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愿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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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愿录- 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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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上发梢,夜色渐深都舍不得离开。

贺栗陪在一旁催了好几次,她才抹着泪起身,一步三回头地走。

故事若到这里完结,贺栗妞妞就这么离开,然后回自己的院子去,倒也不失为一个好结尾。

只可惜,今晚,他们注定离不开。

周语在院子最角落里,看不到什么场景,她只听到两人的脚步渐渐走远后,又飞快地跑了回来。

贺栗将妞妞藏到她面前的假山山洞里,颤抖着声音吩咐她:

“你千万别出来,外头没声音了也别出来,一定要我喊你你才可以出来,知道吗?”

唐遥吓得面无血色,呆呆地点了点头,泪汪汪地看着贺栗又起身。

她一把拉住要走的贺栗,哀求道:

“相公,你就在这里陪着我吧,你莫出去,外面人那么多,我怕……”

贺栗看着自己妻子这般模样,心疼不已,却不得不掰开她的手指往外走:

“爹娘还在他们的手里,做儿子的我,又怎么可以藏身在洞中?你放心,我很快回来,不会有事情的。”

贺栗路过周语这边的洞时,还不忘去抱了一些稻草过来,费力地挡住她的洞,与周语道:

“姑娘,等会不管发生什么,有什么人进来又或者有什么声音,你都不要出声。”

他们这般模样,外头定是出了大事。

可如今周语被关押在这里,什么忙也帮不上,只能不给他们添乱。

她点了点头,又往后走了些,把自己隐入黑暗中,嘱咐了一句:

“你自己小心,想想妞妞还在等你。”

贺栗眼中有泪,他像是知道了什么似的,竟给周语跪下磕了个头:

“我不知道姑娘是什么身份,又是从哪里来,与姑娘认识了这么久,多少也有些情分。贺栗在这里斗胆拜托姑娘,若今日贺栗这一去……回不来了。还请姑娘开导开导她,让她一个人好好地活下去……”

事情竟严重到了这般程度!

周语倒吸一口凉气,还想说些什么,但贺栗走得匆忙,并未多做停留,让她只能咽下了多余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  连更三日,打卡,滴!

☆、六七 炼狱

周语本就是在墙角,又被稻草挡着,她根本无法看清外头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通过断断续续的喊叫声与脚步声推测外面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她想到了雪兰。

人们对弱者的霸凌似乎永远都只有那么几个方式。

周语站起来,将掌心贴于墙上,她想要突破限制冲出去,看清楚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但那墙看似透明似有铜墙铁壁横着,叫她怎么也出不去。

她焦心地蹲下来,贴着墙角稻草的空隙看过去,瞧见唐遥被人一把拎了出来,摔到地上。

她是怀了近七个月的孕妇,倒在地上的第一反应就是捂住自己的肚子,一脸惊恐地看向对面那群人。

她只有一人,而他们是一群。

下场,可想而知。

唐遥焦急地往门口望了望,又往周语这边瞧了一眼。但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赶紧把目光移开…………她怕牵连到周语。

周语本就在墙角看不见太多,又被杂草遮了部分视线。她瞧不见唐遥的表情,只能隐约瞧见她隆起的腹部。

然后,她眼睁睁地瞧着,一双脚慢慢地踩到了唐遥的腹部上,缓慢地用力地踏了上去。

是踏,那双脚的助人,完完全全地站在了唐遥的肚子上。

她怀孕快七个月了,胎动都十分明显。

却被人一脚踏了上去。

护了七月,毁于一晚。

唐遥当下就嘶声力竭地惨叫了一声,捂着肚子缩成一团。

她双腿间开始流出暗红的血来,那些血还夹带着血块。

唐遥挣扎着要往外院爬去,却又被人拉着脚拖回来。

她的手死死地扒着地面,指甲又翻了几只。但这一切都是无用功,她还是被人拖了回来,留下一条鲜红的血迹。

这一次,周语看不见她的腹部了。

她看见了唐遥的脸。

痛苦,绝望,遍布死气。

外面哭嚎声喊叫声斥骂声混成一团,而周语却觉得万物寂静,天地间仿佛只有她与她面前的唐遥。

她看着她被人折磨得口中吐出一口又一口的血来……无能为力。

她看着有人把一团已经有了肢体面容的血团放在她的脸庞,又狠狠踏碎,让血溅了她苍白的脸……无能为力。

她看着她的脸被人一刀刀刮花,看到她从激烈挣扎到奄奄一息又到毫无声息……无能为力。

无能为力,无能为力!

她无能为力!!!

这一次即便她参与其中,她还是无能为力!

“平日里瞧他们贺家财大气粗的,今日咱哥几个进来一看也不过如此嘛。”

十年大旱,民不聊生,□□掳掠,无所不现。

朝廷赈粮长久未至,饥民人数日复一日增加,而后渐成大势蔓延全国,各地乱成一团。

“一个个都跟软脚虾似的,来,饿了这么久的兄弟们,今儿我们吃肉!新鲜的两脚羊!”

时有悍匪,掳人而食,日杀数千,人骨为柴。

商贾贺家,好善施粥,只一户之力,难以救四方。饥民心生歹念,夜闯贺家大院,灭其门,屠其人,满门上下一百五十一口,连带少夫人未出世的孩子,无一幸存。

“那,那是什么?!别过来!别过来!啊!!!!”

伏尸遍野,厉鬼出世,生者见死,死魂见消。

贺家灭门之后,传闻夜夜有狐鸣鬼叫,闻者丧胆,曾有高人曰:

此地生人死人皆不得进。

周语面前的稻草堆很突兀地被一阵阴风扇开。

她对面站了一个红衣红眼的人。

不,该说是厉鬼才对。

原本书生的温润如玉,此刻都化作了他刻进骨子里的怨气与凶恶。他的黑发如碳一般黑,脸却又如纸那般白,猩红的两个眼珠嵌在惨白的脸上,仿佛被瞪一眼都会丢命。

他的衣衫透血,看上去红红黑黑一片,加上他刚刚才捏断了几人的脖子,这新鲜的血浇在他的脸上衣服上,又多了一层鲜红。

他一出现,草木俱寂,像是怕了他似的,从他脚边开始迅速枯萎。黑色的怨气蔓延开去,让这一片天地的生灵都萎靡起来。

除了在墙内的周语。

怨气进不去她的墙,也伤不得她。

只是,纵然怨气靠近不了她,她也一直在受着焚魂之苦。

墙内墙外,与她而言都是炼狱。

“贺栗。”

周语唤道。

“……这是第三次了。”

贺栗没有听见似的,手下又捏碎了一个人的头骨。他背对着周语站着,将手里的头骨随意地抛到一旁,不曾回一下头。

“贺栗!”

周语又喊了一声。

而随着她这一声出口,周语眼前的场景却开始天翻地覆,完全不同,却又完全相同。

没了强盗劫匪,没了早就化作尸骨长存地下的唐遥,没了那个贺栗尚未出世的孩子……

但同样惨烈。

如今,这只是看似一个荒废的院子,枯枝烂叶掩盖住了曾经的遍地尸骨,长出了荒草连绵,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只是一个被废弃的院子。

而当无知的游人踏入这个废弃的院子,杀虐则开始了。

这是贺栗单方面的杀虐。

生者见他而死,死魂遇他而消。

他的戾气大到纵然是周语,都会被他的障眼法遮蔽,随着他年复一年地轮回。

他的一个轮回是三年,而周语却知道,他的三年,外界不过一年罢了。

能把时间都轮回进去,改变时间线……他强大到纵然是执行者们都不得不小心。

第一年,她察觉了,只不过熟视无睹罢了。

第二年,她心有不忍,颤了颤睫毛,却依旧袖手旁观。

第三年,她终于应了一声,但……还是无能为力。

她过了三年,又或者说在他的世界里活了九年。

这些年里,她只能看着他,一遍又一遍地活在这段记忆里,从少年得意的公子哥化身戾气难消的索命厉鬼,一次又一次被虐杀又去虐杀别人。

待到他杀尽生人,捏碎死魂。这地下似有无数双白骨森森的手伸出来,把地面上新鲜死的尸体拖入地下去,杂草继续被迫生长出来,覆盖住一地血腥。

仔细看看,就会发现异常。这杂草遍地的院子,竟无一声鸟鸣,也无一声虫叫。园中的杂草与其说是自己生长,倒不如说是被人摆上去的,死气沉沉,风吹不动。

而随着一具又一具的尸体被拖入地下,贺栗眼中红芒更甚,身上红衣似吸了血那般鲜艳。

明明只是好好地过着日子,从没有干过什么坏事。

却要落得一夜满门被灭,妻子尸骨无存……

还有他的孩子,那个才七个月的孩子……

为什么,他们到底做错了什么?!

人心本恶。

错的不是他们,错的都是那群丑陋的人!

他要长长久久地存于世上,他要在这里等妞妞回来。妞妞只是离开了一会儿罢了,她很快就会回来的。

到时候,她又会一脸安详地摸着自己的肚子,唤他一声:

“相公,你瞧,我们的孩儿又在调皮了。”

带着母亲的温柔,带着小女儿的娇美。

妞妞,妞妞,我的妞妞……

贺栗脸上的鬼气慢慢地消退,他身上的红色也渐渐淡去。

但这并不代表他放弃了执念,了却了心意。

破败的楼屋被重塑,枯萎的杂草被重置,羊肠小道从院口通往周语看不见的院尾竹林。

风吹过,却没有一片草在动。

有人束着玉冠,穿着学子袍,步履匆匆地从她面前而过,而后又折返了回来,站到了周语的面前。

第四十三年,周语又看见了那双素净的手,以及那个清朗温润的声音,对自己说:

“姑娘,你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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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血溅到秦丰的脸上。

他拿指腹擦过脸庞,伸舌舔了舔那带着体温的血。

腥臭极了。

秦丰现在只要下刀三分,挑断他面前跪着的那人的经脉,让他在随便哪个角落静静死去就好,他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但秦丰却偏偏不要他那么轻轻松松地死。

这些年来,周语不在他的身边,他的人性似乎也在一点点被磨灭。

金钱权势?

不……那些都没有这群蠢货的惨叫声来得叫人欢喜。

割一条经脉,就是一声惨叫。

全身上下这么多条经脉,他早就割得熟练得很,绝对不会一不小心捏死他。

还有骨头,左右都是要死的,这具骨架子留着也是占位子,倒不如让他捏碎了它。

对,在秦丰眼中,如此面前这个还在喘息着的人,已经是它了。

只是一副骨架子。

人有两百零六块骨头。

他还有的玩。

而当秦丰正要下手慢慢折磨时,他的还愿录却浮现在了他的面前。

书页翻得飞快,最终定格在一个名字上。

两个字,却被特地用红色标记,表示这个任务难度非常。

贺栗。

秦丰冷哼了一声,松开手中那人断了一半的手臂,又转为扣上那人的下颚。

利落至极地捏断。

那死去的人甚至来不及惊呼一声。

秦丰站起身,取了一块帕子把葱白手指擦干净,不留一丝血。

他低着头擦着手,抬起手闻了闻,仿佛觉得仍旧留有那人的腥臭味似的,又拿水洗了好几次。

等他手上身上完全没有一丝气味了,他才扯了还愿录入袖,神色莫测地答:

“接。”

作者有话要说:  早在小标是炼狱的时候,就一直在写墙内墙外都是炼狱。

秦丰跟贺栗下一章会对上。

这里揭开了贺栗妞妞的死因,周语遇见贺栗时他已经在不断自我轮回死前的记忆了。

哎我就奇了怪了,明明想写轻松或者喜剧啊,我咋老不由自主地往悲里写呢。

说起来你们可能不信,是我的手指自己写悲的,不关我事啊。

☆、六八 炼狱

秦丰瞧见贺栗的时候,正是他化身厉鬼虐杀游人时。

那时周语正被杂草挡着,秦丰并不能看见她。

而周语,却是能清清楚楚地看见秦丰。

他变化很大,眉眼间的戾气不输于贺栗,眸底一片漠然,仿佛不论是谁在他眼中都是蝼蚁,可以毫不犹豫地斩杀。

他这样的性子,定是不喜欢那种淡色的衣物,非要穿那种死气沉沉叫人一眼看了就害怕压抑的黑色血色长袍,看着就像是某个杀人如麻组织里的教主。

周语张了张口,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瞧见秦丰跟贺栗已经打成了一团。

比起从源头解决问题,他更喜欢解决产生问题的事物…………活人生事那就杀了活人,死人生事那就毁了他魂。

这一点,秦丰与贺栗倒是有些像了。

不同的是,贺栗如今是不分好坏,入了他地盘的都杀。而秦丰大部分时间不杀人,只会虐人。

毕竟还愿录杀人的代价实在痛苦,没人会喜欢自己找虐。

如今贺栗是被还愿录盯上了,他并非是自愿找执行人还愿,这就直接导致秦丰也不能进入他的前世去帮他,只能留在他目前的世界里说服他自己去投胎,或者打得他去投胎。

说服……这个事情交给周语可能还有一线生机,但是交给秦丰……

与其说说服,倒不如说他是直接威胁。

他到的那刻,就捞起贺栗手下的无辜人丢到一旁,分寸把握的很熟练,绝不会丢死人家,但这辈子这人也算是废了。

秦丰反扣住贺栗的手,将他的脸压到地上,例行公事似的道:

“自己投胎,还是打得你投胎?”

他这么说,贺栗自然是不会屈服。

两人谈不拢,就开始了昏天暗地的打。

贺栗比秦丰力量弱些,他毕竟只是一个世界的厉鬼,而非是游走了数个世界的人物。

但秦丰不杀他,每次打到他快魂消魄散时,就松手自己坐到一边,由着他恢复好了,再进行第二次的狠揍。

秦丰原本不会为了这么一个厉鬼,去承受还愿录杀人的惩罚。

他有的是耐心,这次这只厉鬼不同意,那么下次换个方式虐,总会有一个方子是他承受不了的疼痛,哭着跪着自己要去投胎转世。

但五次之后,贺栗纵然是趴在地上,魂魄淡的如同一团烟雾,也不肯去轮回。

他要在这里等妞妞,他要在这里一遍遍地温习他们的甜蜜和痛苦……

执念太深。

秦丰冷冷笑了一下,扬手就要灭掉这只鬼。

这世间,果真是什么样子的人都有,能让他为了送走他而被还愿录惩罚,也算是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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