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谁是她的家人?她还在想,那个人定然不是薛院长,她现在一定气疯了,怎么会来接她?那又是谁?谁那么多钱,又那么爱多管闲事?
“你傻了?快上车!”果然是瘟神,他头发好像又长长了;还是那样一副不耐烦地样子,。
东篱像个木偶人一般任凭他摆布,文聿看她的样子,心里说不出的什么滋味。昨晚家树给他打电话,他还以为是在做梦。她这几年学习成绩已经很好,他还以为她是真的变聪明了,没想到还是一样傻!
已经是八月中旬了,阳光依然很好,风很轻,树影斑驳,投落在泊油路上。那条路是东篱最愿意走的,宽阔,寂静,路边的白杨笔挺高大,风一吹,树叶哗哗作响。
路边有一个荒弃的体育场,以前晚上的时候,他们几个会来这里打篮球。但是那一次,她的小拇指蹙到被嘲笑后就很痛恨这项运动了。她通常都是立了自行车看他们四个玩,无聊的时候就骑着车子围着小*场一圈圈地转,就听瘟神在那里大喊她“陶东篱,你这个胆小鬼!”
他呢,他虽然不胆小,但赖皮。那篮球架坏了后,差不多就和人一般高了,即使是这样,他们也依旧玩的很高兴。打到最后,压根就没了规矩,文聿投球后奸笑着把头伸到篮筐里去,剩下的三个谁也别想再进一个球。这时候传奇就会去咯吱他的痒痒肉,谢勋和家树也会上前抱住他,四个人又闹成一团。她一边看着他们笑,一边慢悠悠地骑着车子围着小*场转,那样一圈圈的,仿佛可以走到天荒地老。
还有BEYOND的歌曲,《海阔天空》《真的爱你》《光辉岁月》,他们统统都很爱唱,“自由”要唱成“贼由”,“不羁”要唱成“不给”,“真的爱你”要唱成“真滴乃累”……传奇对这项工作很是认真,逐字地纠正,谢勋还有一个文件包,里面全是BEYONDD的剪辑画。
年月把拥有变作失去。
那是她的光辉岁月,而今已然远去。
这个时候,学生还未返校,平时热闹的榴院因此显得很是落寞。有人在薛家门前的泊油路上乘凉,从文聿的车子进来开始,便一直地交头接耳。等东篱下车的时候她们反而停止了交谈,又各自干各自的事去了。
对此文聿看的很是恼火,离开的时候故意把车门关的很响。而事件的女主角陶东篱小姐就像个没事人一样,推开院门便进去了。
这院子因为西侧靠近小山村,为了安全起见,围墙建的很高,这时候,太阳西移,院子里的阳光因此显得很是稀薄。东篱关上铁栅栏的小门后,便看到了站在正厅门口的薛院长,她像是刚刚出来一样,满头的白发此刻显得格外的扎眼,眼睛里满是血丝,看到她后第一句话便是“你还回来干什么?”
这两年,薛院长从来没对她说过重话。即使现在她所有的感觉细胞都不是那么灵敏了,在那一霎那的时间里,仍是觉得揪心地难受。
她站着不动,不知道是不敢再往前踏一步了还是已经忘了该怎样继续下去?这时候她听到有人从屋子里跑出来,原来是许久不见的蔡宁。她紧忙地搀着薛院长“舅奶奶,你还发着烧呢,怎么出来了!”说着就要把她往屋里扶。谁知发了烧的薛院长一把甩开她的手,在大家还没看清她是怎么过去的时候,狠狠地甩了东篱一个耳光。
“你知不知道是你害了家树!”她喘着粗气,看她的目光充满恨意,以前的珍爱怜惜统统不见。而被打的陶东篱就像个木偶一样,脸被狠狠地甩到一边,嘴角已经有了血丝,却动也不动。是啊,她心里想的很清楚,薛院长怪她也是应该的,要不是收养了她,要不是招惹了她和织织,家树哪里会沦落到今天这样亡命天涯的地步,她才是那个害了家树的罪魁祸首,像那些人说的那样,是祸水,是扫把星……
“奶奶,奶奶!”文聿上前拦在她和薛院长中间,又对着蔡宁使眼色,一个半是哄骗半是强制性地把薛院长带回她自己的房间,一个毫不分说地把东篱往楼上推。
终于又安静下来。
东篱坐在床边,从昨天早晨到现在,接近两天的时间,发生的事一件接着一件,她已经筋疲力尽了,仿佛随时都可以昏睡过去一样。而她不确定,一旦睡去,她是否会因为太贪图安逸而不愿再醒来?其实那也算是一件好事,但是她还不想,起码现在不想。她得打起精神,只要她还叫陶东篱一天,她就得护着家树,护着这个家。阿妈、bubu、齐希、齐望甚至是她们的父母亲人,还有薛院长和家树,还有谢勋,她欠了那么多的债,不还能行吗?
“擦擦吧!“蔡宁递给她一条拧湿了的毛巾,她接过来说了声谢谢,简单地抹了两下,放到一旁的桌子上。
“我以为你会就着这毛巾捂着脸大哭一场呢!”在她面前蔡宁的声音从来没这么和气过。
“让你失望了。”
“切!你就连可怜的时候都这么讨人厌!把自己包的滴水不漏的,好像不管什么事什么人都进不到你心里去。你总是那么高高在上,我们在你面前,粗鄙,懦弱,幼稚,低级,什么都不是。齐望说,她不喜欢我假正经,可是我和你比压根就算不了什么!”
“齐望,她怎么样了?”东篱抬头看着她,蔡宁别过脸去,过了一会儿说“现在还没醒,听说她父母都快疯了,谢勋和传奇一直在那里帮忙。”
“你知道谢勋考上中戏了吗?好像是学舞台设计,昨天中午我们还……”她想要让气氛轻松一点,没想到又转到不该讲的话题上去,便尴尬地停了下来。
“是吗?那是好事啊。录取通知书都下来了吗?你们都考得怎么样?”东篱瞪着一双大眼,往日的灵彩全不见,被她那样仰视着,蔡宁很是不忍心,便坐到床边,坐的和她一样高,这才说“我是大的石油勘探专业,文聿是S大的法学专业,传奇是师大的英语专业,我和文聿在市,传奇在J市……”
她一一说了,唯独没有提到东篱的去处。他们从收到录取通知书开始就奔走相告,打算大大的庆祝一番,可是偏偏又碰到这么大的变故,几人谁也没亲眼看到东篱的录取通知书,只从学校得知她的成绩刚过二本的分数线,但并不是很有把握的一个成绩,估计是要等着调剂了。
“哦,那很好啊。文聿和家树在一所学校呢。”她完全忘了自己也是一名应届考生的身份还毫不介意地提起家树,听的蔡宁轻叹了一口气“是啊,只不过是不同的校区不同的城市而已。”
“其实,与其巴巴地想着自己得不到的,不如回头看一下,那样对自己和别人都公平一点。”她仿佛另有所指,怕她太过死心眼想不开来又说“我是说,咳,小舅舅已经跟,跟你姐姐走了,你别那么死心眼,总还有别人对你好。其实文聿他是为……”
“蔡宁……”就听有人带点威胁的阴测测地喊她的名字,蔡宁好好的一句话又没说完,便被文聿给瞪走了,她在他面前总是有那么一丝胆怯和不自在的。
正文 56不过是荡荡虚空而已
“你要怎么办?”
怎么办?东篱一默“我还没想。”
“看奶奶那样子,实在不行,你就搬出去吧。”文聿提议。
东篱摇摇头,过了一会儿才说“文聿你看,这院子多冷清。我总怀疑是我来了之后才变成这样的……”
“你整天脑袋里都在瞎想什么?!”不愧是欧阳文聿,连安慰个人都这么别扭“好了,你先睡一觉,等醒了桌子上就有香喷喷的饭菜吃了。”
“阿姨请假了,没人做饭。”实在人很认真地思考着他的提议。
“……”文聿瞪眼了“你先睡不行吗?”他指手画脚地示意她躺下,又给她盖上薄毯,“好,跟我一起做,深呼吸,你看我干什么,我很可笑吗?让你做你就做,快点!”
“好,很好,深呼吸,闭上眼睛……”他假模假式地,就在东篱以为他果真是偷学了催眠的本事的时候,欧阳小先生很果决地说了句“睡吧。”
没有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大草原,也没有漂浮着柔软的白色棉花的大海,一句“睡吧”就结束了, 东篱再也忍不住拉高薄毯盖在自己脸上,吃吃地笑。文聿的脸终于挂不住了,小声吼她“你笑什么?!“说着要来拉她的薄毯。谁知刚才还笑个不停的那个人忽然抓住他的手“文聿,你先出去好吗?”
“不好。”他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或许在面对陶东篱的要求时,欧阳文聿早已经习惯了说“不”。
“你要哭,也要当着我的面哭。”他被她抓着,几乎是半跪在床边,姿态卑微,但说的话仍像个国王宣告自己的所有权一样霸道。话音刚落,刚才还闷闷抽泣的人,忽然放声大哭。
那是陶东篱的哭声,文聿从来也没听过。他见过她伤心地样子,眼红的样子,焦急地样子,反抗他时恼怒的样子,更多的时候,她是在轻笑,嘴角弯弯的有一点小小的弧度,淡淡的,陶东篱的情绪就像是一条没什么起伏的直线,而现在,她却在他面前放声大哭,像个迷失了方向回不了家的小女孩,那个声音,文聿保证,他一辈子都忘不掉。
“醒来吧!”
“不,再睡一会儿……”
“醒来吧!”
“再睡一会儿,一会就好……”
睡梦中,她仍在思考,太阳穴以上的部分像是浸泡在水中一样,不断地坠落,坠落,又随着水的浮力上升,那样反反复复,她享受着窒息的*,又担心沉溺太久真的会再也醒不过来。终于,睁开了双眼。窗帘被文聿拉上,透过一角的缝隙,她看到室外已经完全地暗下来。她茫然地坐起来,有一霎那不知道自己是在哪里,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去看墙上的钟表,却发现那表已停止了转动。她摸出手机来,摁了一下,屏幕是黑的,原来已经没电了。
时间仿佛在此刻停止。她心里突然空旷起来,想起梁萧死后,花生问九如“师父,俺心里好苦,为啥世上总有那么多辛苦?俺若不长大该多好,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做,白天吃肉喝酒,晚上睡觉。看不到流泪,看不到死人,什么都看不到。”
那时候九如怎么说的,他说“你在红尘中厮混了十多个春秋,还不明白么?世事便是如此,你要看时,众生百态,光怪陆离,引人哭,引人笑,你不要看时,哪有什么芸芸众生,哪有什么大千世界,不过是荡荡虚空而已,或许,连虚空也没有的。”
她站在二楼的栏杆前抬头去看,其时间,果然是头顶小月一盏,洗得这小小院落莹白洗练,如水月光荡涤在门前的那些鹅卵石上,虚幻缥缈,一霎间,让人不知今夕是何夕。
正文 57圣母玛利亚都赶不上她!
她赤脚下楼,听见厨房里嘭楞楞的声音,一个人小声的诅咒“*!滚吧滚吧!”他似乎是怕吵着谁,因此一边不满地发着牢骚,一边还得小心压住自己的声音,显得可笑又可爱。东篱走进厨房,果然看到欧阳小先生带了一个印满了紫色玫瑰的围裙,很温情又很暴力,很手忙又很脚乱地把刚出锅的菜盛在盘子里。如果东篱没记错,这人平时吃饭时连双筷子都不会摆的,她倚在门口,看他笨拙的动作,不自觉地就笑了。
文聿一抬头,难得的有些赧然“看什么?没见过男人下厨房?!”还是没什么好的语气。而东篱却因为“男人”那俩字儿笑的更好了。他从八岁的时候就总是“我们男人怎样,你们女人怎样”的,那时候东篱和文隽说,文隽笑的很大声“你以前不认识他,他不是八岁才有这毛病的,他从小就这样对我说,‘你们女人,我们男人’。不说女的,男的,也不说女孩男孩,更不消说是女生男生,欧阳小先生从一个爬行动物直接就变成一个男人了。”
东篱往前看了看,这“男人”做的菜真是稀奇又古怪,她忍不住指着那盘白白绿绿的问“这是什么?”
“牛奶拌黄瓜啊!”
“那这个呢?”
“西红柿炒葱花。”
哦,东篱歪着头仔细地研究了一下,确定那是黄瓜块不假,而那些五六厘米长的*嫩的也确实是“葱花”不假。
“你跟谁学的?”东篱忍不住请教他。
文聿看她一眼“肯德基里不都是这么做的吗?黄瓜块,胡萝卜块,玉米粒和奶昔拌在一起,我看文隽吃过,冰箱里没有玉米粒和胡萝卜,我就把这两样搅一块了。”
“哦,那这个呢?”
“这个?西红柿只剩一个,鸡蛋也没有,还有不少的大葱,只能这样了,西红柿炒葱花不是这样做吗?”
“你快尝尝,这可是我的*秀。”人家都是*秀了,东篱也就不好拒绝,一样夹了一点,慢慢地嚼。
“怎么样?”
“还行……”一个没放盐,一个能齁死个谁,东篱在他殷切灼灼的目光下,又加了一句“好吃,第一次,挺难得!”
这一晚,吃的太咸的陶东篱反复地起床喝水,又反复地起床上厕所,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地折腾了一宿,以至于第二天还不到五点她就醒了,睁了大眼,看头顶的天花板。
因为阿姨请假,所以家里是真的没人做饭了。薛院长出身富贵人家,一双手只会拿来画画,而东篱自己因为口味太独特,所以平时大家也不太敢劳烦她。但现在她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做的是皮蛋瘦肉粥,蛋糕还是文聿一早送过来的,香喷喷的刚刚出炉。她拿到薛院长的卧室,敲敲门,就听她在里面没什么好气地说“我不吃,你拿走!”所幸没有再说赶她走的话,东篱推门进去,站到她的床边“奶奶,我知道你生我气,你要骂我也要吃饱才行。”说完放下东西就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薛院长从卧室里出来,看她一个人在厨房外的餐桌上吃饭,便走过去,指着那粥说“我尝着太淡了。”说完拿着勺子往里加盐,一碗小小的皮蛋瘦肉粥,硬是加了三大勺的盐,她坐到东篱对面“吃吧,别浪费。”
东篱什么都没说,端起来一气儿喝完。
薛院长冷冷笑了一声“你倒是能忍。”她进屋之后东篱便趴在水池边可劲儿地扣自己的喉咙,刷了七遍牙,可是一闭上还是满嘴的咸味。
九点多钟的时候,她拿出一件染得色彩斑斓的床单扔给东篱“洗吧。”临走前还特意嘱托她“用洗衣机洗不干净,你还是用手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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