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尚书涎着脸忙接口道,“樱儿说的对。极是,极是!”
孟氏再抬头看着苏老夫人,目光清透,带着点点威压,淡淡的问道:“老夫人以为如何?安然可是孝顺?”
苏老夫人被孟氏当着这么一屋子的小辈和仆役这么不客气的问,早已经气的青筋直冒,但事到如今,为了稳住孟氏发疯,又不能怎样。憋的脸红脖子粗的才点了一下头。
苏尚书见皆大欢喜了,很是高兴,像是没有发生过什么事似得,儒雅和蔼的叫着众人都散去了。而他自己则要陪着苏老夫人用午膳。
而谁也没提让苏安然什么时候去家庙的事,不知道是忘记提了,还是不敢再提。
但是苏安然自己是决定用过午膳就去的,她去的早点,也好让某些人提前准备准备怎么对付她不是。
苏安然回了品湘轩用过午膳后就细细安排下去了一些事情,颇有些请君入瓮的意味。
安排好一切后,她就带着药婆婆,梅姑,紫衣三人去了家庙。
苏安然几人前脚离开,品湘轩后脚就有几个丫鬟婆子匆匆离开了。
苏老夫人听闻婆子禀报说苏安然那个小狐狸自己自觉的带着人去了家庙,一直阴沉着的脸这才好看了些。
可坐在她身边的苏安明却是面色没有丝毫好转,反而更黑沉了。苏老夫人注意到了,不禁有些奇怪的问,“明儿啊,那个苏安然已经去了家里,也算替你出了一口恶气了。你还有什么烦心的吗?”
苏安明想了一下,眼神闪烁不定的回道,“祖母,若是苏安然阳奉阴违的并不去家庙,那我们还有机会整治她。可如今她这么干脆的去了家庙,反而抓不住她的错处了。祖母,这个苏安然必须一次就要将她的嚣张气焰压服下去,否则以后就再也压不住她了,可就是成了个打不得骂不得,碰不得的菩萨了。”
苏老夫人细想一下,也觉得有理,苏安明又道:“大伯四十有二而无子,二伯家又英年早逝,也没留下男丁,这苏家的三房只得有安明一个男丁,安明也是想着和大伯家的妹妹们好好相处,将来她们出阁了,我也好给她们做靠山,可是现在大伯母和安然对我这个态度,祖母,说真的,明儿真的好寒心呐。”
苏老夫人听了,一想可不是这么回事吗?
她将旱烟杆子在炕沿狠狠的敲了两下,阴沉着脸道:“这事,是她们不对,但苏家还是你大伯做主的,你且别急,祖母会和你大伯好好说,断然不会委屈了我的明儿的。你心里也不要想的太多,好好的把心思放在读书上,你大伯无子,这辈子也不会有儿子的了,苏家就指望你了,你可不要让祖母失望啊。”
苏安明忙应诺,和跪坐在老夫人身后的苏玉莲不动声色的对视了一眼,眼里带着志得意满的激动。
苏安然一行人到了家庙后,一个中年穿着灰色缁衣的富态尼姑迎了出来。
神态冷淡的和苏安然宣了声佛号,便抬步将苏安然往她给苏安然安排的住处引。
紫衣见一个胖尼姑还摆着一副臭脸对自己的大小姐不敬,脸上神色一厉,就要发作,被苏安然阻止了。
既来之则安之。
她们还有重要的事要做,怎么能把精力放在这个看人下菜碟的尼姑身上?
到了一处房舍住下后,胖尼姑便冷冷的说:“大小姐,既然您被老夫人罚到家庙,却不能还当自己是苏府的大小姐,这些个服侍的人都出去罢,远远的照应着就好,这些洗漱用膳基本的事,大小姐还是要自己动手的!”
胖尼姑说到这里,冷然的的扫了一眼苏安然的神色,见她依旧是一副淡然的模样,不喜不怒的,心里微微觉得不安,可是想想那两拨人马送来的那些银两,胖尼姑咬了咬牙便接着往下说:“大小姐,您也不要有想法,安心住下就可。总能熬得下来的,想当初平夫人也是这样过来的。”
苏安然认真的听着这个胖尼姑的话,黑沉的双眸微微荡着层层波光,荡漾间却让人看不清摸不到最深处的真意。
提起平夫人?是想让自己害怕吗?
“大小姐,您在认真听贫尼的话吗?”胖尼姑见这位苏大小姐云游天外,心里很不满。
被罚家庙的人无一不是犯了过错的,想当初主持一府事物的平夫人被罚到家庙后,见到自己还相当的客气谦逊。为了生活的安逸,还给自己送了不少重礼,这个苏大小姐,小小年纪被罚到家庙,将来还能有什么前尘,说是两天,谁知道她多久才能出去?不说给自己送礼说好话,还竟然对自己这么无礼,真是没眼色!
胖尼姑心里寻思着,堂小姐可是送来了生活开销的银子的,说是老夫人不派人来接,就留这个苏大小姐多住些时日的。
现在苏府老夫人当家,又是长辈,就算是苏老爷也要听老夫人的,她当然要听堂小姐的,她不傻,堂小姐的意思就是老夫人的意思。
苏安然见这胖尼姑如此无礼也不恼,看着她淡淡的说:“师太,你的话太多了,本小姐就住两天,你说这么多是要想多留本小姐住些时日吗?”顿了顿,苏安然似笑非笑的问:“这是师太的意思还是谁的意思?”
☆、第二百零一章 家庙里的晚膳
胖尼姑被苏安然那漫不经心的语气惊的一跳,抬眼一看正和大小姐黑亮深邃如黑夜星子的双眸对上,后背瞬间冷汗淋漓。
这个苏家的大小姐果然不可小觑,只是这等风姿人物要不是因为是小辈,怎么能被老夫人发落到这等罪人才会来的地方?
苏安然不等她再废话,跨步就要进房门,但见这房里桌椅破烂,炕上堆着一堆破衣烂衫,且灰尘厚实,一看就是常年不住人,也没打扫过的。
这下别说紫衣,就算是沉稳老练的梅姑也是怒火中烧,这明显是来为难大小姐的。
苏安然眼里波光流转,看了一眼胖尼姑,淡淡的问:“师太,家庙交给你打理,你就是这样打理的吗?”
胖尼姑像是知道苏安然一定不会住这间房一样,眼珠乱转了一通,低垂着双目,掩饰着眼里的精光:“大小姐,实不相瞒,这间房本不是用来住人的,可收拾好的房怕是大小姐不敢去住啊。”
苏安然眼神一闪,似是有几分了然,淡淡的问:“怎么说?”
胖尼姑低着头回道:“那间上房是府里已经去了的平夫人生前住过的,且还是在那间房的房梁上自缢的,所以贫尼并未让大小姐过去。”
梅姑几人心里的怒火这才熄灭了一点,可这胖尼姑早不说,现在才来解释,这是什么意思?
“这样吧,大小姐您本来就身份贵重,可是没有一点过错的,这次来家庙也是全了对老夫人的孝心。所以当然要住在最能体现身份的上房!”药婆婆顿了顿手里的红木拐杖,缓缓的开口。
梅姑心里一动,马上接口道:“师太,你都听清楚了吧。我家小姐只是为了不想让老夫人没脸,下不来台才过来的。你不思好好伺候大小姐还废话一堆,我可告诉你,大小姐在哪里,我们几个就在哪里,你若是再废话,休怪我们不客气了!”
梅姑的话说出来,匪气极重,这胖尼姑哪里见过这个阵仗。被一个下人这样打脸,脸色一下子就不好了,再也撑不住她的高人形象,脸色难看的宣了一声佛号。说了句,“既然如此,那大小姐跟贫尼过来吧。”
梅姑和药婆婆对视一眼,一前一后的护着苏安然,紫衣则扶着苏安然走在中间。
苏安然虽然不会武,但是她的感觉很敏锐,明显感觉到了一丝危险。
只是她既然敢来,就不会怕了。于是脸色淡然的跟在了的胖尼姑的身后。
等到了上房之后,胖尼姑就丢下她们,话也没交代一句就抬步离开了。
苏安然环顾一周,见这里虽然没有富贵的家具摆设,但该有桌椅都是半新的,还铺着坐垫。屋子里也打扫的干净清爽。
苏安然微微眯着眼,看着窗外,家庙里安静清幽,绿树成荫,确实是适合修身养性的好所在。
只是这里有一种诡异的阴森感,心里正奇怪这胖尼姑一开始还和她磨磨唧唧的,现在到了这周氏自缢的房间时,话也不多说就匆匆的跑了。
难道她这个出家人还有什么惧怕的不成?或者是心里有鬼?
苏安然静坐窗前,心里丝毫不觉得留在周氏自缢的房里有什么可怕的。她手里把玩紫衣递给她的白瓷的茶杯目光却是远远的望着夕阳下漫天的火红的晚霞。
紫衣坐在一边将带来的衣衫整平放在炕尾,抬眼见大小姐不知在想些什么,神色间带着些许的肃穆。
她们这些服侍大小姐身边的人都知道,大小姐在思考的时候她们是不能去打扰的。
只是凭着在黑暗中行走多年的经验,总感觉会出什么事。就算是大小姐表现的再风淡云轻,就算大小姐已经做好的准备和安排,但是她和药婆婆梅姑三人还是紧紧的绷着心里的那根弦,就怕大小姐会受到什么伤害。
紫衣看了下窗外,天色见晚,也起了风了,紫衣顺手拿过炕尾叠的整齐的淡紫色蜀锦披风,轻轻的披在苏安然的肩上,轻声道:“大小姐,天凉起风了,小心着了风寒!”
苏安然回头看着紫衣紧皱的眉头轻笑,眼中的肃穆已是烟消云散,风淡云轻的神色盈满眼眸,她把白瓷茶盏放到炕上的小几上,拍了拍手跳下了炕。
“紫衣你在紧张害怕?”苏安然看着紫衣的有些严肃的脸笑着问。
“大小姐,”紫衣扶着苏安然的手正色的说:“紫衣知道您有打算,但是这样的将自己当诱饵实在是危险的很,您要是接受梅姑的建议,让橙衣扮作你到这家庙不也是一样的?”
“不一样,”苏安然朝紫衣晃了晃白嫩的食指,“我发过誓,余杭的仇我要自己报。”
紫衣不明白苏安然的心思,苏安然一来这个朝代就在心里对着原主发誓的,她要亲手替她报仇,用心的照顾孟氏这个娘亲。
她一向说到做到,怎么会因为害怕危险就让别人扮作自己来引诱敌人?
苏安然听紫衣絮絮叨叨的好久,也不打断她,心里倒是有些无奈了,没想到外表看起来高贵冷艳的紫衣说起来也是个话唠,没完没了的了。
天天渐渐擦黑了,胖尼姑吩咐两个小尼姑抬着半新不旧的黄花梨木的食盒过来敲门。
原来是送晚膳来了。
梅姑冷着脸将食盒拿到了屋里,将这些素膳一一摆在了桌上。
“哼,真是岂有此理,晚膳竟然让我们大小姐吃粥!看看,全是水,哪有几粒米!”终究是忍不住了,梅姑便嘀咕了一句。
“放着别动!”一直闭着眼盘腿打坐的药婆婆突然出声了。
“药老!”梅姑心里一惊,下意识的叫道,抬眸与药婆婆对视一刻,却发现药婆婆的眼底一片肃穆和凌厉,便慎之又慎的点了点头,咬牙切齿的道:“她们可真敢!”
“有什么不敢的?”药婆婆嗤笑一声,“这豪门大院里的龌龊你又不是没见过!”药婆婆忽的睁开眼,老眼里的精光一闪,不屑的道:“只是在我们几个人的眼皮子底下要加害大小姐,可真是糊涂胆大啊!”
☆、第一百二十二章 白衣少女
苏安然听着梅姑和药婆婆的话始终很平静淡然,甚至温和的脸上现出一丝淡淡的浅笑,只是心里在思索着,也不知道这个加了料的膳食是苏府后宅哪位的手笔。
药婆婆抬眼,目光在苏安然脸上走了一圈,见大小姐听了她和梅姑的对话还如此沉静,忍不住的就露出了微笑。
只听她柔和了语调,轻声安慰苏安然:“大小姐,有老婆子在,就算这吃食里下的是穿肠的毒药也无事。”
苏安然浅笑着对着药婆婆点点头,轻启朱唇,懒懒的问:“那我们是吃还是不吃?”
药婆婆眼神转了一圈,看着房内的几只摆设的大肚瓷瓶吩咐紫衣道:“将这些吃食倒一半到那几只瓷瓶里,剩下一半让小尼姑拿走。”
紫衣忙手脚麻利的开始弄起来,梅姑耳朵一动,脸上的神色变了变,然后恢复了正常。
“今夜要让大小姐饿肚子了,真是不该!”梅姑气恼起来。
苏安然不以为意的摇摇头,“一餐不吃罢了,没什么打紧。”
药婆婆却拿出一只翠玉做的绿色小瓶子,将瓶子打开,一股清甜幽香就传了出来。药婆婆倒出来三粒碧玉般漂亮的药丸来,傲然的笑道:“大小姐今晚吃老婆子的这粒回春丹,比什么都好。”
药婆婆将丹药给了紫衣和梅姑一人一颗,然后她自己亲自服侍苏安然将丹药服用了。
见苏安然没有一点吃惊怀疑,药婆婆老脸笑成了一朵盛开的秋菊,她看着苏安然赞赏的说:“大小姐,老婆子这个回春丹是百毒的克星。您问都不问一声就吃下去了,可见是极其识货的。”
苏安然淡淡一笑,风华潋滟,“我可不是识货,我只是信任你们每一个人罢了。”
此话一出,就连老谋深算又性情冷清的药婆婆的眼里都有了一丝动容,就别说梅姑和更年轻的紫衣了。
药婆婆还好,姜寒夜对她总是会给几分薄面的,可是梅姑和紫衣可是一向是服从命令为天职的,只有她们对姜寒夜的忠诚,但想要主子的信任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她们明白,有些人就是在公子身边十几年也未必得到公子的信任。可是大小姐不一样,她有一颗真诚的心,也有一颗温暖的心,她能看得到别人的信任,也能给别人信任。
这种温情的气氛被啪啪的敲门声给打断了,紫衣回过神来,神情一凛,之后又放松下来。
门开了后,还是刚才那两个送饭食的小尼姑,紫衣让开了门,两个小尼姑也不多话,进去手脚麻利的将剩下的素菜和空着的粥碗给收拾了。末了还细心的将桌子给擦干净了。
两个小尼姑抬着食盒离开了,药婆婆就对苏安然意有所指的说:“大小姐,时间到了,我们也该洗漱一下歇息了。”
苏安然点点头,在紫衣和梅姑的服侍下洗漱了,洗漱好后换上了真丝的月牙白里衣躺倒在炕上了,紫衣和梅姑也先后上了炕,药婆婆吹了蜡烛,躺在了临窗的软榻上。
夜黑沉沉的,窗外偶尔传来一两声秋虫的鸣叫。
苏安然也许是因为真的累了,躺着躺着竟然睡着了。
等她醒过来时,屋里的白色蜡烛竟然是点着的。
“长姐,醒了?睡得好吗?”一道清脆的但带着阴冷的少女声音穿透苏安然的耳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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