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有人是来得及阻止的,却也被她疯癫的神情吓得忘了动手。
周语转身间,她的腰部就传来一阵凉意。
她回眸看去,却见梅含笑手中的刀,有半数都没入了她的腰际。
周语与梅含笑在门口对峙,里头的人只瞧见梅含笑拿着刀冲了过去,却不曾瞧见她究竟刺中了没。
周语飞快地按住梅含笑持刀的手,用自己的衣服内里压着刀锋抽出去。让这刀子抽出来后,瞧不见一丝一毫的血。
梅含笑也瞧见了,她瞳孔一缩,来不及反应过来刺上第二刀,就被人压着跪到了地上。
她桀桀地笑出声,看着周语的神情癫狂至极,满口只有:
“怪物!怪物!你辛苦培养的也不过是个怪物!啊哈哈哈哈哈!怪物!”
老妈妈只当她疯了,半个字都没听进去。她只管紧张着周语:
“我的心肝啊,你可曾伤到了?”
周语举动自然地把破了的衣服遮了遮,安抚地笑了笑,然后才对着急匆匆赶过来的老妈妈道:
“妈妈,我没事,没被伤着。”
怎么可能。
那一刀,刺得那么狠那么准。
只是,周语绝不能叫大夫近身。
她身体冰凉无热气,在冬日里还能寻个理由说体寒。但是大夫近了身后,一把脉便什么都知道了。
更何况,她的身子虽然会受伤,却并不会流血或者愈合。所有的伤口都会保留在被伤害的那刻,本子上写着,要什么劳子的灵魂之力才能愈合伤口。
那日从湖底起来,是秦丰与她彼此许了愿,一身的伤才好的七七八八。昨日的鞭痕,这可都是还留着,一点没好。
而今日,这伤可就更加无法一下子就好爽利了。
也是折磨人,明明尝到了痛,却不能说出口。
周语眸光流转间,并不叫人看出一丝半点的异样。她面色如常地拍了拍老妈妈的手,扶着晓晓出去。
身后,梅含笑却依旧在喊着怪物。
周语心里头不屑地嗤了一声。
怪物又如何,你还不是输给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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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丰落笔时,墨汁突然就毫无预兆地滴在了纸上,渲开好大一块污渍。
这个时候,纸还是贵族的东西,如此便废了一张纸,他的书童心疼极了,只是手下还是很快地取了一张新的纸铺好…………他家主子可不喜欢不麻利的人伺候。
秦丰放下笔,看了看天。
大雪初霁,一片亮堂,像是要让时间所有的罪恶都在那皑皑白雪的消融之下无处可藏。
他站直了身子,取了帕子擦了擦手,也没什么心思画画写字了,只低低地询问了书童一声:
“今天是什么日子?”
书童行了一个礼,飞快地回答:
“回大人,是初六了。”
初六,明天便是初七,百官回朝的日子。
每年的初七,都有无数的地方官员到皇城来述职,还有各地稀奇古怪的玩意儿被奉上来,是各路官员交际充实钱囊的好时机。
而今日,他少不得要给秋严令秋大人府上,送上一份大礼了。
想必王姑婆也该等急了。
秦丰从书案上拿起一本奏折来,他翻了几下,没来得及添上几笔,就被来报的秦恩打断了思路:
“大人,贤王私宴周姑娘。”
私宴就私宴,贤王的手段瞒着太子请周语不是问题,但是既然秦恩来报,想必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秦丰不说话,等着秦恩说下去。果然,秦恩接下去的话让他眉头一皱:
“秦知汇报说,姑娘昨晚受了伤,今日乃带伤赴宴,怕多有不妥……”
胡闹,这人也是胡闹。受了伤还四处乱跑,虽然知晓他们两人身份特殊,受的一般小伤都不会有什么影响。但是听着秦恩的话,这伤分明不是一般的伤势了。
要是有个万一怎么办?他们都还在适应着新的身份与特殊的能力,她要是被人发现了如何是好?!
秦丰几乎在瞬间就站了起来,一边披上外衣一边吩咐秦恩:
“备马,我要出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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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语随着贤王在城郊外的月老山上走着。
这山既然叫做月老山,自然也有月老庙,也是无数男男女女寻求姻缘的地方。
贤王请周语来,可不是为了谈情说爱,只不过是这地方,离皇城比较近罢了。
皇城里人多眼杂,这郊外人烟稀少,太子的爪牙还不至于在山上都布满。
他知道秦丰明日要上折子弹劾秋严令,但是倘若秦丰站了出来,皇帝就会把秦丰归到他的麾下。日后用人也会衡量各方势力,这对贤王而言,是将秦丰的能力用处大打了折扣。
王姑婆得去告,但是决不能从秦丰府中出去告。
同时,她也不能从周语手中出去,不然周语作为暗棋就会暴露。
只是,她虽然不能从周语手中出去,却还是可以从戏园子出去。
从胡妈妈手里出去。
如若这样,太子势必会对胡妈妈出手。
而周语此时没了梅含笑的威胁,又有太子帮衬,这戏院之主的位子,坐得毫无悬念。
只是……太子多疑。人既然在周语院子里待过,他必定会怀疑。要如何打消太子的疑虑取得信任,这就是周语该劳神的了。
听完贤王的吩咐,周语自然是应下了。她对贤王颇有好感,何况这点小事并不难。
她看到贤王衣着单薄,这半山腰的亭子里寒风凛冽,她正想提醒几句时,却看见贤王定定地看着某处,久久不曾移眸。
“殿下?”她唤了一声,“此间风大,还请您保重身体。”
贤王恍惚着回神,安抚似的与她笑了笑,将手拢进袖子里:
“本王知道。”
他的心情明显有异,谈完了正事后也没什么心思呆下去了,匆匆跟周语客套几句便离开了。
周语沉思许久,踏着结了冰的泥路往山下走,不多时便看见了月老庙。
庙里的一棵菩提树上挂满了红绸,风一吹便四处飞扬,像是要把这些少男少女的祈求都带到天上去。
从山腰往下看……可不就是看见这块地儿么?
周语在菩提树下站了许久,引得扫地的僧人前来询问:
“女施主可是要许愿?”
周语回过神来,微微笑了笑,摇了摇头,只道:
“刚刚在这里的那位施主我看着眼熟,想来交谈几句,谁知道竟走得这般快。我从山腰下来,便不见人了……”
僧人道:“施主说的可是田家小姐?她已经坐着轿子回去了,施主晚了几步。不过既然有缘,自然还是会有相见的机会的。”
周语应了是,轻声与僧人告了辞。
她一步一步地往下走,心头无需多想就能回忆起田家小姐的情况来。
太子麾下,礼部尚书田恩清,子嗣不丰,只有一个独女,名唤田雪兰。
她才名在外,是皇城中出了名的才女。
遗憾的是,她是个瞎子。
周语突然觉得眼睛有些酸涩。
她想,今日的山风,着实大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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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老姑婆(六)
其实也没什么,人生在世,总有所得与有所不得。
事事都顺遂,那就不叫人生了。
周语只是有些心酸罢了,这苗头才起,如此快就灭了。
她转过身,收起自己来未来得及送出的失落,觉得自己着实有些可笑,演大家小姐多了,还真以为自己是贵人了。
说到底,还不是一个身份卑贱的戏子。就算今日没有田家千金,也会有别家千金。好在自己如今陷得不深,快些走出来就是,
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衣服,正抬头时,就看见了牵着马走来的秦丰。
佛家的地,不论是谁都要下马以示敬重。
于是,他牵着马,在那棵站了百年的菩提树下走过来,红色的绸带飘飘扬扬地在他身后。
他就像是踏着一团红云而来,背后万丈金光闪烁,熠熠生辉,让周语恍惚间觉得自己见到了仙人。
她很快眨了眨眼,回过神的第一反应是秦丰有什么急事找自己。
可是转念一想,若是急事,他也不会走得这般缓慢随心。
她住了脚,在菩提的这边等他走来。
这棵枝繁叶茂的菩提,垂下无数的红绸带,飘荡在两人之间。绸带从周语的身后,吹到了秦丰的面前。
他一把抓住了周语的手腕,拉着她往后山走,直接无视了这纷纷扬扬的绸带。
世人的爱恨情仇都与秦丰无关。
在他手里死过无数人,有无数的家庭被他破坏,要是还有同情心,他就不会走到今天的位置。
他只是……见不得周语露出这般可怜兮兮的表情来。
素衣白裳地站在这红色之中,活像是一只被抛弃了的女鬼似的。
他将人带到了后山,一语不发地看着她,脸色沉沉。
周语觉察到他的心思,不由得面上有几分羞恼。
她什么都没说,他倒好,早就什么都知道了。
“你看着我干什么?都初六了,明日就开朝了。你不回家忙着,还有空来这山上?!”
周语急急地想要岔开话题,失了一贯的沉稳,带了几分焦虑。
秦丰难得见她失态,心下有些好笑,嘴上却是冷哼了一声:
“我想是到开朝前一天才手忙脚乱地准备的人吗?”
周语张了张嘴,想到秦丰这种把什么都要拿捏在手里的人,定是早就处理好了明日要用的一切了。
她找不出什么理由来反驳他,只好闷闷道:
“那你也没什么理由来这里,难不成也是来看田家小姐?”
听了这话,秦丰便知道她全部都清楚了。
她不知道她自己此刻的表情有多么可怜。
他抬了抬手,想跟平时安抚流韵那般去摸一摸她的发,又发觉那样似乎不太妥当。
抬起的手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握成了拳,又隐入袖中。
秦丰移开眼,望着远处:
“既然都知道了,那就收起你的心思。你我费尽心思重活一场,可不是为了给你谈情说爱的。”
被说破了心思的周语面上有些挂不住。
但是,秦丰就是这样一个人,有什么说什么,从来都不屑于伪装自己的目的。
他是皇城内最狠心手上沾了最多孽债的人,却又是满皇城唯一一个敢说真话的人。
周语也不跟他客气了,直接破罐子破摔:
“我现在这不是知道了么?哪有你说的那般严重。我还不至于忘了我们的目的。”
不忘记他们的目的是一,更多的还是身份问题。
秦丰不在意周语戏子的身份。
可是他不得不在意周语所拥有的,跟他一样的另外一个身份。
他们都算不得人了。
周语不管爱上了谁,他们都注定是没有将来的。
她已经死了,而他还得活着。
她不生不死,而他还会老去。
最后受伤的难过的或许是两人,但会一直记着忘不掉的,只有周语。
或许还有个旁观的他。
秦丰看得比周语透彻,也关心得比周语多些。
只是这份关心,周语若是自己不发现,秦丰永远都说不出口。他只会默默地闷在心里,或者一针见血地提点她。
初七的时候,秦丰穿戴好自己官服上早朝去。
他拿着写好的折子站在众臣之中,等着一系列的仪式进行完。
然而,仪式完毕,还没等秦丰站出来上折子,大理寺卿夏时正就站了出来:
“皇上,臣前几日接到了一名妇人的状纸。这状纸中所告之人身份尊贵,臣需向您请了旨才敢提审此案。”
夏时正这人,连贤王跟太子都没能招揽过来的硬骨头。他父母已享天年,又无妻室子嗣,就这么受命于皇帝,直接听命于皇帝。
从某些意义上而言,他跟秦丰还是死对头。
他专断百姓之事,而秦丰则是处理百官之间的腌臜事,偶尔秦丰还要帮皇帝干一些上不了台面的事情。
如此一来,相同的地位,就有了不同的职权,秦丰对百官都能先斩后奏,权利自然比他大些。
夏时正为人很正,但是脾气拗。当然,这都不代表他就不介意同级职分之差的事情。
通俗的来讲,那就是皇帝更信任更看重秦丰一些,他吃醋了。
如今,能有一桩大事来拉回皇帝对自己的注意力,他自然不会放过。
再者也查清楚了,确有此事,这可不是贤王为了扳倒太子找人胡乱驺的。
夏时正目不斜视地看着皇帝,他心里其实很得意自己能接到这么一个大案,但他终究憨厚了些,并不像旁的小人那样,要在自己对手面前挑衅亦或是打压。
他只是等着皇帝的回复,他也料定皇帝定会下旨…………这可是今年第一案,也是他沉寂已久提出来的第一案。
果然,皇帝颇感兴趣地坐直了身子:
“竟然能叫夏爱卿如此形容,这涉及之人看来是不简单啊。爱卿若是查明了详情,万事据实,这个旨朕下了便是。不过……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爱卿还不说说是什么样的案子么?”
“是臣的疏忽。”夏时正暗暗后悔自己的莽撞,一心想着请旨,都忘记自己该禀报案情了。
他理了理思路,开始讲述:
“初五晚上,臣在府前接到一妇人名为王倩芝前来告状。据她所称,她乃是知念公主的驸马爷,秋严令的前妻。她说自己与秋驸马育有一子,此后驸马爷上京赶考,她在老家干活持家。几年前驸马爷高中,她还是从旁人口中得知驸马爷与公主成了亲。本想着糟糠妻无法帮助驸马爷,还是公主更适合驸马爷,便隐忍不发。而在几月前,她与驸马的儿子秋望东得了伤寒,她前来求个药钱都被人赶了出去,因此才下定决心,状告驸马爷抛妻弃子,不仁不义,枉读圣贤书。”
夏时正此话一出,全庭寂静。
自然有沉默着看好戏的贤王这派,却也有被这突如其来的抛妻弃子震惊到说不出话的太子一方。
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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