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公子的心,难道您还不明白?他为何即便让沈姑娘怀孕,却依旧空着正妻的位置,不肯与沈姑娘拜堂!”
“我懂。”清笛点头“就因为我懂所以我才更不要他为了我而失了冷静和分寸。蓝田你要从旁提醒,让公子耐心下完这盘棋。这盘棋绝不是三年五载,或者一招一式便能分出胜负。请他卧薪尝胆,静待来日。
“姑娘,小的也正为难,公子死活都不肯跟我回杭州去。他只说,他已经给候爷府留下了子嗣,已是对得起祖宗,他要在北边儿,不回去了 ”蓝田也含了泪,“姑娘,你说我该怎么办?”
233。银河垂地
“公子的心,我又如何能不明自'”情笛也只能叹自,“他明自,他若不肯接受扰姐姐,不肯为候爷府留下子嗣的话,国太夫人与长公主是决计不可能放他出来的,所以他才会在明知故犯的情形之下,要了沈姐姐的身子如此一来,再加上奉旨北上进亲,他便可离开杭州。”
“他与沈姐姐过夜,其实为的,不过还是我 ”清笛清眸一转,内里已是含泪,“当日你与翡烟都为我气不公,你们还怪我竟然不生气,我既然明知道公子的心,又哪里还能恼他?”
“我当日的难过,不过是心疼公子,也心疼沈姐姐。公子明知道我必然会北上契丹,明明知道我的心已经不在他那边,可是他依日还是会随我北来,沈姐姐则纵然知道终究留不住公子的人,却还是甘愿怀上这个孩子 。他们二人都如飞蛾扑火,全然不给自己留下半分退路。”
“姑娘,这可怎么办 ”蓝田急得也是搓手,“从杭州到女真,道路上就得耽搁个把月,如此算算,再过不久沈姑娘怕是肚子就将瓜熟蒂落了可是公子死活不肯走,这可怎么办 ”
清笛转身遥望东方,红日东升,光芒虽然还不足以一下子便击退所有的夜色,可是那光与热的力量却不断在壮大。清笛的手轻轻托在自己小腹上,微微点头,“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你且再等三两天,我必会想到法子让公子南归。
“此时他与女真合兵,怕是大宋朝廷已经知道了,他的确不可在女真继续久留,唯有乖乖回杭州去拜堂生子,方能打消朝廷疑虑。”“姑娘要怎么做?”蓝田毕竟是男孩子,眼见着清笛下意识的动作,却还不明白。
“你便等着吧。”清笛说完转身便走。走了几步却又停下来,回头再看蓝田,“过几日,我想法子让翡烟到女真来一趟。
你们也分开了这么些日子,好歹该见见面。”清笛说着,竟然朝蓝田福了福身,“都是因为我,才让你们天南地北分隔了看不见。委屈你们了。”
“姑娘 ”蓝天的眼泪刷地就下来了,“小的绝不敢受小的跟翡烟受的这点苦楚,又如何比得上姑娘你姑娘才是百般辛苦,又要费尽心思各方周全。姑娘,小的只想说,姑娘切莫再只为身边人着想,姑娘应当好好为自己绸缪才是。”
“我知道了。”清笛眼中含泪,却轻盈一笑,转身逆着初升日光的方向走向西边去。
阳光映满了她脊背,却照不亮她的前路。她一步一步都是踩在自己的影子上,需要践踏了自己才能走向前去。
蓝田望着,都不由得心痛如绞。
大木房里一片紧张,乌雅与凤熙都在急切地等着鹿儿河那边传来的战报。完颜部的家臣们都在兴奋地议论,倘若这一回灭了契丹二皇子手下的部队,便能缴获不少铠_兵器,有了这些家伙,女真骑兵的力量便又能增强。
只有完颜旻,小小的个子锁在虎皮椅上,抱着手臂淡然望着眼前的一切。
有哥哥在的时候,他从不肯主宰大木房中的一切,只是静静听着,这一刻他却心中隐隐升起哀戚哥哥和凤熙公子,还有这么多家臣都这样兴高采烈。如果他们知道是他将鹿儿河的情报泄露给了耶律玄舜,让契丹二皇子借以逃脱 他们会不会就此恨毒了他?
可是怜儿姐姐说得对,天下是一盘最为复杂的棋,不能计较眼前得失,此时女真内部还未统一,想以两千五百名骑兵对抗统一了北方的强大契丹,无异于以卯击石。暂时的妥协,是为了个女真争取更多的时间,赶紧发展壮大,才能寄望未来。
“报”大木房外传来禀报声,一骑飞马落满朝阳而来。马背上的传令兵滚下马鞍来,冲进来跪倒,“禀告大少爷,鹿儿河方向情形有变契丹二皇子的队伍并未向鲁尔河套方向行进,而是中谴与契丹另外一支队伍会台,避过了我们的伏击圈!”
“什么!”乌雅一拍虎皮大椅的扶手,腾地站起。凤熙也是面色一变。
“怎么可能?”完颜部家臣也都面面相觑,“契丹二皇子最是刚恒自用,他怎么可能会改变了自己原定的路线?他不会听从任何人的劝说,他定然会一意孤行的 怎么会中途改变! ”
众人都腾身站起,只有完颜旻坐在大椅上,垂了头,只解开鹿皮囊,伸手去抚摸灵犀的额头。
“报!”远处又是一骑飞马赶来,马背上的传令兵连马镫都踩不穗,到了大木房门前,整个人便直摔了下来。
“怎么了?”乌雅怒喝。
那传令兵满身的血迹,悲伤还插着一支雕翎箭。
“禀大少爷,大事大事不好埋伏在鹿儿河的部队,遭遇遭遇袭击 ”
“什么?”众人都是大惊!原本女真人是埋伏在鹿儿河想要截杀耶律玄舜,又哪里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竟然另有人伏击了女真人!
“怎么回事?”乌雅急问。
“契丹人在鹿儿河喜放火烧荒,浓烟密起,咱们的部队不是被契丹人斩杀,而是被围困在火阵里,冲不出来!”那传令兵说到后来,早己眼中淌下血泪。鹿儿河底的淤泥,原本是他们设计好了给契丹人的墓场,可是在大火浓烟铺天盖地而来的刹那,乱了阵脚的女真人四散奔逃,结果自己也全都陷进了淤泥里去!
给敌人设好的墓场,最终成了埋葬自己的坟墓!
234。不共戴天
“啊!”乌雅一声痛呼,跌坐在虎皮大椅上,一口鲜血喷出。
完颜部全部的精锐不过二千五百名骑兵,这一回埋伏在鹿儿河的就有一千八百名,几乎可以说是孤注一掷。竟然,尽损于此。
他急了,他又忘了,此时已是九月,草原上的草已经开始枯黄。就算临着鹿儿河,可是还是能一把火烧起来的,也更因为草临着鹿儿河,反倒更容易燃烧起烟!
就算火烧不死那么多人,可是密密沉坠的烟气却足以让人和马匹乱了分寸,自己踏入淤泥去,那缔绕不散的烟雾更足以直接呛死人!
好歹毒的心思,好细密的部署。这个人是谁,是谁!
明明看穿了他们的计划,却能不动声色,等待他们将一切都安排好了,他再这样不费一兵一卒地便毁了完颜部这多年的心血!
“大少爷!”
“乌雅哥哥!”
“哥!”
众人全都惊呼着围拢过来。
乌雅衣襟上落满血迹,眼泪却是无声滑下,“看来,上天真的是要绝了我完颜乌雅此役一败,我完颜部元气大伤,我又如何还能再反抗契丹?”
“这一回元气大伤,凭着咱们完颜部自己的力量,又要多少年才能恢复过来,人的一辈子不过短短这几十年,即便将来还有恢复元气的一天,可是我完颜乌雅还能不能等到那一天! ”
“大少爷这是说的哪里话来 ”家臣们都顿足捶胸,“大少爷今年才多大,怎地就说出这样的话来?”
乌雅只转头望耶血染战袍的传令兵,“知道安排了这一切的人,是谁么?”
那传令兵淌着血泪摇头,“不知天光刚亮火就烧了起来,满天满地都是浓烟,根本就看不清对方是谁! ”
“究竟是谁,是谁啊 !”乌雅再度一口鲜血喷出来,朝天嘶吼着,“这样的仇人,究竟是谁! ”
凤熙与完颜旻不自得对望了一眼。一个答案已经盘桓在心中,两人却都没有说出口。偌大契丹,能够使出这样如鬼似神一般计策的,还能有几人。
“大少爷,容末将一言。”窦如梅从凤熙身后闪身出现,向乌雅抱拳。
“窦叔 ! ”凤熙一惊,想要阻拦,却已是来不及。
“窦统领,有话请直说! ”乌雅双眼已是充血,“这一回损失了的不光是我女真的骑兵,更有贵部手下的兄弟这是我们两方共同的不共戴天的仇敌但凡能知道一点线索的,定然将他揪出来!”
“正是这个道理!”窦如海也仰头望风熙,“公子,诚如大少爷所言,这一回咱们的弟兄也折损了三百三百条人命啊,公子难道还为了那个女人而藏匿不说?”
“什么什么女人?”女真部将纷纷冲过来问。
凤熙紧咬牙关,可是此时群情激愤,他说什么都是错上加错。
“女人?”乌雅眯了眼睛望了望窦如梅,又望了望风熙,“窦统领的意思是,此事与清笛有关?”
“正是!”窦如海点头,“此次鹿儿河一战,我们之前部署之时,那个人显然也在不动声色地观察,他为何不动声色?定然是因为他想让咱们部署成功,他希望咱们真的截杀了二皇子到时候他再放起火来,正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
窦如海转身环望大家,“试问偌大契丹,有谁想将二皇子置于死地,而坐收渔翁之利?”
“那自然是那个鬼一般的六皇子!”女真部将都吼出来契丹两位皇子争储的事情,草原上谁人不知?
窦如海回身叉手向乌雅行礼,“所以这个人,除了契丹六皇子耶律玄宸,又有谁!”
“耶律玄宸!”乌雅咬牙攥紧手指,“你如何与二皇子争夺储位,我不管,可是你不该拿我女真一千八百条性命当做了垫脚石耶律玄宸,我女真与你不共戴天来日若沙场相见,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
从契丹通往女真前线的路上,夜色正阑。清笛钻进毡帐去,便被翡烟一把抱住,“姑娘,你可回来了!奴婢可急死了!”
清笛与翡烟换装完毕,“这几日可有事?”
“无甚大事,只是皇上亲自派了钦差来接姑娘。钦差白日就到了,奴婢只能虚与委蛇。好在那钦差与姑娘也不熟,这才被奴婢糊弄过去。”
“那就好。”清笛以手匀了胭脂在面上,遮住自己面上的苍白,这才缓缓问,“六皇子那边? ”
“小青时有送信儿来,奴婢接着也没敢拆开,更没敢回复。”翡烟面上都跟着红了红。
清笛微微皱眉,“这几日都有?”
“可不都有 ”翡烟笑,便将收在盒子里的纸卷儿都捧过来递给清笛。
清笛却皱眉,“糟了!” “怎么了?”翡烟不明就里。
“以他的性子,若是连续三回没收到我的回信儿,一定会起疑。他不是乖乖坐等的人,说不定这几日的工夫,他已经追过来了,倘若发现了毡帐中的人是你而不是我,又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
翡烟的面色也是一白,“姑娘,这可怎办?”
“我不怕别的,我只怕他会因此而怀疑了女真和公子。他激恼之下,定然将恨意都搁在女真和公子的手下身上! ”清笛面色抽去所有血色,“鹿儿河一战,看来真的是他 ! 这可怎么好,他这便是与女真结下不共戴天的仇恨了 !”
235。十洲云水
“连儿可来了,朕已经等了多时! ”契丹营地,宫帐大开,契丹皇帝耶律真元朗声笑着亲自迎出门来,一把握住清笛的手,上上下下着意瞧着,“着实让朕惦念这些日子不见,怎地小脸儿竟然瘦成一条儿了?身边人是怎么伺候的! ”随着清笛同来等人听了,急忙跪倒齐声说:“皇上宽宥。”
“明明是皇上的错,怎地倒诬赖了她们。”清笛急忙含笑福身,“她们伺候得尽心尽力,并无半分怠慢。妾身若瘦了,也都怪都皇上!”
“哦?怎地倒是朕的错?”人逢喜事精神爽,昨日刚传来清笛即将到达的消息,今天一大早便又传来女真元气大伤的好消息,耶律真元心情极佳,直说是清笛的到来带来的幸运,“倒是说说,朕哪儿错了?”
也就是今儿皇上这样乐,若是往日,焉有人敢直指皇上有错的?脑袋不要了!
却也偏是今日这样的喜庆,非得说出点让皇上惊讶的话儿来才更凑趣儿。所以清笛故意挑了点刺儿,非但不会让皇上生气,反倒让皇帝觉得兴致更浓!
“妾身瘦了,并非她们伺候有什么差池,只是再好的膳食也咽不下,皮褥子再柔软舒服,夜里却还是不到东方破晓都睡不着。”清笛娇俏而笑,眼眸只凝望皇帝,仿佛偌大宫帐当中只有皇帝一人在,围绕在周遭的人全都不存在。
“哦?这又是怎了?”皇帝兴味更浓,宽容着等清笛说出后话来。
清笛颊边娇羞一红,在皇帝身前儿垂了粉颈,低低说,“妾身想念皇上,自是食不下咽,夜不能寐 ”
“原来是这样哈哈 ”皇帝开怀大笑,握紧了清笛的柔荑,“连儿,朕多日的忧心烦扰,你这一来,便都散尽了! ”
清笛含笑垂首随着皇帝走向龙椅,一路与向她施礼的臣子们点头回礼。刻意忽略掉站在一旁的玄宸。
女真问题已经解决,皇帝听从了二皇子耶律玄舜的意见,恩威并施,在申斥了完颜部的不敬大罪,惩治了几个被俘获的女真将领之后,又领下恩旨,册封完颜乌雅为节度使,节制生女真十二部。
据称当日契丹钦差莅临女真完颜部宣旨之时,女真之民倾巢而出,心悦诚服跪倒在地,向天高呼“万岁”,行三拜九叩大礼。首领完颜乌雅更是当众发誓,从此忠诚契丹皇帝,世代为契丹忠民。
“完颜部这回这么闹腾,无非是近些年强大了些,便想从女真三十部中脱颖而出罢了。”听见传旨官回来的回禀,契丹大臣都只是这样说。
“这回他们用一千八百名骑兵的性命,终究换得朝廷一纸册封,也该消停了。况且他们这回元气大伤,想要再养回这些骑兵来,恐怕又要休养生自好些年。咱们契丹再不必忧虑完颜部了。”
清笛坐在皇帝身边儿,静静听着这些议论。却仿佛并不入心,反而专心以尖嘴壶为皇帝点茶。茶汤翻起自花,水沫浮游成水墨画卷般长久不散。皇帝不由得赞叹一声,“连儿点茶之技精妙! ”
“万岁,这一回女真之乱平定,众将士也该论功行赏。”国舅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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