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海,你瞧瞧你这技术!你那天晚上喝酒了吧?这车停的真够水平!”
宫海懒得听这丫头炒剩饭,他觉得自己那天晚上简直就是撞邪。他可没喝酒,连口水都没喝就急着给郑总开车去了,停车的时候可没注意有这么两辆车。他就记得靠近水龙头这儿有块空地,停车很方便。谁知道第二天才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鬼知道这宝来和奔奔是哪儿来的?!
再说他也不敢说实话,显然他的实话和现实不对号儿,说出来反而自找麻烦。当然不说也有不说的好处,自己不就白得了辆车嘛……
这个小院子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停车场,小区当初设计时就没想过以后私家车会多得占用小花园,住户停车都是乱放,谁逮着空儿谁停。
要说也怪小区的夜灯,蛋黄大,照明全靠路对过成王墓博物馆的大探照灯那点儿余晖,晚上停车得小心一百倍。
“潇潇,郑总怎么住这么个破地方?”宫海蹲地上边抽烟边问。
“破地方?!宫海,这可不是什么破地方。知道这里的房子多少一平吗?”孙潇潇拿眼不肖地瞥了瞥。
“切!这么老的房子,别说买了,白送我都不要!”
一般外地人看到这个小区的外观都觉得这里该是进行旧房改造的料儿。
“没见过世面!一万一平,只高不低。这里的房子比那卡宴可贵多了 。”
“擦!你蒙我呢?!”宫海差点把烟都吞了。
孙潇潇挑挑眉,“这小区最初是为了市常委那些人建的,地段又在书院路上。书院路是什
么路?前朝那会儿就是县衙所在地,龙王爷住的地方。昙花江别的地方都敢淹,就是不敢进书院路。那边儿,成王墓、爱华综合学校、莲园、艺校、体校;那边儿市博物馆、文物局、公检法;那边,图书馆、档案局,拐弯儿十分钟到金粉路;这儿!市政府,前朝县衙后厢房。你说这房子破不破?!”
宫海和他那几个山炮哥们全傻了,他们充其量也就知道书院路是个矜贵地段,还真没想到,这里的一个破小区都这么牛气。
“这些楼当年是德国建筑师亲自设计的,包括现在这个小花园。你一直把它当停车场呢,是吧!郑总当年结婚就是看中这里安静有贵气,你当这里住的都是一般人呢!”
宫海这时想起刚才那些围观的那些老头老太太,这么说人家当年还是市里的实权人物。宫海看着院子停的车还真没把住户放在郑总相同的层次。
其实不怪宫海没眼力,机关人员一般都很低调,很少有像郑超这样开个好车到处招摇的。
但,说郑超招摇也不对,他只是不太懂车。开车技术不好但好歹驾照是拿到手了,他是那种一不小心就能成马路杀手的人。买车的时候就一个条件,性能好、安全。但卖车的呢,都想宰客,于是他就稀里糊涂地开了卡宴回来。
齐正航为此还把开车行的那哥们削了一通,那人便巴巴的送了郑超一辆慕尚做道歉礼物。
郑超也没把慕尚当好东西供起来,前不久司机还开着车回了趟老家,出了一把风头。当然这和整体故事无关,不细表。
郑超在楼上看小丫头一个人对着蹲成一排的山炮唱大戏,分贝高的全小区都听得见。唉……他是管不了这丫头了,于是无奈地走进厨房准备做饭。
其实他比较喜欢和父母住一起。虽然靠河边湿气大,但有个温泉也就不必计较太多。以前第二任前妻吵着要买现在的房子,就因为孙潇潇说的那个原因,这里住的大部分是低调有身份的人。从这点看来,那个不爱钱爱谈感情的前妻是个很虚荣的人。
把电饭煲通电,郑超去了书房。
先在供桌上点好香,接着从保险柜里请出个包着红绸的黑石头,毕恭毕敬地放好,然后行五体投地大礼。
这是爷爷教给他的,也是村里每家每户每个月必行的仪式。
郑超没有爷爷的排位,只能拿块黑石头代表逝去的亲人。牌位按照村里的风俗必须安放在村里,外出的人出去就不能再回去,除非死去。死人回村不带肉身,只能带排位。这是惩罚那些妄图离开的人,落叶不归根,极其严苛!
仪式进行完,郑超躺在摇椅上,像个要作古的老头子。摇着摇着,他便睡了过去。
天渐冷,白日变短,夕阳便来得早……
朦朦胧胧间
,听到下班的车流声,期间掺杂着几个年轻人的嘈杂,在之后便是生菜入锅的油烟声和锅碗瓢盆的叮当声,这些声音渐渐消失后,他又听到孩啼声,像小猫,有气无力……
郑超缓缓睁开眼,一片月光洒在书房的空椅子上,柔和宁静。
伸伸懒腰,打开灯,月光便被同化。
窗外已近深夜,郑超突然想起电饭煲里的米粥。还好已经自动断电,不至于变成锅巴。
先给爷爷盛上一碗,摆好碗筷,他在心里说,“五谷杂粮不饥荒,爷爷咱们吃饭吧。”
郑超的三个前妻对他这种行为十分的不满,甚至到了厌恶的程度。仿佛时时刻刻提醒她们,家里还有另一个人存在。
女人有时候很温柔,她们允许你在清明节祭奠先人;但同时她们又很敏感,甚至到了神经质的程度:不管逝去的是谁,她们只关心,“既然是和我一起生活,就不要总提起死人”,就算那人是至亲也不行!所以一个月一次的祭奠,郑超就只能带着石头出门找地方。
现在他不用再担心,这里是他一个人的家,他是这里孤独的王,可以随心所欲。
洗碗的时候,郑超又听到孩子的哭声,伸头看了看楼下,黑乎乎的一片。
“我听错了?还是野猫在院子里安了家?”
他把餐具擦干净,放入消毒碗柜里,准备去洗澡。
啪!
郑超看了看四周,确定声音来自门外。
但是除了门口的感应灯亮着,从可视话机里什么也看不到。可就在这时,他又听到孩子的哭声。
郑超看了眼钟表,刚过十二点,浑身便打个寒噤,突然想到孙潇潇看的那些个恐怖片。他虽然不喜欢这些,但对鬼神却无比敬畏。
人说“神三鬼四”,他什么也不想,先在身后的菩萨那里磕了三个头。然后头靠近大门,侧耳倾听,哭声依然在。
郑超闭眼猛吸一口气,右手摸摸胸口,手上一用力猛地推开门。
只听“砰”地一声,好像打到什么东西,哭声突然大了起来。
刚刚熄灭的声控灯又亮了。
定睛一看,一个两三岁的小孩坐在地上,两只眼睛肿的像核桃,正哗哗地掉眼泪,额头上鼓起一个大包,红彤彤的。看来是刚才自己开门砸的。
“小朋友,别哭,乖,是叔叔不好,来,叔叔看看……”
小孩抱着个小水壶,身上还背着小背包。见郑超要抱他,也不认生,立刻张手要抱抱,但是哭的更来劲。
郑超差点内疚死,抱着小孩又是摸又是哄。这要是人父母找来,自己多少钱都赔不起。
抱着小孩回家,郑超立刻打了胡医生的电话。
“小朋友,不哭哈,叔叔这里有巧克力,只给不哭的好孩子吃……”郑超从外套里拿出孙潇潇塞给他的零食。
小孩哽咽地看
着花花绿绿的零食,大眼睛一眨不眨,明显带着渴望。
“来,叔叔给你打开……看,小熊……”
郑超把小熊巧克力递给小孩,小孩接过来小心地舔舔。
“甜……甜……”小孩刚高兴一会儿,接着又皱眉开始掉眼泪,“疼,呜呜……”
“不哭,不哭……医生一会就到,好孩子,不哭……叔叔给你倒果汁喝……”
郑超一手抱着小孩软软的小身体,另一手去开冰箱门。
小孩含着糖,好奇地看大门一样的冰箱,“一,二,嗯……门……”
郑超夸奖道,“乖孩子,真聪明!”
小孩高兴地咧开小嘴笑起来,眼睫毛上还沾着泪水,眼睛红红的,像只小兔子。
郑超也跟着笑了,其实他很喜欢孩子,可惜一直都没生出一个来。平时见到带着孩子逛街的父母,眼里难免羡慕。只是他明白,离开故土的人子息稀薄,膝下凄凉是难免的事,也就不再强求。
胡医生很快就到了。
胡医生名叫胡可,在市医院工作,担任副院长。他是个看起来有些白化的人,可能祖上有些外族血统的缘故。不过一看就知道他是医生,整个人显得很洁净。
“没事,涂点药膏就可以,明天就会消肿。”
胡医生用手指捏捏小孩的脸蛋儿,棕色的眼睛微眯,显得有些女气。
“什么时候生的?”
“什么?”郑超抱着孩子,呆愣地问。
胡医生翘起嘴角,“不是你生的?”
郑超抿抿嘴,“在家门口捡的,我倒希望是我生的……”
“呵呵,要是人人都有你这运气,我就得失业了……”胡医生合上诊箱,“正好你的case培养失败,我想你现在已经不需要了吧。”
“啊!?”郑超的手差点把端着的米粥扔出去,“怎么回事?我很健康,体检报告你也看了……”
胡医生耸耸肩,“是很健康,健康到能杀死卵子。”
郑超眉头皱的死紧,“你逗我玩儿呢!?”
“卵子可是具有这世界上最强悍的防火墙。你该庆幸我没有公开结果,否则你就别想安安稳稳的生活,我在米国的大学学长可是对这方面很感兴趣……”
郑超叹了口气,“好吧……我没想到科学也斗不过……”
“慎言!”胡医生警告他。
郑超点点头,手却无意识地抚摸着小孩的头发,看来他不想认也得认了。
“财宝!”小孩突然说。
郑超回神,不明白小孩什么意思。
“财宝,嗯……要,要睡觉觉……”小孩打了个哈欠。
郑超和胡医生笑起来,原来这小孩叫财宝。更有趣的是,他完全不怕人,也不管头上的大包疼不疼,只要能忍得住就要吃要喝,看来他是要赖在这里了。
“这孩子真不是你的?看起来和你很有缘分。”
郑超再次解释,“真是捡的。他头上的包还是我开门时不小心撞的。”
“你没问问他父母是谁?”
“问了,他连话都说不好,其他的问了也是白问,明天去派出所打听下……要走了?”
“嗯,我明天还有台手术。”
两人一前一后地出门,突然胡医生转身,直视着郑超,“我分手了。”
郑超无语地看着他。
“我就知道你是这种表情……留步吧……”
郑总只好目送他离开。
“……有得必有失,谁又能真正摸到命脉……唉……”
☆、第十一章
福利院丢了个孩子。
郑超早晨看新闻时才知道,但遗憾的是,丢的孩子是个不会说话的小婴儿。
他伸头看了看还在睡觉的财宝,小嘴嘟嘟着,婴儿肥的小脸红嫩嫩的,额头上光光亮,大包消下去之后,只留了一层油腻的药膏。
郑超是越看越喜欢,恨不得自己留下来。不过他立刻意识到自己这种想法太邪恶,说不定小孩的父母正急着找人呢。
他准备让老爷子打听打听谁家丢了孩子,他们公安系统消息比较灵通。
郑超坐在财宝的床边,伸手摸摸小东西的小手,软乎乎的,心里不禁变得柔软无比。想到有对夫妻可以拥有这么可爱的孩子,他心中十分艳羡。有时候越是得不到越是渴求。
郑超至今不愿再想那些悲苦的日子,但心中总挥不去对父母的痛恨。如果不是他们,自己现在就不会孤苦伶仃;可也正是他们,才逼迫他成为现在的郑超。任何结果都是要付出代价,不论好与坏。
“嗯……”财宝翻了身,窗外透进来的阳光打扰到了他的美梦。
郑超拿出靠枕堆在一旁,挡住阳光。
他要去做早饭,惯例的外卖早餐可不能给小孩子吃。报纸上说那里面有地沟油,是不是真的,他以前不在乎,现在要给孩子吃,还是家里的更干净卫生。
昨晚财宝睡着之后,他特地上网搜罗了不少宝宝食谱。光是打印纸就用了一盒,标准的奶爸作风。
“喂?老齐!你认不认识奶牛场的人?不行,牛奶有毒!你帮我打听一下谁家养羊,我今早就要羊奶。”
“对不起,齐总还没起床。您是哪位,需要我代为转达吗?”
郑超愣了愣,擦!老齐也找男人?!
“不用,不用。”
郑超挂断电话后又给陈建打电话,“老陈?是老陈吗?”
“是我,怎么了?”
我怕再遇到个睡在温柔乡里,郑超心想。
“羊奶?你怎么想起来要这个?……我家保姆养了三只给八妮。这娃娃上次考试没考好直嚷嚷缺营养……”
“借我点儿。”
老陈的八闺女壮得像头熊,再补营养得成什么样儿?!
“行,我这就让司机给你送过去。”
郑超挂了电话开始高兴地煎蛋黄小饼。
金黄色的色拉油流淌入锅,在锅底形成一汪贵气的油汪。做成月牙和星星形状的小饼一入锅变散发出诱人的香气,蛋饼周身首先变成琥珀色,大大小小的油泡噼里啪啦地作响……
叮咚叮咚……
正处于大厨模式的郑超无奈地接通手机,齐正航唯恐天下不乱的声音突破话筒的阻隔立刻充斥耳朵。
“老郑!一大早要奶呐!哈哈,我帮你找几个大奶怎么样?哈哈……”
“送你瓶洁厕灵。”
“干嘛?”
“清理你的嘴。”
“靠
!说正经的,你一大早找奶做什么?我家baby刚才还问这人是不是渴奶啊,哎呦!不是你说的,是我说的行了吧,嘴一个~”
郑超忍了很久,对方那边的打情骂俏才停止。
“已经找到了,没事我挂了。”
“哎!等等,我认识个搞养殖的,猪牛羊都有,你说你要哪种吧!”
“尼玛!我哪种都不需要!”
郑超生气地挂断电话。还猪牛羊!说不定今天小孩就被领回去,他要那些个东西做什么!
有时候和齐正航说话一样让人头疼,他天生一股北方大汉的豁达劲儿,豁达的口无遮拦,几近猥琐的程度。
郑超和他最早开始合作,那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