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啦。」官璟明耸耸肩，把报纸还给他。
「昨天弄成那样，我还以为会很夸张，所以才去买报纸，不过好像除了这家，其他家报纸连写都没有写，不晓得昨天那群人来干嘛的。」
叶胤文也轻松了些，就接着说。
他昨天一气之下拿水泼记者，之后Allen没说什么，只是嘻皮笑脸地对记者做了那番出柜宣言，让他心里真的有点担心，他们这样一闹，记者不晓得会出什么花招来报复。
「没事就好。」官璟明也想起了昨天叶胤文泼记者水的事情，想到就好笑。
「你还真的是很敢！竟然泼记者水！」这小子真不是盖的。
「我是担心你们逃不出去啊。」叶胤文也笑了。
闲聊到忘记时间，门被卫和麟打开。
「璟明？有客人来啰。」卫和麟头探进来，他们在休息室好久，第一个客人都进来了。
「好！我马上出去！」官璟明拍拍叶胤文的肩，打好领结就快步走了出去。
第八章
跟昨天的混乱相比，今天能这么宁静，简直是有些莫名其妙了。卫和麟手上工作不停，一边打量着店里的客人。
很正常，真的很正常，至少从他的角度看起来，这里面并没有醉翁之意不在酒，伪装成客人的记者。
还好昨天没跟官璟明真的分手。卫和麟在心里庆幸。
昨天被大阵仗的记者吓到，还以为不这么做不行了，但今天的平静，还有只要从工作中抬头，就能看见官璟明在店里忙碌的身影，让他觉得昨天想着要跟官璟明分开的念头，真的是太轻率了。
「笑什么？」Allen带着笑容靠近。
「没有。」有那么明显吗？卫和麟赶紧收回目光，低头看自己原本在做的事。
「那干嘛一个杯子擦那么久？」Allen还是想要逗他。
「没有啊。」卫和麟连忙把杯子放好，悄悄地站离Allen一步。
这人太敏锐了，虽然很体贴，不过，还是不要让他打开话匣子才好。
卫和麟毕竟不习惯跟人分享心里的想法，不只是面对Allen，甚至是对官璟明也一样。
「不逗你了啦。对了，今天的报纸看了吗？」
听到报纸，正在收拾桌子的官璟明竖起耳朵听，他还在考虑要不要跟卫和麟主动提起的事情，Allen倒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就提了出来。
「还没……」卫和麟不想表现出消沉，但是在和官璟明在一起之后，他的情绪倒是明显了许多。
「不要担心，什么都没写。」Allen笑笑，就知道卫和麟没办法不担心，瞧他那情绪低落的样子，大概真的以为天会就此塌下来吧。
比那更麻烦、更难克服的事情还多得是，想着，换他悄悄地叹了口气，眼神也不自觉地飘向叶胤文工作的厨房门口。
里面那个小朋友也是……麻烦。
把放在柜台下方的报纸拿出来，Allen的店里向来不提供报纸，表面上说是因为气氛不对，而事实上是因为老板本人在新闻界混过太多年，一看到那些老梗就会反胃。
今天算是特例，因为要知道过去的同事有没有卖自己这个人情，帮忙把关于卫和麟的新闻压下去，才去买了份报纸回来。
「还真的没有什么……」接过报纸，卫和麟紧张地看过一遍，只看到杨云凯被写得不堪入目，其他，倒是跟自己都没什么关系。
变化也太快了吧。卫和麟除了惊讶还是惊讶，但是说实话，在看到杨云凯被写成这样，眼看跟财团千金的婚事要告吹，他心里有些莫名其妙的不快。
虽然没有被他真正地爱过，不，或许那个人，没有爱这种感情，但是，恐怕就是跟自己的那一段，让卫家恨他入骨，把所有对自己儿子变成同志的怨气，通通发泄到他身上了吧？
搞不好他现在见到我，可不是把报纸丢我脸上这么简单……卫和麟想着，又把目光放到杨云凯的照片上。
Allen看他那副样子，恐怕又掉到什么回忆的漩涡去了，不由得暗暗叹息。
卫和麟的个性太想不开，这不是旁人帮点忙就可以解决的，官璟明虽然是个难得的好孩子，恐怕也得吃上不少苦头。
「好啦，没什么好怀念的。」Allen把报纸从卫和麟手上抽回。一边靠到他耳边说悄悄话。
「你啊，还是多珍惜一下眼前的人吧。」
卫和麟被他这么一说，抬起头来，视线刚好对上官璟明关怀的眼神，突然觉得有些惭愧。
微笑一下表示要他放心，官璟明这才松口气回到工作当中。
「Allen……」卫和麟把声音放轻，刻意不让官璟明听见。
「怎么了？」收起报纸的Allen没有抬头看他，只是专心地在酒柜里找东找西。
「谢谢你。」Allen的意思他懂，要珍惜官璟明的心意，不要一直想过去的事情，这样，对全心付出的官璟明来说，未免太不公平了。
「没什么啦！」Allen这才对他笑，一边把绑成马尾的金发往后一拨。
「我是幼稚园老师嘛！」
是吗？卫和麟也笑了。
还是该打个电话回家……想是这样想，真的要拨出电话，还是需要勇气。
卫和麟呆呆地看着手机荧幕，在心里默念了好几遍家里的电话号码，手指却好像不听使唤，就是使不出力气按下按键。
这样过了五分钟，连自己都开始觉得厌烦了，卫和麟才叹了口气，有些没力地靠着床边坐下。
Allen说的没错，父母究竟在想什么，也不能完全不听，更何况，记者那边，也是因为他们去施压才能够解决。
既然这样就应该要打电话回去问个清楚，上次妈妈才来店里找人，说要他回去，虽然也不知道事情都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他们也不可能接受喜欢同性的儿子，现在要自己回家，到底有什么意义……
卫和麟又叹了口气，数不清是今天第几次了。
抬头看床边的闹钟，下午三点半，五点就要准备出门上班，如果在那之前还没有勇气打电话回家，今天又不可能打了。
为什么这么胆怯呢……
卫和麟疲累地闭上眼睛，不闭还好，一闭上，好像还可以听见当初自己走出家门时，背后铁门沉重落下的声音。
如果说在争吵的时候，他还有些梦境般地不真实感，那么那一声关门声，好像重重在他心上捶了一记，让他彻彻底底的醒了。
省悟到这不是电影情节，也不是什么白曰梦，从来没有和家人有过争执的自己，这次不仅仅是争执，是真的被赶出家门了。
难以想像的剧情，至少，对自己来说是如此。
虽然在发现自己的性向的时候，也曾经担忧家人不知道做何感想，但是不知道当时是太过天真还是乐观，一向被家人放在手心上的他，从来没有想像过情况会转变至此。
好像过往一切的好都是假的，就等着这一刻掀牌。
想到这儿，他因为当时的自己而苦笑。
如果早知道如此，他会说吗？他会更小心的掩饰自己的性向，还是更早一步，在没有那么难堪的情况发生前，就主动地离开？
无论如何他没有办法掩饰太久，他不懂得如何撒谎。
既然如此，结局应该也不会差得太多。这么胡思乱想了好一阵子，却是官璟明打来的电话让他暂时从回忆中脱离。
「怎么了？」
官璟明的声音听起来有点不对劲，在电话那一端的他有些吞吞吐吐。
『嗯，我今天可能要请假。』
「喔，好啊，我帮你跟Allen说。」
卫和麟更仔细地听，总觉得官璟明跟平常不太一样。
如果只是请假，有什么好沉默的？
官璟明却是说完要请假之后，闷闷地不说话。
「怎么了吗？」
他放轻了声音询问，难得听到官璟明这么没精神的样子，有一点担心。
官璟明却在听出他的关怀之后，强打起精神。
『没事啦！只是有点累而已，你记得帮我请假喔，我晚上再打电话给你。』
用这种口气说话，只是让卫和麟更加确定官璟明心里有事，但是从小到大，卫和麟其实一直没有什么知心朋友，他知道怎么样默默地替别人着想，但如果对方不说，他其实不知道如何故作轻松地去追问。
在他还想试着说些什么的时候，官璟明已经反应快一步地接着说：『那先这样，掰掰！』
「璟明？」
『没事啦！掰掰，爱你。』
官璟明说完这句话后很快地收了线，只留下卫和麟听着电话挂断后的声音，觉得一头雾水。
可以确定的是，官璟明一定心里有什么事。
只是自己实在太过笨拙，连问都问不出口。卫和麟握着手机，开始有些担心。
而官璟明挂上电话之后，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背后关着的门突然被打开，让他吓了一跳。
「璟明啊！你到底好了没啊？」
是老妈，她手上提着一大袋要拿去医院的衣物。
「好了啦！」一边说着，官璟明把妈妈手上的东西全都拿了过来。
老爸的肝出了点问题，也搞不清楚是什么毛病，但是要去医院做全身检查，恐怕要住上一、两天。
担心是还好，他相信平时非常注重养生的老爸，应该不至于肝有什么问题，真要有问题，他们这种日夜颠倒的大学生毛病才多。
但是老爸生病让老妈非常焦虑，这才真的让他有些担心，官璟明就跟一般的大学男生一样，跟妈妈之间感情再好，也不是能够适当表达的那种。
虽然想跟卫和麟说，但是想到卫和麟自己的烦恼多如繁星，比较起来，只是爸爸去住院一、两天，在还没确定结果之前，应该没有必要让他一起担心吧。
官璟明想着，只是没想到自己在电话里那一瞬间的犹豫，已经让敏感过了头的卫和麟，烦恼又多了一桩。
「璟明啊！」官璟明正要打开机车坐垫，把东西丢进去的时候，妈妈却一副不放心的样子，「妈妈还是跟你一起去啦！」
「不用了啦，你不是还要上课？只是拿东西过去而已啊。」
之前就讲好老妈照常去上瑜伽课，下课再去医院就好了，这几个小时就由他在医院作陪，没想到都走到了门口，老妈又开始觉得不放心。
「真的吗？到时候有什么事情……」老妈讲着自己又低下声去。
「检查而已会有什么事情！放心啦，有事我会打手机给你。」
官璟明为了让老妈放心，刻意地露出了一副「拜托你别闹了」的样子，戴上安全帽就骑车到医院去。
天气很冷，骑到医院时他手都冰了，一直到有空调的病房才觉得好些。
二人住的病房里，他老爸睡在里面那张床铺。
进去时他正在睡，官璟明蹑手蹑脚，就怕吵醒他。
等到官璟明把东西整理好放进病床旁的柜子，再为自己倒了杯水，他才很仔细地端详起床上的老爸。
看起来还好，说实在话，脸色是黄了一点，但是从他那如雷的鼾声感觉起来，老爸也许只是最近比较疲倦，又被检查出指数稍微有点异常而已。
他是这样认为的，只是老妈一向依赖老爸惯了，当然都往最坏的地方想。
背靠在医院的铁椅上有些不舒服，他看了看表，六点半，也该是吃晚饭的时间。
正想去附近买点什么，床上的人终于醒来了。
「你来啦。」
老爸一派轻松的伸了个懒腰。
「嗯，我把你的衣服拿来了，你要不要吃什么？我正要去买东西吃。」
他老爸摆摆手，「我今天不能吃东西啦，你自己去吃吧，也不用带回来了，我看了会很饿。」
老爸做的检查前一天就必须禁食，之前老妈虽然有说过，但官璟明还是忘了。
「好，那我出去一下喔。」正要走出去，官璟明又回头，「有什么事再打电话给我啦，我有带手机。」
「会有什么事？真是无聊，快去啦！」
他老爸满不在乎地念着，坐在床上开始翻报纸。
跟自己出门前说了一样的话，那副轻松的样子，让官璟明的心情更是放松了些。
老爸的乐观，如果能传染一点给老妈就好了呢。
这间医院的附近是菜市场，到了晚上感觉更像个夜市，小吃很多，但是想着要赶快回去病房陪着爸爸，官璟明还是随便买了个面包边走边吃。
走回医院时也吃得差不多了，他把塑胶袋随手塞进口袋，手机却响了起来。
「喂？」没有来电显示。
『是我啦。』是卫和麟的声音。
「怎么了？」他看了看表，七点半，这个时间卫和麟应该在上班吧。
『没有什么啦……』卫和麟捏着话筒，不好意思说是因为担心官璟明，才跟Allen借用店里电话打来。
「真的？」官璟明没直接进去医院，而是在门口靠着墙听电话，卫和麟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犹豫，不晓得是不是有什么麻烦？
『嗯……』迟疑半天还是说不出口，感觉如果问他为什么请假，现在在干嘛，好像是连续剧里疑神疑鬼的老婆，但是如果不问，心里又好像会有疙瘩。
「到底怎么了嘛！」官璟明却是笑，他觉得卫和麟这样支支吾吾真的很可爱，完全不像是学长。
卫和麟听出他的笑意，感觉有些尴尬，一抬头正好看见Allen，电话就在吧台旁边，他这说不出话来的窘态一定全被看到了。
卫和麟赶紧转身面对墙壁，又把声音压低：『没，没有啦！我是想，想看看你在干嘛……』
幸好卫和麟看不见官璟明现在的笑容，否则他一定会想挖个洞钻进去，官璟明正因为卫和麟那种难为情的声音，开心到让路人都不由得多看他几眼。
打电话来看自己在干嘛？
根本就是在撒娇，怎么会这么可爱！
卫和麟等不到他回答，又有些着急，而且这通电话他已经讲了五分钟了，再不挂掉，对Allen就太不好意思了。
『呃——总之你没事就好，我忘了带手机，你有事再打到店里给我。』匆匆说完，他正想要挂断，官璟明却连忙开口。
「嗯没事啦。我现在在医院——」话还没说完已经被卫和麟打断。
『医院？』他音量不由得提高，发现店里的人都看向这里，卫和麟才面红耳赤的点头算是道歉，不过他不知道，客人们与其说是被他的声音干扰，不如说都带着有趣的表情，在看这个平常感觉冷淡的服务生，难得露出情绪的样子。
「啊，你不用担心啦！不是我，我是来陪我爸做检查的。」一听就知道他误会了，官璟明急忙解释。
本来没有想要告诉卫和麟，但是看他真的很担心的样子，想想做个检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就还是说了。
『喔……原来是这样。』卫和麟松了一口气，『嗯，那你爸爸情况还好吧？』
「还好啦！」官璟明想到老爸那轻松的样子，心情也很放松。
「只是公司健康检查，说指数有些异常，所以今天住院，明天要再做进一步检查。我只是帮他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