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知道为什麽吗?……”
薛承远听到此,却摇头止住,“既然叔父已给出了答案,承远愿意相信叔父所言。”
在这世界上,能够信任的人太少了。但叔父是不是真的曾欺骗过他?在薛承远记忆中,他确实不曾察觉过。年少气盛的时候,按照自己的推理而将一些事情强加在他人身上,是否真的正确?这真需要时间来检验。
“留你在这里,你不反抗?”濮阳历渊见薛承远这般坦然,反问道。
“在叔父的眼里,被自己相爱的人所背叛,本就与死无异,不是麽?”
“是。”
“那承远甘愿留下”薛承远长呵了一口气,自知天命的淡声说道。
作家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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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华如炽 73 (美强生子)
第七十三章
濮阳历渊看他神色坚定,自然而然的想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
那时候对爱情的信念曾是如此强烈,一股子劲扎进了自己对爱的想法和判断之中,是那麽自信那麽有著执念。
但蹉跎岁月最终给了濮阳历渊一种他不可预知,却理所应当的答案。
“您真的不想知道你父王因什麽而死?”濮阳历渊想到此次一别,可能今生和薛承远也再无相见之日,倒不如将多年隐去的实情托盘而出,也算是给这孩子一个交代。
薛承远带著倦意的冷冷笑了笑,道:“这麽多年过去了,承远早已没有当初那份求得真相的心了。”说道这里薛承远想到了自己的出身,和多年漂泊的不得已,又道:“即便是知道了真相又如何,千古年来历朝历代同室操戈难道还上演的少麽?”
“你父王是为保护你而死的。”
就在薛承远话音刚落的时候,濮阳历渊这样对他说道。
薛承远眼睫一眨,霎时红了眼眶,喉中酸痛到了点,却什麽都说不出来。
其实当年事发的时候他早就有过这样的预感,但薛承远还是一直在努力逃避著这样的猜想。他宁愿相信他的父王是权利争斗的祭品,也不愿接过这样沈重和无法偿还的牺牲。这绝非儿子应有的孝义。
“这是他的责任,也是他的愿望。从你诞生的一刻起,这是他对你的誓言。”濮阳历渊望著如今的俊朗青年,感概颇深,“你的父王,他很爱你。”
薛承远强忍著眼中的泪水,却发觉在这一刻根本已是枉然。
莹莹泪水之中,薛承远仿若看到了父王毒毙之前的那一夜,在王府的书房里,父王威武的身影就在站他身旁,和他比肩而立。
“远儿……”
濮阳历铉看著自己的长子越发出息了,无论是学识还是医术都精进不少,心中自然是难以掩饰的骄傲和自豪。
“父王。”
薛承远恭敬的道。虽说今夜不知为何父王将自己叫了来,但长久在山中学医的薛承远也确实有些日子没有见过父王了,很是惦念著京城里的家人。
近来这邡宁城中事端频发并不太平,皇宫之内更是风云暗涌,皇上已是垂老之年,却因未立太子,嗣位之争这些年来一直从未停歇。沅西元帝看来是希望将手中皇权维持到自己咽下最後一口气,但随之而来的却是几个子嗣之间血雨腥风般的争斗和彼此打压。
身为嫡出第二子的濮阳历铉自然无法挣脱这权利漩涡,按照实力和多年的筹谋他也未尝不可夺得天下,来日称帝实现自己一生的抱负。可是终究天不遂人愿,几月之前,京城突然开始有了关於他的长子,也就是濮阳承远身世的流言。
这流言很快就传到了宫中,元帝听闻勃然大怒,嫡系皇室宗脉里居然混杂著血脉不明的後代,简直是荒唐透顶!
可多年来,元帝却偏偏特别宠爱濮阳历渊,加上年事已高体弱多病,又多要倚重濮阳历渊的医术绝学为他诊治,再者无论濮阳历铉还是濮阳历渊都是自己的爱子,这件事确实不可贸然定夺,於是下令查询实据。
就在两人围著父皇苦苦周旋,企图将压住这件事以保住濮阳承远一条性命的时候,元帝突然身中风疾,卧病不起,朝中也顿时党派纷争乱成了一团。
在兵力上濮阳历铉对比大哥濮阳历钧并无优势,但在沅西民意上显然濮阳历铉更胜一筹。但最终让濮阳历铉功亏一篑的还是在朝堂上,有人终於拿出了濮阳承远出生时候的确凿证据,能够证明他并非薛王妃所出,因而这皇室血统也足以被人怀疑。
更重要的是,这件事牵扯出了关乎沅西一国命运的一件传国之宝。这件东西按照元帝的意图先交予日後能够保持中立,手无兵权的皇子掌管,以制衡多方,来日再交予登基的新帝。
濮阳历钧早知这二弟和这本应保持中立的三弟走的太过亲密,对这件事极为担忧和不满,生怕有朝一日即便得了这皇位却缺失了这份珍宝,自己的位置也坐不安稳,因此决定趁父皇未死之时先下手为强。
濮阳历铉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一纸文书将深山之中的儿子招回了身边。
或许以他这麽多年在权利中心沈浮的经历,早已知道自己即将面临什麽样的命运结局。但对他的儿子,他心存爱怜,心存愧疚。在这世间,他最不愿意看到他的儿子因为自己的自私和过错受到牵连和伤害。
“有些日子没见了,又长高了”濮阳历铉抿唇一笑,双手抚住了薛承远的肩膀。
眼望这个儿子,他五官眉目中隐隐透出一股超然於凡世的气魄和风骨,尤其是那深邃而有定力的目光,更是让濮阳历铉看的欣慰。
相比邡宁之中那些个整天骄奢淫逸的皇室子弟,这是一个知道自己想要什麽的孩子。
“父王,您叫我回来,有什麽事?”小小少年还是难掩心中的担忧。京城中发生了什麽,他也是隐约有所耳闻。
月华如炽 74 (美强生子)
第七十四章
“父王就是想见见你”濮阳历铉看著他,答的沈然。
这句话倒是说的薛承远有些不好意思了,羞涩的脸上微微泛红。
“孩儿最近读了很多新的书籍,医术也有些长进……”薛承远看著父王的眸子,徐徐的开口道来。
“好,是父王好儿子,真是长大了。”濮阳历铉还是盯著儿子看,不住的点头,又道:“这些年送你去灵虚观,远儿可还喜欢?”
“喜欢”薛承远点头,答的十分坦然。他确实喜欢道观里清静无争的生活,那是一个能够安心学到知识,让人有所感悟的地方。
濮阳历铉又问道:“那皇叔呢?你可喜欢?”
“喜欢。虽然他对我严厉了一些,但无论起居还是进学上,他都很悉心的照顾和指引著我。”
濮阳历铉听後轻轻点头,叹了句:“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情理之中?”薛承远有些困惑。叔父对他好,是情理之中的事,可是父王的表情却让人很难琢磨。
“对,情理之中。”濮阳历铉又肯定了一遍,接著双手握住薛承远的手臂,道:“远儿,你知道你为什麽叫远吗?”
“父王请讲。”
“因为在父王心中有两个遗憾”濮阳历铉特别珍惜这样一个夜晚,因为在等一个能如此和他儿子静静相处的夜晚,或许要到来世了。
薛承远不再发问,只是望著他的父王,听他想说什麽。
“父王想远离这里,但终其一生,父王知道自己做不到”濮阳历铉自嘲的苦笑道,长叹了一口气又道:“父王有一个心爱的人,想和他一生相守直到永远,不顾及任何他人的眼光和评判,父王也做不到。”
“父王是不是很没用?”说完,濮阳历铉甚至觉得有些无颜面对自己的儿子。
薛承远能够体察到父王心中无奈,但至於这缘由和真实的感受,确实是他的年龄所不能知晓和领会的。
“父王,您也许有自己的难处”长这麽大薛承远还是第一次看到父王如此袒露心扉。
“是麽?”濮阳历铉摩挲著他脸庞,想起第一次在道观里抱著他小小身躯一刹那,沈声道:“答应父王,有朝一日,你要为父王做到。”
“父王?!”薛承远不知他的父王今日是怎麽了,总觉得这气氛有些诡异。
濮阳历铉审视著儿子许久,终於走到宽大的书桌前拿起一个细秀的石筒。那筒子很精致,外面还包裹一层镂空的金丝,在灯火下散发著烁烁光泽。
“远儿,你长大了,父王将这个物件托付给你。”
濮阳历铉说著,将它递到了薛承远的手中,沈沈的按住。
“这是?”薛承远知道这物件一定非同寻常,但为什麽父王要挑在这个时候给他?
“这石筒内装的是一本书。”
薛承远在脑中搜刮著与之相连的线索,但毫无头绪。
“知道它的用途对你而言并非幸事,但它绝对不能所托非人”濮阳历铉说的异常坚决,带著一个亲王与生俱来的果敢和决断,道:“这个皇城之中,没有人配得到它。因而父王将它交给你了,好好保管它。”
薛承远平生第一次被托付了这样不同寻常的使命,隐隐约约心中除了不安还同时袭来了巨大的惶恐,他总觉得或许有什麽非常不好的事情会很快发生。
就在他迟疑发问的一刹那,窗外的天空突然骤亮的划过的了一条带著银色莹亮的痕迹,将薛承远的目光牵引到了窗外。
濮阳历铉此时眼中的余光也看到了,转过身来。
“是流星。”
沈默了片刻,濮阳历铉低低的吟道。
“父王……”
薛承远见父王的神色落寞,带著几许凄凉的笑意,心中很是不安。
“远儿,你看窗外的浩瀚星空,美吗?”濮阳历铉执起长袖,望著漫天星辰,突然朗声问道。
“很美。”
濮阳历铉悠然远去的目光清亮如水,笑叹道:“这人世间的每一个人死後,都会化为星辰存於天际。”
“……是麽?”薛承远懵懂的看了看父王又看了看璀璨的星空,随後紧紧的握住了手中的石筒,那是父王对他托付。
“上天会铭记我们每个人都曾来到过这世上,匆匆一世,别留太多遗憾……”
“父王,你怎麽了?”薛承远见父王如此感慨,不由问道。
“没什麽”濮阳历铉顿了好一会儿,才回过了神,对薛承远道:“最近这京城里的事很繁杂,你叔父一直在宫中为皇上诊病。”
“嗯”薛承远点头应道,他已经有些时日没见过濮阳历渊了,想必是皇宫之中有些变故。
看著父王的神色,薛承远更加肯定了这样一种猜测。
但接下来的话,却是薛承远不曾料到的。
“如果这京城里发生了什麽事,父王会安排一些手下迅速带你离开沅西。”
“父王?!”薛承远心中一惊,濮阳历铉不像是开玩笑。
“离开这里之後,你可以一路前去古潍湖恩州,沅西人在那里的势力较为薄弱,或者就去乾徽。”濮阳历铉心思缜密,说的很快。
薛承远虽然也记的快,但对於这种突发的变故,身为一个少年他确实心中没有准备。
“你是父王最疼爱的孩子,承远”濮阳历铉忽然声调变得哽咽了,他一直克制自己不想在孩子面前表现的脆弱,可是今时今日想到可能的天人永别,又怎能不感伤?
“父王!”薛承远一步就端跪在了地上,紧抱了父王。
“好孩子,此生做个当世名医,也未必不是你的福分,父王永远会为你骄傲”濮阳历铉紧紧搂住了薛承远。
那怀抱之中的温暖似乎迄今仍长存在薛承远的记忆之中,不曾散去……
月华如炽 75 (美强生子)
第七十五章
“这究竟……是为什麽?”薛承远痛斥道。
一转眼这麽些年过去了,怎样才能剥开层层往事去寻得真相?
濮阳历渊倒是不再避讳,回道:“因为你的血统。”
“血统?!”薛承远通红的双眼微微一怔。
这真是始料未及的事,他自然应当是父王和母妃的长子,这些年来所受到的追捕和迫害也全因为自己作为一个世子的出身,血统会有什麽问题?
濮阳历渊点到为止,也不再想多说,毕竟多年过去了,如今让他认了薛承远才是真正的不现实。反正自己早已习惯在这个孩子生命中,以叔父和师傅的名义存在著,这也未尝不好。
“皇叔,告诉我!”倒是薛承远此刻再也抵挡不住内心中的伤痛和困惑,一把拽住了濮阳历渊的袖袍,苦苦探求道。
濮阳历渊侧过头看著他,不言不语,就只是这麽静静的端详他。
“我……不是父王的儿子?”薛承远道出了心中最不愿直面的猜测。
濮阳历渊忽然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既然父王当初都愿意为保护自己而死,那麽他必定是父王的亲生骨肉,如果是这样……
“母妃,她并非我的生身之母?”薛承远又一次追问道。
这一下濮阳历渊不再否决,只是轻叹一声,移开了薛承远手中的袖袍,向前踱步而去。
二十多年了,薛承远从未想过自己的母妃竟不是生身之母,以至於当年换了姓氏还特意选薛姓以表孝道。即便是父王宠幸了其它女眷生下了自己,对於一名嫡系的亲王而言,这也罪不至死,大不了自己最多算是个庶出的世子。
那麽唯一的可能……就是自己的生母身份的背後一定隐含著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而这件事足以祸连整个父王和整个家族,所以才有了当年的那一幕惨剧和之後不曾间断的追捕。
“皇叔,您真的无意告诉我真相?”
“很多事早已尘埃落定,死不能复生”濮阳历渊沈声叹了句。
想到接下来要退出这玉涛山,之後的或是被俘或是向南前行,他也永远要离开这片生活多年的土地了。今生是否还能和这孩子再次相逢,实在是命中自有定数。
“你的生母并非沅西人,而是越希部的後人。沅西建朝之初曾立下法则,沅西皇室与越希族百代而不得通婚繁衍,你的父王因犯了国法家规,而这件事最终祸及你的性命。
祖宗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