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长的睫毛被泪水打湿,像湿了翅膀的蝴蝶一样贴在眼睑上,随时会被暴风吹走……
他轻叹,用手指擦去她眼角的泪水。
她哭,是因为她以为自己受伤了?
这小家伙真是……
他轻轻地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边,就这么坐在床头深深地看着她,一瞬不转。
夏优优睁开眼睛,倏地就撞进了他那幽幽的眸瞳中。
琥珀色的眼眸融进阳光里,像是淬了金一样,熠熠生辉。
那目光深锁,都集中在她的脸上,“你刚是因为担心我?”
那声音沙哑而慵懒,让人心跳失常。
夏优优眼圈一热,刚才那些焦急忧心通通涌上心头,像是有千言万语都卡在了喉咙处,堵得她心口生疼。
她眨了眨眼,将他看清楚。
他笔挺地坐着。
刚才她昏倒之前,跌进了一个温暖的胸膛,那是他的怀抱。
所以她确定,他应该没有受伤。
而且……她笑自己有些蠢笨——他要是受伤,也应该去医院,怎么会来酒店?
她真的是急糊涂了才会相信Tony的鬼话!
慢慢地,抽回自己的手,她努力在床上坐起,掀开被子,下床。
“既然……你没事,那我就回去了。”
凌莫南眸色一沉,“那你来这里是做什么的?!”
夏优优不用回头,也能感知到后面那一道足以将她凌迟的目光。
她垂眸,咬了咬唇,“我……”
“你什么?说!”
“我……”
关心你三个字在唇腔中千回百转,几乎是要破口而出。
可是,她却只能生生地,忍住。
她努力地,笑了笑,“你为了我做过许多事,我想来看看你,就当是……回报你一下……”
报答?!
看起来多么有情有义,实际却又是最最无情的字眼!
这两个字可以划出楚河汉界,把他和她之间的关系弄得泾渭分明,清清楚楚!
他全身一僵,继而,冷笑出声,“报答?!你两手空空地来,拿什么来报答我?!你的眼泪就是报答吗?!”
两手空空……
夏优优垂眸,看着自己的那一双小手。
是啊,她要怎么报答她?!
她自己还是个穷学生,一无所有!甚至连一篮像样的高档水果都买不起!
她要怎么报答他?!
凌莫南抬步,绕到她面前。
“十八岁的女孩子,你唯一能有的,就是你的身体。你是不是要用这个来报答我?!”
他目光盯着她眼前的衬衫,眼中的愤怒如钉子一样,恨不得将她钉到墙壁上去——
话语里却是浓浓的,羞辱她的调调。
夏优优完全没料到他会把话题说到这个上面去,脑中空白了几秒,她才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看。
原来,自己的白衬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扯开了两粒扣子,胸口的浑圆暴露在了空气之中,也暴露在了他的视线之下。
抬手,扭住自己的领口,“不……”
不是这样的!
“这就是你的诚意?!”他冷笑。
她可以为了夏成远赔上她今后的前程,赔上她本来唾手可得的那一切。
现在他不过是几句言语而已,她就退缩了么?
真是……可笑!
可笑之极!
凌莫南清冷地看着她,“我记得从我带你回我别墅的那一晚开始,我就明确地表达了我对你身体的……兴趣,如果你真的想报答我,那你就做出点实质的给我看看!”
兴趣……
这两个不带任何感情的轻佻字眼,几乎要将她击溃。
凌莫南看着她轻颤的身体,恨不得抬手将这个不识好歹的女人给掐死,他的目光也越来越冷,“怎么?不敢?口口声声说要报答我!原来只是说说而已!”
夏优优咬唇,迎视上他的目光,“除了……除了这个之外呢?或许我们有别的办法……”
“没有!你能给我的,只有这个!”他强硬地打断她的话,“要么给,要么走!”
她的眼角倏地就红了。
他的话好凉薄无情,就好像在说一桩交易。
只要她给了他,他们就真的可以两清了……
“给我,然后我会放你安心和他走!”
他还在一字一字地,声声相逼。
他说的,真的没错。
他是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她只是一介孤女,她能给的起的,只有这个了……
可是,可是……
他的语气,让她觉得自己好廉价,他对她像一个站街的流莺一样,他在她身上所求的不过也是春风一度罢了……
心,狠狠地拧痛着。
“不肯给?那你谈什么报答?你有什么资格说报答二字!”他步步紧逼,已经将她困在墙角,双臂撑在她的脸颊两侧,“你的诚心呢?!”
因为愤怒,他的话,越发伤人,几乎是口不择言。
就连他此刻的呼吸,也充满了侵略的味道,仿佛随时都会不顾她感受地将她攻城略地,一举拿下……
第157章 是!我喜欢凌莫南!
夏优优终于忍无可忍,一把将他推开。
慌不择路地落荒而逃……
门外的Tony听到开门声,立刻回头,“夏小姐……”
夏优优看也不看他,直接奔进电梯。
Tony一头雾水,小心翼翼地回头,唤了一声凌总。
砰地一声,一个花瓶直接从套房里面飞了出来,在Tony面前砸成了碎片。
Tony心一凉。
凌莫南的声音从套房里幽幽传来,“下次再让她来,你就给我滚蛋!”
夏优优失魂落魄地酒店里出来,茫茫然站在路边。
他没事,她觉得很安心。
可是他刚才说的那番话,又让她觉得……太危险。
之前她认识的凌莫南霸道而不乏温和,可是刚才的他……危险,甚至带着一点恶劣……
他那些话像钢针一样扎进她心里,让她鼻子狠狠地发酸。
可是,她又能怎样?!
这一切,又能怪谁?!
一辆公车停在她面前,她茫然地上去,投下一块硬币,然后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着身后的酒店方向。
直到酒店越来越小,最终消失不见,她才收回自己的视线。
到医院的时候,夏成远还躺在床上休息。
夏优优还没进病房,就看到门口的刘欣欣。
“你跟我过来一趟,”她冷冷地看着夏优优,“找你说点你二哥的事。”
夏优优本来不想搭理她,可听到二哥的事,她还是转身跟刘欣欣走进了旁边的休息室。
谁知一进去,一叠文件就被散乱地摔到了她面前,“我问过S省那边的大学了,他们说还没有收到你的申请书,这是怎么回事?你该不会是想反悔,不想去了吧?”
那文件都是新的申请表,上面空白。
夏优优咬了咬唇,垂在身侧的手捏紧。
刘欣欣和她说话的态度,让她厌恶。
她已经面对这样的养母十几年了,此刻突然觉得自己很累,很累,已经精疲力竭,不想再面对下去。
转身,打算离开。
她的事,她无需和刘欣欣交代什么。
可手却被刘欣欣扣住,“夏优优,你这是什么态度?!”
她的手狠狠捏紧,痛得夏优优闷哼一声,她甩开刘欣欣的手,“我认为这是我的私事!”
“你该不会是反悔吧?不想去S省了吧?”刘欣欣狗急跳墙,脸上已经露出气急败坏的神情。
夏成远的亲生父亲已经找到她了,她决定要留在A市,那么夏优优就必须要陪着夏成远去S省才可以!
夏优优看也不看她,“我说过,我没必要和任何人解释我的私事!”
刘欣欣心一凉,抬手就是一巴掌甩到她脸上,“你的私事?!小贱 人!”
她力道之大,夏优优被甩得整个头一偏,长长的指甲划过她的脸,带来刺骨的辣痛,唇角似乎破了。
她回头,狠狠地盯着刘欣欣。
愤怒疯狂地涌出,她一把推开眼前的人,“后悔?我告诉你,没有后悔这一说!”
去S省这个决定,让她犹豫挣扎,从未下定决心。
只是现在,刘欣欣让她挣扎得更彻底一些!
听Tony说凌莫南在爆炸现场的那一刻,她几乎是要崩溃的。
那种绝望,她真的不想再品尝第二次……
所以,是的,哪怕说她可耻也好,她现在的确是更加犹豫了……
刘欣欣被推得一个踉跄,头撞上门板,破口大骂,“你喜欢上凌莫南了?!你不要脸!”
夏优优捂着脸颊,一怔。
她盯着眼前那张狰狞的更年期面孔,心里陡然生出一阵快意。
“是,我喜欢上凌莫南了!我喜欢他!我确定!”
话,掷地有声。
她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右心房轻轻地,却不容忽视地,震颤了一下。
这种感觉,和其他任何时候的悸动都不一样……
喜欢两个字说出来之后,她的心也像是得到了松弛和解放一样,夏优优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心里灰暗的小世界,居然因为自己的这句话而亮了些许。
原来喜欢他,是一件让自己这么愉悦的事……
“你这个小婊 子!”刘欣欣猛地扑过来,“难怪他要和你小姨解除婚约……”
“你够了!”夏优优忍无可忍,“我——”
话还没说完,休息室的门被人从外面重重地推开。
门弹到墙壁上,发出咣当地一声巨响。
夏优优回头,就看到了坐在门口轮椅上的夏成远。
他推门的手僵硬在空中,如黑白电影中的慢动作一样一点点地放下去。
夏优优心口一紧,不知道二哥听到了多少……
夏成远整个人如一尊冰雕一样立在门口,目光在刘欣欣和夏优优脸上来回逡巡。
他本来是在病房里看到刘欣欣把夏优优叫走,以为自己的母亲会为难她所以过来看看。
可没想到,听到了夏优优的话……
她那一句喜欢凌莫南,自然也让他听了个清清楚楚。
难怪,她最近总是频频走神……
念及此,他眼中的辉光也随着他身后下沉的夕阳一起,一点一点地,暗淡下去。
那两粒眼珠如没有光泽的玻璃一样,盯着她。
夏优优心里一沉——
从小到大培养出来的默契告诉她,二哥已经听到了。
她张了张唇瓣,想要解释,却发现自己已经不知道要说什么……
腿,更是迈不动……
刘欣欣惊骇,脸色惨白地上前,“成远——”
“别过来!”
夏成远撑出手臂,他的全身都在颤抖,心慌得厉害。
可他眼中却带了浓浓的抗拒。
他抗拒任何人再走近他,就连身后推着轮椅的护士,也被他转身推开。
痛苦地咬唇,他万分努力地让思绪回到自己的身体里来,可是脑中仍旧是一片空白。
身上的某个开关像是被摁动了,他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包括他的勇气,和他的希冀,还有所有的斗志……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轻轻地握住自己的轮椅,动作笨拙而执拗地慢慢转过去,回到自己的病房。
连关门的声音都不想再听到,夏成远只是用尽了自己的最后一丝力气轻轻开口,“帮我把门锁上,谢谢。”
话,是对护士说的。
门在护手的手中一点点地闭合上,无声无息,将外面的光亮也一点点地隔绝在外。
锁咔哒一声,极轻极轻地,却震在夏优优的心弦之上。
她回神,上前拍门板,“二哥——”
“我谁也不想见,你们走吧。”
夏成远的声音从门板后传来,除此之外,再无他话……
整整三天时间,他都将自己关在房间里,除了必要的护士医生进去,其他人都不能入内。
夏优优一直等在门口,却也等不到里面的任何消息。
谁也不知道夏成远在做什么,想什么……
直到第四天清晨,病房的门终于被打开——
病房门后。
夏成远坐在轮椅上,身上穿着雪白的衬衫,腿上盖着一条薄薄的毯子。
脸色依旧苍白,透着几分虚弱。
夏优优比刘欣欣还要快地抬头看他,“二哥……”
“最热的时候到了,陪我出去走走。”他对夏优优说。
终于又听到他开口说话,夏优优哪里还能拒绝这样的小要求?
她连忙过去,推着夏成远的轮椅,“二哥想去哪儿?”
“先出医院吧。”他道。
刘欣欣想跟着,却被夏成远制止了。
夏优优没有再问,只是按照夏成远的指示将轮椅静静地推出医院,推上路边的行人道。
盛夏,阳光浓得像粘稠的墨汁一样从梧桐树缝隙中洒下来,几丝单薄的蝉鸣声从树上声声传来,微风若有似无地拂过脸颊,带来不多的凉意。
两个人行在光影斑驳的地砖上,走过那些黑白交替,像是在走以前的老时光一样。
一路,她不问。
他,也不说。
只是轮椅停下来的时候,对面墙壁上那几个A市大学的鎏金大字就这么撞入了夏优优的眼帘。
夏成远的声音从前方轻轻传来,“我是在这里毕业的,我们进去看看吧。”
夏优优嗯了一声,推着他小心又小心地过马路。
到了学期末的时候,三三两两的大学生从里面结伴而出,脸上都带着考完试的那份轻松和惬意。
校园小径被松柏掩映,夏优优尽量选阴凉的地方走。
“这是图书馆。”
夏成远抬手,指了指近处一栋近乎于透明的玻璃建筑,“每天早上6点开门,我总会第一个到。三楼比二楼安静。”
那时候的自己,是医学院最勤力的一个学生。
夏优优嗯了一声,鼻头发酸,她努力地笑着,“还有呢?”
“那里是体育馆——”
夏成远走了一段路,又停顿下来,指了指橡胶跑场的边缘,那个球状的建筑,“里面的设施很齐全,什么运动项目都可以做。”
再往前,是以前的宿舍——
夏成远看着那一排排如火柴盒子一样的阳台,“宿舍会比较挤,四个人一个房间,但我认为,大学是我迄今为止经历过的最好时光,我怀念那集体的生活,更怀念那时候对未来的无限希冀……”
“还有,教学楼——”
夏成远让夏优优把自己推到学校中央最高的那处山上,然后指了指不远处的另一个建筑群——
“就在那边。我上课的地方。那时候我怀抱理想,求实求真,总是和老师同学们争得面红耳赤,但是我们从不记恨彼此。”
夏优优静静地站在他身后,仰望着他所说的那栋建筑。
A市大学在亚洲都是首屈一指的学校,这里有最大的图书馆,还有最一流的教室设备和教师资源。
岁月悠悠,一切如昨。
只是二哥他已经……
她心里涌出无限的酸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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