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田雪兰身形相近,如今晓晓备着的外衫也正好拿来救急。
田雪兰此时也知道推脱不得,要是真这般模样去见了大师父,没准明日皇城就该流传着田家独女不知礼数的流言了。
她本就是瞎子备受白眼,再让这样的流言出去,父亲还指不定怎么生气呢。
田雪兰欣然接受了周语的好意,再次感谢后才去自己的马车上换衣裳。
周语微微一笑,只觉得和心思纯善的人交往,自己也能心情舒爽。她耐着性子在外头等着,想着等田雪兰换好衣服一起走,两人一起进去也有个伴。却不料马车里传出一声:
“大小姐,您怎么跟那样的女人坐在一起呀这要是让别人看见了,会编排您的!”
周语打算去叩车楣的手微微顿了顿。
她一把拉住正欲上前去争辩的晓晓,轻轻摇了摇头,静悄悄地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我勤奋吗勤奋吗勤奋吗?
☆、二三 花朝节(一)
马车内,衣料悉簌声响起,尔后是田雪兰淡淡的斥责:
“这人的出身又不是自己能选择的,周姑娘深得太皇太后喜欢,能自由出入宫中。她肯来帮我这个瞎子,你却嫌弃别人的身份。这话说过一遍就罢,你不许再说。”
小婢自知失言,喏喏地答应了,再不敢提那话。
田雪兰心里担心周语在外头等久了,穿衣服的动作也快了些。等她出去时,却不见周语的人。她心里咯噔一下,想到周语会不会听到了小婢的话生气先走了?
当下,田雪兰就扶着小婢道:
“快些扶我去找周姑娘,她怕是听见了,我得亲自去跟她道个歉才好。”
小婢一听,顿时急了:
“大小姐,大师父已经在堂中等着您了。这事都是奴婢犯下的,奴婢去找周姑娘道歉便是了,您还是快去见大师父吧!”
田雪兰身体有缺陷,自知比不得旁人,因此对自己的为人处世都极为细心。如今跟人有约在前,道歉却也不能忘。她敛了脸上的笑,一字一句地吩咐自己的小婢:
“我先去见大师父,你在门口等着。看见周姑娘一定帮我留住,我要亲自道歉,态度要好,不能不敬,知道了吗?”
小婢看着她这般认真的神色,哪敢说个不字?赶紧点头如捣蒜地应了,再三保证一定客客气气地将周语留住了。
田雪兰这才放心地去见大师父。
而周语在庙中随着晓晓走了一会儿,四处看了看风景。这花神庙中不同月老庙有浓重的香火味,熏得人眼睛都疼。在这里只有淡淡的花香,百姓来献的也都是各种的花,意在祈求花神的庇佑。
周语在大殿的花神像之下拜了拜,她本不信这些神神佛佛,可是如今自己都成了这般模样,也由不得她信或是不信了。
等她拜完,又往神像脚下的水池子添了些铜钱后,便打算回去了。
这已经快是未时了,她与晓晓还有不知道藏在哪里的秦知都没用过午饭,该是寻一处地方坐下歇一歇了。
等她出门时,也正是更多的人过来拜神。一路上都是人,熙熙攘攘地热闹非凡。
等周语带着晓晓等人吃了午饭,玩尽了兴回去。客栈的老板又送来了一份信笺,说是有人等了一会儿,见周语没回来,只能留信以表心意。
周语看着那秀气的字,也大致猜到了这信的主人是谁。
果不其然,拆开来正是田雪兰的道歉。
她想为自己小婢的言行致歉,但是无奈与大师父有约,只能自己先去赴约,请小婢在门口留人。可是周语出来时,门口人太多,那小婢一时来不及看,竟与他们错过了。等田雪兰出来时,才听僧人讲周语出了庙,她一路追寻过来,却又被店家告知周语还未归。田雪兰等不到人又归家在即,只能留了信致歉。
周语看完信,笑着将信递给还一直心里有堵的晓晓,对她道了一句:
“田家小姐,品性纯善,值得深交。”
出身富贵,却能做到不轻视不滥信,待人以礼,不论卑贱。这田家小姐,着实是出色。
晓晓也接了信看了,脸色有所缓和:
“还是他们小姐是个明白人,那丫头真是缺管教,什么话都说得出口,真是气死人。”
周语被晓晓的话逗乐了:
“我都没气,你气什么?”
“还不是那人的话?这般轻视姑娘,要是主子到了指不定怎么发怒……”
晓晓说着说着,似乎感觉到了自己失言,赶紧把话头折回去:
“我是说,主子听到了,肯定要生气了。”
周语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意味不明地重复了一句:
“主子到了,嗯?”
晓晓见到瞒不过她,只好老老实实交代了:
“主子吩咐了,花朝那日会过来,叫我们不用告诉姑娘,想是要给姑娘一个惊喜……”
“给我什么惊喜?”周语淡淡地道,“他跟我置气还来不及,哪里还会给惊喜。”
晓晓却再也不肯说了,只左顾右盼地扯话:
“姑娘,外头回来累不累?晓晓伺候您午睡吧……”
周语见她急得汗都出来了,也不去逼着她说,就顺了她的意思躺下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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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花朝那日,周语一早就醒了。
她原本都是日上三竿才起,就那日不知怎的起的特别早。起早了她也没事干,又不像是待在皇城,每日都有看不完的汇报。
她坐在铜镜前,静静地发了一会儿的呆,突然就觉得自己的脸色较之前似乎更加白了些。
想到秦丰今日要来,她便从妆匣中取了胭脂润了润脸色。等涂完后才惊觉到:他来便来,自己做什么要为他涂胭脂?
拿起一旁的帕子正欲擦掉,周语看着镜中人许久,还是缓缓地放下了帕子。
谁说自己平日里就不能涂胭脂了?今日过节,涂就涂了,想那么多做什么?
晓晓进来瞧见她,捂着嘴就笑开了。她家姑娘自从掌管了事情后,见的人少了,装扮的次数也少了。前几次主子还没甩袖走时,她见主子都是素面朝天的,今日倒好,几日没见,还要先点些胭脂了。
晓晓服侍周语穿戴好,还特地帮她梳了一个垂鬟分肖髻,越发衬得她娇俏灵动。
虽然周语之前一直梳的朝云近香髻也是未出阁少女们常用的,但那头发宁盘交叠与顶,看着虽然有气势,到底少了些灵动飘逸。
如今颊边的发正能衬得她面色如玉,这身后的垂发如瀑布般披挂,随着她的一举一动都微微荡动,飘逸至极,叫人一看就觉得眼前一亮。
晓晓满意地看了看,又寻出一点香膏摸在了周语发梢,以确保她每一步都是暗香浮动。
她乐得忙碌,周语也懒得管她,就默默坐着由她折腾。
等到了下午,花市已经是全面开张了,街道两旁的树上也挂满了五色彩纸,看上去比过年还要热闹。
此时秦丰还没有来,周语等了他一上午加一中午,也懒得再等,干脆就带了晓晓出去自己逛。
这一逛,就是两个时辰。周语立足于一个卖花灯的铺子前,挑了一盏做工精细的莲花灯,看了看天色已经有些暗了。
可是秦丰还是没有来。
等到华灯初上,河边站满了捧着花灯的少女们。周语捧着花灯站在那群少女之中,看着她们将花灯点燃,一个个地跑去放。
秦丰依旧是没有来。
等到河中挤满了花灯,月上柳梢头,有情人在花市中猜谜嬉戏……
秦丰……没有来。
他怕是不会来了,周语心道,觉得傻傻等着的自己颇有些愚蠢。
倒也是应了秦丰动不动就嫌弃的那句愚蠢了。
“姑娘,早上点的胭脂没了,要不要补一些……”
晓晓轻轻地问道,她心里着急主子怎么还不来,这时辰都快过了。一边又不敢显露出自己的着急,姑娘神色看着已经是无表情了,她以往一直都是带着三分笑,如今面无表情,已然是十分不悦,自己哪敢把着急摆在脸上叫她心烦。
“不必了。”周语轻轻道。
她放下了手中的花灯,觉得甚是无趣。这些祈福的小玩意儿,本也就是给那些不谙男女之事的少女们玩玩,让她们心里头存个念想。她这种风尘场走来的人,还玩什么呢?
她心中没了要玩的念头,手中的花灯便成了累赘。周语走到现在逐渐人少的河边,连花心的蜡烛都没点燃,就打算把花灯投进去,也不管它是否能漂起来,又能漂多远。
才松开手,另一只手却在花灯下出现,稳稳当当地接住了周语的花灯。
她抬眸看去,却见秦丰虚浮在河面之上,手中正托着她的花灯,皱着眉头,似有不解。他脚下踩着花灯,在灯火的辉映下,容颜显得有几分失真,却依旧能叫人一眼痴迷。
周语不知怎的,就想到了一个词:
步步生莲。
秦丰这人,真是罪孽,背着一身的血债,却偏偏长得这样好看。
“怎么不点?”
秦丰问她。
周语被秦丰的话拉回了思绪,她没回答他,而是先左右看了看,见没人瞧见他们这处,赶紧将秦丰拉上岸来:
“你怎么就这么来了?也不怕人瞧见……”
他之前虚浮花灯之上,烛火一盏没灭,纵然是最出色的武林高手也做不到,想必是动用了他那能力。再看他穿着一身官袍,走得这般匆忙,也怕是瞬移过来的。
这要是叫旁人见了,指不定生出多大事端来。
秦丰由着她伸手来拉自己,上了岸后瞥见她欲放手,不动声色地反手就将她的手裹入掌心之中,拉着她往前走去:
“好不容易得空来玩一次,不点就放,跟扔了有什么区别?”
他拉着她走到桥边卖花灯处,借了火将花灯点燃,又递与周语,对她道:
“走吧,我们去放。”
周语之前被他霸道地拉着还没反应过来,如今瞧了瞧他拉着自己的手,又将他眸中罕有的片缕温存看得真真切切,脸上莫名地就烧了起来。
他们两之前在还互相冷落,谁都不肯低头去招呼对方。
而今日,他只是来了,只是如常地说着话。
她却突然觉得……心跳得好厉害。
作者有话要说: 一直问周语爱不爱秦丰的亲,在这里狂三回答了。
但是,爱不爱是一回事,在不在一起是另一回事。
☆、二四 花朝节(二)
秦丰拉着她走到河边,他瞧见满河的花灯,微微皱起眉头。
他没想到今天还有那么多的事要办,御史台的那些人,像是约好了似的都在今日告假,他一人留到现在才得空。
让她等久了心里本就亏欠,而今连她的这么一个心愿都完成不了。
秦丰低头去看她,却见她双颊绯红,眸中似有震惊。
她今日似是特地打扮了一番,发髻衣裙都是他未曾见过的模样,唇上也有胭脂晕开,让人见了移不了目。此刻配着她难得的呆愣模样,看上去也别有韵味。
秦丰轻轻地勾唇,趁着她没注意时,拦腰将人抱起,脚尖点着河中的河灯就往上游掠去。
这条河中下游流势较为平缓,因此放河灯的人大多都在中下游放。而上游河道两边暗流涌动,河中又是各种沙石密布,人迹鲜少。
秦丰干脆就将周语带到了上游,落在河中的一块石头上。也不知他究竟是有心还是无意,那石头只容得下一人的脚,逼的周语不得不揽着他的脖子由他抱着。
“放吧。”
他喉结滚动,低沉的声音响起在这片无人的黑夜里。
周语眨了眨眼,终于有了除了淡然从容之外的其他情绪。她像是羞恼了,咬着牙道:
“我这样,哪里还有手来放?!”
她双手都揽着他的脖子,不敢放松,哪里还有多余的手去放河灯?难道要她用嘴巴去放吗?!
秦丰听着她恼,无声无息地笑了笑,将周语的腰揽得更紧了些,只道:
“你只管放,莫慌,我抱着你。”
他这话,像是给周语吃了一颗定心丸,叫她急促的呼吸慢慢地平息下来。
周语在黑夜中定定地看着秦丰的侧颜,看着他望着远处,眼神绵长悠远,似周边的夜那般不可深测。但如今,这份不可深测之中,似乎又多了些许牵挂。
这份牵挂,她懂的。
她终于松开了一只手,将秦丰指尖勾着的莲花灯取下,拎着花灯,慢慢地探出身,将花灯放到河面上。
花心的烛火还有半截,一颗摇曳的小烛苗在一片漆黑中跳动。
周语看着那片被照亮的水域,从水面上看到了自己绯红的脸,和身后那人微勾的唇。
他果然将她的腰揽的更紧了些。
紧到,她都快无法呼吸。
在秦丰转过头来的刹那,周语刷地把视线胶在那盏越飘越远的河灯上,装作没看见他的眼神:
“我放好了,快带我下去吧。”
秦丰的手紧了紧,又缓缓地松开。
他托起她的腿,带着她追逐着那盏小小的烛火而去。
他们从人迹罕见的上游,落到繁华昌荣的下游,从无人瞧见之地走出来,一如当初他们从那最寒最黑的湖水中破冰而出。
等到了离人稍近却又不怎么被注意的地方,秦丰将周语放下来。
她仰着头看着天幕,手不自觉地从他的衣襟上抽离。秦丰虚虚一抓,只落了一个空。
此时,桥边正有许多的商贾大家的家丁们抬了烟花来,一个个排列在桥上,拿着引子点燃。
夜幕不多时就被五颜六色的烟花充满,空气里满是硫磺的气息。
男男女女互相依偎着,看着难得的盛况。
秦丰抬了抬手,他不甘心地想去摸一下她的发。
周语却是往前踏了一步。
她闭着眼,面着风来的方向皱起眉,道了句:
“出事了。”
秦丰手中一顿,静下心来,刹那间就寻到了藏匿在硫磺气息之下的那缕血腥味。
可是他还是没有动,只是定定地站着看周语。
暗处却有几人飞出,来打破这一方静谧。他们落到秦丰的面前单膝跪地禀告:
“主子,前头烟花失控爆炸,死人了。”
秦丰垂下眼,掩去眼底的失落,将眼中片刻的柔和一点一点收起来,由着眼底漫无边际的暗色染开。
那跪着的人继续道:
“死者中还有户部尚书,陈舟陈大人。”
秦丰抬眸,深不见底的眸中戾气翻涌。
太子刚刚失了工部,贤王这里户部就出了事,这里头没点猫腻,论谁都不信。
贤王手下总共就那么几人能用,太子才倒了一个工部,连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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