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事到如今，能怎么样呢。荣华迅速的分析，就算自己不这么做，上官沐秦也说了，沐家是要灭满门的。
如此一来，自己起码给自己找了一条生路。她再看一眼上官沐秦，大殿上有些阴暗，高高在上的上官沐秦整个人都有些阴暗，荣华看不清楚。他不会真的让自己砍沐容雪歌的手吧，否则他的腿疾怎么办呢，应该只是试探吧……
荣华深深的吸了口气，答道：“是。”
沐容雪歌一动不动。
不知道哪个侍卫哐当一声扔了一把刀到荣华面前，竟然就要在这大殿之上，让荣华砍掉沐容雪歌的手。
荣华拿了那刀，努力让自己的手不颤抖。她心里愈加慌乱，脑袋空白一片，这时何苦呢，为什么突然要自己来承担。莫名其妙的来到大殿上，做这样一件荒唐的事情。
上官沐秦阴郁的看着荣华，一言不发，好似有足够的耐心，和足够的时间。
沐唐墨男一个劲的磕头，求道：“皇上开恩……”
他也是没有法子，半夜突然接到消息，说是小霆投降，二弟战死。一天之内三座城池被攻克，三十万兵马竟然溃不成军。这简直可以说是奇迹，让人不敢相信。可事实就是如此，他接到信儿的时候，皇上这里已经接到信儿了。
他真的是死马当活马医了，这才带了荣华。
荣华抬头看沐容雪歌，沐容雪歌也看荣华，脸上波澜不惊，眼睛里一抹笑意。没有玩世不恭的表情，也没有得意洋洋的面容，这一刻他只是沐容雪歌，温润，平和，微笑看着荣华。
荣华深吸口气，朝他过去，盼望着快点发生什么事情帮自己摆脱这要命的境地。
富贵呢，富贵应该会保护沐容雪歌的，他定然不会让自己伤害沐容雪歌。
荣华定了定心，走的十分缓慢，她相信沐容雪歌有办法的，他总是什么都能料到什么都有准备。
可是时间怎么过得那么快呢，荣华到了沐容雪歌跟前的时候，富贵还没有出现，什么都没有出现。
荣华头上的汗一直掉下来，她觉得自己头痛欲裂，她两夜没合眼了，她担心受怕，还要因为夏雨荷伤心，她打探沐容雪歌的身世，一再吃惊，她真的心力交瘁，她有些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
听上官沐秦的话，自己有机会换个身份吗？不听呢，跟着沐容雪歌一起死吗？
荣华深吸一口气，已经再不能前进，抬头看沐容雪歌。
沐容雪歌安静的看着她，脸上还是一抹笑容。
荣华突然觉得这笑很可恶，这种时候，就不能说句什么？沐容雪歌到底在想什么，他到底打算干什么，为什么非得瞒着自己。
荣华举起刀。
“等等！”
终于有人说话了，荣华转头朝门口看去。沐容雪歌没有动，看着荣华因为盼来了这一声等等，眼睛里出现的惊喜，他微微笑了笑。
大公主搀扶着丫环走了上来，跪下说道：“父皇既然能原谅我，也恳请父皇原谅雪歌。我们两愿意去西南苦寒之地了此一生，再不回来。”
上官沐秦没有说话，转头看沐容雪歌，沐容雪歌摇头说道：“我不愿意。”
第四卷
1。真的不忍
荣华真的很想过去踹沐容雪歌，他不是一向机灵一向足智多谋的么，就先答应了又有何妨？
大公主看着沐容雪歌全身都气得发抖。她有些失态的怒道：“你还是这幅德性，你以为你是什么！当初不是你抛弃了我，是我不要你！是我不要你！”
上官沐泰挥了挥手，上来两个侍卫扯了大公主就走，她挣扎着喊道：“沐容雪歌，我告诉你，你什么都不是！你死了以后，没有一个人会伤心流泪！”最后她更加忿恨，胡乱骂道：“你不得好死！”
终究是被拖了下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回了荣华身上。荣华叹了口气，真是要命。
她恼怒的看了一眼沐容雪歌，胸前拿着刀的胳膊朝下甩去，就准备扔掉那把可恶的刀。总是有什么办法，能让上官沐泰相信自己。荣华不信就非得上演这出苦肉计。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沐容雪歌抬手向上，不偏不倚，撞上了刀刃。
然后齐刷刷的过去，他半个手掌便被削掉。
沐容雪歌垂下眼帘，面无表情，突然又咬了自己的嘴唇，好像使劲儿的忍耐。
荣华呆住，继而在整个世界里只能听到自己沉重的呼吸，哐当一声，刀掉在地上，她神经质一样的转身，不敢再看沐容雪歌，低头不语。
却立即又抬起头来，因为衣服上的血迹让她的心一阵阵的抽搐。
上官沐泰笑道：“不错。难为你了。”
荣华也笑了笑，笑的极其难看。
后来的事情，荣华记不清楚了。她顺势跪下，就已经是迷迷糊糊的，好像周围有人说话，有人争吵，然后众人下跪，然后是上官沐泰的声音，她不知道。很混乱。
一头载到，如果再醒来，又是另一个世界，多好。
再醒来，在自己的屋里子，一双含笑的眼睛看着自己。荣华闭上眼睛，再睁开，还是那双眼睛。荣华再闭上，再睁开，还是。她在闭上。。。。。
沐容雪歌叹道：“醒了就醒了，这是做什么。”
容华睁开眼睛，转头去看他的手，他藏在了袖子里。
沐容雪歌笑道：“你做梦了？是不是做了噩梦？”
容华愣了一下，自己有些恍惚。立刻坐了起来，一手掰着沐容雪歌，另一只手探到他得袖子里去拿他的左手，摸到了厚厚的被布包裹起来的东西。
她疯了一般的撕扯开他的袖子，就看见一层一层包裹着的手掌，那么小，再没有修长的手指，再不能用来摩擦她的手，在不能弹奏他只会一曲《凤囚凰》。。。。。。
容华缠着声音说道：“我不是。。。。。。”
沐容雪歌点了点头，笑道：“让你再胡闹，这回后悔了吧。”
容华恩了一声，低头说不出话来。她真的后悔了，后悔遇到他，后悔当初没有跟着林容华丰一起离开，后悔那日从地窖里出来又跑了回来。
沐容雪歌用右手抹掉容华的眼泪，轻声哄道：“不疼，你别担心。”
容华哭的更厉害了。她知道不疼，知道他不疼。是疼不疼能解决的事情么？她心里疼。
过了好一阵子，容华才平息下来，环顾四周，见是自己屋子，有些诧异的问道：“怎么会回来？现在是什么时候？”
沐容雪歌答道：“才过了半天而已。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当时你晕倒了，中认为沐家求情，上官沐泰说再给一个机会，便要我戴罪立功。”
容华愣了一下，让沐容雪歌戴罪立功？
沐容雪歌淡淡的说：“代替二叔，去边关领兵。”
容华眨了眨眼，上官沐泰疯了吧，这不是放虎归山么。
沐容雪歌摇头说道：“没人会以为我一个书生能真的带兵。况且那边败事已定，这就是拖延几天再找个充足的理由，好名正言顺的灭了沐家满门。”
容华笑了笑，轻声说道：“我相信你，可以赢。”
沐容雪歌看着容华，认真的看了一会儿，才笑道：“不要胡乱相信别人。”
容华默然。心里有些难受，这样的沐容雪歌让她觉得不熟悉，不再戏弄人，不在自以为是，不在诡异的笑，不再把一切都掌握在手里。他温柔的让她害怕。
“富贵去哪里了？”容华轻声问他，接着又问：“上官沐泰怎么处理我？”她的问题太多了。
“富贵不能上朝，所以当时不在。你还是跟着我。你以为你能离开我？”沐容雪歌淡淡的答了两句，嘲弄容华。
这让容华觉得熟悉。笑了笑，便不说话了。
她很累，只想好好的睡一觉，什么都不想管不想问。
但是沐容雪歌开口问道：“你要不要见雨荷最后一面？”
容华立刻精神起来，瞪大眼睛看着他。怎么会是最后一面呢？她心想老爷说的“生死不如”，立刻有些慌了。沐容雪歌很可能有想法了！
沐容雪歌起身走了出去，容华忙跟上，出了门沿着长廊走了两步，就发现不对劲。转头去看，却是水塘不见了，都填了土，还没有铺砖，裸露的泥土颜色黑红，在灰白的太阳下阴沉而晦暗。
沐容雪歌叹了口气，转头和容华说：“你看，你现在还有什么办法？”
容华心里也难受，却还是支撑着说：“或者咱们带着她，让她在路上看看风景，就好了。”
见沐容雪歌不以为然的笑，容华连忙说道：“她这是心病，只要过了这个心结，就肯定会好。之前她已经不在意夏飞凤对她的所作所为了，就算知道了大老爷是他的亲爹，也不至于受到太大的打击。”
容华的一句话还是自己的推测，后来说的变顺了起来，连自己也信了。她看沐容雪歌，认真的说：“我想，她在意的恐怕是公子你。”
沐容雪歌默然的看了一眼容华，没有说哈。容华再接再厉，鼓起勇气解释道：“她定然以为自己是公子的亲妹子，她心里有你，这可让她怎么活。”
沐容雪歌笑了笑，瞧了容华两眼，叹气说道：“罢了，你还是先去准备准备，咱们晚上就启程。”
容华愣住，这么快？
她没动，沐容雪歌哄道：“听你的，让雨荷跟着我们就是了。”
容华还是没动，沐容雪歌又问：“怎么了，你不想跟着我走？”这语气就阴森起来。
容华摇头，好不容易才问了出来：“工资为什么要，撞到刀上。。。。。。”她的声音有些支离破碎，清晰却空荡，好似不是容华说了出来一样。她看的清清楚楚，当时自己已经要放弃了，以她和沐容雪歌的能力，定然能安然无恙的逃脱此劫，可是偏偏沐容雪歌自己撞了上来，分明是自己故意的。
沐容雪歌松了口气，不以为然的笑道：“我还当是什么事情呢。就是不小心的，若不是你那刀一直凶巴巴的放在胸前，又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左右还是怪你起了害我的心思。”
容华低头不语。一直到跟着沐容雪歌上车了，都在没说话。
整个沐府都被上官沐泰控制，大老爷软禁在府里，一步都不许离开。连三老爷一家，也出了通缉。姑奶奶冷着脸来走了一趟，再不似之前的低声下气，大夫人木然处之，不哭不闹，任由她鄙夷了一番。
唯有老妇人，听到消息后眼睛都没眨一下。
沐容雪歌带着富贵容华，又带了夏雨荷和绿柳，其他人都留在了院子里。没有人送他。大老爷只是托人带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沐容雪歌一笑而过，没有回话。
大夫人没有出来。在自己的院子里朝着沐容雪歌离去的方向站了很久，阿琴过去给她披了衣裳，他才叹道：“他终于走了。这个妖怪回来的第一天，我就知道沐家要完了。”
阿琴问道：“为何不告诉老爷？省的。。。。。。”
大夫人摇头，低声说道：“就让墨男留一丝念根吧。”
容华跟着沐容雪歌坐在宽敞的马车里，朝外看去，已经入夜，安阳的街上也是灯火通明，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她看见维多利亚灯光璀璨，兰姗弄到了能染出五颜六色火苗的蜡烛，三楼已经布置好了，据说第一个去的竟然是当今太子。
容华没有时间和她们告别，沐府如今进不去出不来，只盼着兰姗当时刚好在外头。她没有时间，甚至没有时间和小花小李告别，不知道他们以后的日子会如何下去。
这时候突然想到了林容华丰，他当日面对突如其来的失败，是不是就像现在的容华，一瞬间，好似天崩地裂，世界都变了样子。
沐容雪歌一直很安静。
一行人出了城，等着的三千人马跟了上来，就朝着西北方向连夜行进。容华这才想起以后要面对的事情，她努力的给自己打气，然后笑着和沐容雪歌说道：“公子，咱们去把神武打的落花流水，回来以后就还是和以前一样，要什么有什么！”
沐容雪歌好笑地看了容华一眼，容华立刻泄气，是啊，这话连她自己都不信。如果赢了，上官沐泰更要杀了沐容雪歌，他怎么会允许有这样的威胁。可是输了，那沐容雪歌自然不用再活了。
这就是一条死路。
人人都知道这是条死路，却都默认了只能如此。
2。无所谓谁的错
沐容雪歌到底伤重，即使他不觉得疼痛，又给自己上了要，却还是在后半夜昏睡过去。
马车颠簸着，容华睡不着。她是头一次见到沐容雪歌，他蜷缩着身子，用被子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好似躲在洞穴里一般。
容华忍不住呆呆的看他，她对他是有歉意的，起码容华自己觉得那是歉意。虽然沐容雪歌只字不提，虽然分明是他自己撞上去，可是容华忍不住的自责。还有这之后他的不以为然，没事人一般，更让她心里难受。
容华叹了口气，不自主的去帮他掖被子，只是随意的一个动作罢了。
她的手刚探过去，就被沐容雪歌一把打开，非常突然的，但是很用劲儿。容华愣住，看见沐容雪歌睁开的眼睛里满是警觉。
沐容雪歌眸子里的冰冷瞬间闪过，发现是容华，有了几丝暖意。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顺势握了她的手，自己靠着枕头坐了起来，低声笑道：“我居然睡着了。”
容华有些讪讪的，便开口解释：“想给公子掖被子来着。。。。。。”
沐容雪歌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下，还是说道：“我睡着的时候，不要碰我。我虽然不会武功，但是有一招是很熟的。”
他有些得意的瞧容华，容华不想扫兴，就笑问是什么。话音没落，就见沐容雪歌右手多了一把匕首，正是他插在靴子里的。却原来是在腿上绑着的暗扣里放着，睡觉的时候居然也带着。
这动作果然迅速，看来是很熟练的。如果刚才他拎了出来。容华确实会受伤。沐容雪歌炫耀的晃了晃那把匕首，笑道：“比白浩天给你的那把，好多了。”
容华恩了一声，脸上笑着，心里却更心酸。何苦呢，睡觉的时候都要这么警觉。其实她知道，人要是少了一种感觉，其他的感觉都会变得很灵敏。更何况沐容雪歌是刻意练出来的。
也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心酸，她朝外走去，前后火把照得路上灯火通明，看不到首尾，井然有序。紧随他们在后面的是夏雨荷和绿柳所在的马车。富贵在容华这辆前面赶车，一路都没听到他开口说话。
容华见沐容雪歌没有睡意，便开口问他：“咱们就要这么马不停蹄的走吗？得走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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