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暖见那丫头说话间又往桃天那边瞄了一眼。而桃天的脸色突然一白。她猜想是世子妃和这位桃天之间不太和睦。这才不肯进来。
桃天是肖重君的侍妾。孙柔宁不待见她并没有什么奇怪的,更何况,看桃天行事。似乎是在肖重君身边服侍惯了的。连屋子里的丫头都很听她的话。只怕在这院子里。要比气势凌人的孙柔宁更得人心。这一妻一妾。要在一个屋子里和睦相处,是自欺也是欺人。欧阳暖这么想着,当下心里微微渭叹,脸上却没带出来,只笑道:“无妨,是我们打扰了。”
桃天脸上陪着小心翼翼的笑容。道:“您二位稍坐。”接着,她回头向小丫头道:“该给世子喝药了。”
说着,她又回头向欧阳暖歉然一笑。然后小心翼翼扶起肖重君。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像抱着一个易碎的雪人一般。动作极度轻柔。从丫头递来的茶盘上端过药碗,自己先试了下温度。然后叫丫头轻轻掰开肖重君的嘴。一勺一勺喂给肖重君。肖重君处于昏迷状态。虽然不是牙关紧咬。但喂药也十分吃力。桃天很是细心体贴。时不时的停下来给肖重君擦擦嘴角留下的药渍。并且不断地帮他顺心口。好让药汁快点下去。这一碗药足吃了一刻钟。好不容易喂完了药,桃天小心翼翼放了肖重君躺下,盖好被子掖了被角。又向铜盆里拧了热手巾来,仔细给肖重君擦了脸。打理得十分妥帖。
桃天的动作温柔又娴熟。再加上人更是温柔和顺。似桂如兰。欧阳暖默默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心道若是换了自己做孙柔宁这个世子妃。只怕也情愿不来。眼不见心不烦罢了。
肖重华一直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欧阳暖一转头。看着他。只觉得从未见过他如此忧虑的模样。床上躺着的这个人。毕竟是他的亲哥哥,将心比心,若是如今躺在床上一副快要断气的样子的人换成是欧阳爵。只怕自己要伤心至死了。欧阳暖心中一动,伸出手握住了他的。肖重华猛地一震,看见欧阳暖眼睛里理解的目光。他微微垂头。却握紧了她的手。
就在这时候。桃天的动作突然一顿。脸上露出惊喜的神情:“世子,您醒了?”
欧阳暖一愣。随即看向床的方向,然而肖重君并没有睁开眼睛。只是嘴里梦呓一般的呢喃。他的口中。低沉而含混的唤着一个人的名字。
桃天听到那个名字。眼泪先是落了下来。她回头看着欧阳暖他们。欲言又止。
肖重君念着的名字是,莫愁。
欧阳暖的眼睛眨了眨。这位世子有了一位艳丽夺目的世子妃,又有一个温柔可人的桃天还不够。如今人都昏迷了。还心心念念想着什么莫愁。
莫愁又是什么人?
肖重君仿佛没有醒来的意思。只自顾自的叨念着。
肖重华站起来。快步走到床边。“大哥!大哥!”
就在这时候。肖重君竟真的睁开了眼睛。只是目无焦距。只仰望着帐顶。
“世子!世子。。。。。。”见他睁着眼睛。桃天惊喜异常。连忙扑过去。跪到床前脚踏上。带着哭腔道。”世子。您可算醒了。。。。。。呜呜呜。。。。。。”
肖重君似乎听见了哭声。又似乎没听见。他视线并没有挪移。却是张了张口。半晌。就听见他沙哑的声音问道:”莫愁。。。。。去哪里了?”
桃天的哭声戛然而止。她害怕一般的回头望了一眼肖重华和欧阳暖,最后又把目光落到肖重君身上。定定的一动不动,身子开始微微打颤。
“大哥在问你话,好好应着!”肖重华的声音里带了一丝冷凝。
桃天泪水啪嗒啪嗒的往下掉:”回。。。。。。回世子的话。世子妃。。。。。说莫愁命硬。克了世子。活活打死了。。。。。。”
床上的肖重君发出一声细不可闻的叹息。缓缓阖上眼睛。再无动静。
桃天一只手紧紧攥住锦被。勉强颤声挤出句:“世子。您不要这么难过,莫愁说,这都是她的命。能伺候您一场。也是她的福分了。。。。。。”
“**!”闻言。肖重君的眉头纠结起来,从嘴里蹦出这两个字来。
这声**,不是在骂眼前哭哭啼啼的桃天,不是在骂死去的莫愁。更不可能骂站在屋子里的其他人,自然说的是孙柔宁了。
欧阳暖轻轻咳嗽了一声。桃天想了想。低声提醒:“世子。郡王来看您了。”
肖重君这才发现肖重华在跟前似的。猛地抬起头。一把抓住肖重华的手:”重华!重华!”他似乎因病弱而气短。停顿下来喘了口气。才继续说道:“她欺人太甚!”
言谈之中。有一种强烈的怨恨透过肖重君的声音。毫不遮掩地传了过来。这样可怕的慢恨。存在于一个仿佛就快断气的人身上。自然是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可怕。欧阳暖看着眼前的肖重君。不由自主倒退了半步。
肖重华皱了皱眉头。低声道:“大哥。不要多想了。好好休息吧。”
欧阳暖看看桃天,轻声道:“世子醒了就好,你先去准备吧。”
桃天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一叠声地喊人去端热参汤来。一边吩咐丫鬟倒热茶。又叫人打热水拧热毛巾来。众人走马灯似的转个不停。欧阳暖见到这情形。便对肖重华说道:”让大哥好好休息吧。”
肖重华握住肖重君的手紧了紧。终于放开。点点头。对桃天道:“好好照顾。”
“是。”
欧阳暖陪着肖重华走出去。刚刚走到门口。却突然听见一阵喧哗声。不远处的屋子里面传来”咣当”一声脆响。一个丫头苦苦哀求:“世子妃,奴婢只是觉着莫憨可恰,为她烧些纸钱,绝没有旁的意思,求您饶恕!”
欧阳暖眉头微微一皱。看了肖重华一眼。没有出声。
帘子一掀,孙柔宁满面怒容地走了出来。她身后跟着两个健壮的妈妈,她们扭着一个满脸是泪的丫头从屋子里跟出来,一把将那丫头推倒在地上。
世子妃身边的霍妈妈看见欧阳暖他们。赶紧过来行礼。陪笑道:“郡王妃,让您见笑了。原先这院子里有个丫头莫憨杞了错,世子妃责备了她两句。她竟跳井死了。世子妃心里头原本就不好过。谁知珍珠这丫头也跟着糊涂。竟敢背着人偷偷的给那莫愁烧纸钱。您知道。这可是杞了大忌讳的!”
欧阳暖看了这场景。又看看面色冷沉的肖重华。知道他一定是想起了刚才肖重 君所说的话。心中不免担忧起来。莫 愁和桃 天都是肖重君的 通 房 丫头。孙柔宁是真正的 世 子 妃。她要对那些女子做什么。
说出去都是天经地义的, 哪怕是当众打发了卖了。 也绝轮不到别人说什么。 肖重华很在意他的兄长,万一说出什么来,传出去别人只会觉得明郡王多管闲事。
欧阳暖已经做了决定,她对肖重华微微一笑。道:“你不是还有事要去军营吗?时辰到了。”
肖重华一愣。直视着她,温和的黑眸中。闪过一丝难以辨认的光芒,他在一瞬间就明白了欧阳暖的意思。于是。他淡淡地对孙柔宁道:”是。我还有事。”
孙柔宁看着肖重华离开,眼睛里飞快地闪过一丝什么。欧阳暖在那个瞬间几乎要以为孙柔宁喜欢肖重华。可是很快她就觉得。那并不是看心爱的男人的眼神。倒像是。。。。。透过他在看别的什么人?为什么呢?欧阳暖将疑惑压在心底。脸上带了一丝微笑道:”大嫂。不过是个丫头犯了错。何必生那么大的气。对身子也很不好。”
孙柔宁冷笑一声。对着那叫做珍珠的丫头道:“这些丫头三天不管教,就忘记了自己姓什么叫什么,也不看看是什么身份。竟然做出这种不分尊卓的事情。世子可是在这院子里养伤。她居然敢在这种时候烧纸钱,这是在诅咒世子吗?!”
这罪名实在是太严重。欧阳暖微微蹙眉。就听见珍珠哭泣道:“世子妃,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啊!奴婢和莫愁姑娘是同乡。又是一起进府的。刚开始那两年还在一个屋子里住着。多少有些情分。她死了以后。奴婢总是梦见她。这才烧点纸钱。绝没有诅咒世子的意思!”
“梦见莫愁?”霍妈妈面色一变,立刻条件反射地看了孙柔宁一眼,面上浮现出一丝惊惶。“难道是冤魂作祟?。,
孙柔宁脸上的笑容带了一丝嘲讽,她慢慢地,一字一句地道:“什么冤魂?这青天白日的,我看她是活见鬼了!怪力乱神。迷惑人心!活着的时候是奴婢。死了也还是奴婢。那个主子给了一点脸面自己就不知道骨头有几斤几两重的**。哪怕死了也永远也翻不了身!如果以后让我知道。还有人在这院子里拜祭莫愁这个小**。就是想她了。我会送她下去作陪!来人。把珍珠拉下去乱棍打死!”
此言一出,院子里人人面色大变。珍珠嚎啕大哭。转眼就要被妈妈们拉出去,她眼睛一转看见欧阳暖站在院子里,立刻哭着扑倒在她的裙摆下:”郡王妃。郡王妃。救救奴婢吧!求您和世子妃说说好话,求她饶了奴婢吧!
红玉一怔,随即道:“珍珠。你这是干什么,还不快放手!”说着,正要上去。却看到首蒲已经快她一步,一把雅开了珍珠。
珍殊满面是泪水,重重在地上磕头:“郡王妃。求您了!求您了!”
一个人如果不知道自己的位置。犯了错是在所难免。珍珠实在是太糊涂。在深宅大院里烧纸钱。主子还有重病在身。她这叫什么?咒主子不死吗!以下犯上的大罪里。它是头一条!
珍珠还在哭:“郡王妃,您得救救我!我不是给世子烧的,是送莫愁姐姐的!不骗您。真的是她托梦给我。让我替她烧香。。。。。。”
红玉看着珍殊,心底其实非常可恰她。但却无计可施。
珍珠见欧阳暖没有叫人将她拉出去。便仿佛连珠炮一样的说下去道:“真的!昨儿个奴婢在外头守夜。突然一阵阴风吹进。迷迷糊糊中觉着窗户外头有个人影儿,仔细一瞧。是莫愁啊,她说她不是走来的。是飘来的。因为她怕惊动了世子妃睡觉。”珍珠说到这儿。回头看了一眼孙柔宁,见她面无表情的站着。而身旁的霍妈妈则是满脸惊恐。
只要看到霍妈妈此刻的神情。任谁都会觉得,是孙柔宁逼死了莫愁。欧阳暖看了一眼泪流满面的珍珠。又看看孙柔宁,微微一笑。道:”珍珠,你是大嫂院子里的人。她要如何处置你。都是她的事。我并不好为你做主。”
红玉一听,顿时反应过来。珍珠这种情形,简直就像是在逼欧阳暖为她出头一样,若是欧阳暖真的开口让孙柔宁饶了她,就是要正面和孙柔宁对上。她一个刚刚嫁进来的郡王妃。管闲事居然管到长嫂的院子里来了。这是大大的不知礼数!她这样一想,顿时觉得眼前这个叫做珍珠的丫头不仅是不懂事。简直像是故意在挑拨离间了!她立刻走上前道:”珍珠姑娘。郡王妃虽然宅心仁厚,可毕竟不是你的主子。你要求也该求世子妃。跑来为难我们郡
王妃。这是谁教你的规矩!看来世子妃要惩罚你。真的没有错了!”
欧阳暖看了珍珠一眼。慢慢道:“原本就是你做错了事。也该接受惩罚,你这样哭哭啼啼,是要燕王府都知道主子刻薄了你吗?”
珍殊一震。不敢置信地抬起头看着欧阳暖。她没想到刚刚嫁过来的郡王妃竟是这样一个厉害的角色。
欧阳暖的唇角微微勾起。对孙柔宁道:“大嫂。这丫头的确是杞了错。也很不懂事。您要罚她。绝不会有人阻止。只是她这样闹。倒让不知道的人以为是您处事太严厉了。若是传出去反倒不好。”
孙柔宁原本还以为欧阳暖会为这丫头出头。现在看到这情形反而有些意外。她看了欧阳暖一眼。脸上露出狐疑之色。心中却在急速的转动。她很快意识到。莫愁的死在燕王府已经掀起了一阵不大不小的风浪。下人们都在传说自己的狠辣无情,若是现在因为这件事再整死一个人,传出去别人不会认为珍珠不懂事。只会觉得自己很恶毒。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换上一副笑脸。道:“本来我是一定要打死这个丫头的。但是弟妹你为她说情。我就网开一面饶了她。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她的确是杞了错,也不该再留在这院子里。从今天开始,就让她去浣衣房做粗活吧。”
“是。”刚才世子妃在气头上。霍妈妈怎么劝说都没有用。刚刚还在担忧。现在看到这情形,她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赶紧吩咐人将珍珠带下去。
“如此。欧阳暖就告辞了。大嫂好好歇息吧。”欧阳暖不喜欢这个院子。回身走出去的那一瞬间。空气随着呼吸沁入肺底。只有说不出的舒畅。
刚刚走到走廊的拐角,就听见菖蒲低声道:“小姐,有人跟着咱们呢。”
欧阳暖扬起眉头,回头一看。果真看见桃天怯生生地站在不远处。看见欧阳暖止住了步子,桃天屈膝行礼。瞬间眼因已经红了,低声道:“郡王妃 “。
欧阳暖笑道:“桃天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桃天含悲亦含了笑:“刚才的事情。奴婢要替珍珠谢谢您。”
欧阳暖淡淡道:“我什么也没有做。不必谢我。”
桃天哽咽道:“不。您今天说那几句话。真正救下了珍珠的性命。”
红玉道:“桃天姑娘,快别这么着了。叫人瞧见你的眼泪。有多少闲话说!”
桃天一愣。用力点一点头。忙别过头悄悄拭了泪:”奴婢和莫愁都是服侍了世子多年的人,莫愁性子柔和温顺。是最不敢得罪人的。却不想落到这个下场。珍珠也是好心。才会闯下了大祸。今儿个若非郡王妃在,珍珠就要和莫愁落到一个下场了。世子妃是绝不会饶了她的。”
欧阳暖微微蹙眉:“桃天。世子妃有再多的不是。也轮不到你来说,明白了吗?”
桃天一愣。似乎没想到欧阳暖会这么说。顿时语塞。
欧阳暖看她神情,微微一笑。道 “大哥生病。你若是好好服侍。将来自会有出头的时候。只是无论什么时候。都不可能越过了大嫂去。我虽然不知道莫愁姑娘做错了什么事情惹怒了大嫂。但她定不会无缘无故处置了莫愁。桃天姑娘还是引以为鉴。收了旁的心思。好好照顾大哥吧。”说着。欧阳暖转头吩咐红玉。”桃天姑娘是大哥身边的人,我今天来得匆忙,什么礼物都没有带。你去挑一些绫罗首饰来。下午给她送过来。”
桃天还没从欧阳暖刚才说的话里面回过神来。已经被她突如其来的礼物打懵了。慌忙道:”郡王妃如此,奴婢怎么敢当。”
欧阳暖和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