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塌地地爱上她?如果是这样,我的理解就是——如果不是你太滥情就是你的感情太廉价!你说爱,那么你了解我吗?你知道我心里想要的是什么吗?甚至你知道爱的定义是什么吗?爱一个人如何对她才是最好的,爱这个字是否能如此轻易地说出口——这些,你都想过吗?”
敖卓凡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水暖玉被他紧紧地握在手心——这块玉石,堪称风云洞第二件宝物,是当年他师父费尽心思才得到的奇珍,师娘临走前,把这块玉交给了他,嘱他好生珍藏。此玉不仅仅能通脉活络,温心热血,更重要的,此玉在身,能避百毒,长期佩戴,更能使人身轻体健,容颜长驻。他让人连夜赶路从风云堡取了来,一心欢喜地想送给她——她却……
长这么大,能让他说出“爱”这个字的,除了他的师父师母,天底下还能找出第三个人吗?可是,她却不领情,甚至,她怀疑他的一片心!
他并非木讷寡言之人,之前也一直与她唇枪舌战,可这一刻,他却不知该说什么。她的顾虑,她的质疑,她说的每一句话,他都听在了心里。他想反驳,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承认,除了初见的心动和好感,接下来的日子,他无不以欺凌和取笑她为乐,他看不起她,在心底鄙视这样不守妇道的女子——可知道了真相之后,他的想法在不知不觉中改变,甚至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这样一个被他不屑的女子,是怎么一点点渗入了他的心,让他无时不刻地想留在她身边的。
那一次,她说把公主下嫁给他,他恼怒而去,之后,他想了很久。
他知道武润的话或许是认真的,他怒极之下的心里其实是有点怕的。他忍不住笑自己,长这么大,他怕过什么?可这个女人总有本事挑战他的各种情绪!他不想承认,可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心理改变——或许,他爱上她了。
从最初的一见倾心,到她刻意留给自己那种印象时的不屑和鄙视,知道真相时的舒心,在和她争吵中一点点了解她的喜悦——一直,持续到现在,他忍不住想去靠近她,关注她的一颦一笑,他确认了,他的心,真的遗失在这个女人身上了。
所以,他放下了所有的手段,依着自己的心意自然而然地对她,对好她,想要她的关注,想在她面前流露爱人之间的亲密。他想给她最好的,确定了心意的男子,诚心诚意地想让她看到他的好。
如她所说,他真的丢了高贵,弃了傲然。
他以为,他会不习惯——长这么大,他从没对一个人如此温柔体贴,也从未在一个女人面前放下姿态只为能博她一笑。
但他没想到,所有的一切做出来的时候,是那么自然随意,他的心里很舒服,虽然她依旧没什么反应,但是她也没排斥。他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甚至有了无怨无悔就这样陪着她走下去的想法。
可她说什么——说他不知道什么是爱,说他滥情,说他的感情是廉价的。他苦笑,如果他告诉她,她是第一个让他如此的女子,她还会说这样的话吗?
也许吧,她从来都不是因为别人的看法而轻易改变自己的人。看上去那么柔弱美丽的女子,内心却有固执强大的想法,她的一句脱口而出的话,就那么轻易地让他遍体鳞伤。
但他如何反驳?她说的,也是事实。他们认识,不过几十天,也难怪她不相信他会产生如此深厚的感情。可如果不是,他疯了才会把冬生塞她嘴里,他傻了才会把天下至宝水暖玉巴巴地捧到她跟前!
以他的铁齿铜牙,武润满以为他会来个通篇长论,却见他一直沉默不语,不由有些疑惑。但不管怎样,她还是决定把话说完:“能让你看上眼的东西,自然都是价值不菲。我听木子风说了,冬生乃灵药,甚是难得,我吃下去了想还给你也不可能。我想,这玉石,也必非凡物——敖卓凡,我不想欠你什么,如此贵重的东西,我真的不能要。”
敖卓凡叹了一口气,神情落寞地说了一句:“给了你,你还怕我让你还?”
亦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娘娘?”
武润笑了笑:“这种事,谁也说不清。总之,我言尽于此,希望你能体谅我。”
说完,她转身朝门边走。
敖卓凡在她背后开口:“你是不是——很讨厌我?即使我尽量想转变,也不能让我在你心里的印象改观,是不是?”
武润停下脚步,斟酌了一下开口道:“其实,说不上讨厌,只是不喜欢自己被人威胁强迫的感觉。凭心而论,你丰神俊朗,成就卓绝,是多少少女梦寐以求的心上男子。可惜,我不是懵懂怀春的小女孩——可以这么说,你一心想给我的,并不是我需要的,甚至是我一直在尽量回避的。我现在最想做的,就是辅佐郢儿的政务,让大商也走上一条繁荣富强的道路。你做得再多,在我眼里,也只是徒劳。所以,以后,你大可不必如此。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大商都城将近,你一路护送,我心里自有感激。感激,就只是感激,不掺杂其他任何感情。我不希望你打破这份宁静,让我心里唯一的感激也消失殆尽。”
敖卓凡见她抬腿想走,急忙开口:“如果大商富强了,如果商子郢亲政了,你又何去何从?”
武润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勾唇一笑:“吃斋念佛,为我以前的孽障赎罪。”
“你——”敖卓凡只觉心底压抑着难言的酸楚和郁闷,不止是因为她的冷言拒绝,更是因为她话语之间的那种淡然随意。他不想相信自己第一次付出的感情会是这样的结局,可她的语气,让他不得不正面重视自己的感情流露方式:“此话当真?”
武润抬手开门。
站在门边的亦吉忙上前搀着她,顺便看了敖卓凡一眼。两个人的对话,并非她有意偷听,她只是担心敖卓凡会对武润不利。
武润笑笑,其实她内心真实的想法是——含饴弄孙,颐养天年。或许这话说出来有些沧桑无尽的味道,可经历了那么多,她真的觉得已经厌倦了。一个又一个的男人用尽各种方式手段想让她屈服,有意思吗?她开口:“你若不信,尽可以拭目以待。”
话说到这个份上,亦吉觉得自家娘娘真的挺狠的。可是话又说回来,对付敖卓凡这种男人,不狠点能行么?反正不管怎么说,武润就是亦吉心里的神,她的所作所为,都能被亦吉无限放大,然后在木子风面前显摆——不能说亦吉八卦,只是身边没有人分享她的心事,她只能勉为其难地让木子风陪她瞻仰娘娘的风姿。
其实亦吉也就是想把心里的话说出来,她并没指望木子风能给她回应。两个多月的接触,也让她了解了他的性子。她发现,木子风其实和自家娘娘有点相似,都是那种比较冷清的人,当然,她家娘娘现在有所改变了,木子风却一直是那副模样,有点高傲,有点不羁,也不主动和人攀谈,整天一副谁欠他钱的死人脸。
谁料想,木子风开口了:“她真是那样说的——常伴青灯,吃斋念佛?”
亦吉拖着下巴,叹了一口气:“娘娘既然这样说,自然有这样的想法。你别说,娘娘性子淡泊,不热衷权势,又是神人天姿,说不定真是佛祖转世呢!”
木子风却再没开口,矛盾地不想去考量武润话里的意思却总是不由自主地去想——那样一个女子,到底哪一个才是她的真面目?
他输了,从小到大,一方面是因为刻苦练习,又一方面天资异禀,总之,长这么大,他的棋艺难逢对手。可在武润面前,他觉得他就如同三岁小儿,毫无招架之力。
开始的时候他也没轻敌,因为亦吉的棋艺已经算是高超了,能让亦吉夸奖的人,自然是有真本事的——可他没想到,寥寥数子落下去,胜败立见分晓。
木子风无言地收拾了棋盘,也不征求武润的意见,直接执黑先行。
武润知道他是心有不甘,也就随他下了几盘。
最后,木子风彻底甘拜下风了。
武润不止是棋艺好,她的布局,她的深思熟虑,她的各种落子方式,都让木子风崇拜不已。
的确,就是崇拜。抛开所有的不谈,木子风觉得武润身上原来也有可取之处。
亦吉也发现了,下了棋,木子风再看武润的眼光里明显有了点不一样的东西,他还是不怎么说话,可在武润面前,也不吊脸了。
亦吉终于松了一口气,看来,娘娘热心想做红娘留下的后遗症,终于清除了。
武润早把那事忘了,如所有即将做母亲的女子一样,她心里的欢喜越来越多,每日每日都密切关注自己的身体变化——肚子好像又大了一点,尿频的现象好像少了,吃东西还是偏爱酸的。
她现在最爱做的事,就是把双手抚在腹部,感受那一天天成长的小生命。
每每木子风给她诊脉之后告诉她,孩子无碍,她都会感激地给他一个甜甜的笑,顺便说一句谢谢。
木子风觉得有句话说得很好——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关于原来听到的武润的恶行,到底是三人成虎还是有人刻意为之他不知道,但这么多天了,他觉得他渐渐被武润身边的人感染了——更确切地说,是武润,让他原来的印象一点点改观。如果说之前还有些怀疑的话,可是,接触了两个多月,他再看不清现实的话,就真的笨死算了!
现在,武润对他笑,对他说谢谢,他还是有些不习惯,他想回她一个笑,却又觉得会不会太突兀了让她误会,他也想说不用谢,三个字就在舌尖上打转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武润的性子,怎么说呢,她很随心,对人对物都没有很大的兴趣和好奇,说好听点就是性子淡泊,说难听了就是无趣——当然了,这也是针对她不上心的人来说,面对莫小艺或者亦吉她们几个的时候,武润还是挺有趣可爱的。
但木子风明显不在她上心的范围之内,她和他说话,内容从来没超出过她的身体以外的话题。她对他笑,对他说谢谢,纯粹就是一种礼貌而已。
木子风其实自己也有感觉,武润对他的无视从两人见面一直维持到现在,有时候想想,他觉得心里挺不舒服——这个女人,无论对叶炫烈还是莫小艺,都是一副自家人很随意的模样,可偏偏到了他这里,就一本正经,看他的时候都很少,客套的寒暄,礼貌的应对——是他不够尽心还成不了她的心腹还是她一直耿耿于怀两人的第一次对话?
木子风记得很清楚,那一晚,他骂了她,而且,骂得很难听。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木子风都觉得骂她都是侮辱了自己,那样的女人,她就不该出现在这个世上!
可越接触,越了解,木子风就越觉得当时的自己太不理智了,太冲动了,太失礼了——就算知道她是那样的人,可当面说她是淫fu,貌似真的不妥。
有时候想起来,木子风都觉得一阵后怕——虽然那时候是抱了必死的决心的,可如果那女人真的要杀了他,他是没有丝毫的反抗能力的。可如果他死了,蕊儿怎么办?他答应她会好好活下去,又怎么能食言?
反正不管怎么说,木子风后悔了,他觉得自己没有检验事实就对武润出言不逊,的确是他的错。这些日子,他也一直想找个机会对武润说对不起,可这种事——让他怎么开口?
亦吉能在武润身边伺候,自然少不了察言观色的绝活。她是看出来了,木子风绝对有心事,好几次欲言又止,可就在亦吉以为他能说点什么出来的时候,他却又低了头,好似什么都没发生的一样。
亦吉悄悄地和武润说了,武润就笑她:“不是不喜欢他吗?本宫看你,可有点心口不一呢!”
亦吉气得一跺脚:“娘娘!您就知道取笑奴婢!”
武润呵呵地笑:“好,本宫不取笑你——那你倒是说说看,为何木子风有一点风吹草动,你就能明察秋毫?”
亦吉其实真没这个心思,她关注木子风纯粹是无聊,原来在宫里的时候,作为武润身边的第一宫女,她身上有很多责任,也监管着仁心殿的很多事务,那时候,从早到晚忙得团团转,哪里有空去管这些?可现在不一样,漫漫长路,一路行来,确实有些无聊,如不找些事情来打发时间,岂不是一点乐趣没有?她微微一笑,不敢说拿武润身边的御医来打发无聊时间,但也找了个不错的借口:“娘娘,他可是负责您的身体的,奴婢自然要小心防着他!他那个人,虽然现在老实了,可您忘了第一次见您,他就……”
亦吉慌忙住了口,暗骂自己口无遮拦,怎么提这事!那一夜,娘娘明显心情不好:“奴婢该死!”
武润好笑地把她拉起来:“好了好了,虽说防人之心不可无,但也不必草木皆兵吧?木子风虽说对本宫有点误会,可他也不会是不遵守承诺之人。他一心想离开,本宫生产之后,许诺了让他离开的,他断不会拿自己的自由来开玩笑的。”
武润不是斤斤计较的人,可对于木子风那次骂她,她至今记忆犹新,与其说她忘不了木子风骂她,不如说那种被人误解和冤枉的感觉一直让她不爽。
不管怎么说,武润觉得凡事都有因,木子风的嘴里能说出那样的话来,肯定是有出处的。当然,现在她也无需去想那么多,回了大商,她就一心想在自家一亩三分地上辛苦耕耘,早日功成身退。
反正木子风的对不起一直没出口,亦吉听了武润的话,对木子风也渐渐不怎么关注了,在武润的身体渐渐复原之后,亦吉也基本掌握了孕妇的饮食禁忌,如此一来,木子风出入武润身边的机会大大减少。
木子风想来想去,觉得男子汉还是应该敢作敢当,再说,他现在见武润的机会就少了,那进了宫以后呢?她还会留他在身边?他还有机会关注她的健康?有时候想起这事,木子风甚至期待马车走得慢一点,再慢一点,他要说的话还没说出口,他不能让自己心里一直留着一个遗憾。
其实亦吉说了那事以后,武润也不禁多看了木子风几眼,还别说,他那样子,真的挺不正常的。
终于,在木子风磨磨蹭蹭翻着医书不想离开,几次张嘴又没说出什么来的情况下,武润开口了:“木子风?”
木子风身子猛地僵直,手里的医书哗啦一声就掉在了地上。
武润眨眨眼——她怎么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可怕的影响力了?她不过叫他的名字,他至于吓成这样?
她垂了眸,心想自己是不是多事了,他想说什么,如果是重要的事,终归会说出来的;如果他不想说,也自有他的道理,她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