛下切莫怀疑王爷,听他说这锦布是西疆公主到江南游玩时,因得王爷陪同甚欢,献的礼。”
  “甚欢?”为月对这两个字嗤之以鼻,心里有些微微恼意,不禁暗骂这个刘萤真是混蛋,风花雪月本朝女子还不够,还去招惹西疆女人,嘴上却是一句:“原来不是勾结西疆,是勾引西疆公主啊……本事很大啊……”
  最后一句是咬着牙说的。
  
  夏何老,风细柳依依。江南风华一城花,烟雨暗千家。
  姹紫嫣红,争鲜夺艳的江南,却是柔和依旧。刚落得一场烟雨,当真如古词所言,暗了千家,却暗不尽来人遇江南之心。
  初夏时走,仲夏时至。
  盛夏江南盈盈荷花又见开,满塘湖水粼粼潋滟,知是故人来,便也做起了姿态,连花儿,都会摆出一个曾经,那么人呢?
  半年的光景,小兮身上的重伤也痊愈了,后又得明主允许到灵隐寺静养了一个月,这才刚回府,就接到刘萤一句为月就快到了,又开始匆匆帮着刘萤准备房间。
  王府锦阁原始刘锦住处,现因刘锦消失许久,所以刘萤决定将他的地方收拾出来给为月下榻。这次为月人未到,旨意就先到了,不容置喙的要下榻王府,虽然太傅秦文劝说陛下下榻王府会有不便,为月却不屑的道一句朕倒要看看是朕不便,还是他不便。
  其实可怜的太傅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若是皇帝住到江南王府,他是跟着呢?还是不跟呢?不跟着,他不放心,万一京城来个急报或是有什么危险保护不到(老秦,你家小皇帝唯一能遇到的危险就是被刘萤吃掉~),怎么办呢?可是跟着……那就更加不妥了,住进个小的还没什么,住进个老的就有点郁闷。
  不过最后秦文当然没跟着住进王府,而是跟廖七住了客栈。
  为月来的时候没找人通报,如风一般的掠进王府,而刘萤正灰头土脸的从后院来到前厅,只顾着跟后面的小兮交待着什么,完全没注意一阵风进来。
  于是,在小兮的惊呼和天溪天泉震惊的眼神下,两个相隔一年多没见的故人撞了个满怀,以这样的方式重聚了。
  刘萤这厢刚整理完锦阁,铺好了被褥,却整的自己跟耗子似的,听说为月到了便马上冲了出去。谁想到刚到前厅,剩下的事宜还没交待完,一阵风就撞进了自己怀里。幸好刘萤反应及时,一把抓住怀中人的手臂,自己左脚往后撤了一步定住身形,才不至于两人都跟青石地亲密接触。
  “呵呵……这么想我啊?”某个厚颜无耻的人吃吃的笑了笑,抱着怀中人也不松手。虽然还是这般言笑不正经,但言语间也带了几丝沉重。经世事磨砺过的人,怎么掩饰,也终盖不过那缕风霜和痛楚。
  为月埋着头,一拳挥过去,刘萤没躲开。挨了一拳之后刘萤想掰开身前人,抬了抬自己的双臂,却发现身前的为月不动如山。
  “怎么?是不是太久没见到我,思念成灾……为月?”看见为月这番模样,本是想调戏一下的,但渐渐的感到怀里的人一动不动,甚至有些诡异,后面半句话也就没说出口,转而成担忧的呼唤。
  感觉到异样,刘萤当下挥手让天溪天泉小兮三人下去了。
  
  “为月?”
  “怎么了这是?”
  “月月……?”
  一拳,直击胸膛。果然,还是这招管用。即使情绪激动,也还是受不了刘萤的酸不溜秋。为月趁刘萤无防备之时,伸腿到刘萤双脚之间,膝盖猛地一弯勾过刘萤的小腿,稍一用力,那人便向后倾倒,连着为月一起仰到了地上。
  这是罚他之前的言语轻佻。
  屁股被突如其来的异变摔的生疼,却还是护着怀里的人,不让他受伤。这般倔强。
  为月忽的抬起眼,深邃的眸子里带着浮动,刘萤也深深的望着为月,眼中有一些很复杂的东西。为月看不懂。
  他迎着刘萤的眸,毫不避缩,只淡淡的、微带愠意的问了句:“为什么……”
  那人没明白,“嗯?”
  “为什么不告诉我?”为月质问着,这次连自称都换了。
  刘萤手间一怔,眸子的颜色深了一层,晕染了无限的悲切。空气中散开了沉默,低回的悲伤,转而充斥着周围。
……》 
                  西湖路 
  听风欲语,听谁言说。
  年年花岁开依旧,何顾斯人早逝去,唯有抚心空悲怆。
  沉默间有人,轻轻笑了,平平的一句:“为月,起来吧,地上不舒服。”巧妙地避开了为月灼热的提问。
  一把拽起为月,温柔的笑意盈满面颊:“怎么一年不见,学会撒娇了?呵呵……”
  为月登时语结,看着刘萤充满调戏的面容,不由得脸红。真不想承认刚才是有意识的举动,或许为月只是想用这种方式安慰安慰刘萤,抑或是想利用刘萤遮掩自己的悲切。对于老王爷的逝去,他心里也是悲伤的,见到刘萤后又想起他为了自己承受了那么多,不禁有些为他心酸。虽然平时心里很不屑、很不服,但人一到,便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被他温柔的言语引着,竟不自觉地心痛……
  越来越没出息了……
  所以之后就要摆出一张冷面,以示扳回颜面。
  他一掌打开刘萤的手,恢复了以往的容颜,冷道:“朕没有撒娇。”
  刘萤呵呵一声,也不计较为月的辩驳,只是拉着他就往外走。为月有些惊,便问刘萤要去何处。
  那人转头一笑,笑意满盈却透着一些凄,缓缓道:“你忘了你来此的目的了吗?”
  哦……是去看老王爷和王妃。
  
  柳依依,风漫漫。
  西湖中荷花漫天,摇摇曳曳,冷桥之边,临着湖畔,有一座凉亭,而凉亭之内并非是供人乘凉之用,而是一座坟茔。
  那墓前石碑上,赫然刻着一排苍劲的铭:北朝江南王刘闯及夫人吕氏之墓。
  风过湖面,掀起多少涟漪,却又有多少暗波涌动?谁的心被撩起千层浪,久久难以平复,是那时候无言的悲痛。
  刘萤抚着冰冷的石碑,心里犹如被撕咬一般难受,面上却只是轻皱眉。
  每每看到这冰冷的墓,心中悲痛就如潮水般涌上,便想起因着自己不在,而让父母遭受如此劫难,心中愤恨。恨得不是那人渣陶唐,也不是那背后透露消息的刘锦,而是自己,着着实实的恨着自己。
  他总是在心里有很多的若是、如果、假如,可是过去又岂能假如?就像后世评论前朝,总是会加上一句如果这样,那结局会是那样;如果漠北王不反叛,那结局可能不会那样凄惨。
  可是人们却总是忘记,忘记历史是没有如果的。
  他的生命里也不例外,只能用对自己的责备、对自己的恨,来抵住那过去的如果,让自己永远记住,很多事情一旦发生,便无力回天。
  回过神儿来,只见秦文和廖七都已经俯身鞠躬,表示对老王爷的敬意。天溪天泉小兮三人在一边已经跪了下去,深深地磕头,眼中尽是悲伤和追思。为月还是那样站着,面上淡淡的,看不出来心绪。
  刘萤本想就这样了,带着为月要离开,话还没出口,他就已经被惊住了。
  只见为月深深的弓了身子,对着老王爷和王妃的墓就拜了下去。这一下不仅惊了刘萤,其他人也被为月的举动震惊了。按理说,皇帝祭拜臣子不用行礼的,皇帝亲身到江南来慰问已经是莫大的荣幸了,更何况这么行礼。
  碍于为月的颜面,秦文和廖七都没说什么。
  刘萤忽的转过身去,背对着墓,望着远方的山塔,眼睛酸酸的。
  本来没有什么,本来控制着自己什么都不去想,不去想那天大厅的血泊,不去想自己心里承受的痛楚,不去想自己为了那高高在上的人所做的一切。可是,他这么一个动作,竟差点瓦解了刘萤心里所有的防线和压抑,差点看着他落泪。
  那是称之为感动的心情吧。
  谁又知道,那一直伪装着自己真心的江南王,此刻竟想搂过为月在怀里。
  看过老王爷之后,为月让秦文和廖七先回了客栈,天溪天泉和小兮被刘萤放了假,三人一起撒了欢儿似的飞没影了。临走前刘萤还嘱咐了天溪天泉要照应着小兮,怕是她的伤没好利落,却被小兮嘲笑了一番,说自己的伤已经好了几个月了,早就没事了。
  “小兮受伤了?”末了还是有人关心。
  “不打紧的,”刘萤挥挥手,引着为月湖畔漫步,“被陶唐打伤的,一年多了,早就好了。”这句话说的轻描淡写,仿若勾不起此人的伤心之境,但落在为月耳间,却是尖锐的。
  他沉默着。
  阳光从古树的叶间照耀下来,碎在地上斑斑驳驳,疏影斜阑,到底还是没能盖住谁的悲伤,慢慢的往外溢出,一点一点沉积。和风轻轻牵起谁人的手,夏末湖畔的清凉,摸过二人的脸颊,向远方而去。
  为月刘萤并肩站在古树的阴影下,凝视着湖面。
  风过湖面,水波荡漾,原本清晰的面容随着波痕而扭曲了起来,渐渐看不清自己和对方的容颜。
  刘萤梦呓般在耳边道:“湖面涟漪如此,你又看清了谁?”
  一语激起千层浪,打在为月原本就不平静的心上。为月抬头望着他,忽然发觉此人比自己高了一个额间的距离,微微的不爽,微微的。从前就是这样,小小的他为了争面子尽管挺直了腰板,也还是超不过他,没想到这些年了没有一点长进。此时还是不自觉的挺直了脊背,想及着他。
  刘萤感觉到身边人细小的举动,将目光从远处移到了为月身上。
  “你从前不相信我,现在我为了你连父母都没了,你还不相信我吗?”刘萤温柔的笑着,吐出来的话尽是犀利,字字刺在为月心里。
  “我……”为月语塞。这样的问题,怎么回答?这样的质问,言语尖锐,让为月无处逃避。他是知道的,这一切,因了刘萤的计策平了漠北,害了陶唐一家,才会生得此变故,说穿了,还是为了帮助自己平天下,守霸业。可是……他却曾经怀疑了他,伤了他……
  “呵呵,别介意,父母的事情其实是我自己……”他垂下眼帘,“是我自己害的……从一开始都是我自己造成的……”
  “我相信你。”坚定的话语,随风送到刘萤耳中。
  某人一时没听清,是真的没听清,因为为月说的声音有些小,又有水声风声混杂。他愣愣的啊了一声,却又听到为月第二遍坚定的说道:“我相信你。”
  这四个字的分量,在刘萤心里犹如千斤,却是开心的。温柔的笑绽开是收不住的,伸手将眼前比自己矮一些的为月拉进怀里,不顾他的挣扎,紧紧的抱住。
  “喂,你放开我。”
  “有你这句话,我便什么都不在意了……”
  “喂……”为月顿时没了底气,这样的话……真是让人把持不住的心悸……可转念一想自己还被抱在某人怀里,便扭动了起来道,“两个大男人抱在一起像话吗?”
  “哦?”刘萤放开为月,怪异的打量了他一番,从头到脚通通透透的看了个遍,才道,“你也算男人?”
  为月猛地沉下脸,瞪着刘萤道:“难道朕算女人吗?”连自称都换了。
  “不是。”
  “那是什么?”
  “小鬼。”
  ……
  “朕要裁你的军。”
  “你不是已经裁了?”
  “朕、朕要削你的藩王。”
  “请便。”
  “杀了你。”
  “来吧。”刘萤说罢,抓开素衣领子,露出雪白柔嫩的颈项。
  为月看着一惊,不是惊异他的干脆,而是惊异他的肌肤。人们都说南方水好土好,养出的女人如水如玉,身形、皮肤、性格都属南人最温柔,想不到这刘萤虽是男子,却也生得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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