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卓凡的头慢慢下移,靠在武润肩上,她的味道如此清晰地在他鼻端,她的娇躯就在眼前,可他——他握了拳,却无法抑制呼吸越来越粗重。他开口,一手滑上她的脸颊,缓缓游移:“润儿,如果我想要,你以为你能逃开?你说我不知道你想要什么,但这么久了,我只是逞口舌之快,什么时候真正地侵犯过你?以我的实力,就算临渊在这里,我想要你,他也不一定能阻止得了我。我小心翼翼地隐忍,这不是一种爱吗?你说木子风和他的青梅竹马是日久生情,既然你相信那种感情,为何不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证明我也可以?我们认识这么久,你可曾站在我的立场上为我想过,你可曾想过给我哪怕一次机会?你排斥我,从最初到现在,没有理由,没有解释,我一直在努力,尽我所有的对你好,可——你为何如此狠心?不能给我哪怕一丁点的希望?”
武润伸手推了推他的头,努力挺直腰板:“敖卓凡,知道为什么当初我要用那种方式对你吗——因为,炎如霄。他入我大商皇宫,如入无人之境,放眼整个皇宫,无人是他的对手,他威胁我,用我身边人的性命——我除了把这具身子给他我还能怎么做?第一次见你,你目光里的坚定和兴趣灼灼生辉,我很怕,我怕你是第二个炎如霄。知道了你的身份之后,不得已,我才想了那么一个法子。你是那么傲然不羁的男子,自然有你的坚持和信念,你不会碰我——事实证明,我是对的。”
敖卓凡只觉心中更加懊悔,谁知当初一个根深蒂固的成见,就让他与她失之交臂,早知如此——可惜,时间不会重来,过去的永远没有再来一次的机会。他移动身子坐到武润身边,伸手把武润揽在怀里,头依然搁置在她的颈间:“第一次见我,你就笃定我是这样的人——润儿,我该说你慧眼识人还是该懊恼自己不够火眼金睛没看出你的阴谋?”
武润身子挺得更直,尽量让自己与他的接触少一点,再少一点,这是马车上,他不会怎么样:“敖卓凡,你能不能先坐好——你压着我,我很不舒服。”
敖卓凡抬起头,垂眸看着她细腻柔滑的肌肤,腰间的大手一用力,瞬间把武润抱到了自己两腿之上,让她靠在自己怀里,他的脸颊细细地摩挲她的发:“这样好一点没有?”
武润挫败地叹口气:“你这样,我们怎么谈事情?”
敖卓凡贪婪地呼吸她发间的香,如果没有爱,就让他自私地禁锢她一辈子,就让时间停留在这一刻,该有多好。
武润怕他再有什么动作,也不敢动:“敖卓凡,不是我不给你机会,一开始就让你死心,总比你得了希望之后又被重重打击的绝望好的多,不是吗?你让我给你机会,就意味着我心里有一个男人的同时还想和另外一个男人牵扯不清,天下间优秀的男子何其之多,如果我见一个就要给他机会,那我岂不是真的成了水性杨花,见异思迁的放浪女子?如果是那样,你确定你会喜欢这样的人?”
“可是……”敖卓凡不知如何反驳,她说的,何尝没有道理?
“没有可是。”武润身子往外面移开了一些,尽量不碰触他的胸膛:“认识你之前,我心里已经有了他,就注定我们之间再无可能。如果你非要一个理由,或许,该说是世事无常,天意弄人。”
敖卓凡只觉得心里缠缠绕绕的都是疼痛的感觉,她说的话,那么理智,那么透彻,毫不留情地再一次判了他的死刑。觉察到她身体的抗拒,他大手微微用力,武润就又倒回到了他的怀里,他倔强地开口:“就算如此,我也想逆天而行。润儿,他是帝王,他能给你的,最高就是后位的荣光。可你舍得丢弃大商的一切随他而去?润儿,我知道你不是朝三暮四的女子,越了解,越深入,你在我心里的形象越是圣洁高贵。润儿,我求你,给我一个机会。也许我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爱,那么,你告诉我,也让我在你身边慢慢了解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如果有一天,你能看到我的好,我会舍了一切陪在你身边,这一生,我发誓只要你一人。你说要吃斋念佛,我也可以一本经书常伴你左右——润儿,求你,给我这个机会,求你……”
武润心口酸涩,这么多天的接触,这个男人的优秀和出色,她又何尝不知?他卓尔不凡,丰神俊朗,初见救她时的冷静关切,再见戏弄他时的愤怒不屑,他与她斗嘴时的睿智可爱,他奉承讨好她时的深情有趣,他在她面前低下了高傲的头,他了解真相后一心一意地想给她关爱——说不感动,也是骗人的。可,她的心,在他靠近时没有一丝的涟漪,他吻她的时候,她的情绪也只是愤怒和不甘,对他的感觉,她相信真的只有感动,仅此而已。
她不动了,索性窝在他怀里,静静阐述自己的观点:“敖卓凡,你何必如此?以你的条件,找什么样的女子不是轻松自如?我有什么好的——说真的,我至今也不明白你们男人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人,但我很确定一点,你们喜欢我,多半是和我这张脸脱不了关系的。你也别否认,我敢说,如果我是一个面相丑陋之人,不用我宽衣解带地自毁清誉,估计你也不会多看我一眼。怎么,我说的不对?”
敖卓凡弯了弯唇角,为她此刻倒在自己怀里的柔顺而感觉美好:“也许吧,我没想过这个问题——绝色女子,我身边也不是没有,比你美艳的,我倒也见过一人。但,你和她们不一样。你冷静,睿智,沉稳,大气,你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自然而然地就吸引了我的目光。也许,这也是冥冥之中注定了的吧。润儿,长这么大,你是第一个让我心神不宁的女子,也是第一个让我甘心为之改变的女子。”
他伸手抬起她的下巴,两人四目相对,他缓缓开口:“润儿,就给了我这样一个机会,可好?”
前行队伍到达大商第一个边境大城——五台的时候,阴沉的天空上方终于缓缓降落了初冬的第一场雪。
雪不大,却也是洋洋洒洒地落下来,给了大地一层薄薄的白色素装。
五台官员出城相迎,虔心跪拜,三呼千岁,给了武润最高礼节的欢迎仪式。
入了大商境界已有五日路程,却才有了五台这座规模恢弘的大城,严格上来说,这里也是整个大商的第一道对外屏障,城楼高达六丈,城墙牢固结实,乃先皇天初年间修葺而成。
五台太守陈林,祖辈五代守在五台,尽心忠诚,被先皇御赐“大商第一家”,荣耀无比。
武润等人下榻太守府,五台虽地处边境,却无损其繁华,太守府虽无法和京都府邸相比,却也是亭台楼阁,颇有文墨之风。
武润下了轿撵,在雪中漫步,一路行来,只觉银装素裹,把个太守府装扮得别有一番韵味:“玉太傅,这陈太守世代为武将,没想到这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也颇有你玉府之韵味。”
玉天成俯首称是,看过了他国繁华的老人,身上更有了积淀的沉着与冷静:“娘娘慧眼,陈太守府邸确是有轻烟迷曲径冷翠滴回廊的意境和韵味。”
陈林诚惶诚恐,能得天家认同自是喜事,可谁敢与大商第一文家相比:“回娘娘,老臣一生舞枪弄棒,哪里懂得这些?家中事务,全是犬子打理,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武润笑笑,终于回家的感觉让她少了金銮殿之上的威严:“都说虎父无犬子,陈太守谦虚了。”
陈林丝毫不敢大意,小心伺候左右。
此人义胆忠肝,一生追随先皇,即使商子郢年幼,当初第一个拥护其登基的,就是这位如今已过知天命年纪的太守。
武润自然对他印象不错,加之天气恶劣,第二日,雪却是更大了,她当下决定,随行人马歇息一天,第二日再启程。
莫小艺难得起了个大早,穿得圆嘟嘟的来找武润。
武润刚起床,亦吉正给她梳妆。
莫小艺一手抓向桌上的糕点,随即大喇喇地坐下:“武老师,快点,咱出去打雪仗。”
武润笑笑:“我不想动,让慕枫陪你去吧。”
莫小艺翻个白眼:“天天缠着我,烦死了——老师,你就陪陪我嘛!”
武润抬手摸了摸发,吩咐:“简单一点即可——打雪仗?你觉得这项娱乐适合老师吗?”
亦吉盘发的手随即转了方向,给武润梳了极其简单的发式,拿了一支墨玉簪子穿插其中。
莫小艺一边往嘴巴里塞东西吃一边瞅着武润的肚子:“我忘了!那也要出去走走,下雪了哎!我都多久没见到雪了!”
武润点点头:“也好,先吃饭吧。”
在莫小艺的催促声中,武润在亦吉的搀扶下走出了房门,踏进了太守府的后花园。
冬日里,也不见花园的萧条,几株傲然红梅在雪中绽放,常绿植被在风中挺立,放眼看去,一派生机。
武润在铺了软垫的藤椅上坐下,看着莫小艺在雪中嬉戏旋转,大片大片的雪花落下,调皮地落在她的发,闪闪的,亮亮的,煞是好看。
莫小艺蹲下身子,团了一个雪球,出其不意地冲着亦吉扔过来。
亦吉正给武润拢披肩,私心里不想娘娘的身体感受到一点风寒——咚一声响,莫小艺的雪球不偏不倚地砸到她的手臂上。
雪花四溅,武润顿时觉得脸上凉飕飕的。
亦吉跺跺脚,冲着她喊:“别闹了,娘娘受凉了可不得了。”
莫小艺冲着她挤眉弄眼:“过来呀!你过来呀!”
武润扑哧笑了:“亦吉,这里又没外人,如果想砸她,就去吧。”
亦吉抬腿就走,走了两步才想起给武润行礼,脸上也是掩不住的笑意:“谢娘娘恩典!”
武润看着她们两个在雪中嬉戏,儿时的记忆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她站起身,朝着另一个方向慢慢走去。
她也喜欢雪,小时候,她最爱做的事就是堆各式各样的雪人。曾经,她也幻想有一天有个男人会陪她在雪地里打闹,她把冰凉的雪塞进他的后颈,他笑着过来要“报仇”——很温馨的画面,很美好的想象,终究成不了现实。
那一年,也是大雪,她脑海里突然就出现那样一个画面——可就是在那一天,他牵了另外一个女孩的手站在她面前,告诉她,他要结婚了。
武润在那株红梅前停了脚步,再次忆起往事,心里却没了半点涟漪。或许,再浓烈的感情,都会随着时间而褪色。再说了,她的感情,能称之为浓烈吗?
她笑笑,低头,抬手,欲拂去红梅枝头上的积雪。
一声低呼,武润只觉得眼前一闪,再抬眸,一个男子已经在她眼前挺立。
他伸手护在那株红梅之上,面上可见焦急之色:“不能动!”
武润莞尔——好清秀的男子!
男子肤色白皙,墨发及腰,清俊的五官有些不辨雌雄的美——双眉斜飞,带了几分文人的雅致,眸子深邃,带着点异域人的深凹,眼珠也不似常人那般墨黑,而是有了点蓝色掺杂其中,鼻梁纤细高挺,线条流畅优美,薄唇抿着,连带着下巴也有了几分坚毅的味道。
男子挡了武润的手,见她没动,这才看了她一眼,愣了愣,半晌才开口:“你是谁?为何能进这花园之内?”
“想必你就是陈太守之子陈墨?”武润不着痕迹地退开来,言语之间,顿时有了属于天家的大气威严。
陈墨眸子睁大了些,眨了眨:“你是——太后娘娘?”
武润点头:“正是本宫。”
陈墨歪了头:“可是,太后娘娘怎会如此年轻?”
“娘娘!”
身后传来亦吉的呼喊,武润回头看去。
亦吉连忙过来搀着她:“娘娘,您怎么一个人到处走——你是何人!看见娘娘为何不跪!”
陈墨这才跪下,声音清脆:“臣子参见太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不必多礼,起来吧。”武润也不看他,对着亦吉开口:“怎么不玩了?”
亦吉的脸蛋红扑扑的,看上去异常娇媚:“奴婢该死!奴婢本就该随侍娘娘左右!”
武润拍拍她的手:“本宫想一个人走走。”
她看了陈墨一眼:“这里没事,你也下去吧。”
她转身,及膝长发在身后飞舞,空中瞬间飘过一阵淡淡的馨香。
陈墨俯首:“遵命。”
亦吉悄悄回头看了一眼:“娘娘,那人是谁?陈太守不是说这花园里除了打扫的园丁,不会放人进来吗?”
武润听着脚下“咯吱咯吱”的声响,觉得心情大好:“是陈太守的儿子,想必是个爱惜花草之人。不曾想,陈太守英勇威猛,竟有个如此秀气温润的儿子——日后,这五台城……”
她颦了秀眉,再没开口。
亦吉没说话,事关国家机要,她没有插嘴的资格。
武润不能不考虑这些,太守之位并非世袭制,但五台城是个例外。陈林先祖镇压国内叛乱,平定边境蛮夷,立下赫赫战功,比之一手创立了铁甲军的叶家也不逊色。之后,其先祖自动上呈奏折,请愿镇守边关,直至今日。
边关祥和,百姓安居,无战乱,无入侵,无盗匪,陈家的功绩,有目共睹。
武润很清楚,这一切,和陈家威名不无关系。陈家世代习武,陈家子嗣自小都是接受的皇家标准的教育,武功绝对称得上是高深莫测。
可陈墨,给人的感觉如此纤弱,如此文雅,如何担得起太守重任?
雪花飞舞着飘在武润周身,落在她的发上,黑白分明,妖娆异常。
木子风过来的时候,前行的脚步硬生生地止住了。
武润背对着他,及膝长发飞起又落下,扬着好看的弧度;漫天白雪之中,唯有她一身浅紫衣衫,傲然挺立,比之那不畏风雪的红梅,又多了几分脱俗和纯净。
亦吉在一旁候着,不经意地回头,看见木子风,上前一步:“娘娘,木子风来了。”
武润收了思绪,目光从漫天飞舞的雪花之上移开,回头:“怎么了?”
木子风上前:“外面风大,不宜久留,早些回去也好,免得着了风寒。”
武润看一眼不远处陪着莫小艺嬉闹的慕枫,勾唇笑了笑:“也该回去了,走吧。”
木子风侧身站在一旁,让她先行。
武润在他身边经过,发丝飘舞,空气中到处都是她的味道和气息,寒冷的冬日里,她比那傲人的红梅还要让人心醉。
木子风觉得,武润现在对他的态度明显转变了。有时候木子风想起来,就觉得以前的自己真是太——怎么说呢,听人谗言,轻信小人,导致他误会武润,他觉得自己真是太糊涂了!说糊涂都是好听的,他有时候就真是恨不得打自己两耳光,当时怎么就说出了那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