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著雨脸色一僵,顿时有些尴尬,这才感觉到方才赤脚走过冰凉的地板,脚丫确实有些冷,只是,没想到,被萧胤看到了。而且,这样柔情脉脉的萧胤,她几乎怀疑,他已经记起了 她。
姬凤离闻言怔了怔,幽暗的黑眸里不动声色地燃烧着两把火炬,与他淡定的表情形成了强烈对比。他举起杯子,浅尝一口,慢条斯理地说道:“来人,为花小姐拿几双丝履来。”
“不用了,我自己过去穿!”花著雨起身随着宫女走了出去,不一会儿穿了丝履回来。
“小雨,你可愿随我们走?”萧胤薄唇微扬,笑吟吟地说道。
花著雨微微挑了挑眉,淡淡扫了一眼姬凤离,只见他薄唇微抿,黑眸愈显幽暗。她笑语嫣然道:“我自然是很想到北朝的,我也舍不下卓雅,只是……眼下,恐怕由不得我说走就走了。”
“是啊,你倒是有自知之明。”姬凤离深邃黑眸中的淡定瞬间化为冷冽,视线锐利地扫过萧胤,四周的空气似乎也在一瞬间冷凝。
“为何不走?你留在这里,是危险的!随我们到北朝吧!”丹泓忍不住焦急地说道。
姬凤离薄唇弯成了微笑的弧度,只是那笑容却并未到达眼底,有锐利的神色自眸中一闪而逝,“北帝,你们何日启程,届时本王一定会去相送!”
萧胤望着花著雨和姬凤离,沉默了片刻,他微微眯眼,紫眸中暗含着一抹难以琢磨的深邃,不过,面上神色始终保持着闲适悠然。他抬手将手中茶杯搁下,朗笑道:“日子还没定,不知王爷何时登基,本帝倒是想留下来庆祝一番!”
姬凤离朗声一笑道:“不知北帝将国事交由谁管理,可以如此放心地在外闲游!”
萧胤朗声道:“趁着皇叔贤王还不老,本帝也乐得清闲两年!”
两人云淡风轻地说着闲话,花著雨端着杯子眯眼倾听两人的唇枪舌剑。
“凉了吧!?”姬凤离忽然伸手,将她执在手中的杯子拿走,又递了一杯温热的茶。花著雨有些渴,端起来饮了一口,方要咽下去,她才蓦然发现,这杯子是姬凤离方才用过的。
花著雨心中顿时一滞,抬眸看到丹泓眸中的失落,她才意识到了姬凤离的意图,他明明是故意的。
“怎么了?”姬凤离伸出手拍了拍花著雨的后背,将她咽不下去的茶顺了下去,笑吟吟地说道,“喝茶也能噎住你?”
“既如此,本帝也就不勉强了。既然小雨愿意留在南朝,是福是祸都是她自己的事了。卓雅,如此,我们也算是尽力了。走吧!”他说的云淡风轻,看来,他果然是没有记起她,只是,因丹泓的请求,才来打算带她走的。
“那本王不送了。卓雅公主,你就放心吧,小雨可是我的救命恩人,若非这两日,她口对口地喂我药,恐怕我早已入了鬼门关。就算全天下人都想杀她,本王也不会动她一根头发的!”姬凤离慢悠悠地说道,笑容就如同冬日阳光一样慵懒。
他绝对又是故意的!这一次,她可没有口对口地喂他药!
萧胤意味深长地瞥了花著雨一眼,快步走了出去。花著雨一直目送着萧胤和丹泓的身影出了殿门,再出了院子。
“怎么,舍不得他们?”耳畔,低低的声音传来。
花著雨心中一跳,这才发现殿内的宫女早已经退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他和她。而此时的姬凤离,和方才面对萧胤时的那个姬凤离已经完全不一样了。不再淡定,不再闲适,不再慵懒,不再咄咄逼人……
他伸手揽住了她的腰肢,低头深深看她,那目光带着焚尽一切的深情,让她目眩神迷,让她深陷其中,让她险些窒息。他伸手,慢慢地掬起她的脸,以指腹轻轻摩擦着她的面颊,深邃的眸中漾满了奇异的光芒,如疾如醉地喃喃说道,“我在做梦吗?”
花著雨不知该说什么,实际上她也没有机会开口,因为他的唇,已经急不可待地覆了下来。似乎是在验证眼前的人是真的,他吻得激烈,好似掠夺,就像一场长驱直入的袭击,一场霸气的攻城略地。渐渐地,似乎确定是真的她,并非是梦,他的吻变得温柔缱绻起来,在她唇瓣上长久流连,辗转吮吸。
第147章 我不是你的谁
花著雨被姬凤离紧紧拥在怀里,感受着他温柔霸道的吻。一颗心在胸膛内狂乱地跳动着,几欲夺出胸膛。
她被他紧紧拥着,任由他薄削的唇在她唇上肆意掠夺,浑身的力气也好似被抽走了。整个人好似在一片馨香的世界里沉沉浮浮,飘飘荡荡。
她想倘若她不推开姬凤离,他似乎打算永远这样吻下去,一直到天荒地老,沧海桑田。。。。。
但是,花著雨推开了他。
当他深吻她时,当她沉醉在他的吻中时,她忽然想起了她未曾出世的孩子,那一瞬,好似有一根刺,猛然刺入到她心头,疼得她几乎窒息。那一瞬,她如遭雷击,脸色瞬间苍白,猛然伸手一把将他推开。
花著雨抬眸,目光直落姬凤离那双深眸之中。这双眼,犹若无穷无尽的夜色,湛黑湛黑的。似乎有勾魂摄魄的力量,无尽深邃,一瞬不瞬地望着她,让人似乎略一失神,便迷失在那片神秘的黑色里。
就是这双眼,曾经惊掠她的心魂,曾经包容她的悲欢。而如今,这双眼,带着敛去了一贯的清寒和淡漠,散发着流水般明澈柔和的光泽,深深地,深深地凝视着她。。。。
他好似傻了一般,只是低头看她,目光如水沉醉,氤氲如梦。 花著雨张了张唇,似乎有很多话在脑中盘旋,却不知从何说起。
她忽然感觉到悲哀。
她和他之间,隔开的又何止是一个孩子。
当她是南朝的忠臣良将时,在她眼里,他不过是南朝的叛臣。而如今,世事颠倒,他原是南朝皇家贵胄,他日便是皇帝,而她,却沦为了叛臣之女,前朝余孽。
隔开他们的,还有国。
风从大开的殿门吹了进来,宽大的曳地长裙飘逸漫卷纠缠,一如花著雨此刻的心情一样纠结。她垂下睫毛,遮住眸中的情绪,不去看姬凤离脸上神色,只是慢慢后退了几步,强自勾唇笑道:“王爷伤势已然痊愈,我还有事,也该先告辞了。”
姬凤离缠绵迷离的目光,在这一瞬,疏忽冷静。犀利的目光夹杂着无边的痛楚和揪心,直直迫向花著雨,望得她几乎无法喘息。
两人就那样四目相对,花著雨能清楚地看到明亮的目光中,倒映着她的影子,那样清晰。花著雨清楚地知道,此刻在她的眼中,恐怕也只有他的影子。
可是,那又如何呢!
他和她之间,终究是隔得太多太多。。。。
“宝儿,别走!”姬凤离不及她迈步,侧身上前,握住了她的手。风从院外吹来,带着初春的熏意,撩起她的秀发。
“我留下来做什么?姬凤离!你不是说要永远忘记我吗?”花著雨低声说道,心中,多少是有些怨气的。怨他设计了假死,而她却浑然不知。可她那个时候又凭什么知道呢,她是他的仇敌。
她挣扎了一下,姬凤离却握紧她的手不肯放开,这是他第一次握她的手,这纤细修长柔若无骨的手,虽然手心处有些薄茧,但却毫无疑问是女子的手。
“我怎么可能忘记你呢,宝儿。”他一把将她揽到了怀里,低头深深看她,那目光带着焚尽一切的深情,让她目眩神迷,让她深陷其中,让她险些窒息。
时光似乎在此刻凝滞,将一寸寸情丝,化作红线,自此纠缠。只是。。。。
最后一次相见时,她和他,还一个是监斩,一个是囚犯,是彼此对立的仇敌。如今,她却是叛臣之女,而他是摄政王。她与他之间,似乎永远都是对立的身份,争斗的对头。
她再次推开他,快步向外走去。
姬凤离施展轻功,转瞬挪移到她身前,一把抓住花著雨的手腕,他抓得如此用力:“宝儿,我不会放你走的,死也不会!你休想从我身边逃离,休想。。。。”他的声音,异常的低沉暗哑,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
花著雨心中一惊,冷然道:“我为何不能从你的身边逃离,我又不是你的谁,姬凤离,别忘了,我一直都是你的敌人,以前是,现在也是,这样,你还要我留下吗?”
姬凤离低头望着花著雨,深邃璀璨的瞳仁中竟透出似水温柔,柔声说道:“你是我的敌人,那又如何?就算你是男人,那又如何呢?”
不管她是谁,他都爱她,只是爱她,就犹如扑火的飞蛾,义无反顾。
花著雨神色一滞,心头剧跳,她生怕再是犹豫,她便会心软留了下来。她猛然将自己腰间挂着的宝剑拔了出来,雪光乍现,冷光横空。
“姬凤离,你若要留下我,可以,除非,你击败我,抓住我,否则,你就放了我。”她一字一句说道,每说一个字,心中的痛就深了一分。
“好!”姬凤离却毫不犹豫地应了下来,他也不用兵刃,只是随手从身侧的树上,折了一根柳条下来。柳条还不曾发芽,在他手中柔韧地垂了下来。
花著雨抿唇淡淡轻笑,玉手一挥,旖旎广袖飘逸如寒刃,凌厉刀光划破日光,寒冷直直刺向姬凤离。
姬凤离手中枝条轻甩,和花著雨战在一起。
两个在院内展开一场决斗。
只是,这样的决斗,却让花著雨缚手缚脚。
姬凤离的兵刃是柳条,花著雨手中的兵刃却是剑,这使得花著雨根本就不敢出招,生怕一剑不小心刺中了姬凤离。她甚至怀疑,姬凤离早就料到这样,所以,才故意用柳条来迎战她的。
看穿了姬凤离的心思,花著雨便想出招削断姬凤离的柳条,但是她未曾料到,姬凤离忽然从袖中甩出了折扇,迎上了凌厉而至的剑光。而柳条竟然趁势袭上了她的发髻,将她头上的发簪扯了下来。
花著雨的剑光在此时瞧好指在了他胸前,只是,却比姬凤离的柳条稍微慢了一步。
“宝儿,我是不是赢了!”姬凤离手中捏着花著雨的玉钗,薄唇轻扬,苍白的脸上笑如莲花绽放。
这一刻,火红的落日似乎也因为他这灿烂一笑而黯然失色。
花著雨微微苦笑:“姬凤离,你又何必呢,就算你击败了,可是你能抓住我吗?”她知道,以他现在的功力,是决计抓不住她的。她只需要施展轻功,他便追不上她。
她的话音方落,就听得两声剧烈的咳嗽,姬凤离的身子不可遏制地摇晃了一下,他扶住树干,剧烈地喘息着咳嗽着,原本就苍白的脸庞乍然失去了所有血色。
花著雨心中猛然一惊。
她忘了,她怎么忽略了,他是奇经八脉受了伤,方才一番打斗,他定是又用了内力,经脉不会又受了伤吧?她心中大急,飘身挪移到他面前,急急问道:“姬凤离,你怎么样?”她抓住他的手腕,想要探一下他的脉搏。
姬凤离却趁势抱住她,双臂箍住她的脖颈,再也不容她逃去。他强势的气息瞬间将她整个人包容,她想要推开他,却被他一把狠狠箍在胸口,再也动弹不得。
隔着衣衫,她清晰地听见他心跳的声音,强劲却也急促,她的脸紧紧贴在他胸前,一动不动,眼前一片黑暗,周遭的事物什么也瞧不见。她心中忽然一阵酸楚,一股酸涩直涌鼻端,这种被他保护拥抱的感觉,如此的温暖,这个怀抱,她多么希望她能留得久一点。
可是,她能吗?就是留在这里,她又能留多久?
“宝儿,别走!”他急急说道,一边说一边不断地咳喘。
她极力挣扎,却无论如何也逃不开他越收越紧的禁锢,就算再心痛也胜不过他近乎绝望的癫狂,她只有任由他抱着她,任由眼泪从眸中滑落,湿了眼角,润了唇角,浸入心房。
罢了!罢了!
这世事险恶如棋,这人生如此苦短,她又何必顾虑太多!
倘若老天注定要她和他做敌人,可是她偏要和他做最亲密的人!
“你如今是摄政王,而我,到底是何身份,你可曾知道?”她低低问道。
“我怎么可能在乎你的身份呢?”姬凤离声音嘶哑地说道。
“那我留下来!”花著雨声音低柔地说道。
姬凤离猛然松开怀抱低头看她,目光带着一丝恍惚,似得难以置信,却转瞬欣喜若狂。他将她的手小心翼翼地捧在唇边,又惊又喜。
花著雨也凝神看着他,看到双目涩痛,也不愿眨一下眼睛,似乎要将他的容颜刻入眸中,雕在心上。
四目相对,刹那芳华。
天地万物似乎都在他们这一望中隐去。整个世间,似乎只余她和他,然而,终究并非只有她和他。身后,忽传来一声刻意压低的咳嗽声。
花著雨的脸顿时烫了起来,她侧眸向外望去,只见多日不见的蓝冰在院内不远处的一棵树下悄然伫立。
姬凤离轩眉一皱,一股寒意顿时从眸中闪过,他冷冷说道:“你最好有急事!”
“王爷让属下探查的事情已经清楚了。”蓝冰静静说道。目光悄然从花著雨脸上淡淡扫过,眸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亮光。
花著雨淡淡说道:“那我先下去了。”她缓步向偏殿走去,身后,隐约感觉到几道目光,深深浅浅地落在她背上。
直到花著雨的身影消失在视野内,蓝冰方低低说道:“王爷的猜测果然没错,元宝正是花穆的千金,王爷曾经休掉的夫人,花家小姐花著雨。”
姬凤离身子微微晃了晃,抚额问道:“你是如何查到的?”
“当日和亲前,为花小姐妆扮的清络姑姑,她说花小时脸上一块很大的黑色胎记,根本看不清模样,但是一双眼睛却和宝公公很像。以前元宝是太监,她没往那边想,如今看来,定是一个人了。”蓝冰压低声音缓缓说道。
姬凤离闭上眼睛,静静听着蓝冰的禀告。
原来,他猜得没错,她果然是花著雨。
当他知悉她是女子时,他便在想,她的真实身份会是谁?他一直以为容四是花著雨,但是,如今已经确定她不是,那么,真正的花小进会是谁?他首先便想到,元宝可能就是花著雨,可是他没有十全把握,而如今,他的猜测终于证实了。
他听着蓝冰的禀告,思绪,却早已飞到了当时成亲那一夜。那合卺毒酒,那休书,那碎掉的琉璃盏,好似瞬间化作支支利刃,生生刺在他心上,瞬间漾出一种撕心裂肺般的疼痛来。
原来,他曾那样无情对待的,是她!
蓝冰兀自在絮絮说道:“王爷,属下知道你对元宝的心意,但清空是有几句话想要对王爷说。听小王子说,你是听说她要和皇甫无双洞房才提前逼宫的,如若我们没有攻下禹者,现在,她就已经是皇甫无双的皇后。那夜,她和皇甫无双一起从地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