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山也不远,距离都城有个两三日的路程。当然了,如果快马加鞭,一天一夜也能赶个来回。
眉山算不上大城,但贵在有灵气,更因皇陵修在此处,使得它名声鹤起,闻名而至的文人墨客也间接带动了城市经济,总体来说,是个规模不大但各方面综合素质不错的发展型城市。
皇陵地处眉山东面,绵延千里的皇陵壮阔磅礴,让人心底的敬畏和肃穆油然而生。皇陵主殿的山腰上,有一座皇家寺庙——灵元寺,香火鼎盛,什么求子求财求平安的,不管准不准,既然皇家都信它,普通百姓更是深信不疑。
武润要来,自然会封山封寺,早在一个月前,眉山就做好了迎驾的各种准备,丝毫不敢有所怠慢。
一路行来,万民参拜。不管之前武润在民间有什么样的传闻,可祈福之事,真是顺应民心。
为何这样讲?
不管怎么说,武润是女子,即使先皇遗诏让她辅政,但在万千子民心里,女子就该安于后宫,不问政事。一直以来,武润的种种传闻每每以星火燎原之势席卷大商,民众之所以对她的事情如此感兴趣,其实很大一部分是因为武润是女子,对于女子执政,心底的疑惑自然是有的。
如今,武润入寺祈福,总算有了相夫教子的样子,也就是说,武润抛头露面这么久,总算做了一件身为女人该做的事。
武润当然不会管那么多,顺应民意她要来,群臣反对她还是要来,反正这孩子她是要定了的。
在路上,莫小艺就很认真地和武润讨论了一个问题:“老师,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武润想了想:“这个问题,你之前是不是问过?”
莫小艺点头:“你确定喜欢男孩?”
武润也点头:“嗯。”
莫小艺一脸憧憬:“那我以后要个女孩,我们给他们订娃娃亲好不好?”
武润逗她:“你说行不行?你的孩子,按辈分该叫我奶奶,和我儿子,差着辈呢!”
莫小艺笑得哈哈的:“我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你这样一说,还真不行!”
武润笑笑:“其实也没什么,如果有这个缘分,也不是不可以啊——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要?”
莫小艺却突然红了脸,支支吾吾地不说了。
武润见她这个样子,也就没再追问,这种事,自然是人家小夫妻两个做主,她还是别掺和的好。
对于来到寺院里避人耳目生孩子,武润觉得这虽然是个办法,却始终对佛家有些不尊重之意。如果一年之前和她说这些,她肯定是不信的,无神论者突然穿越,改变的观点肯定不是一丁半点。
现在,她是相信了,这世上什么都是有可能存在的,就是哪天仁心殿门前的那个杨树成了精,估计她也不会诧异了。
总之,入寺的这些日子,她规矩地照着皇家习俗,潜心吃斋念佛,完美地扮演皇太后这个说难不难说易不易的角色。
随行人员各就各位,五千铁甲精兵护在皇陵四周,杜绝一切干扰。
叶炫烈虽是护驾随行,却从武润入寺,再也没有了接近她的机会。
能近她身的人,除了慕枫夫妻俩、亦吉、来福,再就是木子风了。
木子风现在是确定自己的心意了。从大商离开的时候,每走一步,远离她一分,便觉得心就被扯痛一下,等他回了云国,历尽千辛万苦终于见到青梅竹马的恋人,心里的平静让他更加确定了对武润的感情。
他一直不想去面对,一方面,自然是关于武润的谣言,虽说在接触之中慢慢了解了,可亲眼见到她和敖卓凡欢爱之后的模样,木子风觉得自己根本不可能会喜欢这样的女人;再一个,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喜欢上千蕊以外的女人。这辈子,他以为他的心里再不会有其他女人的身影,他对千蕊的感情,也绝不是能轻易改变的——可一切根本就没朝着他预期的想法在走,他不但把和千蕊的承诺抛在了脑后,他更是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就对另一个女人产生了比对千蕊还浓烈的感情。
最开始的时候,他真是不能接受的。武润的身份以及她和敖卓凡等人之间的暧昧倒是其次的,关键是木子风自己不能接受自己会移情别恋!如果一份那么刻骨铭心的爱恋如此轻易地就消失不见,他首先怀疑的,是自己的操守和人格。
反正兜兜转转,他就是绕不过自己心里的那道坎。
而真正让他醒悟的,还是第一次离开武润之时,听到她被魔教之人重伤的消息。
那一刻,他真是觉得自己的心都快不是自己的了,在半空吊着,明明不会武功的人却强迫自己策马奔腾,日夜兼程,在得知她安然无恙的那一刻,强撑着的身体似乎一瞬之间就倒下了,他是大夫,用了最强劲的药物让自己恢复,毅然决定进宫见她。
只是,他没想到,她会让他走。
其实,也不能说这是没想到的结局,毕竟接触那么久,武润的为人他也是有些了解的,外界虽传闻她荒淫好色,可他知道,事实根本不是那样的,即使亲眼看见了她和敖卓凡在一起,冷静下来之后,他也情愿相信那不是她愿意的,中间肯定有什么他不知道的隐情。
反正不管怎么说,这一次回来,他是不打算走了。他想过了,无论用什么方法,他都要留下来。可以说,她的身边最不缺的,就是男人,特别是各种优秀的男人,但他坚信,只要他坚持,只要他老老实实的,不给她惹麻烦,不让她有压力,总有一天,她会看到自己的存在。
他现在是完全放心地留在大商了,千蕊诞下皇子,本就受宠,母凭子贵,更是一跃成为四妃之首,协助太后掌管后宫。
木子风现在不觉得自己移情别恋是多么不道德的事了,因为和千蕊见面的那一刻,四目相接,历经重重磨难两位曾经相爱的恋人,从彼此眼神里读出来的,只有关心,别无其他。
说心里不难受,是骗人的。木子风觉得,也许一直以来,自己都在自欺欺人。千蕊进宫的那一天,或许就已经注定了他们的结局是这样。云含卿那般的人物,又有哪个女子能逃了他的情网?或许,在遇见武润之前,在木子风还挣扎在那份他认为的“山盟海誓”的爱情里时,千蕊就已经移了情了。只是,木子风一直不敢去面对那个事实,天真地用往事麻醉自己的心。
但当他遇到武润,当他一颗心渐渐沉沦,当他再回首那段往事,当两个人在彼此眼里看清了对方,他觉得,所有的一切,他都放下了。千蕊两个字,彻底成为了过去,埋葬在了那些不堪回首的日子里。
而武润,开始出现在他的生活里,生生不息。
亦吉悄悄地把木子风拉到一旁:“我问你,娘娘一直吃斋,会不会对孩子不好?”
木子风摇摇头:“我和她说了,她说破戒会亵渎神灵。”
其实武润没这么虔诚,她本来打算的在寺庙里住个几天,就移花接木地出去,找个人替她在庙里念经就是。但她没想到,十几日下来,她竟然真的喜欢上了这种清静。不只是周围环境的优雅幽静,更因为佛堂威严,一盏油灯,一本经书,细细读来,竟别有一番静心滋味。
武润觉得,佛经能从古至今流传不息,自有它的博大精深,而耐心读下去才发现,它的深奥精髓,竟都出自生活,源于生活却又高于生活,当真是人生箴言尽在其中。
十几日下来,武润觉得自身仿佛经过了一场心灵的洗礼,对于吃斋念佛也有了新的认知和观点,对于亦吉的催促也一直没放在心上,总觉得日子每日似流水那么地过,说起要离开,竟真的有些不舍。
木子风见武润的时间其实也不多,斋饭里忌讳的东西几乎不存在,如果不是木子风坚持,武润真想把每日一诊都取消的。
她知道,孕期最后一个月,孕妇几乎要每周检查一次,这也算最频繁的了,谁需要天天让大夫诊治?
但亦吉来福他们不放心,自古宫里的女人有孕,那可都是龙子,即便是最不得宠的女子,都每隔两三日由御医诊治,更何况现在有孕的可是太后——虽然不是龙子,可等小主子出来,那身份不比龙子还尊贵?
这也是他们做奴才的想法,武润不觉得这个孩子和别人有什么不一样的,自己不能给他身份,自然说不上什么尊贵不尊贵的,但考虑到这里没有检查设施,武润也就勉强接受了木子风的每日一诊。
最开始的几天,武润还真是怕木子风说点什么出来,就像她说的,这些男人非得让她把话说绝了才能认清现实——关键是,像炎如霄那样的,她已经把话说绝很多次了,对他还不是半点用没有?反正对于木子风,武润觉得既然不能避开,那她就一点要求——喜欢就喜欢吧,别让她知道。他不说,她就装不知道。等这事了了,怎么着也想个法子赶他出宫。他回不回云国的,她不管,反正只要不见他,就挺清静。
结果木子风什么都没说。
对她的态度也挺恭敬,虽然不行礼,不喊太后,不自称臣子,但一点逾越的地方也没有。话也不多,每日风轻云淡地问一下武润的生活作息,有何感觉之类的。问完就走,也不拖沓。
但武润就是觉得不对劲。为什么?这家伙是挺懂礼,不逾越,不多话,但他一直冲着武润笑,那笑的——真是让武润看了第一眼就不想看第二眼!
莫小艺总结了俩字——宠溺。
武润觉得挺精辟。木子风看她的眼神,对她的笑,对她说的每一句话,无不透露着这种讯息——宠溺。
武润极其地不习惯,她总觉得,那种眼神,应该是情人之间美好的心灵互动,可木子风这样天天看着她,她真是极其地不适应!
每每武润移了目光,还能感觉到他的视线一直追随着她,浅浅的笑意就那么随意地挂在唇边,说不出的帅气俊逸。
武润终于忍不住开口:“别看了行不行?”
木子风唇角的弧度更大,吐出四个字:“百看不厌。”
武润当时就站起来,让亦吉送客!
后来莫小艺知道了,心里也觉得不爽。她觉得,武老师真不是什么人就能喜欢的,别说木子风之前对武润有误会,还骂过武润,就是他对武润一见钟情,也要看他自身条件够不够资格喜欢武润啊!
莫小艺挖苦人是从来不留余地的,什么难听的话她都能说出来。慕枫对她是言听计从,从来不会计较她这些坏毛病,反正没人管她,她是愈发的变本加厉。对于木子风,她更不留情,冷嘲热讽地就对着他招呼。
木子风不辩解也不争论,莫小艺说的都是事实,他是够贱的,但他爱了,他就敢面对这一切后果。如果能预料到今日的一切,他当初见她的时候,也不会出言不逊了。但谁也没有预知未来的能力,他早就把肠子都悔青了依旧换不回那一段他视她如毒蛇猛兽的日子。
慕枫最后把莫小艺抱走了。
无论莫小艺说什么,木子风就是不言不语,和这样一个人吵架,最后气到的只能是莫小艺。
慕枫觉得莫小艺怎么闹他都能接受,只有两点。第一,她的心,只能是他的;第二,他想要一个属于两个人的孩子。
但为了这第二件事,莫小艺已经不少日子没让他碰了,说什么不是安全期。
慕枫不懂,但他知道,莫小艺不想要孩子。本来已经安定的心又堪堪地吊了起来——一个女人不想给你生孩子,这代表什么?
不管莫小艺心里怎么想的,反正这件事足以让慕枫产生诸多乱七八糟的想法。
其实莫小艺的想法很简单,她就是觉得年纪小,要孩子的话太早了,先玩几年,等过几年再要是一样的。
这话,她也和慕枫解释了。慕枫当时也没说什么,她以为,这事也就这么过了。慕枫没反对,那肯定就是同意的啊。
但她没想到,那天晚上,慕枫就像换了个人似的,前所未有的热情如火——把个莫小艺给吓得!还以为慕枫吃错了什么药呢!这架势,比之商紫歌当年有过之无不及啊!
反正那天晚上慕枫是把莫小艺伺候舒服了,所以这女人才在武润问她什么时候要孩子的时候,难得的脸红了一下。
但慕枫同学命苦,那天根本就不是排卵期,莫小艺继续蹦跶,久而久之也看出了慕枫的小心眼,安全期她知道享受,可如果是排卵期,她是打死也不让他碰的。
慕枫没办法了,对莫小艺,他一向是顺从时候比较多,更何况这种事他更要顾虑她的感受,莫小艺一口咬定不让他碰,他真的就算憋死也不敢动一下。
偏偏莫小艺那性子又跳脱大咧,你不让别人碰,那你就别刺激人家,但她照样让慕枫陪着她睡,天冷不冷的,反正得抱着她,她睡不着的时候就在人家怀里动来动去的——哪个男人受得了这个?血气方刚的,自己心爱的女子在怀里,看得吃不得,谁没想法?
武润注意到慕枫脸色的时候,已经又过了几天了,那时,武润吃斋念佛也有二十几天了。最开始没觉得,因为有时候莫小艺来陪他,慕枫为了让两人说贴己话,一般都是在外面等。可这几天不一样,慕枫就跟着进来,坐在那里问了安之后就不说话,反正一张俊脸上没什么表情。
武润心思算是细密的,第一天就觉得慕枫有点反常。他在,两个人说话的确就有些不方便,武润就笑着把话题往慕枫身上引:“慕枫,这些日子跟着我吃斋念佛的,不习惯吧?”
慕枫还没说话,莫小艺没心没肺地先开口:“怎么不习惯啊!昨天我还让他带着我下山打牙祭了呢!老师,也就是你一直吃斋,总这样下去也不行啊!”
武润笑笑:“差不多该走了——那我看慕枫脸色怎么不好?”
慕枫刚想说话,莫小艺又道:“他晚上睡不好,总失眠,我正在想是不是让木子风给他瞧瞧。就是不知道木子风会不会记仇,我前几天还骂了他。”
武润点着她的鼻子:“你呀,一天到晚的也不消停。生病了一定要看啊,我等下和木子风说说。”
慕枫直言想说自己没病,莫小艺又说了:“我这些日子多老实啊,我就是看木子风不顺眼。其实也没骂,我只是强调事实。算了,你别和他说,要不你又欠他一个人情,到时候他蹬鼻子上脸怎么办?我听说寺里的老方丈也懂医术,到时候让他给慕枫瞧瞧。只是失眠,又不是什么大事。”
慕枫开始坐立不安,就怕武润再问,莫小艺又傻乎乎地把他的症状说出来——他哪里是睡不着啊!他是难受啊!
他腾地站起来:“我先出去。”
说完也不行礼,直接走咯。
莫小艺不以为然,反正这几天慕枫的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